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千湖岛上各门主都翘了辫子,群龙无首,你们不趁机将所有门派整合为一,再选出一名众人都服气的门主出来领导众人,反而咬着我不放,究竟有没有长脑子?有闲工夫主做点实在事好不好?老兄?”
话音落下,房中一片寂静。
“可是,我们不杀你,江湖上一定觉得是咱们千湖岛怕了你。”独眼龙仍在犹豫,“传出去……”
“屁话!”萧残夜啐了一口,“难道你们不怕我?那就出来跟老子过两招看看?”
闻言,众人皆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两步,好像怕被他钦点出去比试一回似的。
跟大名鼎鼎的“夜枭”过招?开什么玩笑!七个门主都死在他刀下,论武功这里谁是他的对手啊!这回硬着头皮来找他算帐完全是仗着人多,打群架都不一定能赢他,何况单挑?
“那不就得了,还不快回去重振千湖岛,杵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搞什么?”
“那,咱们走了!”独眼龙一抱拳,“夜枭,今后你与千湖岛上的恩怨一笔勾消,若是你再来惹千湖岛……”
“放心,如果银子够多,大爷我还是会去你们那里逛逛。说句实话,那块地儿风景挺好的。”他不怀好意地笑笑,摸着下巴上新生的胡渣子,打断对方的话。
“嗯?”千湖岛众人立刻变了脸色。
这姓萧的言下之意,如果有人出钱,他还会再次杀上千湖岛?
妈呀!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去重振千湖岛门派,以时刻提防姓萧的再次杀上门来!
☆☆☆
自那日起,萧残夜就带着月青绫长住在了红袖招里。
他不想带她回金风细雨楼,那里是人吃人的狼窝,万一不甚让她受了伤,或者病情更重了,那可怎么办?
若是到客栈,还得雇个老妈子似的地照顾她,想起身边又多个女人,还是个人老珠黄的女人,就觉得麻烦!
所以,这妓院倒不失一个好地方,有吃有喝还有小曲听,关上门也没人来打扰,女人也是大把的,抓几个来照顾她没问题,于是萧残夜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因为心无旁鹜,他更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月青绫身上。他找来大夫替她看诊,大夫先是长篇大论了一番,将由古至今的此类症状洋洋洒洒详尽描述,听得他头都大了,接着大夫又给他作心理建设,说小夫人惊吓过度,恐不得好了,大爷一定要有心理准备……气得他一脚将那胡言乱语的蒙古大夫踹了出去!
他才不信她好不了!看她多乖,喂她吃,她就吃;喂她喝,她就喝,不吵也不闹,他就喜欢安静的女人。
剩下的洗澡、更衣、入厕这些男女有别之事不用他操心劳神,全被红袖招里的老鸨给包了,有了白花花的银子,老鸨就算当回老丫头也在所不辞。
“哎哟,大爷,您对小夫人可真尽心呀!”老鸨在屏风后替月青绫洗澡,一面夸奖着,“小夫人跟着您可真有福气哩。买了这么多新衣裳,又是首饰又是珠宝,叫人看了就羡慕呢。”
萧残夜坐在圆桌边喝酒,根本就懒得理会老鸨的家常话。
“您这小夫人长得真美呢,才刚及笄吧?看起来水灵灵的,瞧这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没人搭理,老鸨也能毫不气馁地继续赞叹下去。
想想自己这诺大的红袖招里,还没有一个姑娘能比得上这小丫头的姿色,只可惜人痴痴呆呆的,难怪被自己的丈夫带到妓院里住着,莫非是想学习一下床第技术?
可奇怪的很,这位大爷天天洒银子像洒花,就是没看他跟哪位姑娘翻云覆雨一番,还真是可惜了那身好体魄呢。
老鸨正想着,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力竭声嘶的尖叫声……
“啊……”月青绫整个人像受了何种刺激一般,骤然间发狂了。
她拼命尖叫,整个人拼命缩在浴桶里,眼睛直直地盯着水面,脸上有种即将窒息的无力神情……下一秒,人已落入萧残夜怀中。
“别怕,我在这里。”他沉声轻哄。
彷佛嗅到熟悉的味道,听到熟悉的声音,月青绫渐渐停止了尖叫,两条细瘦的藕臂环上萧残夜的颈脖,搂得死紧。
将她赤裸宛如初生婴儿的玉体从水里抱起,再利落地扯过一件外袍遮掩住,大掌安抚着她瑟瑟发抖的娇小身子。
萧残夜利眼一眯,凶狠地瞪向老鸨,“你对她做了什么?”
“嘎?”老鸨还未从那声尖叫中回过神来,乍闻这话,不由大声喊冤:“冤枉呀,大爷,我哪敢对小夫人怎么样啊!”
“那她怎么突然这样?”这三天来,她从来没发出过一点声响,现在居然尖叫,说明她不是个哑巴,这个认知令萧残夜心里莫名地喜悦。
“我哪知道啊?”老鸨一脸的无辜。当人家丈夫的也好意思问她一个外人自己老婆为何会这样?
