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去了吗?”
“不去了。”
“不行!”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急切,伸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袍,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半句话,只是一股劲儿地摇头。
鹰扬天感到有些讶异,随即又觉得她的反应极有趣,微挑起眉梢,敛眸直瞅着她,“原来,闹了半天,你的心里真的想要去成亲吗?想要去嫁给除了我以外的男人吗?”
闻言,她原本就一直摇着的头,摇得更加用力了,就像是急用的博浪鼓般,令鹰扬天不得不伸手捧住她的脸蛋,好教她别再摇了。
“我没有……我不想去,可以不能不去,不可以不去。”说着,她咬着嫩唇,哽咽了声,满盈的泪水作势又要泛滥出来,“如果我不去与九王爷成亲,你会被皇上怪罪,犯上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你真的以为皇后娘娘会忍心见你痛苦,再一次把你硬塞给不爱,不,是已经不再喜爱的男子吗?”
“那做什么要赐婚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曲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谁要你惹她生气,她这是在罚你,也同时为了要惩治某个人的口是心非。”
“是在说九王爷吗?”见他的神情,福满儿立刻就知道自已没猜错,随即却拧起了秀致的眉心,“如果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我们两人成亲,那又如何能够惩治他的口是心非呢?”
“惩治九王的手段,不在于让他娶你。”鹰扬天勾唇浅笑,深邃好看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光芒,“在我们的队伍出发之后,还有另一支送嫁队伍也出发了,在那花轿里坐的是珂月公主,听说是要送去夷国和亲的,对象是即将继承王位的大王子,这才是惩治九王的手段。”
闻言,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美眸,“不!义母不会是认真的!月妹妹喜欢九王,怎么可以把她送去和亲呢?”
“如果说让九王娶你是假的,那和亲一事就是真的!难道你还不了解皇后的行事风格吗?要整惨一个人,她是绝绝对对不会让那个人有活路可逃的!原先,皇后想让九王爷离珂月公主远远的,不过,她最后妥协了,与其让珂月公主去和亲,不如就成全她与九王爷。而九王爷一如预料,对他的小侄女儿也并非无情,所以,在两日前,我已经接到消息,九王已经不在他分封的领地,至于他人去了哪里,没有人敢肯定,不过大概可以猜想得到,”
“两日前?就是咱们队伍一分为二的日子吗?”她想起了前一日卫队们收拾行囊的事情。
“是,既然九王已经离开领地,那戏也不必演下去了,所以我便打发了跟随的队伍,人少了,也才好兼程赶路到这里来。”
“所以,说为了配合成亲吉时要赶路,是你骗我的?”
“对。”他大方地承认,望着她的眸光盛着狡点的笑意,“如何?我所找的圆谎理由,十分的合情合理吧?”
“鹰扬天!”她气疯了!这一瞬间,除了这个形容之外,福满儿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词儿来形容她恨不能杀掉这男人的心情。
而他竟然还敢洋洋得意?
把她弄得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他竟然还敢笑得出来!
“生气了?”他勾起一道眉梢,说得像是她小器了。
“是!我生气,我当然生气了!”她瞪了他一眼,气愤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像是铁了心不肯理会他了。
“连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她走开了两步,躲开他的戏弄。“这不是玩笑,因为一点都不好笑!”
“原想途中就告诉你,也该告诉你,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吗?”
“因为你心肠坏。”她气闷道。
“我没有好心肠,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他笑挑眉梢,脸上丝毫没有半点罪恶感,“我想知道你口口声声说不嫁九王爷,究竟是有几分真心呢?是真心向着我,还是嘴上说说呢?”
说到底,他是不信她了?
福满儿咬住嫩唇,忍住了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那你满意吗?看着我为了不想嫁九王爷,又是绝食,又是逃跑,你满意吗?”
她哽咽得几不成声,一向都是柔软文静的嗓音,此刻充满了愤怒。
看着她伤心的模样,他深邃的眸光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怜惜,“我承认自己最后真是过分了,可是看着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我无法不令自己回味再三,无法令自己停手,所以你说得对,我这副心肠还真是够坏。”
闻言,她泪眼迷蒙,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在眼前被泪雾给掩得越来越模糊,想到自个儿一路上所受的罪,她就无法轻易原谅。
“看来,你是不肯原谅我了,打定主意这一生一世是不肯跟我说话了。”他轻叹了口气,“好,我明白了,就让我离你远一点,省得惹你心烦。”
原本正在气头上的福满儿被他的话给吓傻了,是!她是生气了,可是没说要一生一世不肯与他说话啊!她抬起美眸瞅他,眼神之中满是惊慌,却只见他擅自剖析完她的心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井,越走越远。
“你站住!”她大声地喊住他。
鹰扬天没有回头,只是往后晾晾手,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我愿与你是比翼鸟!”她冷不防地在他的身后大喊出这句话。
没料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不敢置信地回眸,有些讶异地瞅着她,好半晌不发一语。
“我要与你是比翼鸟,少了你的一目一翅,从此我再不能飞翔!所以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要过没有你的日子!”
