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绪不宁,尤里·金斯基非得天天打开放在床底下的那只皮箱,确认箱中东西无误,之后更是不放床底下了,他整天抱住它,也让布丽姬帮忙看顾,绝不能离开他俩的视线超过一秒。
这日他依旧被噩梦惊醒,冒了一身冷汗,他伸手摸向旁边,发觉布丽姬不在,叫她也没有回应。
奇怪,她去哪里了?幽暗的寝室让他看不清,他爬离床铺想开主灯,却被脚边的什么东西狠狠的绊倒。
他被吓得手忙脚乱,加速去开灯,一室的光亮让他看见绊倒他的竟是——一具尸体,还是应该在大门口站岗的守卫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这家伙要来杀我?又是谁杀了他?”尤里·金斯基频频发抖,搞不清楚状况。
忽地,他见布丽姬开门进来,又见她手中有枪,他大喜过望地道:“这个想要偷袭我的家伙是你帮我解决的?”
“不是的,先生,”布丽姬坦白,“我杀他并非是要帮您,而是为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尤里·金斯基一头雾水,却发现她将枪对准他,不禁瞪大眼,“你、你想杀我?!”
他声音止不住地发颤,瞪着布丽姬没了往常的柔顺娇媚,从女神变成恶煞。
见她当真要扣下板机,吓得他直嚷嚷道:“不可以,我是你的主人……”
“你从来就不是我的主人,我的主人是Z。”布丽姬枪口指向踉跄后退跌回床上的老头子,说明她在此地真正的用意,“Z雇我来接近你,待在你身边做线人监视你,为的就是预防你动坏念头的这一天,现在,我得听Z的命令,过来解决你了,尤里·金斯基。”
奇陌在圣彼得堡被暗算的那一次,她愧疚没有事先探出,这一回她不再错过了,及时发出讯息,向奇陌通报三环帮还有贾昆的手下要杀他。
尤里·金斯基浑然不知平日睡在一起的伴侣竟是奇陌安插进来的线人,他还对她说那么多秘密!
“不……不可以!”他闪躲枪口,赶紧抓来皮箱,虽然他曾经答应奇陌绝口不向任何人提起也不能留下自己的东西,可他还是偷偷的把能证明自己真实身分的东西藏在皮箱里面,为了活命,他要对布丽姬说出事实——
“我不是尤里·金斯基,我是冒充的!我……我真正的名字是霍普·当斯科伊(HopeDonskey)。Z说我的嗓音和长相都有点像金斯基先生,年龄也差不多,于是他帮我付清了积欠地下钱庄的债款,我答应他去做脸部整型手术,模仿先生讲话的语调和动作,让我看起来和金斯基先生更加相似。我按照Z说的,这十一年来都在扮演别人、藏在这栋大楼里,可我不是真正的尤里·金斯基啊,所以你不能杀我……”
霍普为了证明自己的身分,急忙打开皮箱说:“你看,这里面有我的身分证、驾照、护照还有一些我自己的文件,我真的是霍普·当斯科伊——”
可他看了一眼箱中物,整个人呆了,他的东西何时全部变成尤里·金斯基的证件和财产往来资料?!
“霍普,你睡得好熟啊,都不知道我已将你的皮箱掉包。”布丽姬继续说,“既然你是冒牌货,就该守规矩,照Z说的,安安分分的扮演好金斯基先生,而不是暗中假借先生名义,招兵买马想杀Z。凭你这种货色也打算占据金斯基先生的生意与地盘?哼,现在还胆敢把关于身分的秘密抖出来,光是你刚刚讲出的话,Z要杀你一百遍也不为过了。”
霍普错愕眼前的女人已知他秘密,难道她是听奇陌的指示接近他、监视他,一旦他厌倦扮演别人、露出企图妄想取代金斯基先生的念头,奇陌就有借口除掉他了。
当他想通了自己处于什么样的险恶之中,还胆敢对奇陌动手,他直骂自己愚蠢,也无暇搞懂布丽姬是何来历,为什么她跟平常表现完全两个模样?
