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挑在这节骨眼强要她给个答案,做法不大光明,明显的乘人之危,但他没有退路,只能逼着她马上做决定。
「……你一定要挑这个时间问吗?」与他约定的期限是到明天为止,但现在突然发生老爸中风的事情,她根本没心情想那些。
「你觉得以你爸的身体状况,还能撑着那间岌岌可危的公司多久?」他残忍地点出事实,逼得她不得不认真思索这件事。「还是你想放弃,让公司整个收起来?如果你做那样的决定,你觉得你爸会开心吗?」
她僵了僵,埋怨地斜睨他一眼,恼恨他将话说得太白。
「你瞪我也没用,你很清楚我说的全是事实。」他佯装不在意地摊手,内心可紧张了,就怕她不肯接受他的条件。
不过两天不见,她明显消瘦了些,他除了心疼之外,全然无能为力,只能盼望她及早认清现实,答应接受他的条件,好让自己能好好照顾她,帮她把身子骨补壮些。
于宥俐低头想了好久,其间服务生进来送上餐点,而凌子峻已然开始用餐,并体贴地将好吃的料理全堆到她面前,只是她太专注于思考,没有发现他这贴心的举动。
「你真的能让我爸的公司起死回生吗?」考虑良久,她终于抬起头看向他,表情似乎还是不大放心。
他挑眉,对她的质疑感到有些懊恼。「女人,不要轻易怀疑你的男人。」
她咬咬唇抗议。「你才不是……」
「现在不是,不表示以前和以后不是。」微愠地打断她的话。每每想起离婚那件事,他就恼恨自己当初干么那么冲动,离婚之后才后悔得要死!「先吃饭,等吃饱了再告诉我答案。」
这一餐吃得很是沉闷,于宥俐挣扎在点不点头之间,心中更大的牵挂是父亲的手术是否顺利平安?
而凌子峻看似一派轻松,其实他心里非常忐忑,暗自猜测着她究竟会不会点头?
只是当两人填饱肚子,结完帐走出料理店,上车返回医院后,于宥俐始终没能给出任何答案……
于威诚的手术很成功,从恢复室出来之后,已能开口说话,虽然反应慢一点,脸部肌肉有点不受控制,身体的右半边动作僵硬外,一切与手术前看似没两样。
医生说他这次的中风幸好不大严重,交代他必须好好静养并配合医院的安排进行复健,如此仍有可能回复到手术前的健康状态。
只是责任心重的于威诚哪肯乖乖听话?医生才一离开病房,麻药还没全退的他便挣扎着想起身。
「爸!」于宥俐吓死了,忙不迭上前压住父亲乱动的身躯。
开什么玩笑!头部才动过手术,就妄想起身下床,老爸难道以为他是超人吗?
就算是超人也是人,受了伤也需要治疗、休息,不能这样恣意妄为的。
「我、不能、待……在、这里……要、处理、公公司……的……」于威诚相当吃力地说了几个字,仍挂心着自己一手打拚起来的事业。
「别闹了爸,你都生病了,怎么可以再像以前那样劳心劳力?」于宥俐强忍着不哭,但看着向来坚强无畏的父亲,这般病恹恹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不、不行……」于威诚轻喘着,有意无意地睐了眼杵在于宥俐身后的凌子峻,眼底满是惋惜。「不、处、理……」
于母转过身去,悄悄抹泪。
她太了解丈夫的固执,哪怕女儿再怎么阻拦,他还是会依自己的意志行事,除非……她满是企盼地偷觑凌子峻一眼,却读不出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下,究竟有什么想法?直教她的心不断下沉。
「会处理的!会有人处理的!」对,这事得有人处理才行,不然老爸他……此时于宥俐牙一咬,冲动地对父亲喊道:「子峻答应要帮忙的,爸,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他吧!」
这一喊,病房里瞬时安静了。
于母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凌子峻,病床上的于威诚则是双眼变得灿亮,而凌子峻则是一脸漠然,依旧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
「真、真的吗……子峻?」于威诚难掩喜悦地颤声询问。
凌子峻抿着唇,半晌不愿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眼巴巴地盯着于宥俐的后脑不发一语。
「子峻,你回答爸的话,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再试着回到从前吗?你说啊!说你会帮爸处理公司的事,你说嘛!」于宥俐可急了,莫非他记恨着自己没有亲口答应他的条件,所以不肯在此刻开口?她赶紧表达自己的心意,深怕他听不懂。
但他听懂了,喜悦的火花在他胸口炸开,他真切地接收到她传来的讯息,而且是在她的父母面前,断无食言的可能。
「是的于伯伯,我答应宥俐会帮您把公司重新整顿起来,您就安心休养吧!」
坚定地对上于威诚期盼的眼,他不仅诚意十足,更是信心十足。
「好、好!」
于威诚感动了,眼角泛起水光,只差没失控的老泪纵横。
