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堂没有说话,直直往前,凉子只能狼狈地跟在一旁。
莫容洁在看到荆堂的第一眼就想转身走人,真的,要不是同意李公子的邀请,她不可能再出席任何的晚宴,李公子尽心尽力协助她,还在李家父母面前不断拍胸脯保证她的能力绝对足以接下新店长的职务,他帮了她这么多,她接受他的邀请来当他的女伴,也是应该的。
“李先生,晚安。”
他没看她,平和的视线投注在李公子身上。
“晚安,荆先生。”
莫容洁默默放下搭在李公子臂弯的右手,勾手臂只是社交礼仪,这很正常,但某人一定不这么想。
荆堂因她的动作而挑眉。“李先生的女伴还是莫小姐?”
“是啊,只有容容可以忍受我这么无趣的人。”李公子笑得很灿烂。
容容。
这个男人叫她容容,她的家人叫她容容,她也曾是他的容容,荆堂有预感,自己平和的表情即将瓦解。“莫小姐,原来你的小名叫‘容容’,真是可爱。”
他的语气充满了讥讽,连笨蛋都听得出来,莫容洁轻轻扯着笑,说道:“谢谢荆先生的赞美,家人和朋友都叫我容容。凉子小姐,喔,不,抱歉,应该是说……”她顿了下,说道:“荆太太今天真漂亮。”故意用日语。
凉子愣了下,仍有礼的颔首,为了配合堂的黑西装,她今天穿着一袭镶着水钻的黑色晚礼服,看起来既性感又迷人。
荆堂冷笑,忘了他的对手是不畏惧他的保镳、还可以大声对骂的容容,她不可能呆呆地任由他调侃戏弄。
因为两人过去的特殊关系,他们在谈话时,格外引起外界的注意,容容很不自在,不只是不想当女主角,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无法坦然地面对他以及他的未婚妻……
“李,不是有长辈要见你吗?”李先生刚从国外回来,他虽然安静,但因为父母在餐饮业也是响叮当的人物,所以这个独生子也颇受社交界工商大老的欢迎,今晚的宴会,就是主办的工商大老邀他参加的。
李公子虽然不灵敏,但也感觉得出气氛有些诡异。“喔,对,那……荆先生晚上愉快。”
他们顺利离开,出乎莫容洁意料的,荆堂并没有其他动作,但紧盯着她的视线却令她难以忽略。
他周游在企业大老间,展现圆融的交际手腕,与生俱来的魅力根本让人无法忽视,荆堂是个发光体,不管走到哪儿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包括她自己,她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和他聚在一起,而她永远是主动避开的那一个。
晚宴持续进行着,李公子被工商大老带走,好商量生意上的事情,而莫容洁则缓缓地踱步到户外,今年虽然是暖冬,但入夜后,还是有些寒意。
她搓着自己的手,在手心上呵气,宁愿在外头吹冷风,也不愿回宴会厅惹人注目。
一件西装外套轻轻地落在她肩上,不用回头,也知道一定是荆堂的。
这种暧昧和被注目的悸动是唯一的,只有荆堂才能给她这种感觉,况且,他会出现在这儿她完全不意外,这一夜,他的黑眸始终追逐着她。
“披巾又掉在车上吗?”
“是啊,这回没司机帮我拿了。”
回想起第二次见面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只是这回,她的肩上多了他的外套、他温热的体温、刮胡水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酒香……
“你的外套有威士忌的味道。”荆堂今天喝了很多酒,不是只有他光明正大地注意她,她自己也偷偷瞄了他好几眼。
“嗯。”
“干么不喝香槟?会场里有很多……”
“香槟是女人喝的。”
“李先生也是喝香槟。”她必须澄清,她绝对没有比较的意味,只是陈述一件事情——也会有别的男人喝香槟罢了。
果然,活动式火山不开心了。
“你跟他最近很亲近?”
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不是说成功的生意人都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吗?怎么荆堂完全没有这个特质?还是只有对她没有?
“李先生帮了我很多忙。”
他冷哼了声。“你叫他‘李’不是吗?不用在我面前刻意加先生两个字。‘李’?真亲密,以前都没听到你用这么亲昵的语气叫过我。”
喔,有人打翻大醋桶了。
但她没有感动的感觉,只觉得他很无聊,存心找麻烦,莫容洁抬起头瞄了他一眼。“你的语气很不友善,你不该用这种语气和我谈论我的朋友,李先生是帮我的好人。”
“我没帮过你吗?!”荆堂又开始烦躁了。
“你的做法太霸道。”
“买回你家被拍卖的房子、帮你父母复业、让干妈不用再开店可以安享天年……我给了你一切,但你却说我的做法太霸道?!”他不可置信地低吼道。
“对。”
荆堂火大了,他吼着:“他真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
是怎样,他们每次见面都要吵到不欢而散吗?
