“我是真心爱你,可你每次都当我是假意。”她朝他眨眨眼,装出一脸委屈。
侯一灿冒出一身鸡皮疙瘩。“收起你的真心,我承受不起。”
“阿灿……拜托……”她张着狗狗般的无辜眼睛,噘起可爱的小红唇,硬要装可爱。
于是侯一灿又落败了,她这种世界超级无敌贱的表情,谁也对抗不来。“我家的沙发很脆弱,只能承受你十天重量。”
“十天哪够我找房子,而且我每天都有门诊!”
侯一灿将她从床上提起来,坚持道:“如果我是你,浪子回头金不换,尽快奔向贺钧棠身边,告诉他,你乐意、你喜欢、你对他给的工作充满兴趣。”
“我、我……也有自尊心的好吗?”她低着头,说得很小声。
“‘自尊心’跟‘六个月免费住宿+神级男人’谁轻谁重,分不出来吗?叶亮亮,点亮你的眼睛,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
“治疗他的外甥是其一,有本事勾引神级男人的话,你快过期的卵子会深深感激你,感激你为它们找到优质精虫来配对,明白了没,叶亮亮?你不要再加重人口老化问题,用你的专业作武器攻下我家大Boss的心。”
叶梓亮逮到机会二度环住他的腰,头又往他胸口猛钻,可怜兮兮地说:“不要十天,三十天好不好?”
到时候,说不定芬多精正式和鸡肋分手,她就能拿到五个月的住宿券。
“别想!”
“我可以做饭给你吃。”叶梓亮试着开出条件。
“不要浪费粮食。”她的厨艺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恶。
“我负责每个星期帮你大扫除一次。”
“哼哈哈哈哈,装潢很贵的,水淹金山寺这出戏,等你的房子交屋再去演。”
叶梓亮是他见过,把生活过得最粗糙的女人,家事不会、厨艺不会,连好好的衣服都可以洗成抹布,收留这种女人,他的心情无比沉重。
“没得商量吗?”
“没得商量!”他的态度一致。
唉……叶梓亮一声无奈长叹,就说咩,男闺蜜哪有这么好找?
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侯一灿好气又好笑,可是这个笨女生……如果不推她一把,以后……以后谁来照顾她?
她低着头,没有看见他眼底的心疼。
会议厅里,二十几个面容姣好的年轻男孩围坐在一起。
贺钧棠不是在开牛郎店,但他相信做女人的生意,男人比女人更合适。
他的专柜售货员、电访员、谘询师用的都是男性,他不但要求他们的外表容貌,更要求他们的谈吐举止和专业素养。
不管原本是不是念美容科,他都会开课要求员工学习,并且给予充分的晋升管道。
除专柜交易之外,贺钧棠史无前例地使用视讯让顾客们能在网路上与员工对谈、做买卖,这个创举实施到现在将近两年,每个月的业绩都在提升中。
贺钧棠的目光转过一圈,满意地看着他的员工。
别以为他们看起来很嫩就什么都不懂,他们平均年龄二十五岁,却是这一季视讯交易中,销售成绩最好的售货员。
“你觉得女人化妆,想得到什么?”贺钧棠问。
“自信”、“成就”、“希望别人看见更好的自己”各种答案纷纷出笼。
他点点头,回答,“没错,但我认为化妆的女人企图从男人和女人眼中得到的,是不同的东西。”
“不同吗?”有人怀疑。
“是,她们期待在同性的眼中看到嫉妒、羡慕,却期待在男人眼中看到认同,矛盾吗?对,矛盾。但认真想想,即使想要的东西不同,结论都一样,企图让自己变得更自信。”
贺钧棠停了一下,观察过众人反应之后,继续往下说:“许多人试图推翻“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甚至有广告主张“女人为自己而美丽”,这种话很新鲜、也很吸引人,但相信我,女人在“有男人”和“没有男人”的场合时,打扮自己这件事所花费的心血肯定不同。”
他的话让许多人大笑起来。
他没说错,不光女人,男人也一样,到纯爷儿们的场合,没有几个人会闲到去洗澡、喷香水,甚至换上新内裤。
上帝在男女身上安装的荷尔蒙机制,不是装设好玩的。
“女人不管到几岁都会期待在男人眼中读到“你好漂亮”的讯息,再自信的女人,都需要异性的赞美。”有人接下贺钧棠的话。
“说得好,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由衷地去欣赏女人的美丽,并且欣赏她们为美丽付出的心血及精力,也许她们只是年华不再的中年妇女,但当她们经过化妆品的点缀之后,变得精神了、快乐了、幸福了,都值得鼓励。
“虽然你们不是心理医生,但透过化妆品、保养品,你们有足够的能力让这些女人更相信自己的魅力……”
贺钧棠侃侃而谈,一直以来他的化妆品很少邀请年轻美丽的女孩做广告,相反地,他让熟女去代言。
不管是被家事折磨成黄脸婆的女人,被老板逼得想哭又哭不出来的女人,或在职场和家庭中间两头烧的职业妈妈……这样的女人占女人社会中的多数,并且是消费能力较高的一群。
“老板,有人说我们始终无法抢攻年轻市场,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广告老是在强调自信快乐,却不强调美丽惊艳?”