「我、把公司、跟……女儿、都、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照、照顾。」
「会的。」望向红着眼眶的于宥俐,凌子峻做出此生至今最慎重的承诺。
第2章(2)
原以为在离开医院后,凌子峻会直接拉她回到他的住所,也就是他们以前还是夫妻时所住的别墅,实行所谓的「条件交换」,但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将她载往凌家大宅,凌绍铭的住处。
「什么?于老中风了?」对于好友的病况,凌绍铭完全不知情,临时得知这消息,震惊万分。
「是的爸,手术已经顺利完成,目前还在医院观察。」不似凌子峻改口改得那么自然,于宥俐还是习惯称呼凌绍铭为「爸」。
凌子峻挑挑眉,没忽略她对父亲的称谓,这令他很是感动;至少那代表着她并没有忘记过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爸的好媳妇。
「状况呢?活动各方面都还行吗?」凌绍铭挂念着好友,就怕好友出现身体瘫痪之类的后遗症,那家伙个性顽强、凡事亲力亲为,万一真的因病动弹不得,肯定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动作没以前利落,但医生说状况不是太严重,请爸放心。」她诚实以告,希望让老人家安心。
「那就好。」凌绍铭放下心后,这才突然意识到他们俩竟一同出现,脸上顿时多了笑意,炯亮的眼直盯着于宥俐瞧。「宥俐丫头,这事儿请你母亲打个电话给我就可以了,怎么今天你会想到和子峻一起来看我?」
于宥俐头皮一麻,尴尬得不晓得该如何响应才好。
「爸,你不是老是气恼我把宥俐给弄「丢」,说她好久不来看你,今天好不容易我把她带来,你竟然还这样说,是想把她赶跑吗?」倒是凌子峻听不下去了,俊眉一皱,不假思索地出声「挡箭」。
要知道,他家老爸可是金融界出名的老狐狸,就凭宥俐这被养在温室里长大的女人,不可能顶得过老爸的质疑。
「你这孩子说那什么话!我这是在跟宥俐话家常,你插什么嘴?」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接着拉长笑脸,冲着于宥俐直笑。「宥俐,我很开心你来看我,不过你好像瘦了,有什么事让你感到烦心吗?」
他不问还好,没想到这一问,就问到于宥俐的伤心处,她顿时控制不住情绪地瞬间落泪。
一见她伤心落泪,凌绍铭张口结舌的错愕不已,不安地睐了眼儿子,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
他从没见过父亲的脸上出现这么搞笑的表情,要不是宥俐被惹哭了,他真的会忍不住笑出声来……忍住,绝对不可在这时候笑出来,否则实在太不给爸面子了。
他憋住笑意,清了清喉咙,端上严肃的神情。
「咳!有件事我还来不及向你报告。关于于伯伯的公司,目前出现了一些状况……」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约略向父亲说明,只见凌绍铭越听脸越沉,末了甚至坐不住地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所以你决定怎样?」他思考半晌后,开口问道,并抬眼瞧向无声落泪的于宥俐。「又为什么带宥俐来这里?」
他深知子峻做任何事必定有他的理由,这孩子打小就不做无用之功,今天会带宥俐来到他这里,心里一定有所打算。
凌子峻深吸口气,慎重地看着父亲。「你不是老叫我得跟宥俐和好?我正努力这么做。」
于宥俐微微一震。
原来子峻的爸爸一直这么期望着吗?她一点都不晓得,深深为老先生的厚爱所感动。
一般来说,离了婚的夫妻,不论是男方或女方的家人,或多或少都会对另一方产生些许意见,没想到他不仅没对她有任何意见,更要求子峻与自己和好,实在很令她感动。
「很好。」凌绍铭终于再次露出笑脸,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不过——
「那你于伯伯的困难呢,你打算如何处理?」
盯着父亲炯亮的眼,他明白父亲的心意,与他预测的立场全然一致。
「还有一件事要向你报告,明天开始我会进于伯伯的公司,为他处理公司所有大小事,包括挽救公司的困境。」他老实报告自己的决定,毕竟这是他答应宥俐的条件,他势必得履行这项承诺。
凌绍铭不吭声,目光流转在凌子峻和于宥俐之间。
不论他怎么看,都认为这两个孩子根本是天生一对,压根儿不该分开!尤其在得知两人当初闹离婚的理由,简直令他嗤之以鼻到不行,所以每回见到子峻,他总忍不住叨念几句。
虽然子峻明显不爱听他的碎念,不过横竖这孩子把他的话听进耳里,知道回心转意找回老婆,还算有救啦。
「这种事你决定就好。」
他早已将公司的全部经营权交给儿子处理,不再过问公司里的事了,既然儿子的心意与他相同,自然交由他处置便行。