她用尽了金身的力气,才把深藏在心里的话喊出来,话才出口,又已经泪眼朦胧,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被泪水给遮得有些模糊。
“听你这么说,我该怎么办才好呢?”鹰扬天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瞅着她,唇畔泛起的苦笑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为难,草原的风刮来,卷起他的袍袂翻飞如浪。
福满儿眨掉了泪水,看见的正是他为难的神情,一瞬间,泪雾再度淹满了她的双眸,这一刻,她的心紧紧地揪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算跟着我要吃苦头,你也不怕吗?”他扬声问道。
她咬着唇,用力地摇头,生怕他无法感受到她的决心。
“即便是死,你也不怕吗?”
“跟着你一起死,我就不怕!”
她义无反顾的回答,令他忍不住动容!鹰扬天再也按捺不住内心对她的怜惜,朝她伸出大掌,“过来,来我这里。”
见到他对自己伸出的手,福满儿提裙奔向他,此时此刻,谁都无法阻止她想要飞奔到他身边的渴切。
她飞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拥抱住他,双手捧住他俊美的脸庞,凑唇用力地吻他,她再也不管什么矜持,只想要完完全全地拥有他。
这一刻,哪怕是山崩地裂,都不能让她离开他,少了这个男人,她的生命才真正成了残缺。
鹰扬天再也不能更用力地紧拥住她娇小的身子,热烈地回吻,在她的吻里,他尝到了她的甜美,以及泪水的咸味,与他内心澎湃的激动交揉成令人永生难忘的美好感觉。
曾经,他是这世上孤独的存在,在遇地她之前,他不懂自己的残缺,终于,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成对的一目一翅,于是终能比翼,双飞……
尾声
白茫茫的雪,一望无际。
不同于在京城的居处里赏雪所感到的宁静雅致,在这广大的草原上白茫茫的雪是辽阔的,是一望无际的,福满儿站在其中,有着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那日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打道回京城,而是到处在旅行,他们居无定所,在这大草原上,只要肯花些心思与银两,不愁没有落脚的地方,一开始住在毡帐里令她觉得不太能够习惯,但是一段时日下来,她倒也学会了坦然接受,甚至于开始享受那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感觉。
她轻呼了口气,看见那气息立刻在眼前变成冰雾,像是要钻进骨子里的寒冷让她忍不住揪紧了紫灰色的裘氅御寒。
在她的身后,鹰扬天步出毡帐,他穿着一袭玄黑色的裘衣,在白色的雪地里显得十分突出。
“不是告诉过你,别一直盯雪地瞧,当心雪盲。”他没好气地仰手绕过她的后脑勺,蒙往了她的眼睛,“想些什么?”
“在想月妹妹,想她与九王爷现在究竟去了何方,过得好吗?”她笑着按下他的手,感受他掌心熨在脸上的温度。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他挑起一边眉梢,细瞅着她的表情。
闻言,她顿了一顿,笑着摇摇头,“没想别的了。”
她不经意敛下的眼眉,泄漏了她的言不由衷。
说她想着珂月与九王爷的下落,是实情,但是,说她心里没有别的想法,却是在欺骗他,也是在骗自个儿。
她不想在乎的。
也告诉自已不能在乎,毕竟,九王爷与她的夫君是两个不同的人,不能拿他们来比较,九王爷可以为了珂月抗旨,并不代表她的夫君就必须为了她也做出同样的事情!
但,在她的心里,终究还是贪图着他那一点心意。
就这么一点点冀盼,在她的心里抹煞不去,希望她所爱的男人,可以为了爱她而奋不顾身,为了她可以舍弃他所在乎的一切。
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念之间也好,不必要真的做到,只要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对她而言都已经足够欣慰了。
“夫君,我爱你。”她仰起美眸,直瞅着他,没有一丝毫的隐藏。
又是这样!鹰扬天勾起一抹浅笑,又是这样不偏不倚地劈进他的心坎里,让他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
他伸出大掌,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一把给按进胸怀里,低首凑吻着她的额心,却只是抿唇勾着浅笑,看着前方一片茫茫的雪景,没有回答。
只是将她抱在怀里,他的胸间就已经溢满激动的情感,难以言喻,说不出口,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
“那你呢?夫君,你爱我吗?”福满儿鼓起了勇气,终于开口问道。
她伸手微微地挣推开来,抬起头看着他,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就在这时,天空又落下了雪花,一片雪花正好轻飘飘地落在她的眉心之间,鹰扬天不期然地低首,将雪花给吻去。
“你不该问我爱不爱你,而是该问我究竟有多爱你。”他的吻伴随着雪花的落下,不停地在她的脸上轻啄着,他的眸色是温柔的,看着一片雪花轻轻地飘上她的唇瓣。“不过,如果你这么问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只能说,或许,我比想像的爱你更深吧!”
