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吓出一身冷汗。“哎哟!你可别胡说,那是砍头的大罪,我郑晓仁只会铺路造桥做好事,掉脑袋的事想都不敢想。”
就算他有心改朝换代,也要先拿回原本属于他们郑家的财富。
真小人?“那你可曾见过皇上?”
“皇上?”他摇头如波浪鼓,急得很。“我这市井小民哪得机缘见龙颜,你别寻我开心了。”
“既然不曾见过天子容貌,又岂知他与我不像?至少,我瞧他倒与我有几分相似。”如人照镜,一模一样。
什么相似?根本是同一人!杜春晓垂目偷笑。
“你瞧过皇帝老儿?”怎么可能?
“老?”他登基为帝时也不过二十,如今才过了四年,称不上老吧!“据我所知,皇上年纪与你我相仿。”
郑晓仁惊讶的一呼,诧异的娇声随即一高,压过他的难以置信。
“什么?!你不是三十了吗?”
杜春晓身侧的男子因她的错愕而笑溢唇畔,另一人则面部微沉,快速地射出阴狠寒光,但收得极快,让人几乎无所察觉,除了曲天时,他暗暗多了份留心。
“呃!呵呵……春晓妹妹真爱说笑,我也不过大你四岁而已,哪有那么老!”郑晓仁咬着牙,装作不以为意。
她干笑。“那是我的搞错了,我一看到你的模样,心里就想,娘怎么会找个大我十来岁的男子为婿,该不会是伯父……啊!我忘了世伯仙逝多年。”
她的一句无心话,让某人的脸扭曲了下。
“哈哈……春晓妹妹不必忧心,家父是久病缠身才过世,不是你惊人的煞气克死他,你该担心的是身边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敢说他一脸老态,他绝饶不了她。
“真正关爱她的人不曾想过她会带来什么灾难,你瞧过她跟下人们相处的情景吗?他们和乐融融,打成一片,没人因为她是煞星而疏远她,反而乐于亲近。”人非草木,只要用心待人好,人总会还三分情。
真正关爱她的人……杜庄主神色一凛,深思着这句话。他对女儿的关心似乎远不及庄中仆佣。
“那是你还没被她的煞气冲煞到,哪天你也像我一样从马背上跌下来摔断腿,到时你就欲哭无泪了。”他微露嫌弃意味,眼里有藏不住的怨怼。
摔断了腿、摔断了腿……脑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什么,似要浮现又沉潜,曲天时沉眸一思。“你确定不是过于自信而坠马,骑术不佳该检讨的是自己,与杜家小姐何干?”
他一听,气愤难当。“明明是她的煞气害了我,我才跟她一定亲就出事,绝非偶然,而且家中的牡马一向温驯……”
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他一点错也没有,但是郑晓仁过于愤慨的语气却引起杜庄主的注意,他从没想过原因不一定全出在女儿身上。
当时郑晓仁在什么情况下坠马?为何他的家丁没及时拦阻他?
曲天时不经意的一番话,让他有了不同的想法,天灾人祸无可避免,怎能将自己的不慎推给他人,让人承担无妄的过错。
算命师也有算错的时候,他杜云山的女儿就算煞星,也是心地善良、宅心仁厚的好姑娘。
“推托之言何患无词,你该想的是家中牡马为何失控,是马夫的错,还是马儿尚未驯良?何况……”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头一低,做出令人哗然的逾礼举动,他吻了抹蜜朱唇。
“瞧,我跟她如此亲近也没事,从我认识她到现在一直洪福齐天。”曲天时勾唇冷笑。“是我八字好,命格重吗?我只知道为了我深爱的人,一死也甘愿,她是我绝对不会舍弃的不悔。”
“你……”郑晓仁被他的话震撼住了,也恼羞成怒,不甘在心。“咳!世伯,看来春晓妹妹已找到她的好归宿,我这颗担忧的心也就放下了,不过当年两家交换的定亲信物是否可以还我?总不好一物两用,害了映月妹子。”
“什么信物?”他不记得有这件事。
闻言,郑晓仁的眼神一阴,沉得让人看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起身一走动,左脚的足踝不甚自然,有点跛……
蓦地,幽邃的黑眸迸出厉光。
第9章(1)
“映月妹子、映月妹子,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
郑晓仁因曾摔下马,所以要一走快,左腿就会一跛一跛的,没办法跟正常人一样的四平八稳,他一直为此而不甘。
当时他确实为了不想输给大他三岁的堂兄,因为用力鞭打牡马,要它跑快点,马儿一吃痛,便扬起后蹄乱踢,没抓牢缰绳的他才从马背上飞起,重重落地。
虽然及时请了大夫诊治,接好了断腿,但仍落下病根,只要缓行或坐着不动,便看不出异样,可是天气一转凉,那微微的酸痛还是令他不堪其扰。
“你别一直跟在我身后穷嚷嚷,我急着去练剑,没空陪你闲磕牙!”他烦不烦呀!老是跟前跟后。
长相偏艳的杜映月一脸不耐烦,她手中拿着三尺青锋,心里念念不忘是刚学会的招式,她要练得炉火纯青方能精进内力。
至于男女感情一事,她全然不在意,反正年岁到了,爹爹自会安排,用不着她操心,嫁人与否一点也不重要。
“呵,瞧你心急的,一时片刻不练也不舍稍减你的功力,何妨坐下来聊一聊,心平气和的沉淀烦躁的心情。”郑晓仁的眼眸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挡住杜映月的去路。
