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史恩抵达的时候,汤妮的行李已快整理好了。史恩站在门口,愕愕地看着汤娘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话。
“汤妮,你现在可不能改变主意,”史恩紧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想杀杀瑞福的锐气呢!”
汤妮缓慢而细心地折叠着一件衬衫,避开史恩的眼神。“我也曾这么想过,只是现在好象不再是那么重要了。”她眨了眨眼睛,不使眼泪掉下来,也不决定让自己的情绪外露。“我很抱歉,史恩,但就是这样,我要走了。你的戒指已经放在盒子里,摆在那边那张桌子上。”
“你答应过我,”史恩说道:“假如你食言,你就不是我所想象的那种人。”
汤妮转身面对史恩。“我只是把我自己高估了,那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必须解决你自己的问题,史恩,我不能帮助你。”
“我不能,可是你能。”史恩走了过来,抓住了汤妮的双臂。“求你,汤妮,别抛弃我。尤其不要在现在:正当我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假如你走了,这一切工夫都白费。”
“没有我,你仍然可以股到的,”汤妮绝望他说:“你并不需要任何人在后面支持你。你是个有自主能力的人,史恩,并不是史都华家族的一个傀儡。”
“但是你是唯一能使我信这点的人。这就是我为什么需要你……给予我信心。”史恩顿了一下,祈求地望着汤妮。“只要再过一段短时间就好了,我只要求这些。你并不关心瑞福,而只是你的自尊受到了伤害,”这一回,他又怀疑地停住了。“对不对?”
她的自尊使自己无法承认这项事实,她迅速地回答:“是的。”
“那么杀杀瑞福的锐气又有什么关系?假如你现在离开,他就赢了。他会以为你是在怕他呢!”
汤妮无助地摊开双手。“我在这儿己没有工作了,而且我总得把车子还回去啊!”
“这没有关系。我们一起驾车回开格瑞。”史恩的话中另有一丝坚决的意味。“我也不想待在这儿了,瑞福可以再请一个经理。你当然是住在我家了。”
“不行!”汤妮立刻否决。“我不能这么做。”
“你是我的未婚妻,现在又无处可去,自然是住在我家了。”史恩又急忙补充道:“汤妮,是你要我起来对抗我的家。难道你忍心看我跌得更重吗?”
汤妮被打败般似的双肩猛地下垂。“你知道吗?”她平稳地说:“在某些方面,你比你老哥更厉害。”
“我正在学习,”史恩回答:“我一直都在学习。你这是表示继续干下去了吗?”
“我想是吧!”汤妮企图争取主动。“但也仅只是一段时间而已。”
史恩不禁笑逐颜开。“谢谢你,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大的意义。”但是汤妮却不知道这对自己有什么意义,让自己参与这个无法理喻的计划,简直就跟疯了一样。
“一起去吃早餐好了,”史恩邀请道:“酒足饭饱之后,看一切事都会显得好些。”
汤妮对这一点却不敢确定,但是她还是跟去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她总得再度面对瑞福。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许愈早见到愈好。
瑞福正在餐室中喝着咖啡,毫无表情地望着史恩和汤妮相继进来。
“我们还没有吃早餐呢!”史恩多此一举地说:“介意我们加入吗?‘”反正我也快吃完了,“瑞福说:”随便你们。“
汤妮坐在瑞福的对面,强迫自己迎向那对灰色的眸子,那眼神中的冷酷与恨意令她不寒而栗。很难相信才在几小时之前,她曾躺在这人的怀中,感受着那温柔的亲吻和热烈的爱抚。当然,这些都是他假装的。也许这还是令汤妮感觉到最难过的地方。只是难道全部都是假装的吗?汤妮的嘴唇不禁讥诮的据了起来。但也未必见得,至少瑞福在生理上的反应是千真万确的。
“你们有什么计划?”瑞福嘲弄似地扬起了眉毛,瞥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你们总有些计划吧!”
“有一些,”史恩进强的承认,然后又好象为了取信他人一般地补充:“我要带汤妮回去见见母亲,现在任何人都可以主持这儿的事务了,我已受够了。”
瑞福只是耸耸肩,没有任何表示。“你们怎么到那儿去?”
“当然是开车罗!汤妮必须交还她租的车子,我会开车跟在后面。”
“什么么时候动身?”
