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很后悔太躁进了,如果缓一缓,好声好气的哄着我,也许我会看在一家人的分上,拿出几千两在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五进的宅子孝敬你们。”
她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在她看来银子赚得再多也不如一家和乐。
有人亲缘浅,她也就不强求了,谁说一家人一定仄亲如年糕,各过各的,不要互相算计也没有不好。
可惜她想退一步,别人却想得寸进尺,把好脾气的她都惹毛了,一怒之下把所有肮脏侍都掀开了。
“妹妹,我……我们还是当你是亲人……”温希忠语气艰涩地说,但看着妹妹面无表情的脸,抚向妹妹的手因胆怯又缩回。
“小韫,你有银子不给爹娘用给谁用,你一个姑娘家别拿太多钱,这外面坏人很多,你别信呀!”几千两银子,她是怎么赚的,光卖药丸子能赚这么多……
温母一听见银子就疯魔了,想着要怎么用,她没想过那是女儿辛辛苦苦赚来的,反而认为那些银子应该是她的。
同样想钱想疯了的温时中不顾颜面向女儿索要银钱,“你娘说的没错,父母在不得有私财,快些上缴,免得落人话柄。”
有了银子他便能将回春堂药铺扩大,把两边的铺面买下,合而为一,那他就能多的钱。
“我上缴了。”她看着纤纤素指,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缴给谁了?”温时中问,看着温母。
“我没收到。”温母忙摇头。
“谁拿了银子?”温希忠低声问。
夫妻、父子互不信任,你看我、我看你,猜测谁拿了那笔银子,他们又要用什么方式让人吐出来。
“祖父。”温明韫淡淡的解答。
“啥?”三人齐齐惊呼。
“我把银子交给祖父了,他才是我们温家的当家人,祖父说他代管我的胭脂水粉钱,不算在公中内,等我出嫁了就压箱底,当成嫁妆。”
祖父比他们大气多了,她上缴过,想孝敬真心疼爱她的祖父,但祖父没收,一脸慈爱的还给她,叫她存着往后用。
她应好,其实她缴给祖父的只是一部分,放在手上的更多,制药比想像中赚钱。
她并不是防着祖父,防的是如同今时今日温时中父子三人的嘴脸,财帛毕竟动人心,虽然她一点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希望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人心太禁不起考验了,利字当前,血脉相连又如何,牺牲一人得以成全所有人,她又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哪有这么多胭脂水粉钱,你多大的脸,能抹一辈子不成,你跟……呃,要回来,娘给你买更多的香膏、螺子黛。”温母的眼睛中还是只有银子,没有什么比亮晃晃的银子更叫人动心,那是个可人儿,淡妆浓抹都诱人。
“要不妹妹你让大家帮你制药,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做的不多,我帮你多找些人来,我们盖个大作坊,你这人一向是懒性子,大哥帮你管作坊,你不用太费心。”温希忠想的是妻子的娘家人,舅兄们刚好来帮手,有钱大家一起赚。
温希忠有了小家后早忘了大家,在妻子的小意温柔下,他什么都愿意顺着她。
温明韫低声地笑起来,笑声多么婉转悦耳,话语就有多么冷漠无情,“在这之前你们若好声好气地跟我谈,动之以情,也许我会看在稀薄的情分上给你们几张药丸子的配方,让你们自个儿琢磨,可我最恨逼迫,我想给的才是你们的,我不想给谁也得不到。”
“孽女,你敢对爹娘不孝,我们生了你不是让你忘恩负义!”温时中拍桌,就不信她敢忤逆不孝。
“小韫,你别跟我们赌气,你是娘十月怀胎的一块肉,娘不会害你。”温母柔声相劝,叫温明韫再心狠也要顾念那一滴骨血之恩。
一个耍狠、一个怀柔,温时中夫妇联手想让女儿退让,可是口都说干了温明韫仍无动于衷,两人眼神一对望,又使出一招。
温时中冷笑道:“不用跟她说太多,这丫头的脾气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我看她也十五了,不如早早把人嫁了,省得留在家里添恨。”
施压不成,便要在婚事上控制她,她的爹娘到底有多恨她这个女儿?温明韫神色不变地淡道:“真可惜,你慢了一步,爹。”
“什么意思?”温时中有不好的感觉。
“祖父早已为我定下一门亲。”
“退掉。”温时中态度冷硬,不讲情面。
“退不掉。”温明韫心底有带着恶意的得意,等等看这些人灰头土脸的样子肯定很解气。
温时中一哼,“天底下没有退不掉的婚事,你说是哪一家,我亲自上门,多给些银子还不成吗?”
“老首辅的孙子。”
“什么老……”城里有姓老的人家吗?
