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六本木一间高级俱乐部里,聚集了许多艺文界的人士,现场衣香鬓影,镁光灯闪烁不停,其中,聚集最多镁光灯的,是一名穿着合身黑西装,头发梳得油亮有型,浓眉大眼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三份邪气七分恣意,意味深长得令人想入非非,站姿随意,执着脚背的手指修长,就算是被大批媒体围绕,也十分从容得体。
步薇琳光是远远的看着,就觉得引以为傲,那是她的男人。
唐谦一——低调、神秘的陶艺大师,出乎意料之外的年轻,这次不禁难能可贵的答应参展,还亲自赴日,捐出前所未见的优质作品,供慈善展览和拍卖所用,为活动增添了不少话题!
“谦一大师,为何你从来不答应赴日本参展?难道是有仇日情结?”
好事的记者,那唐谦一的龟毛难搞大作文章,让步薇琳眉头一皱。
怎么会有八卦记者混进来?看来展场管理要再注意加强了。
正想适时的介入,代替回答问题,唐谦一朝她使了个眼色,亲自用流利的日语回话——
“近亲情切。”回答时并流露出淡淡苦笑,忧郁的气质有迷倒了不少人。
用简单四个字作答,留下许多疑问,亲是谁?为何情怯?
一旁的步薇琳深深感到与有荣焉。谦一真的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大场面吗?他言行举止一点也不生涩,很从容、很自在,表现出来的不只是大师的气度、成熟男人的优雅迷人魅力,还有年轻人的自信和强烈企图心。
“回答得很好。”带访问告一段落,步薇琳走向他,站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不与他太过接近。也不会太过亲昵,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口舌。“日语流利多才多艺啊。”本来担心他语言不通,看来是白操心了,他游刃有余。
“从小听奶奶讲,会了一点皮毛,进入大学后抽空学,虽然不喜欢,但想总有一天用得着。”他淡笑解释,却对彼此间有点近又有点远的距离感到不太开心,暗暗伸手拉住她。
他不自觉表现出的占有欲,让步薇琳挑眉,唇角扬起,带着一抹很美的笑容望着他。
唐谦一不禁打量起她来,仿佛回到在台湾初见时,她一身典雅礼服,女人味十足,但在他眼中,她是个披着战袍的战士,她的战场,就是这场宴会,这个社交场合。
“你正在战斗吗?”他忍不住笑问。
“没错。”步薇琳愉快的回答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工作就是战斗。“既然你提问了,那么,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愿闻其详。”
“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心意?”明明他不愿赴日的意志坚定,却在她上飞机前改变了。
“我没告诉你吗?”唐谦一露出一笑。“因为阿生。”
提到那个远在台湾的年轻人,第一个闪过脑海的画面不是可怕的芋圆,而是他笑脸下的努力不懈,以及远大的目标。
“觉得输给他?”他很快的猜测到他的想法,因为连她都非常佩服阿生的毅力,他应该也是吧?
唐谦一抚额长叹,“你一定要这么聪明吗?”
“那当然。”步薇琳抬高下巴,一副扬扬得意的神情。要当个称职的公关经理,一定反应要快,才能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既然这样,聪明美丽的步小姐,请告诉我,该怎么讨好你父亲呢?”
数日前,他们一同来到东京,他亲自登门拜访,为她伤重停留台湾一事,向他的双亲道歉。
他们接受了他的歉意,并感谢他的照顾,但在他提出两个人“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时,气氛顿时冻结。
“这个……连我也帮不了你。”步薇琳想到那天冷凝的气氛,也觉得心有余悸,父亲个性本来就严厉,但那天的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不喜欢我送的礼物?”他不禁猜想,难道是他送的礼物有问题吗?
“才不会,你前脚刚离开,爸爸马上让妈妈把礼物收好,说隔天要带到公司呢。”步薇琳取笑他想太多了。送“唐谦一”亲手制作的陶器为礼物,父亲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多谢聪明美丽的步小姐告诉我这个讯息,起码知道礼物没送错,我只是需要展现诚意,让你父亲认同我。”他闻言放心了。“过两天我再登门拜访,我发现你家中有一些品牌很特别的灯饰,正好我有认识的朋友熟悉这方面的东西,也许你母亲会喜欢一盏漂亮的小灯?”
步薇琳目光柔和的望着他。这个男人,非常努力讨好她的家人,想让他父母喜欢他,为此,他观察入微,才拜访一次,就看出母亲喜欢用各种柔和的灯饰来布置家里。他这么慎重的举动,让她感到好窝心,觉得自己是被重视的,他才会如此费心想要得到她双亲的支持。
突然门口传来骚动,吸引众人的注意,也打断了两人四目相交,步薇琳这才惊觉自己不够专业,竟然忘了自己现在正在工作中!
