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顺是童老爷最新分派给少爷的小厮,就是专门要来处理和伺候少爷寻常生活小事的,只是现下这些工作都让她做完了,变成他大多时候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她奔来跑去而已。
“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我要叫什么人做事还要你来指挥我?”童宜之又露出那种高傲的眼神看着她。
“少爷……我的腿快断了……”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还有手也是。”
被她水汪汪的大眼一望,听着她独特的南方娇哝口音,他的心口突然像被人剧烈的撞了一下,耳根也开始有点泛红。
第一次,始终认为自己天下无敌的童宜之,悄悄的红了脸,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装……装什么可怜?才站这么一小会儿就喊酸了,那其他人怎么办?”为了掩盖自己莫名的不自在,他一改平常慵懒的口气,大吼了起来。
唐淼淼被他这么一吼,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心中忍不住哀怨的想着:大娘说的怎么不太对啊?大娘明明说只要她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少爷,然后把平常向大娘撒娇的那套拿出来用,就可以争取到少爷的同情心,让她不用再整天跑来跑去的干活。
结果,现在怎么好像适得其反,少爷没有心软,反而还吼她?
“哭……哭什么?不准哭!”童宜之看见她似乎快要哭出来,又是一声大吼,烦躁的转头瞪向自己的小厮,“文顺!少爷要休息了,不会机伶一点赶紧回去让人烧热水啊?杵在那边难道还等着少爷我去请你吗?”
文顺不知道自己好好的纳凉,怎么又惹了这个向来性情不定的大少爷,但也只得弯腰赶紧应了声,然后匆匆跑去办事。
童宜之重新转回头,看唐淼淼一脸泫然欲泣还带着点茫然的表情,让他的心不自觉地跳动得更急促,羞恼的情绪再度蔓延。
“你也是!杵在这里做什么?不是手酸脚酸了?还不赶紧把东西端走,然后滚回自己的房里休息!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休……休息?唐淼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大眼眨了又眨,不太确定向来以指使她为乐的大少爷,竟然肯让她去休息
难道大娘说的是真的?少爷还真吃这套?
“少爷,您真的要我去休息?不会等一下又说我偷懒不做事吧?”唐淼淼一听见能休息,浑身的懒骨头都来了精神。她扯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小女儿娇态,水眸发亮的望着他。
被她那样纯真喜悦的眸子注视着,童宜之不知怎么的,觉得耳后根的燥热似乎越来越严重,甚至有往脸上蔓延的趋势,心脏也怦怦急跳着,炽热的阳光彷佛快烤热了他的脑子。
他忍不住扯回自己的衣袖,没好气的大吼着,“我说让你去休息就是去休息,啰唆什么?到晚膳之前不用再来我那里了!啧!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但唐淼淼才不怕他这时的黑脸,听到了他的话,她笑咪咪的弯身福了福,捧着托盘高兴的应道:“是,少爷。”
别管他大小声了,只要能休息就好。而且,少爷真的好像大娘和其他人聊天时说的那种“纸老虎”喔——只听得见吼声阵阵,却从来不会把人怎样呢!
嘻嘻!她现在对少爷有一点改观啦!
童宜之撇了撇嘴,看着她脸上明显高兴的神情,心中不禁又升起一点小小的郁闷。想把她给叫回来,但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哼!这懒丫头!能够离开他的身边就这么高兴吗?
唐淼淼压根不知道他心中纠结的情绪,兀自沉浸在难得的偷闲时光里,眼角眉梢全是兴奋的笑意。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没注意到练武场的另外一边,走出一个穿着嫩粉色衣裳的大丫头,正脸色难辨的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然后像是思量了会,才转头往童府的主院里走去。
第2章(1)
童府主院里,住着的自然是府里权力最大的两个主子,一个是童老爷,另一个就是童夫人。
童夫人虽已三十多岁,但因家庭富裕又勤于养身,现在看来只像二十来岁,不但岁月在她身上没留下痕迹,她身上的富贵雍容之气,反而更为她又添加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午后,仆妇在两旁身后帮忙打着扇子,童夫人看着管家的账册,偶尔添划几句,再让随身的大丫头去寻各自负责的管事回话。
没一会,正当她想休息片刻的时候,突然看见穿着一身嫩粉的大丫头似乎有话想说,一脸的欲言又止。
“豆蔻,你打刚刚从外头回来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有什么想说的话就说吧。”童夫人语气温和的说。
“夫人……”豆蔻挣扎着,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方才看见的事说出来,毕竟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说吧,免得你今天会给闷得睡不着。”
豆蔻眉头微皱,最后还是选择以委婉的方式说了,“夫人,或许是奴婢多想了,今天奴婢经过练武场的时候,看见少爷和他身边的那个丫头两人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少爷对她似乎比对一般的丫头们还好……奴婢是想,少爷这几年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会不会和这丫头……”
豆蔻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虽说和童宜之的年纪差不多,但她其实是把大少爷当作弟弟看待,突然看见了这样的事情,就忍不住想让童夫人多注意一点。
童夫人一听竟然是自己宝贝儿子的话题,顿时沉了下脸,从椅上端坐起来,口气严肃的问着,“豆蔻,你可看清楚了是哪个丫头?”