“你们听不明白我再说一遍无妨,就是前任首辅的孙子,雷家门口站的是持剑的侍卫而非家丁,你敢去吗?”给他再生三颗胆,只怕连台阶都不敢踏。
“啊!首……首辅……”那不是一品官员?于是,在温家三人错愕震惊的神情中,温明韫安之若素的带着春草走出李家小馆,外面的日头好刺眼。
春草忧心地看着温明韫,哽咽道:“小姐,老爷夫人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连女儿的胭脂水粉钱都想抢,比卖了她的叔婶更心黑。
春草的爹娘早亡,嗜赌的二叔欠了一屁股债,便卖了她抵债,在人牙子手中转了好几回才卖入温家。
“春草,子不言父过,算了。”不算了又能怎样,难道她能亲手弑亲,将他们砍上七八截?
“小姐,你太委屈了。”
“不放在心上就不会有伤害,你和他们气什么,不过是一群蠹虫。”
生气无济于事,早点看清他们的嘴脸也好,现在划清界线总好过日后吸她的血。
第八章 家人讨药方(2)
“啊——放手……”
马车一出城门,向桃花镇行约十里路左右,一匹快马忽地贴近车身,一身黑衣的男子身手敏捷地跳上车,他一把扯住正要放声大叫的春草往车外扔,再将车内的温明韫抱入怀。
劫财?或是劫色?温明韫不知道是前者还是后者,她一出城门就遭劫,怀疑是心有不甘的这事发生不早不晚,正好在他们谈崩之后,叫人无法不怀疑。
他们想逼她交出药方子,或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她死后,她的一切就全都是他们的……不,她不肯认命,谁要强迫她她非与人拚命不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温明韫假意顺从,不动声色,悄悄拔了发间削尖的木簪,对准凶徒的颈项刺去……
蓦地,天翻地覆,她被黑衣人压在身下,唇上被重重吻住,持簪的手被握在男人手里。
“是我,下次看准人了再扎,你这一刺要是刺中了可就要守望门寡了。”为了她,他得长命百岁,只比她晚死一日。
“你……你是……”她仍握着簪,但少了置人于死地的狠劲,目光有一丝疑惑。
这说话的语调好熟悉,可是声音却是成熟男子的低沉,这张脸也让她感到熟悉,像是一别三年的那个人,依稀可以找出影子……
“看仔细了,是我,我是世上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我想你了,明韫妹妹。”好想好想,想得肝肠寸断,人都消瘦了。
“雷霆风?”她问得很轻,似乎不敢相信。
黑衣人咧开一口白牙,对着粉唇又是一啄,“是我,明韫妹妹,我回来了,你的霆风哥哥。”
温明韫不知是否受惊过度太过意外,整个人呆呆地看他,一言不发。
“明韫妹妹、明韫妹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你吓到我了,你……噢!好痛,你掐我……”被掐的雷霆风不怒反笑,开心地把怀里的人儿又搂又抱,脸对脸蹭来蹭去。
“放开!”温明韫怒道。
“不放。”雷霆风无赖的摇头,好不容易才抱到人,他才不当听话的傻子。
“让你吓我、让你吓我!你知不知道你突然一吓会吓出事的,你是看我日子过得太淸静了才来使坏,让我和你过得一起水深火热是不是?”刚刚真的被吓着的温明韫忽然暴起,对他又掐又捏,拳打脚踢,哪里肉软就往哪里下手。
“明韫妹妹,小心手痛。”他皮厚,不怕她的花拳绣腿,只感觉跟搔痒一样,可是他担心她打痛了自己的手。
“打你不痛。”她这是出气、是泄愤,这三年等待的思念和不安也一起在此刻倾泄。
把力气用尽了,她人也缓过劲,舒坦了。
看她停手了,笑得傻气的雷霆风把脸凑过去,“尽量打,打到你高兴为止,我不痛,舒服得很,这表示明韫妹妹想我了。”
“呿,谁想你了,不要脸,往自己脸上贴金。”他想她打她偏不打,两颊颊肉,拉得俊颜都变形了。
“呵呵,我是不要脸,要脸做什么,无法偷香。”说着他又啄了一下,十足的无赖。
“下流。”耳朵一热的温明韫轻啐。
“只对你下流,我想这么做想三年了,憋死我了。”他一直后侮未能一亲芳泽,万一他在战场上死了,不成了一生遗憾?九死一生后的他下定决心,只要一遇到心爱的小姑娘就要使尽地耍赖,不管她摆出怎么样的臭脸推开他,他都要拿出战场搏杀的精神打死不退。
果然,他成功了,亲身实践后,亲吻的滋味多美妙呀!
