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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我横行天下  第13页    作者:千寻

  师父的死让她怨恨自己,前世师父体弱,今生她拼命攒钱、采药,厨艺普通的她炖得一手好汤,就是为了帮师父补身子,眼看着师父身体越来越好,都不晓得她有多得意骄傲,她甚至相信自己改变了师父的宿命,但是并没有。

  然后是蓝殷的出现与失忆。她怎能不恐慌?倘若重生一回,所有事都会回到原点,那么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咬紧牙关,闷头快跑,她极力告诉自己不会出事,却忍不住想起爹爹躺在血泊里的模样。

  蓝殷在后面追赶却没出声阻拦,他想知道漫漫到底在担心什么,预知了什么?

  漫漫一路狂奔,冲到村长家前,看见屋前围了一堆人,多么熟悉的场景,当下心脏一窒,胸口泛疼。

  完了,还是发生了?

  强忍酸楚,她用力拨开人群,在看见躺在血泊中的爹爹那刻,脑袋彷佛被人狠狠一捶,剧痛难当!

  她冲到父亲身边,看着砍在他肩胛骨上的斧头,这时候她连发脾气都没有力气,她颤巍巍地从荷包里面拿出银针,对着不断抽搐的父亲说:「爹爹别怕,漫漫来了,漫漫会救您的。」

  对,不怕,她那样努力习医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今天,她再不会放任爹爹在自己面前死去!绝不会,她是小神医,是比御医更厉害的大夫,她会救活爹爹的,绝对!

  取出银针,扎在父亲伤口附近,鲜血以眼睛能看得见的速度缓下,再扎上几针之后,血停下来了,她用银针护住心脉后为父亲号脉。

  「我需要……」

  漫漫刚开口,就听见蓝殷接话。「需要什么,我回去拿。」

  那声音像天籁,瞬间把勇气全数灌注到她身上,漫漫迎上蓝殷的视线,然后真的不害怕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但就是心定,彷佛只要他在,就没有什么可以为难自己。

  「我需要药箱,黑色柜子左边第二个抽屉里有一组用牛皮包起来的手术刀,我用油纸包了许多煮沸过的棉布,也带过来,我还需要……」她飞快念出一串药材名字。

  前世她学艺不精,认为父亲只伤了骨头,却不晓得他被打得脾脏破裂,最终死于腹内出血。

  「好,我马上回来。」话落下同时,蓝殷已不见踪影。

  「村长,请帮我整理出一间干净的房子,换上干净的被毯,再把家里的蜡烛全点上。」

  点蜡烛?这是要验屍?陈久嗤笑一声,冷眼看着众人。

  村长吓坏了,他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连忙点头吆喝家人动手。

  村民合力把薛正抬进屋后,屋外又开始吵嚷起来。

  是陈久带人在外头闹事,他们是金元赌坊的打手,今天特地过来逼村长还钱,他们恐吓要是敢不还债,就断村长一条胳臂、一双腿。

  金元赌坊是江建和开的,没错,就是蓝殷张冠李戴冒充的那个男人。

  金元赌坊规模大,服务好,一面赌博还有美女随侍在侧,暖呼呼的香气在耳边吹拂,鼓吹赌客别歇手,就这种方法,让金元在短短两年内成为京城规模最大的赌坊,赚得一整个钵满盆溢呐。

  你到外头问问,京城最有钱的是谁?百姓不会回答皇帝,却会告诉你是江家。这些年江家风头无人可比,难怪江贵妃在宫里能横着走,连皇后娘娘见着也得客气礼让,便是王爷、皇子遇见江家人也得退让几步。

  比起当年蓝殷被丢出来的那间,金元赌坊够狠也够霸道。

  金元赌坊伤人是日常,就算打死人也无妨,反正背后有江家撑着,谁也不敢多话,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人拿他们有办法,因此一天天下来,江家赌坊越开越大,声势越发高涨。