“嗯?”萧残夜蓦地一皱眉,鼻翼间彷佛嗅到了什么味道,接着,抱住小佳人手臂间一阵潮湿感。
是血腥的味道……难道,她受伤了?
“是你伤了她?”萧残夜目露凶光,一口咬定是老鸨趁他不注意伤了小女娃。
“天哪!真是天大的冤枉呀!”看着那张因怒气而越发显得狰狞的脸,老鸨差点吓到半死,惊慌失措的视线突然瞟向水面,那上面漂浮着可遗的血迹,再一思索,像抓到救命稻草般恍然大悟道:“啊!我明白了,小夫人恐怕是……是月事来了……”
月事?萧残夜一楞,赫然明白过来,这丫头来初潮了。
刀刻般的面容难得的出现了片刻尴尬,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站立着,一动也不动。
深邃的目光转向浴桶,脑中灵光一闪,她,怕血。
会不会那一夜他杀梁王,她并未曾亲眼目睹,刚才突然看到经血,受到刺激,才惊恐尖叫。
他抱着她朝床榻走去,脚步稳健。
他一定要治好她。
只要她愿意将死锁的心门打开一点缝隙,他就会闯进去把她拽出来,无论她愿不愿意。
第3章(1)
好像作了一个长久的美梦,月青绫心满意足地不愿醒来。
梦里,所有的亲人们都还活着,在开设的医馆里做着各自的份内事。他们为病人们看诊、问脉、开方子、配草药……她站在一旁欢喜地看着,看每个人的笑脸,看他们相互说话,看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对她视若无睹,只当她是空气般的不存在,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很委屈,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可是如果能让她在他们身边多待一秒,她都会发自心底地觉得自己好幸福……
可惜有人看不得她快乐地沉浸在幸福的梦境之中。很快,她就听到有个很吵的声音在耳畔边炸雷般响起,恶劣地不让她继续睡下去。
“喂,还睡啊?你睡这么久,肚子都不会饿吗?”
这个人,是谁?他的嗓门好大呢,轰隆隆地像打雷。一点儿也不像爹爹大伯堂哥他们,月家的男人们个个温文儒雅,待人接物耐心又仔细,说起话来从来不会用这种硬得像铁的口吻。
“别睡了,听到没有?”嗯……不仅很硬,还很霸道。
“你再不醒,我就脱光你的衣服,你信不信?”
啊!再加上一条,好恶劣!
月青绫轻蹙着秀眉,小脸一拧,显然很讨厌在耳边像只蚊子似嗡嗡嗡的大男人。
“嘿!有反应了。”萧残夜乐滋滋地观察那张漂亮得不象话的小脸蛋,俗话说鬼怕恶人,就算这小丫头成了行尸走肉般的一抹游魂,遇到他这种恶人,只怕也得乖乖束手就擒。
不胜烦扰般,清澈的水眸儿眨了眨,慢慢地张开,视线聚焦于近在咫尺的男性脸孔之上……半晌,轻轻地移开目光。
这些天,拜他所赐,她已经完全回想起自己曾经历了些什么。
亲人的惨死历历在目,每次她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们身首异处,那一幕幕足以使她痛不yu 生,倘若是真能忘掉,于她而言其实是莫大的幸运。
她记起梁王将她带回王府,她从此再不开口发一言。虽然未曾受辱,却要日日夜夜看着仇人在面前说东道西,胡言乱语……她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时常出现幻听幻觉,时间一久,她觉得自己好像真得已经忘掉了很多事。
但她始终记得,那个杀光她全家的人,是她的仇人!
所以当这个一身杀气的黑衣男人出现在她眼前,轻而易举地解决掉梁王时,她居然一点也不害怕。
远远地,她看见梁王倒下,就像当初她的家人一样。
她心里知道,是这个男人帮她报了血海深仇,他就是自己的恩人,可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带走她。
带走她,然后恶整她,种种举措使她越来越不理解这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每次都会大大方方地预先通知她,他要帮她治疗心理上的病症。
他对她说,他信不过那些江湖骗子似的烂大夫,说这话时,她想他一定不知道她的家人就是大夫,而她将来也会成为一名大夫。
他对她说,他有好法子来医治她,事实上他的那些治疗手段简直令人哑口无言。即使在他已经知道她不是个哑巴后,她也只能想到这个成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然后,他宣布治疗开始……
烂而离谱的治疗方法令月青绫啼笑皆非,可不知道打从何时开始,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有自己的一套。
他的瞎折腾竟然将她封闭的心一点一点撬开,不让她继续藏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什么?是因为这个男人太狠太硬,霸道又恶劣吗?
