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铁青的上官,仍迳自往花园里闯。
“让开!”
“大镖师,相爷说了——”
“我就是来找他的!”
“但是……”
不疾不徐的声音,从凉亭里传出。“让他进来。”
“是。”仆人松了一口气,垂首让步。
苍色的身影,飞箭似的冲出,转眼已窜入凉亭内,浓眉紧拧的瞪着灰衣黑衽的公孙明德,劈头就说:“公孙,你得帮我!”
他急切得什么都不顾,直呼宰相之姓,从来周到的礼仪,此时已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公孙明德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神态狼狈的男人。这么多年以来,他很少见到这男人有如此气急败坏的神情。
“帮你什么?”
“帮助我去见喜儿。”他说得直接。
“她是你妻子,你要见就见,何必来要我帮忙?”
上官清云咬着牙,压抑着火气说道:“你明明知道,她三天前出了京城,藏进禾武吾族人在城外的临时营寨里。”
“就算藏入营寨,你是她丈夫,为什么不能见她?”
“她不愿意见我。”他从齿缝之间凶恶的挤出这句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公孙明德还是一派从容,与沈飞鹰的对弈未曾中断。
“我要你请皇上下令,以双方和谐之名,派我为朝廷特使,进到禾武吾族人的营帐里,让我见她一面。”除此之外,他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这么一来,你就欠我一次人情。”公孙挑起眉头,淡淡的说道:“我记得,你生平最恨就是欠官家人情。”
砰!
一下重拳狠击桌面,不但棋盘大乱,连石桌都被打得崩了一角。
“我就是非见到她不可!”上官清云声调渐低,却低沉犹如兽吼,黑眸进出恶光。“你要是不帮忙,休怪我不顾两方是要战、还是要和,现在就去把她掳出来!”
这事非同小可,动辄可能送掉几万人的性命。
公孙明德抬起头来,深不可测的黑眸,静默的望着已然失去理智的上官清云,久久没有言语。
就在上官的耐心即将完全消失殆尽前,总算有人开口了。
说话的不是公孙明德,也不是沈飞鹰,而是先前那个拦阻他进入花园的仆人,满脸惊慌,又摔又跌的扑到花园入口大喊——
“启禀相爷,禾武吾族人来报,喜儿公主被淫贼掳走了!”
第9章(1)
夜深人静,万赖俱寂。
银月如圆盘,高挂夜色之中,淡淡月华,洒落荒烟蔓草。
原本该挺直而立的荒草,不知怎么的,竟一路往东伏倒,像是被人硬加踩踏,强行分开来。
顺着那行迹而去,隐约可以看见,月光映照下,掩藏在树林之中的破庙。
“啊……放开我!你放开我!”
蓦然,一声惊叫传来,打破寂静的深夜。
破庙之中,一名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将试图从窗户逃跑的姑娘,轻易抓了回来,扔到干草堆上。
那姑娘手戴银镯,身穿苗服,正是京城内外、众人焦急寻找的喜儿。如今的她,吓得脸色发白,慌张的翻过身来,惊恐的看着眼前这轻功卓绝的黑衣男子。
上官清云离开之后,她哭得太伤心,以致没注意到,这人竟然能神出鬼没,潜进了她的营帐,还用布捂了她的嘴,抓起挣扎不已的她迅速离营。
这人轻功极高,甚至没点她的穴道,可见有十足的自信,知道能轻易制伏她。
纵然族人察觉有异,匆匆赶了过来,他却只是哈哈大笑,简单就甩开追兵,将她绑至这间破庙。
和一般蒙面的坏人不同,他甚至懒得遮掩眉目,一张脸长得人模人样的,剑眉朗目,高挺的鼻下,还留着两撇小胡子,若在街上遇见,她八成会以为,他是个好人。
可是,他不是好人!
刚刚冲出营寨时,撞见几个受命于宰相、前来营寨负责招待的汉人,一见到他的样貌,就吓得直嚷嚷,可见他恶名昭彰,早已传遍京城。
刚刚,她本还想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窗户溜走,没想到她连脚都还没跨出去,就被逮了回来。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虽然心里极度不安,喜儿仍极力保持镇定,冷静的质问。
“我是谁?”男人挑起了眉,一脸邪气。“嘿嘿嘿,你耳朵又不聋,刚刚不是都听见了?”
所以,方才那些汉人嚷嚷的是真的?
这人,是个淫贼!
就算单纯如她,也知道淫贼是做什么的——就是那种,不顾姑娘家愿意与否,用强迫的手段,逼姑娘洞房的坏人!