“我哪有烦躁的心情,而且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你又不会舞刀弄剑,我说的你不一定懂。”对牛弹琴,徒劳无功。
郑家并非武林世家,历代经商为业,以布帛买卖为主,是谓商贾。
当年郑家先祖与红叶山庄交好,延续了数代,郑晓仁祖父更与杜庄主是忘年之交,两人往来密切,因此才有意缔结秦晋之好,亲上加亲。
“瞧你这般急躁的,还说不心烦,春晓妹妹都有了心上人,你何时才要良人相伴?”他有意无意地碰触她纤白小手,笑得一脸和善。
“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本来就不一样,干么要相提并论。”她不用羡慕自家妹子,她只要把剑练好,爹自然会把家业传承给她。
肩负长女的责任,杜映月一刻不敢懈怠,她知晓杜家无男丁,将来的红叶山庄必须由她一肩扛起,她得变得更强,才不负众人所望。
“可你终究要嫁人,下个月你就满二十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他更殷勤地朝她笑着,提醒她眼前就有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
他是长得不丑,尚可见人,可是跟曲天时比起来,那就……唉!天差地别,不提也罢。
“谁说我要嫁人了,爹没跟你提过吗?杜家要招赘。”招了赘婿才不致家产旁落,后继无人。
“什么,招……招赘?!”怎么没人告诉他?吓了一跳的郑晓仁根本不晓得有这回事,他脸上笑得很僵,全盘计划尽忽被打乱。
“爹说过,以后这个家要交给我,我生的第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得姓杜,日后才有子嗣续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呃!是吗?”他沉吟了下,脑中蹦出新的想法,“我家中男丁甚多,不愁没人侍亲尽孝,入赘杜家,也无不能。”
红叶山庄家大业大,祖上良亩数百甲,店面铺子放租也不下数十间,杜夫人娘家又是一方望族,嫁妆不少,想必长年累积的财富也不在少数。
人不贪,财不裕,做善事也要有银子,以杜大小姐热中武学的程度,他不介意接收红叶山庄这座宝山。
郑晓仁一想到满谷的金银珠宝,一时过于得意而笑出声。
幸好醉心武功的杜映月没发觉他的异样,不然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将付诸东流,前功尽弃。
“谁要入赘?”
“我。”
“你?”
面露讶色的杜映月这才分点心思,注意许久不曾往来的郑家少爷,她犹记得他与二妹有过婚约,是她未来妹婿。
“你不晓得我特意来提亲吗?世伯口头上应允这门亲事,他说只要你点头,随时都可以着手筹备婚礼。”娶她胜过煞气重的杜春晓,至少不会灾难连连。
一想起那煞星,他仍一肚子不满,怨气难消。要不是爹娘硬要攀上这门亲,他也不会受到牵连。摔断腿。
“咦!是我吗?我以为你求亲的对象是二妹或三妹。”她从没想过会是自己。
杜盈星那骄蛮女……他眼角抽了两下。“长姐不出阁,妹妹怎么好先嫁?以你的花容月貌,是我衷心所倾慕的,盼能共结连理。”
娶了她等于娶了红叶山庄,老天送的大礼岂可不收。
“等等,我还得问问我爹,婚姻一事不必急于一时。”虽然她并不在乎夫婿是谁,可起码要她看得顺眼,而他……杜映月脸色难看的抽回手,以衣角擦拭他碰过的地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一直在轻薄她。
行善积德的大好人怎会有如何唐突的举动呢?令人匪夷所思。
“是是是,婚姻大事该交由父母做主,我不急,静候佳音。”她休想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佳音?”无来由的打了个冷颤,遍体生寒。“不多说了,我该去练剑了。”
杜映月反应冷淡地转身就走,没瞧见身后的郑晓仁突然脸一沉,阴恻恻地瞪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
显然,这一条路行不通,她不若想像的好应付,说两句好听话就能讨其欢心。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走呢?
郑晓仁狭长的眼望向没人走动的书房,眼底浮起一抹阴森笑意。
“是这里吗?还是……不对,应该更小、更隐密……”
趁人不察,他偷偷溜进杜庄主未上锁的书房,一本一本地翻动着架上的书,找寻祖父留下的宝藏。
不可能没有信物,杜云山在说谎,想私吞富可敌国的财富,爹临终前明明说过祖父曾交托一物给杜家。
可是,为什么找不到?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不死心的连笔架也翻找了一遍,看底下是否另有玄机,他费尽心思从杜家人下手,为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有钱。
“你在干什么?”