“你也认为我们无法抢攻年轻市场吗?”
“对。”跟他下订单的客户,多数是四十岁以上的妇女。
贺钧棠摇摇头,从电脑里面点出一个画面,那是刚上市一年多的隔离霜,这款隔离霜的广告重点是方便、好用,只要一瓶就能擦出好气色。
30ml,卖将近一千多块,比许多开架的美妆商品贵,但在专柜当中算是平价。
电脑画面上有几道曲线图,分别代表时间及各年龄层购买的数量。
意外的是,这款隔离霜不管是十五到二十五、二十五到三十五、三十五到四十五岁,以及四十五以上不同的年龄层,购买数量都在持续增加,且增加最快的竟然是十五到二十五岁的区块。
这张图封住了员工的嘴,不敢置信地望向老板。
贺钧棠点出网路上的宣传影片,影片是老奶奶在用丝瓜水保养皮肤,小孙女看见了,从自己的包包里面找出隔离霜与奶奶共用。
整个广告走亲情路线,拍摄画面非常唯美,在网路上以故事性叙述,在电视上却剪成三十秒的广告片。
真人比例大小的祖孙人形立牌,就立在每个专柜前面。
刚开始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有不少人反对,为此贺钧棠还巡视全省百货专柜当起一日店长。
这支影片一开始的设定,不只是想吸引年轻女孩,还要通吃熟女,因为主要目标顾客不明显,有人预测将会失败。
没想到推出不久,年轻客户不断增加,直到上个月,成长弧度已经超过各个年龄层。
贺钧棠莞尔。“怀疑是吗?过去我们家主攻的是熟女,所以当初决定在网路上做宣传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浪费钱,认为婆婆妈妈们根本不会看网路广告,确实,网路广告的目标对象是年轻人。
“与此同时,大家也认为年轻人对老奶奶的化妆品不会感兴趣。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只要牵扯到“古早味”三个字,无形中就会带给人一种感觉—— 复古传统、自然纯净、没有负担。
“食物可以,化妆品、保养品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有好几款产品本来就是主打天然有机,所以当越来越多年轻人愿意加入素食行列时,你们怎么会认为老奶奶的化妆品不会受到年轻人的青睐?”
所以他砸大钱做了,一年下来,事实证明他没有估计错误。
员工们纷纷点头,贺钧棠再打开另一个页面,里面分析出各种购买管道。
“你们之所以认为我们缺少年轻顾客的理由,是因为你们在做视讯交易时,往往年轻客户和你们谈过之后都没有直接下单,会下单的多是年纪比较大的客户,对不对?”
“对,不只我们,专柜同事也有同样看法。”
“这与消费习惯有相当大的关系,妈妈们好不容易闲来无事逛逛百货公司,用视讯和你们聊聊,彻底了解产品之后就会直接购买或下单。
“但对年轻族群来说,她们对电脑的操作熟练度较高,确定要购买某个产品之后,她们会计算金额、揪团购买,以取得更便宜的价格,比起她们,有钱有闲的中年妇女更在意的是服务态度……”
第2章(2)
会议之后,贺钧棠离开,换专业老师过来指导他们各类肤质的保养观念,以及更新的化妆术,以男人眼光看女人,可以提供更适合的化妆建议,这是贺钧棠一贯的看法。
回办公室,接过锺秘书送上来的咖啡。
咖啡杯是用骨瓷做的,透过光可以看见里面的香草图案,闻闻味道,是曼特宁。
贺钧棠举杯轻啜一口,今天没有电视录影,所以他穿着手工衬衫、西装裤和鳄鱼皮鞋,对于生活细节,他一向讲究。
走到落地窗边,路面的汽车变得很小,来来往往、停停走走,像卡通似的。
诺诺到公司时很喜欢趴在地板上,支着下巴从这扇窗户往下看,一看就是两个钟头以上,不动也不说话,他试着从诺诺的表情猜测他的心情,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猜对或猜错。
对诺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很乖,没有自己的意见,让他做什么都会乖乖照做,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可是……省心太过就得担心,他完全不像个四、五岁的孩子。
在家庭教师也无法让诺诺开口说话后,他找上了叶梓亮。
说实话,他并不喜欢叶梓亮,粗鲁、粗糙,半点不像女人,亏她还是当医生的,医生是社会、经济地位都不错的行业,可是她……你能想像吗?她居然用路边摊两百块的背包,那个造型缝线以及廉价的拉链,呼,他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更别说她脚上那双布鞋,没有品牌更没有品质,丑到让路人无法忍受。
如果不是侯一灿大力推荐,如果不是她在医院的评价太好,他连考虑都不会考虑让她住进来,因为光是想像她站在自己的客厅里,他都觉得头皮发麻,好像五星豪宅转瞬降下三颗星。
电话铃响,萤幕显示是远在加拿大的母亲打来的。最近他有些害怕接妈妈的电话,可是……
“妈,我是钧棠,你还好吗?”