莫容洁也火了,她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因为他没说要娶我!”
“这么说来,如果他说要娶你,你就会嫁他喽?”他抓住她的胳臂,来回摇晃,整个人气到一个不行!
可以再次掳人吗?
他现在可以不顾一切地把容容掳到日本的小屋吗?让那个“李”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
莫容洁心中的怒火正熊熊燃烧着,吼,这男人,他都要娶别人了,还管她要嫁给谁?
莫容洁仰起下颚,眯起眼,和他对吼没用,她没他的大嗓门,也没有他的气势凌人,那么,她用激的总可以吧!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在心里委屈个半死,他都要娶别人了,不该再和她纠缠不清。
她的脸上漾起一抹甜甜的笑。“对耶,我怎么没想到,没关系,他没有跟我求婚也无所谓,我是现代女性,可以由我先开口,他对我这么好,哎呀,真是的~~我怎么可以忽略像他这么好的好男人呢!”
他气炸了,扬高她的手。“容容!”
“怎样?!”
“容容?”当当当,李公子登场。
她挣扎着,但荆堂不愿意放开她。
“放开我……”她低语。
荆堂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就是不放!
“堂?”当当当,凉子小姐也登场了。
莫容洁示威地仰起下巴瞪他,未婚妻都来了,看他还想怎样!
第9章(2)
“堂,怎么了?”
凉子小姐走到他们面前,苍白的小脸轻蹙着柳眉,美丽的眼眸有着浓浓的忧心,尤其看到堂抓着莫小姐的手腕不放时,小脸就愈加苍白……
唉,这样的女人多惹人怜爱啊!她就是做不到这样,不但脾气不好,也不够温柔,连用甜甜的声音叫一声“堂”也无法,真不知道他是喜欢上她哪一点?和凉子小姐相比之下,她的确逊多了。
莫容洁用力甩开他的手。“没事的,凉子小姐,我和荆先生意见有些不同,说话大声了点,真的没事。”
李公子走向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容容肩上的外套拿下,披上自己的,然后将外套递给荆堂。“荆先生,这外套应该是你的?”
荆堂深邃黑暗的眸子凝视着她,如果她爱他,这一刻他一定会奋不顾身地带她走,因为她是他的女人,不容许其他男人觊觎。
但,他却只能——拿过他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回会场,温柔美丽的凉子依然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莫容洁望着他愤怒的背影,她苦笑,以手指拭去眼角的泪。
“你们都深爱着彼此。”李公子注意到了。
她摇摇头。“一切都来不及了。”
李公子的嘴角也牵起一抹苦笑。“很显然我没有任何机会了。”
莫容洁不发一语。
另一方面,进到会场的荆堂停住脚步,转身面对凉子。
“凉子——”
“什么都别说。”凉子急着阻止。“我只想跟着你……”她的泪眼如泣如诉,不管是哪个男人看了都无法抗拒。
荆堂只想把话说清楚。“我爱的人不是你,你应该很清楚,不管你让多少人误会我们俩的关系,我还是不会爱你。这样的我,值得你付出真心吗?”
凉子凄凉地说:“可是我们的婚事都上报了……”
荆堂冷笑了下,说道:“我知道这则新闻是你故意叫记者写的,不立即澄清是因为主席、你父亲的面子问题,其实,就算这则新闻登一百次,我还是不会娶你,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荆堂——”凉子急着拉扯他的手臂。
“你很清楚我爱的人是谁,凉子。”
他拨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凉子双眼盈着泪,望着堂离去的背影,她当然都知道,谁是堂眼中、心中的唯一……
她叹了口气,不管两家父亲走得再近,父亲给她多少帮助,她有多么费心跟在他身旁,到头来,她还是无法得到堂的心,她深知自己输给了堂和莫小姐的爱情。
★★★
在小酒馆发生的事,现在在泰式餐厅天天上演。
思念是种很怪异的情绪,就算能预期自己会气个半死,荆堂还是停止不了自己想见她的冲动,每天晚餐时间他必定会来餐厅报到,等她下班后,就算她从来没坐过他的车,有时是搭公车、有时搭计程车,有时甚至还是那该死的“李”开车送她回家。(吼,至少没有上楼就好!)
不管怎样,他还是会默默地开着自己的车跟在后面,目送她回到干妈的套房,他才放心回家,日复一日。
莫容洁将虾酱空心菜放在他面前,日子一久,他菜也不用点了,一切端看莫容洁的想法——气他,就多加一点辣,再气他,就再加一点酸,所以,他的菜往往是又酸又辣,但他还是安静地吃着,反正混着白饭,吃起来通通一样。他只有一个坚持,就是要莫容洁服侍他,他不接受其他服务生的服务,也不和任何服务生说话,她抗拒过,但他就霸着桌子不肯走,到最后她也只好妥协。
但黑衣人不能进店里,这是她的坚持。
“辣吗?”莫容洁指着海鲜汤。
“没感觉。”
莫容洁咬牙切齿,汤是她特调的,怎么可能不辣?这男人屁股像黏在椅子上,赶都赶不走!