喜儿小脸刷白,抽出防身小弯刀,摆出开战架势,紧张的戒备。“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黑衣男子轻笑,悠闲的摸了摸胡子,兴味盎然的问:“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她紧张得头皮发麻,眼看着对方步步进逼,她只能连连倒退。“我警告你,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没想到,黑衣人当真停下进逼的脚步,双手抱胸,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嘴里啧啧有声的道:“瞧瞧,真是漂亮的美人儿,上官大镖师可真是艳福不浅。听说,你们还没洞房?不如我就做做好事,来教教你吧。”
喜儿连忙猛摇头,脱口辩驳。
“已经洞房了,我和上官哥哥已经洞房了,我亲过他的嘴了……”
男人一愣,下一瞬间,竟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亲嘴就算吗?小公主,你真可爱,上官大镖师不要你,没关系,我要了!”
说着,他大步上前,伸手袭来。
喜儿惊叫出声,豁出去的猛挥弯刀。但是对方武功太高,她手中防身用的弯刀,一下子就被夺走了。
“让我教你,刀子应该怎么用吧!”那人狂笑着说,右手持刀一挥。
只瞧见银光一闪,喜儿身前一凉,赫然发现,身前的衣裳,已经被锐利的刀锋整个从中划破,垂敞了开来。
白嫩丰盈的双峰,在蓝黑色衣衫掩映下,呼之欲出,简直诱人至极。
喜儿大吃一惊,本能的抱住胸前,想遮掩外泄的春光,却在短短的分神瞬间,就被一股强大力道,推压到地上。
“你做什么?!不要……”她惊恐不已,双手胡乱推抗,对方却不动如山。
“教你该怎么洞房啊!”男人跪跨在她身上,一把拉开了自身的衣襟,露出宽阔结实的胸膛,瞧着她邪恶淫笑。“放心,我会很温柔的,你很快就会爱上这件事,说不定还会求我继续呢!”
“不要!放开我……”喜儿奋力挣扎着,吓得泪欲夺眶。
她用尽所有的方法,却都挣脱不开,眼看魔掌愈靠愈近,就要触及她的身子。她心急如焚,不由自主的脱口大喊,对心中最深爱的人求救。
“不要!上官哥哥!上官哥哥救我……”
“哈哈哈哈……上官哥哥?上官哥哥还在京城里睡他的大头觉呢!你叫啊!叫大声点!我最喜欢会叫的女人了!”淫贼猖狂的笑着,伸手捏着她的下巴,不怀好意的凑近。“这里是荒郊野外,就算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嚣张的话语没说完,蓦地,一道阴寒的长刀,冷不防从后袭来。
黑衣人被攻得猝不及防,差点中招,一个懒驴打滚,往旁滚开,虽然姿势难看,但至少保住了小命。
长刀一击未中,射入倒塌的长梁之中,入木三分。
“什么人?”他喝问。
黑暗中,一抹苍色如疾风般袭来。淫贼还未瞧清,长腿已扫来,他低头闪过,再起身,长刀已被拔起,朝他挥砍。
对方招招夺命,刀刀阴狠,丁点也不手软。
淫贼拿着喜儿的小刀,灵活的左挡右闪,交手几招后,终于瞧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京城里,大风堂之中,鼎鼎有名的上官大镖师——上官清云!
“没想到,堂堂上官大镖师,竟然也会出手暗算!”他边挡边骂,但上官可半点不在意,长刀继续挥来。
只一闪神,长刀划过黑衣人的胡子,险险毁了他的容,若非他轻功练得好、闪得快,这一刀,斩断的可绝不仅仅是他小胡子上的几根毛,而是他的脑袋瓜啊!
淫贼吓出一身冷汗,只觉头皮发麻。
妈的!
这男人显然气疯了,分明是要他的命!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明明活逮到他,可是有一座金山似的悬红可以领,这家伙却意图杀了他!
恼怒的丈夫与父亲,他虽然见多了,却从没遇过像上官清云这么凶狠的,就算他有天大的色胆,也得先保命要紧。
识时务者为俊杰,眼见敌不过上官清云,淫贼觑了个空,将手中小刀,朝一旁的小公主疾射而去。
这招声东击西,果然见效。
上官清云回身去救娇妻,黑衣人则暗骂一声,狼狈的穿窗而过,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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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盈然。
远处,虫鸣唧唧。
破庙里头,屋梁倾倒,到处都是蜘蛛网。
那个淫贼被打跑了,男人转过了身,脸上神情阴狠,才短短几日的消磨,他看来却消瘦不少,俊脸憔悴,宽大的苍衣在月色中飞扬。
但是,他的眼底仍带着戾气、仍带着怒火。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男人明明是他,不是别人,她却仍有些惊惧。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陌生,不像她嫁的温文男子。虽然是同样的脸、同样的人,但是那残戾的神情,看起来不像上官哥哥。
喜儿紧紧抓着被淫贼割破的衣裳,颤抖的环抱着自己,泪眼汪汪,小脸白如冬雪。
当他走上前来,她忍不住恐惧,本能的往后缩靠。
黑眸一黯,但他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欺上前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蹲跪了下来,脱下外衣,罩住了她,将僵硬的她拥入怀中。
“不要、不要……”惊吓过度的喜儿,止不住剧烈的颤抖,甚至试图挣扎。
“喜儿,是我,你的上官哥哥。”他轻拥着她,沙哑的低语。“你别怕。”
看着她狼狈惊恐的模样、感觉到她的轻颤,上官清云既恼火又心疼,恨不得能逮到那淫贼,狠狠的干刀万剐。
他不敢想像,要是没了宰相通达全京城的线报,让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喜儿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只要再迟一些,仅仅是一些些,她受到的惊吓与伤害,恐怕就不只如此。
虽然知道是上官哥哥,可她还是怕,还是止不住颤栗。
“没事了、没事了。”他不舍的轻拥着她,万般疼惜,拍抚着她的背。
他的动作很温柔,耐心的安抚着她。
听着那强而有力、却有些紊乱的心跳,感觉温柔的抚慰,闻着熟悉好闻的男性气息。被拥抱在坚实强壮、安全温暖怀抱中的喜儿,过了许久之后,才逐渐放松下来。
跳得飞快的心,终于慢慢稳定下来,但困惑缓缓再上心头。
这人,真是上官哥哥吗?
