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忧惧的神色让他很意外。
“因为、因为……”不能说,她不能告诉他,史书上记载他只会活到二十三岁的事。“总之,我不放心你去那么险恶的地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的。对了,昨天刘大人托人转交给我一封信,告诉我他推算出了太阳风暴的时间了。你看,我本来正准备要去托人把信转交给你。”她将手上那封信递给他。
永璜接过信,没有立刻拆开,问她,“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二十三日。”
“那么我会在那之前赶回来。”
“不,我不要你去金川,你听不懂吗?你不准去!”见他竟然还是打算前往金川,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她罕见的任性让他很疑惑。她一向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
他拥她入怀,温柔的安抚,“锦珞,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前往金川,我一定会万分小心,不会出任何事,你安心在这儿等我回来好吗?你这样子,会让我一路上都牵挂着无法放心。”
“永璜,答应我你不会去金川,不要去……”她咬着唇埋进他怀里,担忧的哭出声。
“锦珞,你在害怕什么?”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担心的抬起她的脸,仔细审视着她的神情,想看出让她如此失常的原因。
“我怕……”她呜咽的泣道:“你再也不能回来了,再也无法陪我回去,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回去我的家乡,你不能食言,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明白了她脸上此刻每一滴泪水都是为了忧虑他的安全而落下,他心疼的一一轻吻去她的眼泪,柔声保证,“锦珞,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我答应过你的事,我全都记得,也会做到,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带你一起走的,到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来,笑一个,祝我一路顺风,让我放心出发。”
“我……”见他还是不肯听她的劝,她焦急哽咽的说不出话。她记得以前看过电视剧,那场大小金川的战争很难打,死了好几个赫赫有名的将领,他这一去要她怎么能不担心。想起史书上记载他在孝贤皇后过世的第二年便会死去的事,她根本无法安心送他离开。
第8章(2)
她抓紧他的手,红着眼眶道:“永璜,为了我,你能不能不要去?”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在五台山时,她便该坚持跟他离开的。
“锦珞,我这一趟正是为了你而去的。”她这万般的不舍,让他的胸口涨满了热烫的情绪,若不是为了他们两人的将来,他真想答应她不去了,他好不舍得看着她如此泪涟涟的模样。
他的锦珞一向都是聪慧而开朗的啊,这样的眼泪不该出现在她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去可能会、会……”她哑着嗓,停下了没说完的话。之前一心一意想带他离开这里回去现代,以为这样就能帮他逃过死劫。可是也许她根本就无法扭转早已注定的命运,才会让他们连番遭遇了这么多波折,最后导致他必须前往战火连连的大小金川。
“会怎样?”见她说到一半便突然收住话,他不解的接腔问。
锦珞转过身背对着他,怕自己会对他脱口说出他会在二十三岁死去的事,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不想让他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死亡阴影。
“锦珞。”他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今天的她真的太反常了,让他很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没有。”
永璜温言安抚她,“我们四个人的婚事皇阿玛已往后延了三个月,所以,你现在只要安心在宫里等我回来就好,你也见识过我的武功不是吗?凭我的武功,自保绝对绰绰有余,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非去不可吗?”她吸吸鼻子问。
“是,我想看你笑着送我离开。”
抬起泪眼看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他,她只能如他所愿,勉强挤出一抹笑。
“永璜,我等你,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你等我。”他捧着她的脸深深一吻,宣誓他的承诺。
※*※*※*※*※*※
哐当一声,瓷杯碎裂的声音响起,里面的热茶泼了一地。
锦珞这才慌张的回神,“啊,老佛爷,有没有烫到您?”仔细一看,她发现热茶没有溅到太后身上,这才放下了心,吩咐宫女将碎片清走。
太后蹙眉叨念,“你呀,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不是打破碗就是打破杯子,要不就是傻傻的看着外头发愣。”
“我……”
见她支支吾吾的,太后索性问道:“是不是因为永璜去了大小金川,你在担心他,所以晚上睡不好,白天也吃不下?”
