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他退开两步,让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坐在化妆台前,她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吃惊、讶异、惊……惶!这是她?这是叶梓亮?夭寿哦,这是脱胎换骨。
迎上贺钧棠带笑的目光,她忍不住抓起他的手,紧紧握住。“保险,一定要买保险,你有没有认识的保险业务员?”
保险?哪一国的鬼话?贺钧棠想抽回手,但叶梓亮打死不放,继续夸大。“这双鬼斧神工、能化腐朽为审奇的手,一定要砸大钱买保险。”
贺钧棠听懂了,他被她夸得眉毛往上挑,唉……明知道虚荣不是好品性,但她夸张的言词加上诚恳的眼睛和表情,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了不起。
微微抬高下巴,他装酷。“放手。”
“不放不放,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可以变成林志玲。”
贺钧棠轻哼一声,林志玲很了不起吗?他立刻让她变成林志玲她妈,这才叫做神奇。
贺钧棠抽回手,她不依,又把他的手拉回来紧紧握住。
就说嘛,何谓Gay?Gay是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男人,他们既有男人的丰采又有女人的细腻,既有男人的胸怀又有女人的体贴,她真的很想横刀夺爱啊……
如果他愿意当双性恋,她乐意和阿灿一起分享这个好男人。
之前在网络上曾看过一篇文章,内容是写“幸福就是选择在一起最舒服的男人”巴啦巴啦之类。
不必怀疑,她跟贺钧棠在一起最舒服!
房间有人打理、衣服有人洗,他的厨艺、他的化妆术……不知道他会不会按摩?
如果他连这个都会,她愿意为他去变性,只求能够和他天长地久在一起。
“干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贺钧棠收回手,推开她的脸,但她硬是转回来面对他,和他深情款款、四目相对。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鬼斧神工,他承认叶梓亮资质不差,只是稍加打扮就揺身一变,变成九十分美女。
叶梓亮满脸的感动,突然间发神经,她高举右手,满脸诚恳地对贺钧棠说:“如果你有需求,我愿意为你传宗接代生小孩,我愿意天天和你同进同出,当你的烟幕弹,只要你给我做菜洗衣加打扮,我可以待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翻白眼、哼一声,他需要什么烟幕弹?手指戳上她的额头,重重地一下,她的额头浮上不明红痕。“想得美。”
叶梓亮叹气撇嘴皱鼻子,回答,“给人家爱慕一下都不行?一样是同性恋,阿灿比你慷慨得多。”
呼!气死!贺钧棠怒瞪她,他到底哪里看起来像Gay?为什么会被她贴上这种标签?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不是这点。
“你很喜欢阿灿?”贺钧棠问。
“嗯。”她笑着用力点头,说:“爱死了、爱惨了、爱毙了,如果不是他爱男人牲过女人,我肯定要把他抢过来当成私藏品。”
“谁告诉你,阿灿喜欢男人?”贺钧棠问她。
她没回答,大眼睛一转,想到什么似的眉毛挑两下,嘴边挂起奸笑凑近贺钧棠,用手肘撞撞他的手臂,笑眯眼问:“先告诉我,你以前住台湾还是加拿大?”
“几岁以前?”
“到台湾创业以前。”
“在加拿大。”
“那……你家的院子里是不是种两棵苹果树,平常会有松鼠跑到你家院子逛大街?”她必须确定再确定,确定贺钧棠是
阿灿心里最重要的男人。
“对,阿灿告诉你的?”
哈哈,宾果、中了!阿灿何止告诉她,还有照片咧,只不过是庭院风景照,不是人物照。
叶梓亮再接再厉继续往下问:“你们是不是经常下五子棋,赢面是四比六,你输多嬴少?”
“哼哈!”他笑两声。“阿灿吹牛,明明是五五波。”
五五波和四比六差很多吗?她才不计较这种小事。“你们是不是曾经想要组乐团?”
阿灿还真的什么都告诉她,只除了……他揺头轻喟,回答,“对!”
“抓到!你就是阿灿的秘密情人!”
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得斩钉截铁。
瞧,她的第六感多准确,一眼就知道
贺钧棠是Gay,一眼就知道他和阿灿是再完美不过的配对,一眼就……
唉呦喂啊,天底下的好男人都跑去当Gay,让她们这些好女人有什么盼头?
“不要胡说八道,我不是同性恋。”
他不想为这种无聊事特地向她解释,但是她太可恶,一次两次影射、一次两次逼他对号入座,现在还大言不惭说她抓到了,这……什么跟什么嘛!
“怎么可能?”他的意思是……天,不会吧,阿灿好可怜……难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为什么不可能?”如果瞪人会影响视觉神经,他很快就会变瞎子。
“你在卖化妆品啊!”她讲得理直气壮。
“你的意思是,卖化妆品的都是同性恋?”