  薛正摊上的就是这等烂事,他正在盖房,打手来的时候大声一喝,吓得正在屋顶铺瓦的他手一滑,瓦片不偏不倚砸在打手头上。

  赌坊打手认定这是挑衅,一怒之下把薛正从屋顶上抓下狠揍,挨砸的那个还抓起斧头往他身上一丢,这时薛正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哪躲得过横空飞来的斧头。

  握住爹爹粗糙的掌心贴在自己脸上,她柔声道:「漫漫一定会把您治好,我发誓。」

  再不重复过去错误,她要抵死相信,命运并非注定,而是能被改变,即使不安心虚,她也要逼自己坚信到底!

  第六章  救父渡死劫(1)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怎地,想欠债不还?」打手在门口耀武扬威。

  「求求大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把赌债给还清。」

  村长愁眉苦脸,这下子连老大的婚事都甭想了,老二这个败家子,早该把他的腿给生生打折,就不会成天在外闯祸。

  「当我们是傻子?上个月就这么说,结果呢,等一个月,把人给等失踪,这会儿我们要是再相信,下回过来时恐怕早就人去楼空了吧!」

  打手当中领头的叫陈久,他长得五大三粗,口臭很严重,一张嘴就把对面的人给熏坏了,他把衣襟扯开,露出半个胸口,双手插在肥腰上,抬起长满胡须的下巴,傲慢地看着村长。

  「老大,别跟他们说这么多了,我看刚才进去那女的长得不错,要是卖到青楼能值这个价。」他比出两根指头。

  陈久点头,认同这个建议。「行,把她交出来,银子就甭还啦。」

  他刚说完,喽罗们争功似的将村长往旁边推开就要进屋抢人。

  村民们心急不已,那可是他们的小神医啊!他们拦在门口,不让打手进屋。

  打手们面面相觑,这丫头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那么多人不要命地护着。

  陈久抓起匕首在空中一阵乱挥,出言恫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

  村长跪地求饶。「那位姑娘不是我们家的人,大爷不能抓走她。」

  「不抓她?行,那能抓走哪个,您老给咱点个名。」

  陈久看着众人,脸上冷笑,心中却道:这次孙掌柜看走眼啦,竟让张家老二赊欠这么多,这下子恐怕要变成烂帐。

  「我们会还钱的,一定会,求求大爷给我时间,我立刻卖田卖屋……」

  「哈哈,村长还不晓得吧,你家老二早把田契屋契全给抵押了。」

  「什么……不会的……」村长太太拼命摇头,心中慌乱,立刻跑进屋里一阵翻箱倒柜。

  不久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吓得村民面面相觑,心中暗想:完蛋,村长家这个坎儿怕是过不去了。

  喜事没得办啦,就怕村长娘年迈体虚,要是气死了恐怕还得办丧事。唉,孩子没养好,真是灭家祸害啊。

  陈久大手一挥。「兄弟,进去把那娘儿们拉出来。今儿个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事儿了结,爷可没那个时间为区区一百两老往这里跑。」

  就在打手准备硬闯时,蓝殷带着药箱回来了,他排开人群,正打算把人一个个往外扔时,漫漫出来了。

  她走到陈久面前,寒声问:「是你拿斧头砍我父亲的?」

  蓝殷皱眉,他们到的时候薛正已经倒在地上,根本没看见是谁动的手,她怎么能够笃定是他动的手?