“你为什么不赶快去结婚?”她气不住,主动发起战火。
他耸耸肩,挟了空心菜配饭,嗯,这空心菜一定是容容亲手炒的,辣归辣,但真的很对味,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可以吃到容容亲手做的菜的人耶,呵,他一定有被虐待狂,所以不管容容怎么恶整他的晚餐,他都觉得是天下第一美味。
“我不会和凉子结婚,那是错误的报导。”
“头条新闻也会错喔,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吗?哼!”她实在气不过,但身为店长也不能对客人破口大骂,只能转身走人。
“容容。”
她停住脚步。“客人有何吩咐?”
“我不喜欢你的制服。”
这是老问题了,李家的泰式餐厅完全遵循泰国风味,除了菜色和餐厅的布置外,员工的制服,不分男女清一色都穿着真正的泰服,女生的泰服中空,露出一截纤腰,充分展现女性肢体之美,让所有男客人大饱眼福,而身为店长的她,服饰就更加华丽了,金黄色的泰服,披着泰丝制成的披巾,头上泰味十足的黄金发饰,容容的美丽夺人心魂,第一次看到她的穿着,荆堂当场翻脸,直喊着要找李公子算帐。
“不喜欢,你可以不要来。”她跩跩地说。
“你只会气我。”
“不高兴,你可以不要来。”她很得意。
这就是两个人近来相处的模式,吃饭,斗嘴,她下班后,他开车跟她,等她上楼,他才回家……不是听说大企业家都很忙吗?但荆堂却感觉颇闲的,而且他不是工作狂吗?怎么不继续狂下去!
打烊,下班。
莫容洁换回自己的衣服,衬衫牛仔裤,很平常,荆堂却很满意,他喜欢他的女人包得紧紧的,所有的美好都只属于他。
“我送你回家。”他说,每天固定的邀请。
“不要,我要搭计程车回家。”
“浪费钱。”
“哼,不要把自己说得好像多节省一样,明天我要加收五成服务费,由店长亲自服务,不能只收一成!”
“随你,我的一切原本就是你的。”
他讲“一切”的眼神绝对不只是指财产而已,还包括让她光想到就全身燥热的那一部分……
莫容洁脸一红,甩头不理他,想叫车离开,又瞄到他在偷笑,她不甘心,转头想继续开骂,就在转头的那瞬间,她看见荆堂心脏位置那诡异的红色光点——
“堂!”
莫容洁神色一凝,反应只在那半秒钟,她想都没想,用尽全身力气直接扑上荆堂,荆堂抱住她,两个人跌落在地,无声的子弹扫过她背后,她甚至感受到那致命的热和刺鼻的火药味,子弹最后落在一旁荆堂的黑色BMW上,车窗受击整个破碎!
“啊!”她闭上眼尖叫。
他环抱住她的腰,以自己的身体形成一个屏障,密实地保护着她,莫容洁不肯,硬是要抱住他,硬是要挡在他前头,她很清楚坏人的目标是荆堂,他们为了对方的生命,谁也不让谁——
荆家的保镳冲上前,直到这一刻,莫容洁才真心感谢黑衣人的存在,以后她绝对不会规定黑衣人不能进餐厅了。
歹徒看到时机已逝,坐上接应的休旅车,车子绝尘而去。
他半躺在地上,她护在他身上,最后一秒论输赢,容容赢了。
她的泪像失控的水龙头,一串一串地往他身上倒,全身颤抖不已,惧怕的心情根本无法克制。
“我不信你不爱我!”他痛快大叫,抱住她,让她坐在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她气死了,她怕死了,她担心死了,但这男人却只在乎这个!
“我才不爱你!”
荆堂仰天,感谢苍天的恩赐,让他此生能拥有这么奇特的女人。“别骗我了,我知道你爱我。”
“你这么骄傲做什么……我才不爱你,我讨厌你,我好讨厌你,我被你吓死了!”
她抱住他的颈,大声哭泣,要是那一秒她没有回头,要是她没有看到那个瞄准器的红点,要是她没有反应过来的话,老天——
“要是我失去你我该怎么办,你要我该怎么办……”她用力哭诉。
荆堂眼眶泛红,用尽生命所有的力量抱住她。“你才是笨蛋,你怎么可以这样就冲过来?如果是你中弹,我才该怎么办?你是这么的脆弱,我宁愿被射中的人是我!”
“呜……”莫容洁哇哇痛哭。
他急着抹去她脸上的泪,柔声说道:“不哭了,我们去结婚,人生中不能留憾事。”
不提还不生气,容容用力地捶他的胸,手掌平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感受那美好的心跳,老天爷啊!她在心底虔敬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