“老佛爷……”见太后一语道破她这几日来的情形,她轻咬唇瓣低下了头。
太后叹息一声说:“唉,若是当时哀家早点告诉皇上你和永璜的事,事情也不致变成今天这样,这真是天意弄人,不过你也别担心,哀家听皇上说,连十个顶尖的大内高手都不是永璜的对手,这趟去,永璜不会有事的,那孩子能装傻瞒骗咱们十几年,可见他的心性坚忍,而且聪明绝顶,才会这么多年来都没露出破绽。”
“这些锦珞都明白,可就是……没办法不担心。”只要一想起史书的记载,就像根刺一样,让她心惊胆颤的如鲠在喉。
可这事她却谁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暗暗焦虑,夜夜祈祷,希望他能如他的承诺那样平安归来。
太后沉吟片刻,她也是女人,也曾经年轻过,所以能体会锦珞此刻的心情,她细想了下道:“锦珞,哀家恩准你出宫去散散心吧,也许心情会好点。”
“谢老佛爷。”锦珞福身道谢。此刻她真的需要出去透透气,转换一下心情,待在这皇宫里,让她无时无刻不去想到永璜的事。
没想到她一离开皇宫不久,就有人追了上来。
“锦珞。”
她回头,登时宛如见了仇家,横眉竖目的狠瞪一眼对方后,便扭过头不想理会那人。
永瑱走到她身旁解释,“老佛爷吩咐我来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走。”看见他,便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永璜不得不前往大小金川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人。
要不是他不顾她的意愿让皇上下旨指婚,如今永璜依然安好的待在宗人府里,等待十一月时和她一块离开,而晚上时,还能悄悄溜出来与她相会。
可现在呢,她和永璜却被迫得分隔千里之遥,让她日日夜夜为他的安危牵肠挂肚,没有一夜好眠。
从永璜离开的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没了晴天,她拚命压抑的忧虑,快让她崩溃了,因此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他害的,她就没办法再端出任何好脸色对待他。
永瑱沉默的看着她,此刻她那双明润清亮的眼里充满了对他的恨意,彷佛拿他当杀父仇人一样看待,这让他很愤怒,却没办法对她发作,因为他早就知道她对永璜的心意,却仍执意要皇上指婚,以致惹来她的怨怼,原也不能怪她。
可他就是不甘心哪,不甘心她的心、她的眼里没有一点他存在的可能,哪怕只要她对他有一丝丝的情意,他也会乐得高兴许久。
见他还忤着不走,锦珞不禁怒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现在只要看到你,我就……”没有办法原谅!她恨不得狠狠的扑上去痛打他一顿,若非他的强求,永璜也不至于远赴金川,万一他……
她倏然一震。莫非她从两百多年后的时空来到清朝,不是为了要帮助永璜逃脱死劫,相反的,却是给他带来不幸?
因为若不是与她相恋,永璜也不会为了要延后婚事而前往大小金川。
锦珞震惊的醒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想起那天在五台山上,他也是为了出手救她而暴露了身手。
是她!是她害了永璜,不是永瑱,也不是任何人!
若是她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锦珞?”永瑱担心的叫她,她说着突然住了口,接着宛如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脸色发白,唇瓣轻颤,身子摇摇晃晃着彷佛要昏倒似的,他连忙伸手扶住她。
她木然的看了他一眼,挥开他扶着她的手,不发一语的静静往前走去。
她神智一片空白,不论一旁的永瑱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响应,空洞的眼神彷佛谁也看不到似的,只是一直走着走着。
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永瑱皱起了俊眉,不放心的跟着她。
跟了她半晌后,她突然在雍和宫前停下了脚步,眼神眨也不眨的朝里面望了好半晌,才举步走了进去。
永瑱见她来到雍和宫,心下诧异,但仍跟着进去。
这里已被改成喇嘛庙,里头安置了好几座佛像和供奉佛像的大殿。
锦珞没有进去大殿里,而是直接来到一处转经轮前。
经过的一名年轻喇嘛似乎认得她,双手合十的朝她微笑,“锦珞格格又来转经轮呀。”
她轻轻的颔首,走过去,伸出手转动经轮。
两年多前,她大病初愈之后,便跑来这里,试图藉由转动经轮回到现代,可是不论她怎么转,就是无法回去。
后来有一名喇嘛教她在转动经轮时,要同时念诵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弥吽”,便能与佛菩萨相应。
那时,她连续来转了好几天的经轮,也念诵了好几天的大明咒,祈求能够回到现代,可是她依然还在这里。
现在她不求回去了,她伸手转动经轮,喃喃的念诵着大明咒,祈求诸佛菩萨,只要能让永璜平安回来,她情愿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只要他能安好的归来,她宁愿一辈子留在这里。
她从晌午一直转到日暮时分,任何人来劝她休息,她都不为所动,一直转着经轮,一直诵着大明咒。
“锦珞,够了,该回宫了。”永瑱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拉开她。
一整天不吃不喝的她看了他一眼,想挣开他时突然两眼一黑,昏倒在他怀里。
昏迷前的那一刻,她的心里还在想着──永璜,我绝不是来害你的,我不回去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第9章(1)
走进慈宁宫,皇上向太后请安后,再看了侍立一旁的锦珞,便笑呵呵的坐下,心情似乎异常的好。
“皇上今儿个似乎挺高兴的?”太后笑问。
“对,朕今早接到了傅恒命人快马传回来的捷报,说自从永璜到了之后,他们连打了两次胜仗,把叛乱的莎罗奔父子逼得阵脚大乱,傅恒在奏折里大大夸赞了永璜,说他不仅用兵如神,还勇猛无匹。”
闻言,太后也满脸惊喜,“这孩子真这么优秀?”