她常听其他府邸的夫人说要留意自己儿子身边伺候的人,免得让一些别有心思的人勾了去,败坏家族的名声。前几年,因为儿子年纪小,她没留心过这些问题,没想到,如今他竟也大到需要她这个做娘的注意这个问题了。
“夫人,那丫头看起来才刚及笄呢,说不定她其实没那个意思。”豆蔻怕自己无心的一语会让其他人遭殃,连忙解释。
“嗯。”童夫人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反而另外提起话头,“那就你来看,宜之是不是有那样的心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或许那丫头没这心思,但是不保证她自己的儿子不会动了心。
豆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揪着帕子不知该怎么响应,“夫人,其实我也不好说,少爷对那丫头虽然是有点不同,但若要真说生了什么心思,奴婢也看不出来。”
童夫人知道自己这些大丫头都还没许配给人,这些男女情事会看得不通透,也是情有可原。
“好。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多注意一下那丫头的。豆蔻,多亏你提醒了我,否则真要让宜之闹出什么不该有的事,那我真是后悔都晚了。”说着,童夫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等一下裁缝要来量秋衣,我会吩咐裁缝,让她多给你裁一件裙子,等等你再告诉她你要的花色款式。”
豆蔻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嘴上却还是推辞道:“能为夫人分忧是我的福气,哪里还敢多拿这些赏赐呢?”
“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了,等一下记得自己去挑布料。”童夫人没和她客气,直接就拍板定案。
又忙碌了一会儿,童夫人回到内房休息,心里还惦记着儿子的事情。
童家有个正妻年过三十还未有子,男主人才能另纳新妾的规矩,儿子未来的妻子人选,她是早就千挑万选的想了许久,现下,她绝不能让儿子闹出什么笑话来,坏了童家的规矩。
童夫人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这点,和童老爷在商场上相当雷同。
当天晚上,她就和童老爷商量了有关儿子的事情,第二天随即招进几个看来聪明伶俐的伴读,打算让他们跟在儿子身边,省得他找不到人一起上进,老是跟丫头们玩闹度日。
就童夫人目前的想法,儿子大了,多少会对男女之事有点懵懂好奇,因此才会跟丫头们有些暧昧,但只要寻些正经事让他做,应该就会暂时收心了。
童宜之一早向父母请完安,本来想回房去用早膳,顺便整整那个昨天自下午就都消失无踪的懒丫头,却被母亲给留了下来。
“宜之,你现在也大了,但身边除了一个小厮以外,院子里都是些丫头,我和你爹提过了,特地找了几个人给你当伴读,这些人都是你爹看过的,读书或者为人做事都不错,你和他们在一起,正好可以互相督促,用功上进。”
童宜之皱起眉,他向来不喜欢一群人跟着自己,除了那个懒丫头外,他平日更从不让院子里的丫头跟前跟后,就连那个小厮,没事的时候,他也会要人家站得远远的等他吩咐。
谁晓得现在他娘却突然要塞一堆人给他?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有人跟娘说了什么,所以她才突然这么做?
童宜之的脑子可不是草包,三两下就猜出母亲这样的举动不太寻常,他挥了挥折扇,掩住自己眼底的不悦。“娘,我不需要那么多人跟着,读书练武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人反而清静,那么多人我会觉得烦。”
童夫人脸色一沉,“烦什么?这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不小了,我就是怕你在家老是跟丫头们厮混,才让你爹寻来这些好人家的孩子陪着你,让你有点正事做,你就不能让我放心一点,少说那些浑帐话吗?”
童宜之“唰”地收起了折扇,脸色同样不好看,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喜欢的事情,从来没人能逼我,更何况我也没和什么丫头厮混。”
童夫人闻言气急败坏的说:“还说没有?要真没有,怎会有人跟我说你同一个丫头牵扯不清?”
童宜之霍地站起来,俊美的脸上布满寒霜。“是谁说的?哪个多嘴多舌的说这种没证据又辱人清白的话?我什么时候和丫头牵扯不清了?是做了什么,还是被人给抓奸在床?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长舌的说这些话,我一定要先拔了那个人的舌头!”
