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厉桦留下来,你先离开。”厉政刚对郭莉顺说道。
“可是——”郭莉顺满脸的不敢置信。
“没有可是。”厉政刚从郭莉顺手里抱过孩子,孩子哭累了,早睡得不醒人事,连动都没动一下。
蓝萱无心去注意郭莉顺的表情,她只是咬着唇,整个心思都放在厉桦的身上。看着孩子泪痕未干的脸庞,她的眼眶红到随时都有可能会爆出热泪来。
“我们走吧。”厉政刚低头唤着蓝萱,要她一起走出玻璃屋。
“怎么会这样?”蓝萱不停地低喃着。
厉政刚锁住她的眼,沉声地说道:“我们会找出原因的。”
蓝萱点点头,牢牢地揪住他的衣衫一角,与他一起往前走。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一个让孩子害怕的母亲,但她发誓她一定会尽力找出原因的。
厉桦是她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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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厉政刚将厉桦放到他们的大床上,安顿完毕了之后,他要蓝萱将她今天所拍摄的绘本照片,传送到电脑里。
只是,这一瞧之下——
他们的世界顿时天崩地裂。
蓝萱的泪水奔流满面,即便已被厉政刚紧紧地抱着,她的全身却还是不停地颤抖着。
“怎么会这样?”蓝萱望着电脑里的手工制绘本照片,每看一张,她的心就要被鞭打一次。
第一本绘本中的妈妈会变成魔鬼,咬掉孩子的头,只有保母能保护孩子。
第二本绘本里画着当保母拍着孩子肩膀时,孩子就要听话,否则恶魔会咬着孩子的脚。妈妈拍孩子肩膀的时候,孩子要快点逃走或是大哭,否则妈妈会变成恶魔。
蓝萱看着绘本里那只被鬼衔在嘴里的手臂,她已经不敢再看下去了。
厉政刚的脸色并没有比蓝萱好太多,他双唇惨白,按着鼠标的手掌冷汗涔涔。他怎么会为孩子挑选到了这样一个保母,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郭莉顺的异状呢?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是那样一个对孩子漠不关心的妈妈,厉桦不会生活在恐惧之中……”蓝萱目光茫然地看着他,手指泄忿似地掐着自己的手背。
“别伤害自己!”厉政刚牢牢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错不只在你,我每天都拨时间出来和孩子相处,却不曾发现厉桦……”厉政刚声音变得嗄哑,他的眼眶也随之泛红了。
“你至少是认真地在对待孩子的,该被苛责的人是我。就算我当时和你之间的感情出了状况,但孩子总是无辜的,我怎么可以把他当成空气一样地忽略他?十分钟……郭莉顺说,我一天只陪孩子十分钟,我是个什么样的妈妈啊?”
蓝萱猝地抱住双膝,闷声痛哭了起来。她为那些逝去的时间而落泪,为厉桦这一时间的恐惧而痛哭,也为老天爷又给了她二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而哽咽。
厉政刚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拥着她,任由他眼睛里的眼泪风干。
“我打电话叫律师来商量对策,我要她得到该有的报应。”厉政刚的情绪才平复,他马上拿起电话。
蓝萱哭到没了力气,只能躺在他腿上,怔怔地仰望着他。
“律师明天一早就会偕同警察一起过来。”厉政刚挂断电话后,用袖子抚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对不起……我好爱哭……”蓝萱红着眼仰望着他。
“哭是代表了你对很多事情还有情绪,我很高兴你愿意展现出你的心情。”厉政刚把她的发丝拢到耳后,陪她一起深呼吸,镇定着心神。
蓝萱凝望着他,感觉胸口正焚烧着一把火焰,烧得她不得不张开嘴,让那股热力脱口而出。
她倏地正坐起身,握着他的肩,认真地说道;“我爱你。”
“我也是。”厉政刚定定地凝望着她。
蓝萱摇头,苦笑地说道;“你不用安慰我了,你怎么可能会爱我呢?我曾经那么冷漠无情哪。”
“别忘了,在你那么糟糕之前,你是唯一同时能让我感到平静与热情的女人。”他说。
“谢谢你——为了所有的一切。”蓝萱含着泪笑了,她捧住他的脸颊,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
“我去找郭莉顺,你待在房间里陪着厉桦,好吗?”他说,只想快点解决这个问题。
“我去找她。”蓝萱睁着红肿的眼,坚定地看着厉政刚。“看绘本就知道,她的某部分行为是针对我的,她想取而代之我的地位。况且,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编出她和你之间有感情的那种漫天大谎。”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我要一个人去,因为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而且我再也不要让任何阴影挡在我的婚姻里头了。”蓝萱握着他的手臂,认真到连眉头都拧了起来。
“好,那你叫她到游戏室,拿出绘本和她对质。把你们所有的谈话内容都记录起来,我会在房间里看着电脑监控你们,一有状况就马上过去。”
“好。”蓝萱紧握了下厉政刚的手,她深吸了口气,按下内线电话。
约了郭莉顺到游戏室之后,她挺直背脊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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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郭莉顺走进游戏室,看到蓝萱红肿的双眼时,她面无表情地站到蓝萱面前。
“夫人找我有事吗?”郭莉顺问。
“你不问厉桦怎么了吗?”