他感觉晕陶陶,快要飘起来了,全身的骨头一下子全软了,融化在她身上,他心里美滋滋,喜悦快要从胸口溢出来。
“从军三年都学坏了,谁教的?”兵痞子,流里流气。
“我聪明,自学。”这种事哪需要人教,是男人都会,一碰上心上人无师自通。
温明韫没好气地以手一推,放大的男人脸才稍微退了一些,“学这些不正经事干什么,你几时才能长进。”
他呵呵直笑,“我是正五品武德将军了,给你挣脸了,我出息了,不是走鸡斗狗的纨裤。”
“正五品……武德将军?”她失神的喃喃自语。
“欢喜不,我让你当将军夫人了,虽然官小了点,但我还年轻,还能拚一拚,给你拚一顶凤冠……”她戴起来一定很好看。
雷霆风说的凤冠不是一般成亲用的凤冠,而是诰命夫人的凤冠,有品阶之分,是一种尊荣的身分象徵。
“拼什么,你给我好好的活着,那些虚的要来做什么,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金银买不到阎王手中一条命,人一旦没气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能重活一回,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幸运。
听出她的关怀,雷霆风心里满是幸福,“好好好,不拚命,都听你的,我还要陪你一生一世……”
还是明韫妹妹心疼他,舍不得他受苦。
听到那句始终不变“都听你的”,温明韫心口忽然酸得疼,不自觉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巳。
“哎呀!明韫妹妹,你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有我疼你,你哭得我心肝肺都绞在一块了。”不会哄人的雷霆风手足无措,手忙脚乱地替她拭泪。
“我被人……”她抽着鼻子,哭声凄婉。
“被人怎样?”他脸色骤变,杀气腾腾。
“欺负了。”她为什么不能告状,那些人敢步步进逼,不就是以为无人替她出头,可是现在雷霆风回来了,他没变,还是一腔真情的对她好……
正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又有人挺了,不用再万事自己扛,她才会突然的脆弱起来。
“谁敢欺负你,爷灭他满门!”气愤填膺的雷霆风双手握拳,双眼布满冷意。
“我爹、我娘、我兄长。”她点名,一个也不放过,伤人之后还想全身而退,免谈。
“好,我立刻去灭……你爹、你娘、你兄长?”他一怔,狐疑地再问一遍,深怕搞错了。
“对,他们欺负人,不是好人。”她眼角挂着泪,楚楚可怜又动人。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雷霆风的语气轻柔若风,似哄又似呵护,撑腰的意味不言而喻,他的明韫妹妹岂能容人欺辱,即便她的亲人也不行。
“每个人都要我手上的药丸子配方,让我一文不取的替人做药。”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只要能赚到银子,她累到生病也无妨。
“谁敢——”他怒喝。
“敢的人排一串。”天底下没有嫌银子多的人。
“太欺负人了。”以前他不在,她受委屈了,如今他回来了,看谁还敢柿子挑软的捏?他一拳将人打爆!
“是欺负人,我只能硬生生忍下。”
面对父母,她不能打、不能骂,还得敬着,这日子不能过了,不论他们做了什么都要咬牙吞下,不然不孝的大帽子一戴上去便无翻身之日。
雷霆风心疼地轻抚她玉白面颊,眼露深情,“明韫妹妹别担心,有我在,谁敢朝你伸手我就剁了那人的手,左手伸,剁左手,右手伸,剁右手,两脚再伸剁了当残废。”
“你不走了吗?”一日一入了军营,身不由己。
他一顿,没有瞒她,“还得回京覆命,这次死伤惨重,得看皇上的安排,我尽量想法子调到平源县当守备。”
“仗打完了?”她不希望再有伤亡。
雷霆风轻笑,“仗是永远打不完的,西南外敌只是暂时休养生息,也许过个三、五年又卷土重来,犯我国土。”
“你还得去吗?”她心下不安的问。
他摇头,“看情况,不过朝中人才备出,不少武将争功,应该轮不至我,僧多张少。”
他没说出口的是党派林立,但官职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各派都想让自己人占位,尤其是油水丰的地方更是抢破头,互不退让。
西南那边也有这种情形,几个皇子都想把西南军拿下,也有不少人向弄下他,但是一想到他背后的祖父,大家迟疑了一下就放下这主意了,没人愿意得罪今皇上依着称赞有加的前首辅。
“你……受伤了吗?”
闻言,长成男人样的雷霆风神情温柔地将头轻靠她头上,“你的药很好,几次把我从危难中救出来。”尤其是止血的,一敷在伤口立即止血,为他们争取更有利的局势,反败为胜,追敌百里。
“伤得很重?”她几乎不敢问。
雷霆风爽朗的笑声响起,醇厚而低沉,“不妨事,我壮得像一头牛似的,被砍了几刀也死不了,还不是活蹦乱跳。”
“雷霆风,你还笑得出来!”她气得用手背抹泪,气自己不能看看他伤得有多重,男女有别,只能心疼,想像当时的情势有多危险。
“为什么不笑,我活下来了,因为你的药,这场战役死了四万多人,受伤的两千五百人被救下了,包含我。”
“药太少了,是吧!”几十万将士,而她做的药杯水车薪,只能救急,没法广泛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