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出生,被带到祖宗牌位前一拜就丢掉五十点福气,换回爹爹一个县试案首。然后府试、院试案首,把哥哥的出生礼包给用光光。
之后哥哥摔下床、拉肚子……什么惨事都发生过,最倒霉的是,每回哥哥出事,她总在哥哥身边,久而久之,奶奶认定她是灾星,不许她靠近哥哥。
两兄妹想多讲几句话,还得避着奶奶。
为了不让哥哥遭殃,徐皎月习惯把攒来的福气点数给哥哥用,谁知道奶奶到处宣扬说徐家日日是个福娃,谁家媳妇抱了,保准能怀上。
就这样人人抢着抱哥哥,三点、五点、八点的,福气像流水似的,他们再会攒,也挡不住这样的浪费啊。
幸好日日长得讨喜,旁人的喜欢给他挣得不少正评值,问题是开源不易、节流难,为保持奶奶心中「福娃」地位,两兄妹卯足劲学习,才勉强能应付奶奶的奢侈。
现在怎么办呢?徐皎月越想越愁。
打开系统,从学习专案中寻出「野外求生」。
她仔细阅读,第一篇写的是钻木取火。在森林中过夜,火是不可或缺的,火不只带来温暖、煮熟食物,也能吓退野兽。
读完后,她看看左右,开始弯腰捡拾柴火。
徐皎月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山林深处,这里是连村中最厉害的猎户都不会进来的地方。
村人传说,深山里住着吃人妖怪,模样像人、动作像兽,行动敏捷,别说抓住它,光看见它那双发绿光的眼就能把人吓疯。
想到这个,她抬头看看左右。妖怪会跑出来吗?天色越来越暗,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发抖、害怕了,如果现在开始哭……有没有用?
小小姑娘握紧手里柴火,轻咬唇,正考虑要不要张嘴放声大哭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都说无知者无畏,她年幼无知啊,为什么会全身汗毛竖起,手抖得像落叶?
她不敢转身看清楚身后有什么东西,也不敢拔腿就跑,只能僵在原地,牙关频频发颤。
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直到在她身后停下。
听到呼吸声在脑后响起,暖暖的气体喷在后颈,徐皎月快吓死了,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滑,现在连放声大哭都不敢了,她哭得很低调,深怕惹火身后那个……东西。一时间,小小的肩膀抖个不停,低抑的啜泣声泄漏了她有多委屈。
然后,两颗硕大的头颅从她身后绕到身前,它们抬起脖子在她身上嗅着,它们吐出舌头从她的手臂舔到她的脖子,再舔到她的脸颊,她、她、她……要被吃掉了吗?
【当!系统大娘友善提醒。狼,肉食性哺乳动物,有高智商……】
肉食性?那她的肉肉……呜、呜、呜……徐皎月哭声依旧低调,但眼泪流得很张狂。
大概她的眼泪咸咸的,味道不差,两匹狼一左一右舔上瘾似的舔个不停,把徐皎月吓得一小步、一小步往后退,直到碰……她撞到一堵……肉墙?
猛地,下意识转身,她对上一双深邃发亮的眼睛。
是人!虽然森林遮去光线,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隐约能够分辨那是一个比自己高很多的大哥哥。
遇见同类,突然涌上的幸福感溢满胸怀,年幼无知、不懂危险为何物的徐皎月往前一扑,紧紧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放声大哭。「哥哥……哥哥……我要回家,我要找哥哥、找娘……呜……呜……」
软软的身子,甜甜的香气,突如其来的温暖拥抱,一张平板、不见表情的脸庞弯了眼角眉梢,小小的笑容在嘴角逐渐扩散,她小小、软软却坚持扣住他的小手,让他锐利目光变得柔软。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捧起她的脸,她在哭,眼泪不停往下掉,他不懂那是什么,只觉得那东西让他胸口闷闷的、卡卡的,好像有些喘不过气。他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所以他低头,伸出舌头把她的眼泪舔掉。
徐皎月傻了,不明白是什么情形,他的舌头暖暖、软软的,他的手很粗,掌心很大,抚着她的脸时,她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对,她不害怕!