“不是“都是”,但有满大的比例,不是吗?”阿灿就是一个。
“胡说八道。”
她定定望着他,眼里流动着说不清的同情。“你、真的、不——是?”
“我当然不是。”
“所以阿灿是单恋?暗恋?”她想为阿灿默哀了。
他把叶梓亮的话前后兜在一起想过一遍,兜出前因后果,问:“你的意思是,阿灿告诉你,他是同性恋,而他喜欢的人是我?”
她退后两步,犹豫着该不该把实话告诉他,阿灿会不会被Fire?
她不回答,但表情已经给足答案,傻阿灿居然拿他当挡箭牌,贺钧棠非常、非常、非常不认同。
一个冲动,他不顾后果直接扣住她的肩膀说:“听清楚,我不是同性恋,阿灿也不是同性恋,我们两个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懂了没?”
“怎么可能?阿灿明明说……”
“那是谎话。”他斩钉截铁切掉她的话。
“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也许是因为,担心你爱上他……
这句话,贺钧棠没说出口,但叶梓亮不是笨蛋,短短几秒钟,她已猜出理由。
自尊心被削去一角,感觉超差。
她很糟糕吗?阿灿宁可被误认是Gay,也不愿意被她喜欢上?
很多年前,在阿灿第二次失踪又出现之后,她鼓起勇气对他告白。
她说:“阿灿,我喜欢你,不想和你分开,我很怕你突然消失,可不可以请你下次想要消失时,带着我一起?”
她知道自己很依赖阿灿,知道她把他当成姊姊的替代品,知道已经失去明明,她无法再失去阿灿,于是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阿灿,告诉他……我不要知你分开。
但他把她推开了,郑重告诉她我喜欢的是男人。
然后他加重语气告诉她,他喜欢那个在庭院种两棵苹果树的男人,告诉她,那个男人有多优秀、多聪明,他是他崇拜排行榜的第一名。
因为阿灿的无条件崇拜,她认真考虑起自己的过度依赖,她想着是不是应该学习独立,应该试着和阿灿保持距离?
免得在他下一次失踪的时候,太伤心。
可是被阿灿崇拜的苹果树男人……
叶梓亮抬起头看着驾驶座上的贺钧棠,他说那是一个谎话。
为什么阿灿要说那样的谎话?为什么不惜毁掉自己的名举,只是为了拒绝她?是不是她的过度依赖让阿灿觉得很烦?是不是她随时随地的心事分享,让阿灿很无奈?
她以为就算不谈男女感情,他们依旧是最好的朋友,原来并不是,她是他的负担,是他不好意思拒绝的情感。
苦苦一笑,没错,这是叶梓亮最糟糕之处——她老爱自以为是。
拿起手机,她犹豫三秒钟,发出讯息。
亮亮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谢谢你让我依赖,谢谢你帮我这么多的忙,谢谢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
讯息发出去,短短几秒钟,侯一灿回传一个符号。
阿灿:?
她没回。
阿灿:你发神经哦?干么讲这种话?
叶梓亮微笑,不是发神经啦,是神经太迟钝才会没发现自己是他不愿意承担的情感责任。
阿灿:回我,你在哪里?
手机屏幕一亮一亮的,叶梓亮没有打开LINE,不想已读不回让侯一灿难过,于是点进设定,关掉行动网络,把手机丢进包包里。
贺钧棠瞄她一眼,车厢里面的气氛有些诡谲。
他问:“你的手机门号刚换?”
阿灿连这个都告诉他?他们这才是真正的交情吧?而她……只是一厢情愿地给阿灿制造麻烦。
就算不是女朋友,她都有些嫉妒贺钧棠了。
“嗯。”她点点头,回答得有气无力。
“为什么换门号?”
“阿灿没告诉你?”怪了,告诉他换门号却没说理由?那个原因才够劲爆,能拿到茶余饭后当八卦聊聊了。
她以为他是从阿灿那边听来的?误会大了,但他没打算解释,再问一次,“你为什么换门号?”
“因为某位不知名的爱慕者,一天打五通电话,要我当他的女朋友,我封锁他的门号,他就换手机打、换家用电话打、用公共电话打。当他体力充沛心情愉悦的时候,就对着电话打手枪,吟吟哦哦的弄得像毒瘾发作,阿灿受不了就跑去帮我办新门号。”
那么,确实很巧,竟会选上这个号码。
点点头,贺钧棠没继续这个话题。“今天我会晚一点回家,你呢?”
“应该不会太晚,门诊结束就回去。”
“诺诺拜托你了,别让他吃太多小熊饼干。”
“他很喜欢吃小熊饼干?”
“在我接手的这段期间,小熊饼干几乎是他的主食。”
“为什么?”
“也许是想念母亲吧,我姊姊习惯拿小熊饼干给他当奖励。”
叶梓亮点头笑道:“明白了。”
第4章(2)
“还有一件事。”贺钧棠考虑整晩,还是无法决定要不要告诉叶梓亮,他不希望她惹上麻烦。
“什么事?”