一道娇声由门口传来,怔了下的郑晓仁反应极快地放下杜氏家谱,改拿一本雅俗共赏的杂文,缓缓转过身,咧嘴一笑。
“是盈星妹妹呀!我闲着无聊,就来拿本书看看。”他高举起手中书,证明所言不虚。
她哼了声。“谁是你妹妹?别叫得太热络,好像我跟你很熟似的。”
受了气的杜盈星冷着一张脸,见了谁都不高兴,她将无从宣泄的气迁怒到旁人身上。
“哪能不熟呀!我就要娶你大姐为妻了,喊你一声妹妹不为过吧!”姐夫,小姨子,早晚一家亲。
闻言,她两道柳叶眉高高拧起,“你怎么一下大姐,一下二姐,变来变去的,你到底要娶谁呀?搞得我都糊涂了。”
啧!大姐眼睛瞎了吗?居然同意嫁给其貌不扬的郑晓仁,她都不挑的呀!有人要就点头,不管能不能带出去见人。
要是她,非绝世美男才不肯屈就,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还不得离异,要她每天一醒来就面对一张丑脸,无异是一生梦魇。
“当然是映月妹子喽!谁敢招惹那克死人不偿命的煞星,我这一条腿可是拜她所赐。”他拍拍左腿,一脸余悸犹存,惶恐不已。
“可是就有人不怕死,非要试试死是什么滋味。”她说得满口酸,妒意横生。
郑晓仁故作讶异的问道:“你说的是与天子同姓的曲公子?”
“哼!除了他,还有谁呀!居然把二姐当成宝看待,我有哪点不如她。”凭什么好处让二姐一人占尽,她却惨遭奚落的份。
就是不信有人对她的美色全然无动于衷,她刚才再一次趁曲天时的护卫和小厮不在,偷偷潜入他房里,想以身相许,造成事实,让他不得不负起责任娶她。
谁知她连床都没沾到,就被他严词厉色给喝退,还说人若不自爱,日后定吃大亏,要她好自为之,别做出令家人蒙羞的行径。
她衣服没脱就让人给丢了出来,还让洒扫的下人瞧个正着,真是丢脸极了!她这娇艳可人的杜三小姐暗许芳心,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机会来了。“哎呀!盈星妹妹艳冠群芳,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婚配对象,我怎么看都觉得盈星妹妹比煞星美多了,曲公子怎会无视你的存在呢?”
一听有人站到自己这边,杜盈星骄纵地一扬下鄂。“就是嘛!二姐哪里比我好了?皮肤不够白,眼睛没我漂亮,个性大剌剌没个姑娘家样,曲大哥没长眼才会看上她。”
“是没错啦!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是王八、绿豆看对了眼,你感慨再多也没用。”不用点手段,人是抢不过来的。
闻言,她不快的嘟起小嘴。“曲大哥才不是王八,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
今生不嫁他,必定含恨而终。
“脸儿俊俏也不会是你的,他早就向世伯提了亲,除非……”他留了个下文,引人上钩。
“除非什么?”难道还有转圜余地?
郑晓仁佯装为难。“这事不好说,怕伤了感情。”
“你说说看,反正再坏也坏不过一辈子得不到所爱。”她不怕,娘会护着她。
“是有个法子,但是,唉!还是不行,太阴毒了,我说不出口。”他欲言又止,吊足她胃口。
杜盈星急了,拉住他的手大喊,“怕什么?有事我负责。”
“真的?”他眼眸闪动着阴光,冷冷扬唇。
“真的,我扛下一切。”她大声地许下承诺,承担接下来的责难。
就等她这句话,郑晓仁阴笑。“附耳过来,别让旁人听见才好……”
他压低声音说着借刀杀人的计策,利用她的妒意达成他的目标。
本来他是想借由杜大小姐来追查宝藏的下落,但是她像块冰似的难以亲近,话不投机半句多,让他顿生挫折,成了着死棋。
谁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待他不薄的上天又送来被妒恨蒙眼的杜三小姐,完成他未竟的计划。
“什么?这样不好吧!爹他……”她没害过人,不敢下手。
他假意要收回手握之物。“也对,缺德事还是不做为好,原本我是想你若在世伯面前大大出了风头,他必会奖励于你,到时你要什么大可提出来,以世伯的势力一施压,曲公子敢不改变心意,与你共效于飞吗?”
“等等,我做了。”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白色瓷瓶,紧抓不放。
郑晓仁笑了,背过身,露出歹毒眸光。
在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书房后,门外十尺远的大树后,走出一道颀长身影,目光凌厉注视合谋为害红叶山庄上下的蠢人。
“严功。”
“是,公子。”
“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回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