“厉桦?既然夫人这么费心地想把他带在身边,我想他就算有任何情绪,你一定也都能处理妥当的。”郭莉顺面露讥讽地说道。
蓝萱愤怒地眯起眼,发现她完全没法子原谅郭莉顺。她原本还打算着如果郭莉顺是因为真心喜欢孩子,所以才做出了这些错事的话,那么她或许可以考虑放郭莉顺一条生路,谁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蓝萱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几本自制的绘本,啪地一声放到桌上。
“麻烦你解释一下,这些绘本是怎么一回事。”蓝萱凛着面容,以一种冷静到近乎逼问的声音问道。
郭莉顺脸色苍白,力持镇定地说道:“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是吗?我问过厉桦,他说你念过这些绘本给他听。”蓝萱面不改色地说着谎,就是要逼她承认错误。
“厉桦弄错了。”郭莉顺说完紧抿着唇,抵死不否认。
“好,那么请你告诉我,除了你之外,会有谁把这种绘本放在这里。”
“可能是某人偷藏在这里,想要陷害我。”郭莉顺瞪着蓝萱,从齿缝里进出话来。
“我为什么要陷害你?”蓝萱冷冷昂起下巴,直截了当地反问道:“你只是一个保母,我们要辞掉你,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你的这番说词,谁会相信?况且,这是自制绘本,我们要对照你的笔迹,简直易如反掌。”
郭莉顺紧绷着脸,拼命地想着脱身的方法。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蓝萱问。
“因为我想要厉桦把我当成真正的妈妈。”郭莉顺垂下眼,一手捂着胸口,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的目标不在厉桦,而是厉政刚,对吗?”
“夫人!你饶了我吧!”郭莉顺突然双膝落地,跪在蓝萱身前。“我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先生的孩子了。”
蓝萱怔怔站在原地,不能置信地瞪着她。
“为什么要撒这种谎?”蓝萱冷冷地问道,娟美脸孔像一张白瓷面具。郭莉顺怎么会以为她会相信这种鬼话?
“我没有撒谎,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等孩子出生再带去验DNA,孩子流有厉家的血液总是事实。我只不过希望先生将来能念在厉桦的分上,尽一点点力量帮助我肚子里的孩子。”
蓝萱身子瑟缩了下,她抱住双臂,血液被冻成了冰。
郭莉顺看着蓝萱恍神的脸庞,她连忙再加把劲说道:“拜托你别告诉先生,他一定不会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的。”
郭莉顺当然没怀孕,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她在蓝萱住院期间,从他们房里偷拿到的那些珠宝,从埋藏地点——阳台盆栽里带走。
既然先生对她的深情无动于衷,那她总得为自己捞点好处吧。
一旁的蓝萱捧着抽痛中的双鬓,根本没听到郭莉顺后面所说的话。
现在,让她痛苦不已的,不是郭莉顺的话,而是她脑中的回忆。
“孩子流有厉家的血液……看在孩子的分上……”
这些话像一把隐形刀刀刮着她脑中的铁锈,刀刀太锋利刮得她鲜血直淌,她知道自己听过这些话!
当时,这些话是出自于一个电话的女声中。
女声说,孩子流有厉家的血液啊!女声说,厉家财大势力,随便一弹手指就可以养孩子十年、八年的。女声说,厉政刚至少应该念在婆婆的分上……
厉政刚并没有否认!
蓝萱扶住墙壁,纤细身子像一块软绸渐渐地飘落在墙角。
为什么要让她回想起这些?她宁可不要回想起来!
