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的女人就像条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地攀着他,使得那柔软的丰腴与硬实的肌肉紧紧贴和。
眸色骤深,顾胜立刻毫不留情地把她从怀里扯出来,揪着衣领提起来,扭来扭去的她就像一条挂在半空中的腊肉。
“我不是让你们把她锁在房间里?”顾胜望着颜玉尔,话却是对下人说的。
“是、是,可是夫人她……”
“全部扣一个月的工钱。”
言毕将手里的“腊肉”丢到一边,继续上楼。
脚刚落地的颜玉尔忙不迭地跟上去,“不怪他们,是我骗他们开门的。”
顾胜理也不理地走进云厅,奴仆凑上帮他卸载缀饰,颜玉尔则是横着走在他身旁,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俊朗的恻脸,小嘴忙个不停,“工钱是什么?我有吗?你扣我的好了。还有,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房里呢?”
歪头等了片刻,没得到响应后又兀自开口,“我知道了,你还在生气,对不对?”
顾胜直接挥开帮他除饰的仆人。
大手利落地直接扯下腰际的玉佩与香囊,加快了往卧室走的步伐。
“因为我咋天打翻的那个瓶子?还是前天踢碎的盆?啊,一定是大前天……”
砰!卧房的门大力地在她面前摔上。
聒噪声戛然而止,世界终于清静了点。额角上已经爆出青筋的顾胜默不作声地开始亲自解衣扣,只是那堪称自虐的暴力动作泄漏了他此刻已经烦躁到了极限。
可才刚清静会,身后的房门被迅速推开,轻轻巧巧的女声继续着方才的话题,“一定是大前天的那块木头对不对?”
顾胜青筋猛地一跳!当初设计房间的时候为什么不在卧房里装上一把锁呢。
颜玉尔却浑然不觉,继续凑上前,“对不起嘛,我也不是故意的,以后我……”
“够了!”顾胜忍无可忍地霍地转身,猛然挥手指向门口,“闭嘴,滚……”滚出去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闷响打断,刚刚还在念叨着的颜玉尔被顾胜一胳膊扫倒在地。
察觉到有东西撞到手臂上的顾胜立刻低下头,错愕地发现被自己误伤的颜玉尔正傻呆呆地坐在地上,惊得连惊呼都忘记了,鼻子下还挂着两管鼻血,顾胜也有些傻了。
颜玉尔这时才反应过来,长长地哀吟了一声:“痛……”
她的呻/吟彷佛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向顾胜的头。
他、他居然打了女人!
回神之后立刻蹲下来,比颜玉尔脸还要大的手掌无措地乱挥,似乎不知该如何下手,“你、你还好吧?”老天,她的鼻梁是不是被自己揍断了?
“呜呜鸣,我好痛……”
“宋喻!”
半个时辰之后。
“怎么样?”
年轻郎中擦了擦头上的汗,“回雄爷,夫人并无大碍。”老天爷啊,这位爷下手可真狠,对这么漂亮的娘子都能下黑手。
“没骨折吗?”
“没有,喝上几副活血化瘀的药就……”
“死不了?”顾胜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
“死不了。”
顾胜沉了口气,挥挥手,“嗯,去楼下开药方吧。”脸色不快地转过身,就瞧见鼻孔里插着纸管的颜玉尔正乖乖地坐在床上,右手还抓着冰袋敷在鼻梁上。
她微仰着小脑袋,鹅黄色色的前襟上染了点点血迹,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负罪感拚命拉扯着顾胜冷硬的心。
该死的,他有什么好愧疚的,明明是这个女人不长眼,看到手臂也不知道躲一下。
顾胜看她几眼,烦躁地转过身去。
这样也好,被揍一下应该就知道怕了,省得她总是没完没了地黏着自己不放。
明明府上和颜悦色的下人这么多,可颜玉尔却偏偏喜欢跟着脾气不好的他,而且眼神还充满了信任与依赖,好像把自己当作了最亲近的人……
他讨厌这种感觉,被那种温暧的眼神望着会让他想起很多事情。
他神色一黯,忙对着一个下人做了个手势。
对方立刻会意,默默地走到床前,“夫人,奴才送您回房。”
“不要。”脆生生地拒绝,目光滑向不远处那闻言转身过来的男人,再度强调,“我不走。”
还不走?顾胜咬牙,厉声吓唬,“再不走,你断的可就不止是鼻梁了!”
“我的鼻梁不是没断吗。”捂着冰袋跳下床,轻巧地朝他走来,“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
顾胜下意识地退一步,“我就是故意的。”
“咹.”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就击溃了顾胜的虚张声势。
铁拳一攥,“你走不走?”
“待一会嘛。”颜玉尔取下冰袋仰头瞧着他,“我想和你聊聊天,好不好?”