“我怎么好的起来,早就跟你姊姊说那种男人不能嫁,可是她硬要嫁,她长得又不丑,多少男人追她……她要是肯听我的,现在哪会弄成这个样子……”一串串抱怨从话筒那边传出来。
“妈,姊已经不在了,你不要再说她了。”皱眉、不耐烦,他知道母亲只是心疼,但她心疼人的方式让他很痛苦。
“我不甘心啊,一个女儿从小栽培到大要花多少心血,她居然被那种男人迷得昏头转向,搞到连命都丢了,我太恨太气……你到底有没有请律师?我一定要告死高致星,告他谋杀妻子,告他……”
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贺钧棠无奈回答,“妈,姊是死于子宫颈癌。”
“不对,绝对不是!我和芸棠通过电话,医生说她的状况不错,还说化疗的成效比预估的好。”
“妈,姊是安慰你的。”
“贺钧棠,你怎么跟你大哥一样不相信我说的话,母女连心你懂不懂?我敢发誓,芸棠的死绝对有问题。”
贺钧棠沉默,不是他不相信母亲,而是……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他都没有看见姊姊,如果姊姊有怨或死于非命,他会看见的,看见她在住处附近徘徊不定,看见她在诺诺身边来来去去,但是,并没有。
“……你不肯处理,是不是因为诺诺?我听采青说,你把诺诺接回家了?”
他不回答,眉心却打上死结,拿起咖啡一口气喝掉。
“你为什么要把高致星的儿子接回家?难道我讲的话你全当成耳边风?你已经分不清楚仇人和亲人……”母亲的怒斥声不断通过电话传来,他理解母亲的怨恨,但,诺诺只是个孩子。
在母亲抱怨近二十分钟后,他的忍耐到达极限,他深吸气拉高音调说:“妈,诺诺也是姊的孩子。”
挂掉电话,他不想再听,每天每天重复同样的话,他厌烦了。
抓起钢笔在纸上画无数个圈圈,大圈圈、小圈圈、扁圈圈、宽圈圈,片刻后他拨出电话。
“采青,高致星怎么说?”
电话那头皱着眉的宋采青说:“高致星狮子大开口,他要两千万才肯放弃监护权。”
贺钧棠冷笑,怎会以为他是能被敲诈的?高致星太不了解他,即使他的钱很多,也不愿意拿来养人渣。
“他想讨价还价?”
“不然呢?两千万越南币吗?他是想把诺诺以公克论价卖呢。这还不是最可恶的,知道吗,他把芸棠姊的存款和房子都吞了。”偏偏芸棠姊没有办夫妻财产分开制,他吞得光明正大、理所当然。
那是姊这些年的辛苦钱,高致星竟敢!瞬地,他的目光变得狰狞。“打电话给他,让他尽快把诺诺接走。”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后,宋采青说:“我看不见你的表情,不确定你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想放弃?”
“想看我的表情?”他们有必要见一面正式讨论对敌策略,是的,从这一刻起,高致星是贺钧棠的敌人!
“是啊,很久没看,什么时候有机会看贺大老板一眼?”她微笑,刻意让语调轻松。
但他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叩叩声,宋采青又在敲桌子,她每次紧张焦虑的时候就会下意识轻敲桌面。
翻翻行事历,他问:“有空吗?一起吃顿饭?”
“今天晚上?”
“对。”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咻一下……六天了……
叶梓亮哀怨、委屈,但表情再苦瓜,也无法阻止时光飞逝、岁月如梭。
呴!怎么这么、这么、这么的快,快到她的眼皮还没眨几下,一星期就过去了。
早上侯一灿对她摆臭脸问:“你到底有没有去找我老板谈?”
他把老板的名片放大贴在冰箱门上,用葡萄磁铁贴的,很美、很漂亮,很容易勾引注意力,但叶梓亮选择视若无睹。
尴尬笑两声,因为那天就……就已经给人家摆脸色,她哪有脸回去折腰啦。
“阿……”名字还没有喊出口,侯一灿就抓住她小小、短短的马尾巴,出声恐吓。
“明天晚上你还不搬出去,后天早上你就准备到公园寻找迷路的行李吧。”
侯一灿丢下最后通牒,转头去上班。她无视他的名片,他就无视她的伤心难过,以及想从他屁股踢下去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