砰——
门被用力地踢开来,厉政刚铁青着脸孔,凶神恶煞地走到郭莉顺面前。
“我从没跟你发生过任何关系,你现在就给我到医院去做检查。”他咆哮出声。
“先生!”郭莉顺完全没料到厉政刚会冲进来,而且还偷听她们的对谈。
“我已经请律师马上过来了,如果律师认为警察可以带走你,你待会儿就会在警察局了。”厉政刚不客气地说道。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郭莉顺开始装傻。
“游戏室里装了摄影机,你方才的言行都被拍了下来,光是你对厉桦的心灵威胁,就已经足够让你吃上官司了。”厉政刚恶瞪着郭莉顺,如果眼神能致人于死地的话,他很乐意拿来对付郭莉顺。
“不可能!”郭莉顺尖叫出声。
厉政刚回头,向等在门口的管家交代道;“把她带到楼下会客室,等律师来再叫我。”
管家板着脸,上前走到郭莉顺身边。“麻烦你跟我到楼下。”
郭莉顺冲出门口,连跑带滚地冲下楼梯,恨不得马上就能逃出这个家。
“等等——”管家追了出去。
游戏室再度恢复无声,蓝萱仍然弯身蹲在墙壁边,抱着头不住地颤抖着。
厉政刚看着跪坐在原地,急喘着气的蓝萱。
“你相信她的谎话?”他涨红了脸,声音被怒气拉得颤抖。
“我不相信她。”蓝萱抬头望着他,小脸上毫无一丝血色。
厉政刚神色稍缓,他弯下身,打算要扶起她。
蓝萱咬紧牙根,奋力地推开他的手。
厉政刚惊讶地看着披头散发的她,正用一种怨恨的眼神回瞪着他。
“拜郭莉顺之赐,我想,我已经想起我为什么会和你渐行渐远的原因了。”她说。
方才蜷身子角落时,她的脑子像得了强迫症似地,拚了命地攫取着任何一丁点能组织起回忆的片段。
她好痛、她根本不想回想,可回忆就是不愿意放过她啊……
“为什么?”厉政刚握住她的肩,因为她的怪异行径而感到极度不安。
“你混蛋……”这句责骂像是一声心碎的啜泣。
她掐紧拳头,很努力地不想让泪水夺眶而出,无奈却还是失控地对他哭喊出声来——
“在厉桦还没出生前,我在电话中听到你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她说你的另一个儿子,已经六个多月了。”
第十章
“我哪来的孩子!”厉政刚脸孔一变,蓦地咆哮出声。
“如果孩子不是你的……”泪水刺痛她的眼,痛得她睁不开眼睛。“为什么当对方说孩子流有厉家的血液时,你完全都不否认?”
“因为那是我哥哥的孩子!”
厉政刚的话像凭空出现的妖魔鬼怪,吓得蓝萱定定在原地,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她愣愣地看着厉政刚脸上的愤怒与心痛,感觉到他的痛苦像海浪一样地袭来,打得她再无招架之力。
她对他们的婚姻做了什么事啊……
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住自己的身子,只能任其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
“我不知道你有哥哥?”她低语着。
“我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弟弟。我父亲在世时,便已经拿了一大笔钱给他们,要他们签下放弃继承权的切结书了。因此,我们全都不提这事,我也不认为他们和我有关。我弟弟已经死了,哥哥则因为吸毒贩毒,在牢里待了很多年。他有个太太,有了孩子,三不五时就希望能再从我这里要些安家费。”
厉政刚瞪着她的眼,声音平静地叙述着。
蓝萱不敢看他,因为他眼中浓重的谴责意味,让她实在没法子承受自己的愚痴。
“他们现在人呢?”
“听说跑到大陆了。”他后来还是给了那个女人五百万,希望孩子能平安出生,没想到哥哥才出狱又犯了案,最后逼不得已才离开了台湾。
屋内,无声。
蓝萱在几度深呼吸之后,她紧握着拳,勇敢地走到了属政黑的面前。
“对不起……”
“你为什么不当面问我?只因为你少了一个求证的动作,我们的婚姻差一点就毁在你手上了,你知道吗?”厉政刚掐住她的肩膀,不客气地对着她大声咆哮着:“你知道吗?”她的不信任,比什么都来得伤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蓝萱闭着眼睛,只能虚弱地反复说道。
“你怎么可能想不起来,毕竟你已经想起不少事情了,不是吗?”厉政刚讥讽地说道,刚毅的嘴角因为痛苦而频频痉挛颤抖着。“顺道告诉你,在你当时偷听到这通电话之前,你还拿着一组你父亲交给你的照片——那是在我们结婚前,我和其它女人在一起的照片——来质问我的忠诚。”
“我……”蓝萱咬着唇,紧握着拳,无力也无能去争辩什么了。
“我给予你的是我完整的心,可你却无时无刻地总以怀疑来对待我,你要我怎么敢再相信你?”
言毕,厉政刚灼热黑眸变得黯淡,他别开眼,不愿再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现在的心碎,是过去的她所埋下的不信任种子,可他没想到她竟连辩解机会都不给他,就直接将他定了罪。这就是他付出真情之后,所得到的回报吗?
厉政刚颓下肩,转过身,高壮的身子像打了一场败仗地缓缓走出了门口。
而蓝萱脸色惨白地坐在原地,心碎地看着厉政刚的背影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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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的凌晨,蓝萱望着身边酣睡的厉桦,在他颊上印下一个吻后,她缓缓地走下床。
这一晚,厉政刚还是没回到房间里。
事实上,打从今天早上厉桦醒来,而他们共同对他解释了关于绘本,还有拍肩膀的事情之后,他便开始与她避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