她精致鼻梁上的青紫瘀血令顾胜的心底闪过一丝不忍。
又是这种眼神,纯粹、善意,充斥着满满的善意与示好,温暧得让他受不了。
他的目光滑过颜玉尔的眼、鼻,最终落到那水润嫣红的唇瓣上。
炙热的火苗在眼底起起伏伏,这种一见到她就会浮现的奇妙感觉令顾胜觉得很不安。
她到底是谁?时而呆呆笨笨、时而通透机灵,初见那日顾胜以为她是个痴儿,所以没有碰她,现在他又觉得颜玉尔不是傻,而是像是刚来到人世间似的天真无畏。
可不管她是哪一种情况,顾胜都确定她不是病秧子。
其实他也并不在乎颜玉尔到底是谁,反正他花了钱,只要娶回来个活的就行。
不管她是否是别有用心,顾胜都不在乎,因为他足够自信也足够自负,不相信有谁可以从自己这里占去一点便宜。
真正让他不想接近颜玉尔的理由,就是她所带给自己的温暧感觉,这让他觉得不安,所以时至今日他都忍着不去碰颜玉尔。
她很天真、很诱人,但却很危险。
“没什么可聊的。”顾胜目光一闪,从她身边走开。
“有啊,我今天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呢。”颜玉尔颠颠地跟上去。
“你每天都有很多话。”
颜玉尔咯咯地笑起来,那是因为阳界有很多新鲜的东西啊,她来到这里才几天,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整天都兴奋得不得了。
不过她可不能把这个理由告诉顾目生,于是只好岔开话题,“我今天发现了一样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
顾胜招了招手,守在厅里的下人便走进来帮他宽衣。
方才被打断的流程继续进行,他没再搭理颜玉尔,却也没再轰她走,就由着她在旁边叨叨,“不是特别好吃哦,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真是吃起来就停不下来呢。他们告诉我那叫……唔,瓜……瓜……瓜……”
呱呱呱!呱什么呱,她是青蛙吗?正在净脸的顾胜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神色无奈,却又掺杂了一丝丝的莞尔。
“夫人,子、子。”不知是谁在壮着胆子悄悄提醒。
“子瓜!”
子瓜你个头!顾胜受不了了,“那是瓜子。”
“啊,对对对。”脑袋点得像是小鸡啄米,“瓜子!瓜子真是好好吃啊。”
“那种东西有什么好。”顾胜冷哼着嘲笑她没见过世面,然后扔掉汗巾踱到桌前喝冷茶。
“真的很香啊。”颜玉尔也跟过去,“还很解闷呢,可以吃一下午。”
将冷茶一饮而尽,顾胜放下茶杯抬起眼,“聊完了吗?聊完就回房。”
“唔。”嘴一抿、眸一瞠,立即摆出小狗似的表情来,“你就这么烦我吗?”
顾胜无言以对。
颜玉尔巴巴地弯腰凑近,“嗯?”
第3章(2)
看着那张小脸,顾胜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才那奇怪的感觉又浮上心头,炙热的火光再度自眼底跃起,本能的欲/望驱使着他渐渐地低下头去。
她的唇离得这样近,樱桃般红润,彷佛在诱惑他去采撷。
两人的距离越发靠近,彷佛都能感到对方喷在脸上的鼻息,这时,颜玉尔还带着血迹的鼻尖忽然皱了皱,“好香。”
顾胜还怔怔的,“什么?”
“什么东西这么香?”迅速地眨眨眼,接着便寻着味道溜走。
近在咫尺的热度骤然消失,顾胜还有些失神,吞咽了几下口水之后才脸色尴尬地坐直了身子。
他拧眉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下人端着个托盘站在门口,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颜玉尔已经颠颠地凑了过去,耸着鼻尖对着托盘里的东西嗅来嗅去。
“就是这个!”颜玉尔眼睛一亮,接着朝顾胜看过来,“这个好香。”
顾胜抬眼,“什么?”
捧着托盘的下人立刻道:“回雄爷,是大师傅新送来的玉厄和素肉。”
玉厄酒与素肉是顾胜所经营的长生殿中的招牌酒肉,独家秘制、口味独特,且制作繁琐不易得,经常是耗费大章的人力与时间之后才只能得到那么一小点,所以也因此价格昂贵、数量不多,成了城里富人争相抢买的珍品。
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人讶异的地方,最让人意外的是,玉厄与素肉都是顾胜亲自参与制作的。
谁也不会相信性格乖戾、毫无耐性的他竟是烧得一手好菜,那双擅于舞刀弄枪的大手玩起菜刀来亦是行云流水、刀刀精准,明明是同样的刀、同样的肉,可经他手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只可惜,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尝过他做的菜了,所以这件事渐渐被虚化成了传说。
言归正传,这几日又到了新一批玉厄开窖、素肉收篮的日子,所以大师傅特意送了样品来让顾胜品尝。
“哦,放到书桌上去。”
“是。”下人将托盘放上去,接着又安静地退下。
颜玉尔追着托盘跑到书桌边。
顾胜大步走到书桌后坐下,这时宋喻也折回来了。
他的手里撺着一本帐簿匆匆地来到卧房里,正打算开口就瞧见了摆在桌上的那盘素肉和那壶酒,当即变了脸色,“谁把素肉端上来的?”
该死的,在未来的一个月内雄爷可都是食素的,完了完了!