史恩看来有些困惑和不安,他还没有想到这么远。“也许是明天吧!不必太匆忙,反正也不赶时间。”
“我的行李都已整理好了”,汤妮插嘴说,她突然急着想离开这儿和这儿的一切事务。“我们今天就可以动身。”她镇定地望着瑞福。“想想看,假如你在比尔回来的时候就让我离开,我现在说不定都已到英伦了。”
“那么我也会跟你去的。”史恩肯定地宣布,然后又不怀好意的对瑞福咧嘴一笑。“缺乏冒险犯难,不屈不挠的精神,你是不是在不久以前曾这么说我?瑞福,哼!这一回可不一样了,这一回没有任何事能阻止我了。”
“我会通知凯伦说你们已上路了,”瑞福没有理会史恩,自顾自的替他们做下决定。“她必须确定准备好一个房间。”史恩犹豫了一下。
“我想也没有理由一定要等到明天。你会找谁来接替我的位置?”
“我不认为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瑞福简捷地回答,然后站了起来,冷酷而严峻地注视着汤妮。“我们会再见面的。”
汤妮了解那话语中的威胁意味。瑞福·史都华这人绝对不会如此坐在一旁任其发展的。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不论他再说什么,都不会对史恩起任何作用的。他已是进退失据,除非汤妮和史恩决定结束这一场骗局。
当他们在十点左右离开的时候,瑞福并没有露面。驾车离开这最近几个星期以来一直视做家园的铜湖,令汤妮感到些许的失落。若不是瑞福,她本可在这儿过得快快乐乐的。她心中涌起一丝被剥夺的感觉。
由于史恩尾随其后,汤妮觉得穿越跃马谷的时间比自己一人来时所花的时间要短得多。这儿的景色极为壮观,美不胜收。道路横跨河面,蜿蜒直上,冰雪初溶。河水常有湍流,看来颇令人触目惊心。
在高速公路两旁,除了几户人家外,几乎全是千年以来未曾改变的景致,汤妮不禁为之心神旷怡,这儿仍是属于拓荒者的天下,原始、美丽而未开发。也许有一天,她会回到这儿,仔细观赏,也许有一天……
根据汤妮的导游手册,爱伯特山边界要比海平面高出一哩以上。汤妮突然一阵行动,向紧跟在后面的史恩挥手示意,要他在最前面的绕道处转弯停车。汤妮自己则将引擎熄火,在车上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四肢。
“累了吗?”史恩正在俯瞰山谷景色的汤妮身后问道:“我还以为我们要一直赶到班福再停下来呢!”
“我想跟你谈一下,”汤妮说道:“我们需要谈谈,史恩。”她转过头来,看着史恩,心中突然一阵紧抽,因为从他的眼中,发现了史恩和瑞福相同的地方,看到史恩就好似看到了瑞福一样。只是在此时此刻,她不愿想到瑞福而已。
“假如你将我们的事实真象告诉令堂,”汤妮道:“说不定我能使她了解她和瑞福对你的做法是错误的。”
史恩的脑袋摇得如同波浪鼓般。“这根本行不通的,当你和她碰面后,你就会了解的。”
“我无法决定自己是否愿意与她碰面,至少不是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好象是个骗子一般。”
史恩表情凝重地看着汤妮,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本不愿意这么做的,”他说:“但是,假如我拒绝为你负担汽车的租金,你是否有钱购买飞机票回家呢?”
汤妮颓丧地望着史恩,了解到他的决心。“你应该将这种压力留给你的哥哥”。她痛苦地说:“他不会有良心不安的问题。”
“我向你道歉!”史恩诚恳地说道:“我只是不愿意你现在离开我,这太……太重要了。”
“对你来说,是的;而对我呢?”
史恩苦笑道:“你不必提醒我说我很自私,我自己知道。但是我会补赏你的,汤妮,只要给我一个机会。”
“看来我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汤妮开始发动车子。“好吧!我是自作自受。从这儿到班福还有多远?”
“大约有四十哩,假如我们花上一个小时吃午饭,最晚也该在四点钟抵达开格瑞,我们先去交还你的车子,然后就到我家去,怎么样?”
“我又能说什么呢?是不是?”
“不要这个样子!”史恩恳求道:“我需要你。”
“并没有所想象的那么需要。”汤妮勉强对他扮个笑脸,她了解自己这回真的是被困住了。“你最好从这儿开始带路,我会跟在你后面的。”
第六章
班福是个如同仙境般的城镇,挤满了观光客,使得汤妮和史恩花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才找到吃饭的地方。
“早应该想到的;”史恩一面啜饮咖啡,一面说道:“每年到这时候,这儿挤满游客。很多人以为到了这儿就算是不虚此行了,其实再走几里,就到了泽斯坡国家公园叔本华(ArthurSchopenhauer,1788—1860)德国哲学,你应该看看那儿的冰河─一令人简直无法相信!你甚至可以搭乘雪车横度亚大巴卡河。”
“我反正是相信你的话就是了。”汤妮对史恩的过度热心不禁嫣然一笑。“其实你不必这样急燥的强迫推销,反正我已经来了。”
“想想看,你能住在这儿?”史恩小心地问:“我的意思你爱这儿更甚于英伦吧?”