不害怕的理由?不知道,好像……突然间连那些肉食性动物也变得不吓人。
就这样眼泪收尽,她的手还抱在他的腰际,然后两匹狼也来凑热闹,舔她的手背、耳朵……再然后……太痒了,徐皎月忍不住,清脆笑声扬起。
他一愣,身子微僵。
他听过鸟叫猿啼,听过虎啸狼吟,独独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这样……好听的声音,让心甜甜的,舌尖也甜甜的,明明就没吃什么东西。
他站直身子,对着她……嫣然一笑,徐皎月看不见,但那个笑容很美,美得张扬、美得亮丽,美得教无数女子汗颜。可惜,徐皎月看不见。
「我叫月月,你呢?」她问。
沉默半晌,他发出一个难辨的声音。「啊啊。」
「你叫啊啊?」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倏地转身背对她。
「做什么?」
她软软嫩嫩的声音淌进他耳里,让他胸口也变得软软嫩嫩,他又笑了,发出相同的声音。「啊啊、啊啊……」
他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背、拉拉她的手,用重复的动作向她解释。
「你要背我吗?」
他没有回答,也无从回答,因为根本不知道她在讲什么。
不过无所谓,徐皎月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拉过去,整个人趴他身上,然后他笑得更热烈。
这是他们的第一场沟通。
下一瞬,他弯下身趴在地上,徐皎月忍不住尖叫,下意识地双手扣住他的脖颈,双脚圈住他的腰际,用力把自己固定在他身上。
「啊——呜——」
他仰起脖子对着天空发出长啸,像是回应他似的,远方出现数声狼嚎。
粲然一笑,他放开手脚,在山林间狂奔。
风在耳边吹掠,吹得她张不开眼,趴在他背上,闭着眼睛感受他光滑的背脊,不害怕,是真的,她不怕他。
她缓缓吸吐,暖暖的空气喷在他的耳朵,痒痒的,但他很喜欢。
和往常一样,他跑得飞快,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冷冽、缺乏表情的脸上浮上止不住的笑容。
醒来,两头白狼在徐皎月身边蹭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抱住它们。
好暖和……
「啊啊呜呜、啊啊……」
有人在推她,徐皎月不想理,把头转个方向继续睡。
但下一刻,整个人被凌空抱起,她张开眼睛,对上啊啊又黑又亮的深邃大眼。
徐皎月终于看清楚了,大哥哥好漂亮哦,眼睛漂亮、鼻子漂亮、嘴巴漂亮,整张脸漂亮到让她的眼睛一不小心就被固定住了。
她看得发傻,天然呆的模样萌到极点,直觉地,他咧嘴一笑。
不大的笑容,却像天上最美的太阳,好看得教人窒息,让她想要变成追日的夸父,紧紧追随他的笑颜。
他的头发很长,好像打出生就没剪过,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身上。
他没穿衣服,看得她很害羞,虽然只有四岁,但系统大娘教会她很多事,早慧的她比多数六岁孩童更聪明。
「早。」
他没回答,只是专注地望着她转不开眼,好像她很漂亮似的。
「我是月月。」她再次自我介绍,因为被看得很害羞,纯粹没话找话说。
他沉默。
她知道他不会说话,便捧住他的脸又说:「讲一次,月月。」
他喜欢她软软的小手,喜欢被她捧着脸,更喜欢她娇娇软糯的声音,所以又笑了。
徐皎月点点他的嘴唇,很有耐心地教导。「月月、月月,大哥哥喊我一声吧,月月、月月、月月……」
她反覆说着,但他不为所动。
徐皎月眼睛张得大大,满脸的希冀,重复同样的词。
他看着她的傻样,突然间豪迈大笑起来,那表情百分百在嘲笑她是个笨蛋。
嘲笑她这么开心吗?那就继续笑吧。
她妥协了。「不喊就不喊,但是要记住,我叫月月,月月、月月、月月……」
这个时候的徐皎月也不明白,哪来的坚持非要他记住自己的名字,直到若干年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坚持的,是缘分不灭。
他不断笑着,而她乐意被笑,就在她堕入不断重复的过程,意外地……一个模糊难辨的声音从他喉咙口发出。「叶叶。」
徐皎月被定身了!表情凝住,下一刻她拍手大喊,「对了对了,月月、月月,我就是月月!」
「你太棒了,太厉害了。」她激动抱住他的脖子,小小的嘴唇贴上他的脸颊,然后,他也被定身了。
下一刻,两人面对面看着彼此,再下一刻,两人同时咧开嘴巴,笑得无比畅快。
这不是一个游戏,而是一个教学过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高兴、他更开心,他乐得抱紧她转圈圈,她欢喜地用力圈住他的脖子,表达自己满腹喜悦。
两个小小孩子接近疯狂地笑着,清脆笑声在山洞里持续响亮。
趴在洞旁的两只大白狼被他们的笑声感染,抬起头,拉长脖子发出长长短短的啸声。
他背着她来到池塘边,反手一抱把她抓到胸前,下一刻他抱着她跳进池塘里,一下子沉入水底,还来不及惊慌,他就把她拖出水面。
她惊讶,原来水底下是长那个样子的?