只是他无论怎么哀求她、转达他的后悔、希望奇陌饶他一命,她仅有一句“来不及了”。他快要被枪口吓破了胆,急吼道:“布丽姬,不要杀我,求求你……”
布丽姬十分瞧不起这冒牌货一脸的孬样。“我一直想对你说句实话,憋到现在终于可以说了。”艳红嘴唇扬了起来,“你的床上功夫真的很烂,每次想到要跟你做爱,我都得发挥最大的演技,还得费力帮你硬起来,简直讨厌死了。”
霍普刚听完这有损男人尊严的话,下一刻眉心已然中枪,他满脸惊恐的仰倒在床上,再也没有机会讲话了。
布丽姬结束任务,擦掉枪枝上的指纹、把它放到霍普的手中,也乔好了皮箱的位置。“这样看起来应该满像金斯基先生和背叛的守卫互相开枪吧,最好是让查案的人瞎忙一阵子。”她沉吟,瞥了两具尸体一眼,用手机拍照存档、上传给奇陌查看后,随即换回自己的衣物,拎着包包离开寝室。
她踩着高跟鞋优雅走出住所大门,那些由奇陌派来驻守各楼层的人员,已经按照奇陌发出的撤离命令全部走光了,仅剩下几个霍普私自雇用的护卫还在,不过之前也被她全数下药毒杀,毒药瓶子就放在寝室那个护卫的尸体身上。
大约过了半天时间,俄国联邦安全局的人结合警方,紧急疏散商业大楼内的所有民众,拉起封锁线。
他们全副武装攻入尤里·金斯基藏匿之处,却没用到半颗子弹,反而意外发现走廊上有几个人死亡,尤里·金斯基的房间里面还有两具尸体。
他们让法医检查床上的老人尸身,比对计算机系统储存的长相、指纹和血液,确认死者就是尤里·金斯基本人。
联邦安全局人员发现一只黑色皮箱,打开来一看,马上向带队的长官报告道:“这皮箱里装的确实符合Z所言,是尤里·金斯基随身不离的资产明细和储存账户。”
“是吗?”长官沉吟道:“看来Z没有糊弄我们,当真供出了尤里·金斯基,可为什么他会被杀?难道他藏身的消息泄露出去,有人抢先过来了?”
“但是先来的人没动这个皮箱,还是我们紧接着来了,他们没时间拿走它?又或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跟尤里·金斯基互相残杀?”
“这都有可能,搞不好那些人之中有幸存下来的,带走了其它东西,只是我们不知道……快点,把这里彻底的搜过一遍,凡是尤里·金斯基的物品统统带回去,让Z替我们一个一个确认。”
联邦安全局的人讨论之后,继续搜索尤里·金斯基的地方,箱子一个接一个的装满证物带出去。
而奇陌向俄国政府自首以后,就被送往秘密的拘留所,防止那些跟尤里·金斯基紧密往来的黑道与恐怖分子抓走他,试图拿回他们的黑金交易与联系数据。
重新回到拘留所,奇陌知道这次和上次在安琪拉国家那边的警察局不同,因为俄方极需要他帮他们清理出尤里·金斯基在国内外到底有多少产业,包括见不得人的,更重要的是客户名单。
那些名单多是罪大恶极之徒,有不少牵连到美国政府在追查的案件,美方也想拘提奇陌审问,不满俄国霸占着不肯交人,但俄国这边也很聪明,拿之前美方擅自进入克里米亚、还有抢先带走奇陌,探员却反被杀害的事情来作文章。
此时,巴察得以发挥律师能力,用俄国压制美国,也用美国威胁俄国,帮奇陌争取最大权利和最少的刑期。
因为尤里·金斯基的生意牵涉众多罪犯,想要打击他们、根除邪恶源头,就不能缺少奇陌的合作,巴察努力这样的说服美俄双方,让他们取得共识,与其判奇陌重刑,倒不如活用他,让他获得有限的自由,协助俄国与美国打击那些犯罪。
奇陌十分感谢巴察杰出的口才,最终虽然不能完全无罪,却也为他争取到了跟美俄两边合作来抵消刑期的条件,至于贾昆被杀的案件,他装不知道,全部推得干干净净,就算他们怀疑他也没有证据。
等一切谈妥了,俄国联邦安全局的人终于放他出拘留所。
奇陌拿回自己的手机和物品,巴察过来接他,他向巴察借来充电器,打开手机充电,接收几天来未读的讯息,第一则是大卖场发的清洁住家事项,他读懂内含的意思,不禁嘴角上扬,那是布丽姬的讯息,她已按照他说的除掉霍普。
霍普竟敢对他起了杀意,甚至连无辜的安琪拉也不放过,他绝不会让这种人存活。
即使霍普的血液和指纹并非尤里·金斯基的,也存在整型的事实,但他已高价贿赂法医,将霍普的验尸报告变成尤里·金斯基的。
奇陌心想布丽姬应该拿到了报酬,离开俄国躲避一阵子。他也不担心她泄密,因为没有必要,毕竟他帮她跟她旗下的妓女躲开两派黑道的火拼厮杀、资助她残破的妓院重新开张,她感激在心,绝不会背叛。
奇陌和布丽姬是能够互助的朋友,也是他可以信任的少数几人之一,霍普假扮金斯基先生的事情,只有他跟她知道。
而真正的尤里·金斯基,早在十一年前逃出警车、被贾昆的手下追杀途中,不幸中枪伤重到死亡……这事情只有奇陌一人晓得。
“我不放心别人,只相信你……Z,我全部的东西都交给你了……你必须听我的命令——管好我的钱、我的生意,你该回报我养育你的恩情……”
当时养父流出的鲜血染到他身上,不管他是否愿意接管那些从苏联时期就不停累积扩大的资产,养父一脸严峻,不容他推辞的说——
“不要留下我的尸体,也绝对不能向别人透露我死亡的消息……否则你控制不了我的地盘,还会被国际刑警组织和俄国政府盯上。不管怎样,你以我的代理人身分去打点生意,记住,一定要低调……就当我还活着做你的后盾,你要让那些巴望我死了、想来抢我地盘的家伙统统滚开,必要的时候……杀光他们!”