  「那个是你父亲?不像啊,是亲生的吗?」陈久痞笑,伸手往她下巴勾去。

  往后一缩,漫漫问:「你最近经常感到疲倦,头晕口腻,有时候觉得反胃,恶心想吐,吃什么都不香,偶尔在午时过后会微微发热,对不?」

  「你!」陈久吓到,这丫头会算命吗,怎会说得那么准?不等陈久反应过来,漫漫又道:「你戳戳自己胁下。」

  陈久半信半疑,伸手指往胁下一戳。

  「啊!」他大叫一声,夭寿痛啊,怎么会这样?太邪门了!「姑娘……」

  他刚开口,漫漫拿出银针,直接往他裸露的胸前戳去,连叫都还来不及,针已没入两寸,顿时他全身如有千万只小虫在啃噬般又痛又痒,难受得想在地上打滚。

  「忍着,别动,针不能拔。」

  这、这……这怎么忍啊?他挠头抓腮,痛苦得不得了,不能在地上滚,就只能在墙上树上蹭。

  眼看着一个吗髯大汉突然上窜下跳,活脱脱像只猴子似的,滑稽的模样看得众人哈哈大笑。

  漫漫硬是让他蹭上一刻钟,蹭得后背鲜血淋漓,眼泪滚滚流下,方才的威风再不复见,才对陈久的手下说:「把人给扶好了。」

  这场景太惊人,手下只好乖乖听命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把陈久给架住,并将他的手压制在身后,让漫漫把银针再往里头戳进三分。

  这会儿不是痒,而是痛了,痛进骨髓里,痛得他冷汗直流。

  看着他,漫漫的脸上没半分表情,半晌后银针取出,她说:「你再戳戳胁下,看看如何?」

  这会儿他哪还有力气往自己身上戳?

  蓝殷上前助他一臂之力,手指狠狠戳去,陈久讶异地看向自己胸口。

  咦?不痛了?他惊讶地看向漫漫。「姑娘,我……」

  她根本不听他说话,直接回答。「你还有半年可以活,珍惜吧,少做点坏事,看看能不能争取别下地狱。」

  陈久的眼瞳瞬间收缩,好端端的怎么就只剩下半年可活?

  「求姑娘救我。」砰地一声,陈久双膝跪地,在地上连连磕头。

  「可以,但我的诊金很高,你确定要我救?」

  「多、多高?」陈久看着漫漫,等着她喊出天价。

  「刘老二欠你多少?」

  他忙把借据往前递去。「一百两。」

  「还有呢?」

  还有房契地契,但这破旧屋子和几亩瘦田些加一加,不过几十两。「如果姑娘能救我性命,我回去后立刻把房契地契给送过来。」

  「行,借据先收下,剩下的下次一起带过来。」

  漫漫把借据交到村长手里,村长感激得老泪纵横。

  「可如果你收下那么贵的诊金……」陈久话没说完,村民就一个个跳出来。

  「人在福中不知福,漫漫肯帮你看病,是你家祖坟冒青烟!」

  「被漫漫看过的病人,就没有不好的。」

  「诊金再贵也没有命贵,没了命,兜里银子再多也没用。」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陈久心慌,他想反正这笔肯定是烂帐了,要回来的机会不大,算了,就这样。

  陈久道:「行,我治,但如果治不好,你也别想逃得掉!」

  漫漫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抓起陈久的手当众面前号脉。

  这一号,和她猜想的相差不大,漫漫从医箱里取出纸笔,飞快写下:胡柴两钱半,当归五钱,白芍两五钱,郁金三钱半,陈皮两钱半,茯苓三钱半,青皮一钱半,枳实两钱半,山楂三钱半,金钱草五钱,甘草一钱半。

  把药方递给陈久后她说:「一天一服先喝十天,十天后再过来让我看看。」

  丢下话,漫漫提起药箱对蓝殷说:「进来帮我。」

  里面那个男人伤成那样,她真要救?还有得救吗?

  要是在过去,陈久这会儿该走了,惹下人命官司,就算对方拿自己没辙也不想沾染晦气啊。

  但陈久留下了,如果连伤得那么重的人都能救得活,那她还真是神医了!