“你……”童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向来无法无天惯了,却不知道他的个性竟也有如此跋扈蛮横的一面,连她的话都敢直接驳斥,她气得脸都红了,但是儿子却还是直挺挺地站着,冷静的与她对视。
恍然之间,童夫人看着以往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如今已卓然不屈的站在自己面前,少年的身姿已隐约有成年男子的气势,只可惜是这份气势却是用来和她对峙,让她心里百味杂陈。
“孩儿知道让娘生气了,这是我的错,但我就是不喜欢一群人跟前跟后的,所以这件事情,就请娘不要再提了。”说完,他行了个礼,潇洒的转身离去。
童夫人看他那副狂傲不羁的样子,脸色由红转白,又从白转红,最后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摇头叹息。
“婉娘,你说我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无法无天的孽障来气我?”童夫人失望又生气的问着自己身旁的陪嫁。
婉娘将童宜之从小看到大,很明白童夫人此刻的心情,但也只能无奈地劝着,“夫人,少爷从小就是这种执拗的性子,不喜欢有人跟前跟后的,也或许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并不是故意要忤逆您的。”
“唉!”童夫人又深深的叹了口气,妆容精致的脸庞上有着些许担忧,“也只能这样想了。”
婉娘见童夫人稍微松了心,又道:“夫人何必担心?少爷虽是那种天不管、地不管的性子,但是对您和老爷,还是很孝顺的。”
“是孝顺吧!”童夫人抚额苦笑,但下一刻,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就怕有些人带坏了他……婉娘。”她唤道。
婉娘正了正脸色,“是,夫人。”
“帮我挑几个机伶点的下人盯着少爷的院子,看他是不是还跟那个丫头有太多的来往,无论大小事都要来向我回报。这件事我交给你去做,记得别让我失望。”
婉娘谨慎的答应下来,“夫人,我一定会好好做,不会让您失望的。”
气冲冲的从主院走出来,但后来被父亲叫过去处理一些事情,便一时忘记确认她是否有乖乖到他院子里待命,结果直到今天早上都还没看见她的人,才赫然发现这懒丫头竟从昨天晚上就不见人影了。
他现在心里有着找不到人的怒火,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
在听见母亲那样的说法之后,他就知道常常跟在他身边的懒丫头一定被人盯上了,甚至说不定已经……他拧紧胥头,不愿再想下去。大宅门里的斗争,童府比起其他人家已经少很多了,但尽管如此,他并不是没听过其他人家里一些小丫头们消失得不明不白的事情,更何况,自己的娘亲能够牢牢把持童府十多年,让父亲没有半分后顾之忧,说她没有厉害的手段,他也不信。
一边想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在走到自己院子前的时候,忽然拐了个弯,直接到后头的下人房去。
如果早上她没来,那这时候能够找得到人的地方,应该也只有她的房里了。
那个该死的懒丫头!如果真让他抓到她是因为人情而没来当差的话,她就准备端一天的盘子吧。
走到唐淼淼的房间外,童宜之却听见她细碎的呻吟声,让她直接联想到最糟糕的状况,急得连门也不敲,便直接踹了门进去。
“啊……”房门砰然一声巨响被喘开,唐淼淼忍不住放声尖叫,她只穿着一件小衣半躺在床上,惊恐的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红衣修罗。
她昨天站了一个早上流汗又吹风,回到房里之后虽然赶紧打了 水抹身子,又擦上了酸痛药膏,但依然累得连午膳都没心情吃。昏睡到了晚膳时间,想起身时,却发现全身骨头像是都被拆掉重组一样,又酸又软又痛,让她只能窝在床上呻吟,晚膳自然也泡汤了。
本以为一晚上过去,应该好一点了,结果又不巧碰上她的月事来,肚子疼痛加上筋骨酸软,让她不只没有好转,反而连起身都困难。
看着窗外日头渐高,自己却还没去当差已经十分不安,就怕大少爷会冲上门来抓她去惩处,没想到还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童宜之踹门一进房,原本滔天的怒火和担忧,全都在看到眼前的春色后被抛到脑后,倏然全身僵直。
躺上床上的唐淼淼,只穿着半身的小衣,轻薄的布料隐约可见里头肚兜的刺绣花样,看来魅惑又我见犹怜,她圆润的脸蛋上透着几许苍白,整个人虚软无力的坐躺在床上,一双大眼正惊恐的望着他。
“你怎么了?”他几个跨步来到她床边,速度快得连让她拉起被子遮掩一下的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