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知道她在这里很危险,贺采鹭在玫瑰酿里下了毒,想要冤她害她;赏荷时,小姐不是失足落水,是让贺采鹭派人给推的,我不过暗示你一句,小姐回来了,你就对小姐下毒手,这里实在太危险,小姐不应该继续待着。”
所以他和父亲接上线,他们交换条件,他帮父亲救出向光礼,父亲帮他和小姐离开,偏偏那么好的计划竟然遭到破坏。
“我没对她下毒手!”宇文骥怒斥。
“你敢说那串檀木雕刻、会散发香气的八宝珠链不是你给的。”
“八宝珠链?”他想起来了,那是最近绘夏很喜欢的一件饰品,经常见她戴在身上。“一条链子和下毒手有什么关联?”
“不是你做的?”他扬眉问。
“不要绕圈子。”宇文骥又想抓他的衣襟了,却又怕他说不出话。
“所以又是贺采鹭?也对,她知道你百毒不侵,这个毒害不了你。”
赵铎等不及了,轮到他弯腰,一把提起赵立国,怒声斥道:“把话说清楚!”
他微微一哂。“八宝珠链上的香气是寄生紫的味道,寄生紫非毒,独自存在对人体无妨,但若与檀木相结合就会产生巨毒,这毒连续吸上十二个时辰就会让人中毒却不自知,中毒后,身子将渐渐转弱,直到长卧不起。那日小姐来看我,我见她瞳仁间隐含血丝……”
宇文骥听到此处,再也停留不住的转身离开牢狱。
赵铎瞪了他一眼后也跟着转身。
“赵铎。”赵立国喊住他。
“什么事?”
“看在我们是堂兄弟的份上,我可不可求你一件事?”
“说!”
“给我一把刀子,让我和小姐一起同赴九泉。”
赵铎的眉头拧了,怒视他。“你凭什么认定绘夏会死?”
他缓缓摇头,脸上浮现一朵凄迷的笑容。“如果小姐还有活命的机会,我会想尽办法求得生存,但现在……我一心求死。”
看着他的笑容,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一甩袖,追着表哥而去。
凝眼望向赵铎的背影,赵立国苦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果报,谁也替不了谁。”爹一生一世的心血终成枉费了。
他起身,锐利的眼神紧盯住那片凹凸不平的墙面,深吸口气,他向前撞去。
砰!偌大的撞击声传来,狱卒随之赶到,临终前他只留下一句,“小姐,阿福先你一步而行。”
咽下气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娇俏的女声说:“耍白痴啊,你死什么死啊,要给牛头马面做业绩吗?你的血可以救活你的小姐啊,笨!”他听见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想的,是奈何桥上与小姐重逢。
总是昏昏欲睡,日里睡、夜里睡,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前几天还能勉强下床吃点东西,可这两日力气渐失,她连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她发现不对劲时,想呼救也没人应,直到她想起来可以压压手臂间的红点,让剪春她们来帮忙时,她连挪动五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快死了吗?没病没痛没伤,她全身上下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要死了?她想破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定很愤怒吧?他肯定让为她和阿福是同伙的,唉,政治斗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什么时候才给她过点太平日子?怎么没人清楚荣华富贵转眼成空,人生自在好过金馁玉缕,成日算计只会走向腐败灭亡,唯有学佛祖在宽恕中才能得到不朽。
她和他总是阴错阳差不得善终,如果这真是命中注定,她岂能争得过?她终于懂得孟婆婆的无奈了。是啊,没有月老的红线相牵,就算她们在来世找到彼此又如何,不过又是一场苦恋、一次蹉跎。
缓缓闭上眼,在落入下一场黑暗之前,她对自己说——如果还有机会,她要向月老乞得红丝线,她要再爱他一回。
“表哥,你疯了!”赵铎阻止宇文骥抓住刀刃的右手,避免他划下自己的血脉让绘夏喝光他的血。
因为他的血能治百毒,表哥要用自己的死来换绘夏活着。
赵立国没说谎,所有太医都说了同样的话,他们说绘夏姑娘毒入腑脏,已经无救,说檀木和寄生紫的毒一经混合,再无药可解。
听到这些的话当下,表哥就发狂了,他抱紧绘夏,不顾形象的放声大哭。
宇文骥恨恨甩开他。“我是疯了,若予回来了,我再也不能让她从我眼前再死一次!”
他恨透自己,若他再仔细一点,会发现那些香囊荷包是若予亲自绣的,也只有她会把阿观两个字绣得圆圆胖胖,谁都仿不来;如果他再谨慎一点,会听得出来她常常脱口而出的阿观,那不是演戏而是真诚。他想拿刀砍了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看清?为什么不要早点付出真心?为什么要怀疑她,让别人对她有可趁之机?