听皇上提起有关永璜的事,锦珞不禁竖直了耳朵,仔细聆听,不愿错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听见他打了胜仗,她这一个多月来紧绷的心情总算略略放心了些。
皇上龙心大悦的接着说:“可不是,若不是真有这种事,依傅恒那耿直的性子是不会随便夸人的,他在奏折里还提到永璜简直是天生的将才。”
“真是太好了!那么按照这局势发展下去,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拿下叛乱的莎罗奔父子了。”太后喜道。
接过宫女呈上的热茶啜饮几口,皇上点头说:“对,快的话,也许过年前就能班师回朝了。”
“这次永璜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皇上可要好好奖赏他。”太后意有所指的瞟了一旁的锦珞一眼。
“这朕自然会,这十几年来若不是永璜有意隐瞒,以这孩子的才能,现在不知早已为大清立下多少功劳了。”皇上的语气里颇有几分遗憾。
见儿子又提起这事,太后连忙安抚道:“这事过去就算了,你也别再追究了,他会那么做也是有苦哀的。”
“朕明白,只要往后他好好为咱们大清效力,以前的事朕就一笔勾销了。”说着,皇上目光转向一旁的锦珞,“锦珞,朕听说这一阵子你每天都到雍和宫去转经轮,为永璜这孩子祈福啊。”
她垂自颔首道:“是。”那天昏过去被永瑱送回宫后,翌日,她便禀明太后,开始在太后午睡时到雍和宫去转经轮。
当初她会来到这个世界,总觉得跟那座转经轮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她便猜想这个转经轮或许有着某种神力,也许只要诚心祈求,心愿便能实现,因此才日日不辍的去转经轮。
“你对永璜这孩子倒也有心。”皇上沉吟了下说:“等永璜凯旋而归,朕论功行赏时,若是他有什么要求的话,朕倒也可以答应他。”他语气里透着某种暗示。
太后听出他的话中之意,连忙提示还在发愣的锦珞,“锦珞,你还不快谢过皇上?”
她一怔,看看太后,再望望皇上,接着醒悟了什么,赶紧上前福身。“谢皇上。”
“这事你明白就好,暂时先不要说出去。”皇上微笑叮咛。
“锦珞明白。”
送走皇上后,她遥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永璜,你皇阿玛答应成全我们了,只要你凯旋而归……”然而她不求他打胜仗,她只求他平安回来。
他是聪明或是驽钝她都不在乎,她只要他完好无缺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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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份奏折后,傅恒就没有再上任何折子了。
迟迟盼不到消息,锦珞很着急,但又怕盼回来的消息是坏消息,因此没消息,反倒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努力忍耐的等待着,每日不停歇的到雍和宫去转经轮,祈求他的平安。
也许是日日诵着大明咒,让她的心情平和了下来,所以后来再看到永瑱时,她已不再横眉竖目的把他当仇人看,而是能像以前一样心平气和了。
平心静气之后,锦珞便想通了。事实上,说起来永瑱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她无心去招惹他,他却迷恋上了她,当他爱上她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他永远不可能得到她的爱。
这只能说老天爷开了他们一个恶劣的玩笑,把她从遥远的两百多年后送到了清朝,搅乱了这一池春水。
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呀。
此刻看见永瑱走进慈宁宫,她漾起微笑迎接。
“锦珞,老佛爷呢?”看见她的笑容,永瑱也报以一笑。她最近情绪恢复了平稳,笑容也多了些,让他放心不少。
“她跟两位太妃到御花园去散步了。”
“你怎么没跟着去?”坐下时,他问。
“我的脚昨天从雍和宫回来时不小心扭到了,老佛爷让我留在宫里休息。”
“扭到脚了?看过太医了吗?”永瑱关心的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