前天,他找来一大海碗红通通的液体,放在桌上强迫她睁开眼睛盯着看。
她如他所愿看得连眼都不眨一下。
其实她并非怕血,虽然那气味会让她作呕不舒服,可那一晚,会被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经血吓住完全是出于少女的本能,才会让他认为她怕血而想出这么个馊主意。
自小没有娘亲,伯母和姑姑们有时会在教医术时偶尔提及,可轮到自己亲身经历,凭她再怎么镇定,还是被骇了一跳,她以为自己会死……
回想起自己曾未着寸缕地被一个大男人抱在怀里,月青绫就忍不住红了脸。
“咦?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月青绫一眨不眨地看着海碗时,萧残夜就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时刻关注着她的表情,哪会知道她此时正思绪如飞。
她又想起通常女孩子十三四岁会来初潮,再不是小女娃了,就变成女人了。二伯母十五岁嫁给二伯父,十六岁就当了娘。爹爹常爱笑呵呵地打趣她,“再过几年,绫儿及笄了,来求亲的肯定要踏破我家门坎儿了。”
那时候,全家人都会笑逐颜开地逗她玩,看她羞红了脸。
如今,人逝物亦非……
“咦?脸怎么又变白了?是不是很难受?”见她不对劲,萧残夜马上惊诧地连声问。他的本意是想刺激她,可一看到她的可怜模样,突然就于心不忍起来。
不忍?妈的!他几时变得婆婆妈妈起来?遇上这小女人,啥都不对劲了。
“你别怕,这不是血,是从西域运来的红葡萄酒,味道还不错。”他端起那只海碗,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再把碗端到她嘴边,顺便灌她一口。
酒液缓缓地滑入喉间,粉嫩的唇辨抿了下,现在她知道了,西域来的葡萄酒,原来很甜……
喝完酒,萧大爷又开始冥思苦想着第不知哪条治疗方法。
昨天,他决定带她上一个叫“老虎寨”的地方杀人,他把她安置在寨中一棵高高的大白杨树上,然后拿出刀开始削一截竹子。直到削到很短的时侯她才看出来,他正在做一只竹哨子。
他把哨子放在她手里,叫她拿好,告诉她自己要下去干活了,场面可能不大好看,要是她想起什么来,觉得害怕了,就吹哨子叫他。
他说她不会说话,吹哨子总会吧?
细嫩的掌心中,牢牢地捏着那支并不精致的竹哨子,她静静地看着他。
待两个时辰后,萧残夜把整个寨子挑了个底朝天,都没听到哨子响,心里想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他迅速几个跳跃,在茂密的树林里宛如一只敏捷的猿,等他来到白杨树下,抬起头,却发现丫头居然伏在粗大的树杆上睡着了。
额头开始隐隐作疼。
答案明摆在那里,萧残夜大爷的第不知哪条治疗方法以失败而彻底告终。
这一觉,月青绫睡了很久,在萧残夜半真半假的威胁下,才悠悠转醒。
“今天送你去个地方。”她听见他这样说。
是“送”,而不是“带”。
他想送她去哪里?
月青绫怔怔地盯着他,茫然不知所措地看他忙东忙西,收拾包袱,带她出红袖招,再抱她上马,两人共骑一匹,离开中州城。
“大爷,小夫人,路上好走,以后有空可常来呀!”眼见瘟神兼财神爷总算移驾了,可把老鸨给乐坏了,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帮姑娘挥舞着手里的纱巾送别二人上路。
☆☆☆
他们走了不到半天工夫,月青绫就在马背上被颠簸到一脸煞白,萧残夜见状赶紧买了辆马车,换掉交通工具,这样又歇歇停停地走了好几天,终于来到一个大峡谷里。
镇子的入口处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下有一间破屋子,破屋子里有一个长相和外表都很斯文的年轻男人。
“曲账房,老板娘在镇里吗?”萧残夜将马车停在破屋前,大声问坐在窗边打算盘的斯文男子。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夜枭大爷吗?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您又碰到什么麻烦事了?”斯文男子抬起头,明嘲暗讽。
“妈的!曲账房,你别惹老子发火,快说老板娘在哪里!”跟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他就是跟这曲账房不对盘,两句话不到,绝对开吵。
“嘿嘿,这么心急啊?那我就……”那曲账房也是个不怕死的人物,笑了一笑,斩钉截铁地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接着两手用力一拉,将两扇窗户“啪”地一声牢牢关住,似乎生怕姓萧的变成一只苍蝇飞进自己这间上边漏雨下边有洞的破房子。
该死的曲账房!不告诉他,他自己不会去找吗?
萧残夜气急败坏地一拉缰绳,朝镇里驶去。
很快,马车来到镇南边的一处湖畔,那里盖着好几间亭台楼阁,十分气派,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房舍。
“姓凤的!死了没有?没死就滚出来!老子懒得进去……”萧残夜站在人家大门口高声叫喊,喊得路人纷纷侧目。
门一响,打开来,里头慌慌张张跑出一个穿着身湖绿衣裙的漂亮丫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搁在嘴边,朝着萧残夜猛嘘一声,示意他别喊,接着口齿清楚地报告,“萧大爷,我家主子要我告诉您,他就快要作古了,实在是没精神和体力跟您见上最后一面,您还是上别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