赵立国怀疑她是不是若予,于是用直觉和心去证明她是,而他呢?只会找人去调查她的身世背景。如果他少一点理智,多一分感情;少一点怀疑,多两份信任,那么她不会躺在这里,他……终究又害了她一次!
“表哥,冷静点,万一你死了,绘夏还是醒不过来怎么办?”
“会的,五年前她救我一回,五年后,轮到我来替她。”
宇文骥抱起绘夏。不管是若予或绘夏,他都认定了她,这回他再不否决自己的爱情,他要她明明白白,那年的宇文骥心太杂,不敢承认的事,现在他再不害怕认下。
“表哥!”赵铎不肯放开他。这个国家、朝廷还需要他,表哥答应过,要帮他开创一个太平盛世的。
“放手。”他狠狠瞪他一眼。
“我不放,你确定知道自己做什么吗?”
“我能不确定?”
“既然确定,你应该明白,如果你死,绘夏活过来,她会有多么伤心。”
“她会为我伤心?”会吧,她不恨他,她愿意重生、愿意回到他身边,她尽全力为他造的杀孽赎罪,如果不是爱,有什么理由让她这么做?她当然爱他,他心知肚明,幸好这次他已经大大方方把爱情表明,没有躲藏、没有迂回,他爱她,也努力让她心知肚明。
他曾经问她,“做好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摇头道:“不是对我有好处,而是对你有好处。在你手中死去的生命太多,你必须积更多的福德,才能保你永世安康。”
他鄙弃她的行为,轻蔑一笑,“你真认为偶尔赈济贫民,就能弥补在我手中失去的生命?”
她想也不想就回答,“偶尔不行,我们就经常、天天啊。”
这些话印证了赵立国的说法,她果然是有任务,她为他重生,为他再度行善天下。
第10章(2)
“皇上,请出去吧,你已经不需要臣在旁相助,你有足够的能力管理大燕。”
“表哥……”他怕了,表哥从来没唤过他一声皇上,他说除非他有能力当上这两个字,如今,他要对他放手了?
宇文骥冷静地往下说:“这世上不缺一个杀人如麻的宇文骥,却需要一个善良温暖的李若予。答应我,等她醒来,她就成了你的责任,你要保她一世平安康宁,不违逆她的意愿,做所有能让她快乐的事情。”
“我不答应。”赵铎坚决道。
“这是你欠我的,你不能不答应。”冷然笃定的眼神让表弟了解,他做出的决定谁也别想更改。
望住表哥良久,他叹息,更改不了表哥的心恶劣。他离开,门关上那刻,宇文骥抱起绘夏,脸颊贴着她冰冷的额头,她的气息微弱,雪白的肤色衬着暗褐色的嘴唇,看起来更加苍白。
他用匕首在自己腕间划下一刀,鲜血涌出,他将手靠在她嘴边,以为要花更大力气才能把血喂进她嘴里,没想到她像饥渴的旅人,一闻到血腥味就不停吸吮,是出自求生本能吧,当年他也是这样,喝干她身上最后一滴血?
不过,这样很好。
“绘夏……或者我该叫你若予?”
他找到她的玉佩了,上面的确刻着他父母亲的名字,是他的家传之物没错,他也在她手臂间看见那对双飞蝴蝶……真讽刺,蝴蝶双飞,他们之间却注定只能一人独飞,漫漫长夜,那份角心疼痛,要轮到她来受?
不舍,真的不舍,可他别无选择。
“很痛吗?那次,你对我说不悔,不悔爱上我,不悔嫁我为妻,不悔我们以这种身份、立场、角色相遇……知道吗?我也不悔,只不过我不断否认我的不悔。
“我很清楚,接近你目的在哪里,可是你那双全心信任的眼睛让我汗颜,我必须不停逼自己恨你,不停自我提醒,我们之间不可以也不可能出现感情,可你无视我的冷漠,用温暖融化我,让我在极力否认中,一点一滴爱上你。
“我不能否认自己有心,我必须够狠绝才能在那场风暴中生存;我不能承认自己理智尽失,放任自己爱上李温恪的女儿,知道什么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吗?新婚过后,你屋里的灯经常亮到天明,而我在屋外,看着月落星移,我用态度向你表明我们之间纯粹是一场戏。傻呼呼的你,明知道是戏,却仍然配合演出;我一直在等,等你和我一样怨天尤人,愤世嫉俗,等你把仇恨的眼光加在我身上……但你没有,你告诉我,不悔。
“那两个字大大震惊了我!怎么可以不悔?我们终于站在同一个天平了,我的恨你终于亲尝了,你应该待我如同我待你一般,可是你竟然说不悔……我夜夜从恶梦中醒来,悔恨交加,为什么你可以轻易放下仇恨,用爱包容我龌龊的心灵,我却要抱着恨过一生?我不准你爱我,你却那样坚定地告诉我,抱歉,我办不到……”
他说着说着,浮起一抹虚弱微笑,他的血快被吸干了。
“现在,你还爱我吗?像当年那样?但,不管你爱不爱,我都要爱你,听清楚了,这是我第一次对你说爱,也是最后一次……”
悠悠荡荡,魂魄飘离躯体,他的身子变得冰冷僵硬,而绘夏的脸上多了血色。
他的魂魄一脱离躯壳,就看见站在床畔的绘夏和黑白无常,她脸上满是泪痕,见到他,立刻奔进他怀间。
什么都不顾虑了,任务也好,爱情也罢,她就是想要留在他身边三十年、五十年,她要在他身上享尽爱情,要把他们之间未完的情份延续。
“你这个笨蛋,干么喂我喝血,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以为自己是血牛哦,可以无限量供血吗?讨厌,我又不是蝠蝠……我要你好好活着,我要你……”她哭得喘不过气,愤怒到跳脚。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居然笑了。“易地而处,现在你知道我当年有多气恼了?”