宋喻忙看向顾胜,小心道:“雄爷,这是新换的大师傅,不知道规矩,您……”
“嗯。”随手把肉推到一边,“撤了吧。”
啥?这就完了?宋喻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把肉给端了起来。
“唔……”颜玉尔扒着桌角,眼睛一直追着那盘肉,见它要被拿走,下意识地沉吟了一声。
顾胜瞥她一眼,“想吃?”
颜玉尔的眼睛嗖地亮起,“嗯嗯。”
“好。”在对方欢呼之前,立刻又说:“但是不准说话,吃完就滚。”
颜玉尔有些犹豫。
可她还想再和顾胜待一会儿呢。
“成交吗?”
“唔?”
“好,宋喻,端……”
“成交!”
顾胜给宋喻使了个眼色,“端到那边去。”
素肉被端到离书桌很远的圆桌上去,颜玉尔立刻追过去。
耳根子终于清静下来,顾胜揉了揉眉心,转而拿起桌上的帐簿开始翻看,满头雾水的宋喻走回来,一面悄悄地打量着主子的表情,一面给他倒上一杯玉厄酒。
哎,今天的雄爷怎么这么奇怪呢?
心情好像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糟糕……不应该啊,每年临近那个日子的时候,他的心情都会特别差。
顾胜看着帐簿,伸手拿起酒杯浅酌了一口,而后便凝眉放下,“时间不够。”
“啊?”光顾着走神的宋喻没反应过来。
“过些日子再开窖。”
为了方便监督品尝,顾胜特意在家里建造了酿酒用的地窖和晒肉用的肉坊,因为两样东西一个需要酿制、一个需要腌制,不但费工夫还难以拿捏时间分寸,所以每次大师傅尝过之后还要取些小样品送来给顾胜,让他决定是否该开窖或者该收肉。
此时顾胜发了话,就证明玉厄酒还要再酿几日。
“是。”
“是不是快到这个月十五了?”
“再有七日便是十五。”
“记得把那天空出来,我要去整理拟香阁。”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顾胜都会去拟香阁整理食谱。
“奴才明白。”
接下来主仆二人便看起帐簿说起生意上的事情来。
顾胜和宋喻说到一半,却见颜玉尔忽然扑了过来,“水、水!”
两人不约而同地谅异抬眼,只见悠得满脸通红的她掏着胸口冲过来,捧起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将那银壶中的酒水全部灌入腹中之后,卡在喉咙里的那口干肉片才终于下了肚,颜玉尔长呼出一口气,当的一声把壶放回去。
“嗝。”灌得太猛,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宋喻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顾胜一脸惊愕,“你……都喝光了?”
颜玉尔擦了擦嘴,使得唇儿更艳,“好好喝。”
顾胜无语。
宋喻有些担心,“夫人,您没事吧?那酒……”那酒的劲可是很太的呢。
颜玉尔看向宋喻,友善地笑笑,“没事啊,我很好。”
她拿起酒壶晃了晃,“还有吗?”
宋喻不知该如何回答,“呃……”
“没有了!”
拍案声惊得两人同时看向顾胜。
“你知道那酒值多少钱吗?居然当成水来喝!”
“我、我噎到了嘛。”
“噎到就去喝水。”
“可房间里没有水啊。”
顾胜气得站了起来,“还敢顶嘴!”
钱倒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她喝酒的姿态。
她知不知道就这一小壶,师傅们要费多大的力气才能酿出来?
可这女人居然、居然把它当成水似的一口气喝光,多少人想暍都喝不到的东西,她居然这样浪费!
顾胜心疼得脸色发青,抬目再朝圆桌看去,只见那一迭素肉已经只剩下渣了。
顾胜忍不住捂住额头,发出怒极的呻/吟。
素肉,用各种珍贵药材腌制,经过多重工序、耗费大章时间腌制出来的素肉居然被她这么快就吃得只剩下渣了!
这么好的酒、这么好的肉,她为什么会吃得好像猪八戒咽人参果?
这个女人都不蒙得好好品尝一下的吗!老天、老天……顾胜直接单手捂住眼,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喂,你生气了?不要这么小气嘛。”
“出去!”
“喂……”
“宋喻,快把她给我拉出去。”
“我真的是噎到了啊。”
“宋喻!”
见顾胜那轰人没得商量的语气,她也有些生气了,颜玉尔哼了一声,挥开宋喻扶过来的手,“呋,我也生气了!”
“你生什么气?”
“你偷藏那么多好东西,却不给我吃,小气!”
在食物这方面颜玉尔是绝对不会退让的,他不是她的饲主吗,怎么可以偷藏食物?而自己才吃了那么一点点就发脾气,真是过分!枉她还那么信任他、那么喜欢他呢,没想到顾胜那么小气又狡诈。
她气呼呼地拂开宋喻的手,“我自己走!”
宋喻退到一边,看看颜玉尔,又看看顾胜。
顾胜坐回到椅子里,脸色铁青,“你也走!”
“是、是。”
人都走光了之后,顾胜忽然拿起帐簿,接着又狠狠地往桌上一扔。
猪一样的女人,一点品味都没有,就知道吃!
这几日来天天黏在他屁股后面,不论他如何大吼大叫都不走,现在因为少给她吃点东西就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