  脾脏破裂,锁骨被砍,再加上失血过多,父亲的状况非常不好,但漫漫必须有信心。

  取手术刀,划开父亲胸腹,鲜血涌了出来。

  看着漫漫专注神情,蓝殷越发着迷了。

  像上次那样,两人配合得无比默契,递刀,穿线……她不必开口,他便知道要做什么。山光西落,池月东上,星子在夜幕中闪耀,在烛光摇曳中,漫漫完成了手术。

  她为父亲盖好被子后,开始动手整理手术用具。

  蓝殷问:「你怎么看出陈久有病?」

  「他说话时嘴巴发出带着排泄物的臭味,这代表他的肝脏有问题,再加上他袒露胸口,我看见他胸前、脖子上头有许多红色的蜘蛛痣,问他症状时他惊吓得说不出话来,由此可知我的判断八九不离十。」

  「他真的只能活半年?」

  「唬他的。」她就想诈出刘老二的借据和契书,替村长化解这次危机。

  「那他胁下是怎么回事?」

  「任何人戳那里都会疼痛,只是疼痛程度不同,至于给他施针,纯粹是惩罚,我要为父亲讨回公道。」

  这样就算讨回公道?蓝殷摇头,她太善良。

  确定那个被砍得一脚踏进鬼门关的男人居然被救活后,陈久万般珍惜地捧着药方离开。

  村长全家人连夜去找亲家,将自家遭遇的横祸告知,因此村长家里只剩下漫漫、蓝殷、薛正以及后来赶到的李氏。

  屋里,李氏靠在床边睡着了,院子中,漫漫和蓝殷肩并肩,背靠背,没有团圆大餐,只有几个邻居送来的月饼和鸡蛋。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今年的中秋,月色分外明亮。」

  漫漫一笑,谁说他是草包纨裤?分明就很有才。

  蓝殷剥开鸡蛋送到她嘴边。「吃一点,今天你累坏了。」

  对啊,今天事超多,不过也不是没收获,至少收了几十条毒蛇,至少……这一关,父亲能够闯得过。

  她咬一口蛋,他笑着把剩下的半颗送进自己嘴里。

  这种过度亲密的动作,是情人夫妻才能做的,她应该拒绝,但是今天……她筋疲力尽了,没有力气也不想阻止他的亲匮。

  他又剥开第二个,这次她试着把头往前伸,想把整颗蛋塞进嘴里面。

  但他缩回手,漫漫一口咬下,还是咬掉半颗,然后他又俐落地把半颗吃掉。

  「那是我的蛋。」她温声抗议着。

  「不能吃吗?我也饿。」他无辜无害的模样让人对他说不出责备的话。

  「你吃你自己的。」

  「我哪有『自己的』?衣服你的,鞋子你的,连我的命都是你的。」

  这话……接不了。

  见她被堵得说不来话,蓝殷得意,一把将她扣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唱起催眠曲。

  应该挣扎的,但是今晚不想,今晚她想要有个依靠,想要在他强势的怀抱里寻找一点温暖和安慰,所以疲惫的漫漫很安静,安静地看着天边圆月,安静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竹叶香,安静地闭上眼。

  今晚,一夜好眠。

  然而村子另一边就没有这么安适祥和了。

  董姝回家时发现半个人都没有,闷闷地坐在桌前,连最喜欢的月饼都没胃口。看着满桌菜肉,她想起所有人都说她们母女很幸运,能够成为薛家人。

  这是事实,在进薛家大门之前,她过得比乞丐好不了多少。

  好赌的亲爹,恶毒的祖母,整天抽着烟管骂她赔钱货的祖父,在那个家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张开眼有做不完的事。

  后来亲爹欠下赌债,被人砍死,祖父母把她们母女赶出家门,她又冷又饿觉得自己就快死掉,抱着娘哭得喘不过气。继父看见她,说有个女儿和她一样大,他心疼自己,就把她们母女接回家。

  然而董姝只觉处处低漫漫一头,没想到长大的漫漫更是出落得姣美清丽、聪明伶俐,与她相较,董姝输得彻底,她嫉妒、怨恨,却偏偏要依靠对方赚钱养活,这让董姝的骄傲撞了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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