“你还笑、你还笑,气死我了,我是神仙,我不会死,你只要按按我手臂上的红痣,剪春裁冬她们会来救我,我们两个都不会死,你笨,笨得好气人呐……”
她的生气半点影响力都没有,他只是凝睇着她,万分不舍。原来她成了神仙仍然爱他!
“绘夏小仙,时辰到了,你得让我们拘了宇文骥的魂魄回去交差。”
“不要,他不该死的,他的阳寿未尽,他是为了救我……”
“他的阳寿尽了,瞧。”白无常打开生死薄,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宇文骥,瞏元五年九月八日殁,年二十七。
“不对,他做了那么多好事,他造桥铺路、施米赈粮,他救下很多人的命,命数早已改变,一定是哪里出错了!黑哥哥、白哥哥,你们再查查清楚好不?”她不断恳求。
“绘夏小仙,你快回去吧,别为难我们了,宇文骥我们是一定要带走的,万一时辰过去,上面难交代。”
“黑哥哥、白哥哥,求求你们,你们先回去把宇文骥这段时间做的事一一禀报给阎王,如果阎王仍不准他还阳,我没话说。”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点头。
见他们走远,绘夏回身对上他的满脸疑惑。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但黑白无常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必须回去找人来帮忙,你待在这边,哪里都别去好吗?”她口气急促。
不明白为什么?他无悲无喜、无遗憾、无哀伤,他淡定地看着她,她的焦郁在他眼底竟成安慰。不管他怎样待她,她都不记仇恨?被这样一个女人深爱着,何其有幸!
“好,我不走,但我要问你一句。”
“哪一句?”
“你还爱我吗?经过那些风风雨雨之后?”
在他对她表白过后,还问这个?说他有多精明呢,原来他也在爱情上面服用了迟钝剂,她想也不想的直口回答,“不悔。”
再搂他一回,她钻进自己的身体里面。
绘夏清醒后,第一件想做的事是找姐妹淘们帮忙,没想到人才坐起来,就看见裁冬和赵铎对坐在桌边。
“裁冬,你怎么来了?”
“你以为我爱啊,要不是有个想趁机偷吃你豆腐的男人,东摸西摸疼到我们的‘无线电’,我怎么会出现。”她瞄了瞄坐在对面的男人,没好气的说。
“吃豆腐……”绘夏转头望向赵铎。
“我没有。我只是想要把你和表哥分开,不想你醒来看见表哥死在你身边。”
天呐,他干么对一个突如其来、装扮古怪的女人解释?他是皇帝耶。
“宇文骥死了吗?看清楚点嘛,明明还有气,虽然是出气多、入气少,离死不远了。”裁冬带着看好戏的表情,一条腿不端庄地东摇西晃,但她那副大刺刺的模样却意外地吸引了赵铎的目光。
真好看、真率性、真自信的女子!
“裁冬,我要你帮忙。”绘夏拉起她的手。
“救床上那只病撅撅的家伙?”
她轻嗤一声。这段时间她们盯他可紧了,在他去杭州查明剪春描秋时,她们就全体投了反对票,他把绘夏关起来时,二度投票,她们再度全体通过罢免这个没脑袋、没心的恶烂男。
“求求你!”
“不救。孟婆婆说,他嗝屁后,你想继续待在人间或回去都可以,但如果选择留下的话,别忘记,我们那里人手缺得紧。”揉揉眼睛,她最近前尘钵看太多,眼睛都快脱窗了。
“当真没办法救他?他做了许多好事……”
绘夏说到这个,裁冬的脸色变了变。好啦,她承认咩,是她把记录动了点小手脚,她可不想这家伙活太长,继续把绘夏扣在人间!
“管那些干么!反正他死他的、你走你的,一拍两散不好吗?如果他没亲口说爱你是你的遗憾,现在他说啦、你听了,OK,遗憾解决,各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