“昨天那个跳楼的妇人……”
他才刚提个头,她就大笑。“不会吧,你也吓坏了?”
他觑她一眼,继续说:“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就让她出院。”
“出院?你在开玩笑?她昨天那种状况,要是出院没人看紧,说不定一转身又跑去跳楼。”这次,叶梓亮打死都不会让她出院。
“她的问题是什么?”
“无可奉告,病人的隐私权。”
“好,我尊重她的隐私权,但我可以告诉你不出两个星期她就会死,如果你坚持把她留在医院,医疗纠纷这件事,你躲不过。”
横他一个大白眼。他以为自己是包青天?要不要配备几个狗头铡、虎头铡,让他判人生?
“我是认真的。”贺钧棠重申。
“为什么?你有透视哏?光见一面,你就迅速扫瞄她全身,发现她的肝脏里有血栓,活不过十四天?再世华陀要不要让你来当?”叶梓亮从头打屁到尾。
贺钧棠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她,张幼琳不是精神病,她是遇见索命使者了?
但是那天,他只不过说有个年轻女孩跟在她身后,她的反应就那么女……他不想重蹈覆辙。
见他欲言又止,叶梓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啦,我知道你关心我,怕我惹上医疗纠纷,但是人在江湖哪有不沾血?没事,十四天后,我保证她还是活跳跳的一尾活龙,怎样?”
医院到了,她笑着朝他挥挥手,扬起手臂上的包包,再指指脸上的妆容,她说:“今天让医院上下见证美女医生的丰采。”
望着她轻快的背影,贺钧棠失笑。
什么都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吗?明明阿灿的谎言让她感觉被背叛,明明心里苦苦酸酸,还是强装出一张笑脸安抚所有人?这是精神科医生的专业精神,还是像阿灿说的——她就像一盏小到不行的小灯火,却非要抬头挺胸,固执地用自己的光去照亮每个人。
亮亮,她的名字取得真好。
有一点点喜欢她了,有一点点同意阿灿的话——在她身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吸引。
确实,她是颗大磁石,诺诺被她吸引,而他……也在不知不觉间,向她靠近。
手机响,接起。“贺钧棠。”
“钧棠,是我。”
电话那头是宋采青,正在帮他打监护权官司的多年好友。
“高致星怎么说?”他直接问向主题。
“中午吃个饭吧,这件事有点棘手。”
“他不肯放?”
“他笃定你对芸棠姊的感情,笃定你不会放任诺诺不管,最可恶的是,他的父母亲已经搬离原来的老公寓,就算你想把诺诺送回去,也没有地方可以送。”
“哼,他倒是把什么都算准了。”
“是啊。”他可是个精明商人。
“他现在人呢?”
高致星连手机号码都换掉,宋采青只能靠家用电话、FB联络他,不晓得高致星是在害怕什么。
“我和他提过几次让你们坐下来把话说清楚,但他不愿意出面,他的借口是忙。”
有什么好忙的?他当了一辈子的中介,现在房市情况那么差,早在姊姊生病之前他就开始在吃软饭了,鬼借口。“你有什么建议?”
“你很想和他见面吗?”
“对。”他习惯当面把话说清楚,不习惯像高致星那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
“那星期四晚上七点钟,和我来一场甜密约会,我会整你完成这件事。”她俏皮地说。
“不行,那天晩上没空。”
“把事情推掉!”
宋采青从没这样强势要求过他,所以他嗅到一丝不对劲,迟疑三秒钟,贺钧棠回答:“有什么重要事吗?”
她笑着说:“相当重要呢,过了那天我就三十岁喽,别忘记我们的约定,地点我会传给你,一定要到。”
她在笑,但手指在桌面上敲敲叩叩,不自觉地泄漏了紧张。不过手机离得有点远,贺钧棠没听见,只是……三十岁?这么快?当年的小妹妹已经长大了。
想起那年的口头约定,他揺头苦笑,她是开玩笑的吧!
张幼琳的状况还是很糟,但她一直闹着要出院,说医院里有鬼,说黑白无常要拘提她到地狱受更。
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这么害怕鬼?
心理师每天都排时间和她咨商,怎么听她都是个有道德、有良心,一直觉得自己霸占别人老公,是错误行为的女人。
可是正常人都会合理化自己的错误,没道理已经过了这么久,她还是……
姚依依快步走到叶梓亮身边,和她并行。“要去吃饭?”
“对,差不多该准备下午的门诊。”
“叶医生,你有没有注意到张幼琳发作时的声音,和正常时的声音不太一样?”
“有不一样吗?”
“嗯,我和她咨商时,觉得她的音频较低,口气温和,说话有条有理,可是……”
“任何人在情绪激昂的时候都不可能音频低、口气温和,说话有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