他不是不要她、不喜欢她吗?
他会赶来救她,仍是为了皇上吗?还是被人逼的?或者,是怕得罪她族人?
一想到这里,喜儿就再次僵硬了起来。
“不要……”她唇儿微颤,又伸手去推他。“你……你放开我……”
“喜儿?”他一怔。
“你走开……”她红着眼眶,吸着鼻子,倔强的说:“我……我不要你……”
“你说什么?”上官僵住,无法置信的再问一次。
喜儿抬头看他,抖着唇瓣,狠着心重复。
“我、我不要你!”
瞬间上官清云俊脸刷白,眼前一黑,仿佛跌入万丈深渊。
胸口在瞬间抽紧闷痛,像被她狠狠划了一刀,刨挖出了心口。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她的拒绝,竟然能如此有效的伤害他。
“你不要我就算了,我、我也不要你……”她红着眼眶,哽咽沙哑的啜泣。“你不需要害怕得罪我,会让爹爹和哥哥们为此和你们开战,他们、他们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就乱来,你用不着牺牲自己,反正……反正我要回家了……你走开……”
小小的手,抵在他疼痛欲裂的心口上,再度推了推。
她要回苗疆?
她不爱他了?
上官清云猛然抓住胸前的小手,黑眸微眯,强忍着心痛,万分恼火的质问:“你不是说你爱我?”
小脸一红,她吞吞吐吐的说:“那、那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
此话一出,更让他青筋爆起。
他不想要时,这个可恶的小女人,硬是要闯进他的生活,一头冲进他的心中,待着就不走了。现在,她却胆敢说要走?
想也没想,气恼的他低下头,猛地吻住她那张水嫩的小嘴。
喜儿吃了一惊,大眼圆睁。
上官哥哥、上官哥哥竟然主动和她洞房耶……在此之前,他从来未曾主动过。
她心儿狂跳,跟着清楚的感觉到,他热烫的唇舌,探进了她嘴里,厚实的大手,霸道的将她拉得更近。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就贴着露出衣衫外的羞人丰盈,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缓缓的,他用舌撬开了她的唇,诱哄着她张开嘴。她可以尝到他的味道。
啊,讨厌,他的舌头怎么可以伸进来?可是……可是……那感觉好好,好得教她无法浅尝辄止。
一时之间,她心中小鹿乱撞,浑身软绵绵,不禁呻吟出声。直到听到自己羞人的呻吟,她这才惊醒过来。
不对,他不要她耶,她怎么可以随便他乱来?
想到这里,喜儿恢复理智,用力把他推开。
这一推,让上官霍然回神。
该死!他究竟在搞什么?她刚刚才差点被淫贼非礼,他却失去了理智,在这破庙之中,就对她意乱情迷起来。
第9章(2)
上官清云握紧双拳,尚在自责,未料却听见她的指控。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她脸红心跳,小手捂着唇,心痛又羞窘的质问:“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占我便宜,和我洞房……”
什么?
上官呆了一呆,强忍住翻腾的欲望,拧眉看着她。
“谁说我不爱你了?”
“陈织织!”她恼怒的说:“还有你啊!”
青筋在额际跳动,上官耐着性子,哑声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怎么不记得?”
“她说你是被逼着娶我的,你默认了呀!”她泪眼汪汪。
“一开始,我确实是被逼的。”他承认。
一室岑寂,无声。
喜儿瞪大了眼,静默的看着他。
她吸了口气,再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却依然止不住心疼,下一瞬,她热泪如泉水般狂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原来、原来真的是被逼的……”她哭着伸手,用力推着他,颤抖的爬站了起来。“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他铁臂一伸,将她揽回怀中。“你想去哪里?”
喜儿挣扎着,挥舞着有力的小拳头,对着他又哭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