「知道了。」凌子峻点头道。
让父亲知情之后,他便可以不需要有任何顾虑地放手去做,做起事来也才不会绑手绑脚。
「宥俐。」凌绍铭突然向于宥俐招了招手,唤她过来。
「爸。」于宥俐乖巧上前,任由老人握住自己的手。
因为两家是世交,从小就往来密切,凌绍铭对她而言就像是第二个父亲,她全然信任眼前这位长者。
「子峻想跟你和好,你怎么看?」他不能只是单方面听自家儿子的说法,毕竟这是两个人的事,也得问问宥俐丫头的想法,才知道两人复合的可能性有多大。
于宥俐没料到他会这样问,顿时小脸一红。
「那……就、就试试看也没什么不好。」
她也只能这样回答了,毕竟现在她全家的生机都操控在凌子峻手中,况且条件是她自己答应的……纵使没有正面答应,可是在父亲的病床前,是她哭求着他在父亲面前承诺,让父亲安心,等同她亲口接受他的条件,根本没有反悔的理由。
凌绍铭的锐眸闪了闪,意有所指地说了句。「你若真能这么想就好。」
她僵了僵,不甚确定地喊了声。「爸?」
「好,难得你今天来看我,我很开心,要留下来吃宵夜吗?」凌绍铭站了起来,满脸笑意。
凌子峻双眸发亮地睐了于宥俐一眼,随即摇头。「不了,我跟宥俐回家去,还有些事得处理。」
「是吗?」凌绍铭忍不住发笑,他也曾年轻过,不会看不出儿子眼底光采乍现的意思。
他挥了挥手,像在赶苍蝇般赶人。
「时候也不早了,早点回去,我也好早点休息。」
于是两人告别凌绍铭,离开了凌家大宅。
坐在车里,于宥俐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地扑通乱跳,她很清楚这次跟着凌子峻回家将会发生什么事,此刻她的心情超级浮动,始终定不下心来。
「在想什么?」似乎发现她的不安,凌子峻探过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于宥俐微震了下,感觉心跳的速度更快了。
「没、没什么。」她咬紧牙关没松口,努力隐藏自己内心的不安。
因为她还是不大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自己回到他身边?
他们已经是离了婚的「前夫与前妻」,虽然不至于恩断义绝,可又重新在一起……难免给旁人制造奇怪的联想,误以为他们是准备复合。
但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他们的关系,根本是利益交换下的产物,说白一点,她不是他的女朋友或情人,而是被他包养的情妇,一个以她的道德观来看,不允许存在的尴尬身分。
她的生长环境,让她见多了富商包养情妇这类为人所不齿的行径,甚至因而造成许多家庭的动荡破碎,想必子峻也深刻了解那些隐晦的情况。
但他却以这样的形式将她紧紧牵制,难不成……他在怨怪她和他离婚?
他有这么爱她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毕竟他们并不是一般人的恋爱结婚,而是经由家人撮合相亲才结成的姻缘,纵使自己对他仍存有依恋,但却不知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干么不说话?」他蹙着眉心,试图和她多聊一些,但于宥俐始终紧闭着唇,拒绝与他交心。
凌子峻暗叹一口,心里挺不好受。
没关系,现在他已经重新让她回到身边了,只要他多用点心,她早晚会明白他真实的心意……
第3章(1)
回到住处,凌子峻立刻拉开束缚脖子的领带,并随意脱下西装挂置在沙发椅背上,回头注意到于宥俐竟还站在门边。
「站在门口干么?进来啊。」这里曾经也是她的家,回到家里,就是要放松才对。
于宥俐轻颤了下。
这次来到这里,和上次是截然不同的情况——上回是贸然跑来借钱,这回却得在这里留下;上次她还能抗拒他的靠近,但这次她却失去拒绝的权力。
见她杵在门边动也不动,他踱回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冷。
「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那么冷?」
最近天气稍微燥闷,气温也都有二十几度,街上的行人泰半都已换上夏装,为何她的手仍旧如此冰冷?
「有吗?」她浑然不觉自己有何异常。
「你生病了吗?」他担忧地拉着她走向自己的房间。
「没有。」她知道自己没病,连小感冒都没有。
他加快脚步,愠恼地低吼。「手那么凉还说没有?你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干么那么凶?身体是她的,状况好不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而且他那么急着拉她到房间,难不成他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