一眼望去,认出几个熟人,她拉着唐谦一前去认识打招呼。
“森馆长,这位是唐先生。”她将身旁的人介绍给此次合作的伙伴。“唐先生,这位是森馆长,这次展览的场地就是由他提供的。”
“唐先生,欢迎。”
森拓人是个小个头的男人,头发稀少,脸圆圆的,鼻梁上挂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和和气气,音调低沉,说话的语调让人觉得诚恳,但精光自眼中不自觉迸射而出。
“森馆长,幸会。”此人不若外表看起来的温和,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唐谦一心中暗忖,并提高警觉,伸手与之相握。
虽然步薇琳没说,但她明白举办这个慈善展暨拍卖会,除了帮艺术家打知名度兼宣传之外,同时可为艺廊带来可观的收入,看起来是双赢的局面,但其实获利的只有艺廊本身,赞助的企业,得到最大的收获不是名,而是税负减免。
“非常感谢唐先生破例参与展览,共襄盛举,展期还长,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喝一杯,聊一聊。”
要他私下喝酒聊聊,恐怕是别有企图吧?
唐谦一回以微笑,客套地道:“一定。”
介绍完这位艺廊管理人,紧接着,他又被其他好奇的艺术家缠上,更不用说有些陶艺名门世家,正想与他讨论切磋。
步薇琳不动声色的欠身,自人群中退开,与其他与会的并可闲聊、周旋,偶尔视线会望向唐谦一所在的方向,稍微关照一下。
门口再次出现骚动,她向正在谈话的对象点了点头,走向门口,迎接姗姗来迟的贵客。
一个不在意料之中的人,突然出现她眼前。
“好久不见。”来人英俊贵气,穿着名家剪裁的三件式西装,模样气质如王子般翩翩,优雅迷人。
但看在步薇琳眼中,他却有如恶魔一般,她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开。
“村上先生,欢迎。”压下所有不满,她露出职业性的亲切自然笑容,将贵客引入大厅内。
来人是这场展览的资方代表,立即吸引大家的注意,连同媒体,全把焦点摆在这位含着钻石出生的少爷身上。
既然这人拥有这么多关爱的注视,应该不需要她招呼,她立即缓缓退离。
“才多久没见,这么生疏?”岂料,他根本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竟伸出手大剌剌的环住她的腰,往他身侧一揽。
步薇琳变脸,正想开口予以痛斥,但下一秒便被外力扯开,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让她心安,她露出笑容,抬头一看,就见唐谦一如英雄般将她从恶魔掌中救出!
“朋友?不帮我介绍一下?”唐谦一把她夹在身侧,自己则往前一站,护卫的姿态很明显,其傲慢的态度,丝毫不输眼前的男人。
“这是本公司营建部部长,村上行。”步薇琳心不甘情不愿地介绍对方,神情冷淡外加不满,看得出完全是针对村上行这个人。
原来这人就是村上行!唐谦一眯眼而笑,但笑意不打眼底。
“你是?”村上行露出疑惑的神情,望着眼前气焰不下于自己的男人,故作大气的做表面功夫,先行伸手。
“唐谦一,幸会。”他微笑握住村上行伸来的手。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劲意味,从眼神交会的一瞬间立即迸发,连一旁的步薇琳也感受到那股压力,如火山爆发般一股脑迸射开来,而起火点是——她。
从村上行略僵的表情来看,唐谦一这一握的力道一点也不小。
村上行冷汗点点滑落,唐谦一则笑容越深。
赴日前,他与经纪人尚哥做好事前沟通,将奶奶托付给尚哥,并在谈话间告知他与步薇琳交往的事,尚哥并未反对,但在祝贺前却有明显的停顿。
没等他开口询问,尚哥直接道出,“再见到步薇琳之前,我听过不少关于她品行不良的传言,因而对她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见面后更加深我对她的反感……你知道的,她很美,我认为她是没有半分势力的花瓶,所以死都不愿意把你的东西交给她,甚至狠狠刁难她……”听说,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但凭的不是真本事,而是出卖肉体!所以她来找他时,他才会事事为难她。
“不过,她并没有生气,不气馁的卷土重来,不断提出精彩的企划书,一次又一次跟随我的行程与我交涉,展现她的诚意、毅力和聪明才智,我才发现我被传言误导得有多离谱——她绝不是没有脑袋的花瓶。”
“至于传言内容有多精彩,我就不多说了,连不在日本的我都听见了,我想,这次你赴日听到的不会比我少,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了解一下传言中的另一位主角——村上行。”
对于步薇琳,唐谦一完全相信她,丝毫不曾怀疑过,因此他调查了一下村上行。
要调查有“名气”的人其实不难,只要上网Google一下就会有一堆,一长串丰富的绯闻及花名册,连薇琳的名字也在其中,此外,他还有个来头不小的议员千金未婚妻。
而深入调查此人的风评后,唐谦一为这人下了注解:害虫。
而这个害虫此刻正在他面前。
“据闻村上企业有个特别的纪念馆?其中有一张图,我很有兴趣。”唐谦一一松开手,故作没事地笑道。
心高气傲的村上行敢怒不敢言,右手反背在身后舒张,从未落于下风的他,这会矮人一截,令他无法接受。
“想不到谦一大师对小小纪念馆有兴趣,不知是哪幢建筑让大师这么在意?”他的脸是笑的,但心中却对唐谦一充满不悦。
闻言,唐谦一刻意低头望向身旁的步薇琳,用非常亲昵、宠爱的语气喊道:“薇琳?”