若是娇气的女孩子这会儿该被吓哭了,但徐皎月并不娇气,重点是他漂亮的笑脸,在阳光下安抚了她的恐惧。
好像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安全、可以信任。
所以她跟他一起笑,然后卖弄似的,他又把她带进水里。
扑通、扑通!两头大白狼一前一后跟着跳进池塘。这是个奇妙的经历,大大小小的鱼在他们身边游过,水草在水底漫舞,刺目的阳光进入水底变得无比温柔可亲。
他总在她喘不过气时,将她拉出水面,没想到一上一下之间,她竟学会泅水。
他们玩得乐不思蜀,突地他将她抱到白狼后背,让它驮着徐皎月在水里转圈圈,她更开心了,清亮的笑声远远传开。
第一章 初遇狼少年(2)
白狼把她驮上岸时,她发现大哥哥不见了,才想喊人就见他从水里冒出来,两手各抓着鱼,嘴里咬住一条。
一抛一丢,鱼全上了岸,上岸时,鱼还扭着身子跳不停。
徐皎月鼓起勇气动手摸鱼,鱼登时身子一弹,她吓得整个人往后仰倒。
他以为她又要哭了,正想上岸时,听见她的笑声,心一松、唇一扬,他又潜回水里。
她在岸边晒着太阳,炎热的夏季,薄薄的衣裳一下子就干了,直到他上岸,岸上已经有十几条鱼。
他和大白狼抓起鱼,没洗没剥更没煮,牙齿往鱼腹一咬,吃得津津有味。
见徐皎月一动也不动,他抓起鱼递给她,她摇头打死不接,他皱眉看她,半晌后用牙齿撕下一块最嫩的鱼腹肉喂到她嘴边。
看见鲜血淋漓的肉块,徐皎月头一偏,趴在树干上干呕。
他满脸困惑,不懂她的表现,不喜欢吗?望向两只白狼,它们给不了答案,低下头把剩下的鱼给解决掉。
看着她很可怜的背影,他抓抓乱蓬蓬的头发,满脸苦恼,最后身子一蹿,转眼不见影。
再出现时,他抓着两只被扭断脖子的死兔。
他咬掉皮、撕下肉,还把肉给咬得一小片、一小片的,可以让她一口吃掉。
他都这么充分表达善意了,没想到她竟然发出一声尖锐叫声,掉头就跑,跑到离他几十步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看得他好心酸……
他急得抓头挠腮,在原地转圈圈,两只大白狼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一眼,各自叼走一只不受青睐的兔子,找块舒坦地方趴下来,这东西好吃着呢。
唉,他叹口气,又转身跑掉。
这次他失踪很久,直到太阳升上头顶,他才回来。
他带回很多东西,两条蛇挂在脖子上,右手拖着獐子,右手抓着一捧莓果,手肘弯处还扣着几颗梨,他走到徐皎月面前,一股脑儿把东西全丢在她脚边。
这次徐皎月笑了,她饿到不行,一口一颗莓果,塞满嘴巴。微微的甜,好吃得她弯了眉毛。吃完莓果再吃梨,微涩,但比起地上的尸体,她啃得干干净净。
见她终于肯吃东西,他才放下心,把她不吃的尸体全送进肚子里。
打个饱嗝,徐皎月牵着大哥哥走到池塘边,从怀里掏出帕子帮他洗脸,柔柔的帕子,软软的手掌心,轻柔的动作让他满足地轻哼着。
她洗得很认真,专注的眼神让他感到无比惬意,他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
她一面擦着一面说:「我回家以后,你要每天洗脸洗澡才不会生病,知道不?你家在哪里?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山上?你爹、你娘呢……」
她叨叨地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没有不耐烦,只是乐呵呵地笑着。
洗完脸,她用手指帮他把头发理顺、编成辫子,再从自己头上取下发绳扎紧,没有乱乱的头发挡住五官,他漂亮得让人想要一看再看、看不停。
看着天色尚早,她把被撕剥在一旁的兔皮捡过来,用清水洗去血渍,从荷包里面拿出针线包和三枚铜钱。
见他凑过来看得很认真,徐皎月指指针线包说:「这是娘给的,我娘很会刺绣、做衣服哦,等我长大,就能和娘一样厉害……」她拿起晾在石头上的帕子,指着上面的图案说:「这是我娘绣的月亮,月月……」
别的听不懂,这个他听懂了,连忙跟着说:「月月。」
「对,我是月月。记住哦,月月。」她始终执着这件事。
「月月。」他再喊一次。
「等我长大,我给你绣很漂亮的帕子,做很多衣服好不?」
她一面说一面把破掉的兔皮缝起来,两只兔子再大,皮子也就这么一点,见她缝得认真,他拍拍大白狼的屁股,一狼一人转眼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只母狼趴在徐皎月身边,百般无聊地看着她做针线。
等她缝完手边的兔皮时,抬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抓回四、五只兔子,没人要求,他手口并用,把剥好、清洗好的兔皮放到她脚边。
这是不对的,兽皮要经过硝制才能做衣服,可她年纪小,不懂得硝制,只能像拼凑娘给她的小碎布那样,把兔皮拼出长长一块。
她花好久时间,才把所有皮子给缝在一起,缝得……
她害羞说:「等我长大,就能缝得很好。」
他不懂她的话,却学会不管她说什么,只要点头,她就会笑得很甜,他喜欢她的笑,不喜欢她眼里掉出的咸水。
她把缝好的兔皮翻面晒干,太阳很大,要不多久就干了。
中间留了个洞,他的头套进去后,再用长长的兔皮从腰际束起来,她把剩下的棉线串起三个铜板,挂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