话落,还不允许她仔细思考他话里的含意,他已经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初触唇时,是微微的冰冷,然后,缠绵的温度融化了冰冷的雪花,在此刻,再多的言语都只是徒然……
在这同时,京城也降下入冬以来第一场瑞雪。
雪一连落了几个时辰,将整个京城妆点得一片雪白,无论是皇宫的黄瓦青楼,还是平民百姓的灰瓦胡同,在这一刻看来,再也分不出尊贵与平庶,都是同一个颜色。
这个冬日,皇宫里与以往比较起来显得格外寂静,一直最会逗人开心的珂月公主至今下落全无,而满儿义公主也不知道何时才要回京城里来,少了她们的陪伴,皇后变得寡言鲜语,总是一个人出神地想着事情。
所以,今儿个皇后难得来到养心殿走动,檠天帝感到十分欣喜。
“怎么会有这些银票?哪儿来的?”她打开了一只紫檀木盒,看见了成叠的银票,每一张都是万两面额起跳。
“你该问这些银票是谁的。”檠天帝走到她身后,神秘地笑道。
皇后转眸望着檠天帝,敏锐的眸光略显不善地眯了一眯,“皇帝,你该清楚我现在的身子不是太舒坦,所以少了一点耐心,你该知道的才对。”
“是,朕知道,知道。”檠天帝连忙笑着安抚,半点也不敢惹她生气,“朕就直说了,这些银票至少有几百万两,是扬天那日派人送来的,另外还有一些没估价过的土地与铺子,可以说,他全部的家当都在朕的手里了。”
“他做什么把这些东西给了你呢?”问出这句话之时,皇后心里已经大约有了答案。
“他要满儿,当初你说要把满儿嫁给老九,他表面上没动声色,却把这个送来朕的手里,说这就是他给你的答案,说他可以失去一切,可以从头再来过,但是,他不能没有满儿,他说如果散尽家财能换回满儿,他心甘情愿。”
闻言,皇后抿唇久久不语,她想起了那一日自己最后对鹰扬天所问的话。
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换满儿?
如今,在她的面前,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用“一切”!她仿佛可以听见鹰扬天笃定的声音,说出那天他没有在她面前回覆的答案。
不过,这几百万两银子,真的是鹰扬天的“一切”吗?皇后淡淡地笑了,心里保留着质疑的想法。
“几百万两银子,用来买几百尊等身高的黄金满儿都够了。既然他有这个心,这笔银两咱们就笑纳了吧!”
没料到她会毫不考虑就收下这笔巨额的银两,檠天帝感到些微讶异,他心想为了满儿,他的皇后应该会要他退还才对。
“眼下,西北正值用兵之际,而江南也刚好闹了大水,无论何者都需要银两,有了这笔钱咱们才好办事。”
皇后不疾不徐地说着,美眸深处一片淡定,“就让咱们的满儿看看她的夫君为她能够牺牲到什么地步吧!更何况,以鹰扬天的能耐,以身为朝廷御用第一皇商的身份,相信不到几年的时间,这几百万两大概又会全兜回他的口袋里,咱们不过就是借来用用而已。”
好半晌,檠天帝才回过神来,失笑道:“好凤雏,朕说过自己很庆幸不与你为敌吗?”
闻言,皇后挑挑眉梢,对他的话十分不以为然,“皇帝忘了这天下是你从我手里夺得的吗?”
“是,是这样没错。”檠天帝点头,“不过,朕虽然得了天下,却觉得自己彻彻底底的输在你的手里。但是,你真的确定吗?连你都支持他的话,他这天下第一皇商的身份将是牢不可摄了。”
“不是我帮他,是他帮了自己,倘若他的心里真的只有一个“利”字,那他就不配得到我的满儿,我想他自个儿应该也料到这一点,不过,也说不定,以他的见识与才干,已经在打算,如何连本带利把属于他的财富得回去。”所以,才说不消几年光景,他就能再赚回这几百万两银子,说不定会更多。
虽然心里颇不甘愿,但皇后明白那男人是天生经商的料子,再给他几年,多几分历练,怕是更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