“更甚于英伦?不。我不认为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自己的国家。假如环境许可的话……”汤妮顿了一下,尽量不去想那唯一可能的情况。“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那家出租汽车公司在星期五可能会提早打烊。”
“这没什么问题,假如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明天再还车子。”
“反正都是一样。”
“好吧。”史恩举起手来,向女侍示意。“一切都听你的。”
层层山峦现在已被抛在后面了,当城市终于映入眼帘时,群山在地平线上变得渺小而模糊。这是个现代化的城市,摩天大楼到处可见,且仍不断地发展着,准备将这平原完全填满。汤妮以一种超然的态度则览市景。她在这儿只不过是个过客而已,很快就会离开的─一虽然还不够快。
史恩坚持要代汤妮付租金,他了解这么做,一会使得汤妮觉得责任加重,而不得不继续帮助他。事实上,他本就是这个用意。将汤妮的行李搬至史恩的车中后,他们继续上路。在穿过拥挤的市街时,汤妮一直没有讲话,她正为那即将来临的会面感到担心。她只有庆幸瑞福不会在场,虽然他们迟早还是会碰面的。
“我家离城镇还有一段距离,”史恩感觉到汤妮的不安。“家父是在再婚时,建造这栋房子的。瑞福在这儿养有几匹马,只要你高兴,随时都可以骑马出游。”
汤妮短促地笑了笑。“我怀疑瑞福会那么慷慨,看来你好像已忘记了所以前发生的事情。”
史恩沉吟了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我一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他向你调情,但是……”
“但是……你不能确定到底是到了那一种程度。”汤妮感到喉咙紧噎。“为什么不去问你老哥呢?”
“我若是这么做,岂不是正遂他的心意,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反正他已输了。”
只是表面,汤妮痛苦地想着,只是表面而已。
史都华家族住宅远超过汤妮所能想象的。从大门到房子之间,那宽敞的大道少说就有半公里。那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看来正如那些富有人家所应拥有的房子一样。汤妮暗自庆幸自己不必永远住在这儿。
房子的内部给人的印象更深刻,一进去的接待厅大概就有二十平方英尺,一道楼梯直连二楼的书廓。史恩指示一名黑人男仆将他自己和汤妮的行李从车上拿进来,然后在前领路。来到一扇桃花心木的房门前,史恩紧抓着汤妮的手臂。
“不论是吉是凶,”史恩说:“千万别令我失望。”
汤妮根本来不及回答,因为史恩已推开房门,引导着她走了进去,由面西的窗户所射进来的光线使整个房间看来极为明亮,装演豪华而雅致,丝质窗帘与黄金色的地毯使人别有j股温暖的感觉。从这儿看外面的层层山峦,近得好似能够触摸得到,那山峰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柔和而松软。
窗前,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正眺望远方景色,她的侧面曲线分明,一头乌黑黑的秀发,找不出一丝白发。
“我还以为你们会早点到呢?”她毫无表情地说道:“瑞福说你们是在十点离开的。”
她按着装置在轮椅臂上的一排电扭,操纵轮椅使自己面对汤妮和史恩。虽已是四十四岁,凯伦·史都华仍是风韵犹存,汤妮想着。她的眼睛是深棕色,深的接近于黑色,别有一股神秘催眠的作用,一条红色长裙遮盖住残废的双腿。
“原来你就是我儿子的意中人。”凯伦一面回应着汤妮的注视,一面说道:“能和另一位女性聊天,将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你喜欢茶吗?当你们一抵达这儿时,我就叫人去准备了。”
“谢谢你,我很喜欢茶。”汤妮迷惑极了,她没有想到竟会是这种情形─一竟会是这么的融洽。她瞥了史恩一眼,发现他竟也满是困惑的神色。
“你们一定都以为我不会给你们好脸色看,对不对?”凯伦笑道:“你们到这儿来,是准备来吵架的,是吗?”
史恩答道:“昨天你还告诉我说,除非你死了,否则绝不允许我娶汤妮。”
凯伦只是笑道:“昨天我们都说了许多不该说而应忘记的话。我在你走后,曾想了许久,明白你已到了自己能够作主的年龄了,我说的对吗?”
“这个可是绝对错不了。”
“难道我说这是错了吗?”凯伦温和地说:“只有你们才能决定这个问题,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多考虑一下。”她拍拍轮椅旁边的沙发椅臂。“过来这儿坐,汤妮,告诉我一些有关你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