他沉着脸回忆着,当时他只想保住养父性命,不愿听那些死不死的、全部财产资料在哪个银行保险箱、账号密码是多少,还有客户名单之类的话语,但养父坚持叫他记住,他只能记下,后来他决定先把养父藏起来,由他出去引开贾昆的手下,怎知他也为此受到枪伤,几经折腾再返回养父身边时,养父已经断了气。
他不得不遵从养父遗言,迅速处理掉养父尸身,想办法躲过警察和贾昆的人马逃离出境。
从那一刻开始,他接管养父全部的财产账号与客户名单,找来霍普做养父的替身,表面上他是养父的代理人,实际上他已继承养父的势力,干起养父一直在进行的生意。
奇陌心知这并非他所愿,却也为了回报养父的恩情,做了整整十一个年头,可如今他有了更想追求的东西。
“金斯基先生,就算你富可敌国,不惜犯罪也要增加财产,可死了却也是一块钱都带不走,我不想跟你过一样的人生,我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所以到此为止了,从我到你那边替你做事,加上这十一年帮忙管理你的生意,也该足够偿还欠你的恩情了。”他轻声低喃。
“你说什么?”巴察听不清奇陌的话,问了句。
奇陌笑了笑说,“没什么。”
既然真正的尤里·金斯基死了,属于他的势力地盘也不必存在。奇陌将那些庞大财产交给俄国政府,让俄国和美国去研究犯罪客户名单,他就老老实实的配合两边政府抓捕那些罪犯,慢慢的抵消刑责,他才能够脱身,否则没有政府单位介入,难保那些黑道不会找上他。
刑期的问题大致解决了,现在,奇陌终于能卸下重担,回去过自己的人生。他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起来,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拘留所外面的新鲜空气,再抬眼望见蓝蓝的天空上白云飘浮,他不禁再次深呼吸。
他跟随巴察到停车场时,意外发现车子旁边站了一人,他惊喜唤道:“小安,你怎么来了?”
安琪拉在停车场等了超过一小时,可比起整整十五天不见奇陌,一个小时算很短了。
她很高兴终于能再看到奇陌,忍不住走近他。他似乎瘦了,胡子也冒了出来,她心知自首非常不容易,况且他面对的是美俄两大强权的审问,她可以想象他经历多少疲劳轰炸,心脏要多够力才能挺得过来。
他知道他所承受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安琪拉每每想到此就很感动,又觉得很抱歉,他被抓进拘留所、供出尤里·金斯基和客户名单,必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接下来他会不会被哪个道上的人报复?他在俄国境内有政府人员保护他吗?他又会怎么样因应?
他既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当然也要全力支持他。
她注视着奇陌,自然地说:“我从巴察那里听说你今天出来,所以我请巴察载我过来。”
只是这样就对琉璃子不好意思了,本来是巴察和琉璃子同车,听说她也要来,琉璃子就去开另一台车先行出发,想必已在奇陌的附近暗中护卫。
看来,琉璃子还没有原谅她带给奇陌这一连串的牢狱之灾,唉!
奇陌倒是一派轻松,就算没有琉璃子保护,他相信俄国政府也不会让他出事,毕竟尤里·金斯基是国际榜上有名的罪犯,他既是其代理人,自然知晓不少的信息,如果一下就被金斯基先生的客户干掉了,俄国不仅无法向美国交代,自己国家的面子也会挂不住。
不管他周围潜伏多少来监视的、或者想除去他的家伙,此时此刻他眼里只有心爱的女人,他听着无时无刻不想念的声音问道——
“你这十五天过得怎么样?三餐吃什么?有睡好吗?俄国天气寒冷,夜里睡觉有没有多加被子?我想你在拘留所那种地方肯定不会好过……”安琪拉还没问完,已经被奇陌一把抱进怀中。
他紧紧的拥抱挚爱,欢喜叹道:“是啊,那种地方糟糕透了,说是污点证人,其实比较像囚犯,每一天还要被各式各样的问题烦,那些政府人员的嘴脸真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但是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他情难克制的吻了吻她的秀发、嗅闻着她的体香,仅仅如此,便足够令这十多天的郁闷一扫而空!
他由衷的说:“谢谢,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接我,看到你,我什么难过都没了,现在开心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