他不若其他人喊她小步,他只喊她的名。
那种带着独占意味的口吻、态度、行为,村上行怎会不明白?顿时怒火中烧。
“会馆所出,仅有一张立面图,年代分类是一九四0至一九五0。”步薇琳马上告知。“唯一没标立建筑师姓名的那张图。”
本来以她公关的立场,她应该站出来化解两人之间的冲突才是,但看看村上行讨人厌的嘴脸,她决定今天睁只眼闭只眼。
闻言,村上行蹙眉,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精光,“唯一没标立建筑师姓名的图?我不记得纪念馆曾收藏这样一张图,你一定搞错了,女人哪分得出来房子有什么不同。”
连客套一下说回去查都没有,就一口咬定没有,那么肯定有问题。
唐谦一保留态度,再试探道:“原来是误会一场,那真是可惜,听说那张图与我老家外观相似,让我非常想一探究竟……”
见村上行不语,但脸微微抽动,这下他可以肯定有那张图,但是村上行不愿告诉他。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村上家是否有个叫村上俊彦的男人?”唐谦一再次丢出问题。
也许别人没发现,但是唐谦一看见了,村上行瞳孔收缩,闪神了一下。
“没听说过。”村上行否认。“很抱歉帮不上你的忙。”
“无妨,问问而已。”他淡淡的哂笑。“那么就不打扰村上先生宝贵的时间,很高兴认识你。”
抛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他搂着步薇琳走向其他人,但还是能感觉到,身后有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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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了吗?知道她与村上行……
步薇琳双眼因醉意而迷蒙,双颊酡红,微醺的模样娇媚迷人。
这次慈善展暨拍卖会暖身的聚会,很成功,但在结束前,因为村上行的事,她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
“坐下来,我给你倒杯水。”因为她喝醉了,而他投宿的饭店较近,他先带她回他房间。
唐谦一将她安置在床上,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顺手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望着中的水杯,再抬头看他,唐谦一给了她一个微笑,摸摸她的头,仿佛在安抚小孩子。
为什么要这么温柔?为什么都不问?用这样的表情对她笑,他就一点也不怀疑她吗?
怎么办?她好想哭。
长大后她很少哭,但自从遇上他、爱上他后,她变得很容易落泪。或许是因为太在乎他,担心失去他,才容易感伤吧,她变得快不像坚强的自己了。
“你……听说了对不对?”虽然他们来日本没多久,但看今天在聚会上他对她的占有欲和对村上行的态度,想必他听到了一些流言。
唐谦一站在她面前,看她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凝望着自己的模样,甚至拉着他的衣摆,想怕他转身离去——她在害怕!意识到这一点,他轻轻捧起她的脸亲吻,温柔、热切,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的吻。
“你不是那种人。”他对她说。
一句话,吹散了步薇琳心中的疑虑、担忧、害怕,忍不住开口道出事件的原委,这是她头一次对人倾诉——
“我是因为策划村上建设而跟村上行接触,一开始只是上班时帮对方带杯咖啡进公司的默契,后来他曾在加班深夜吃完宵夜送我回家,但我们从来没有正式约会过——当时,他并没与订婚。”
“我不确定关于传言你听到多少,那真的只是传言,我没有明知他有婚约仍苦苦追求,只是因工作同进同出而被人误会,后来他否认,并抬出议员千金未婚妻来挡,那时候他订婚的消息才传出来。”
“结果大家都传言说我离开日本是因为逃避他订婚的悲伤,实际上并非如此,那是因为他已有未婚妻了竟还说可以‘照顾’我,我逃避的是他无耻的纠缠,我觉得恶心!我原本以为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不需要在意流言,管大家怎么传都不关我的事,因那并非是我在意的事,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在乎你的感受,我真的害怕你会受到流言的影响而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