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同样的话他对别人讲三次,却对自己讲过三十、甚至是三百次。
这时候的他完全同意自己是上天眷顾的男人,他的幸运指数是正常人的无数倍。
针对这一点,过去的他会强烈反弹,有不少人说他幸运、衔着金汤匙出生,说他命好会投胎……他的回应是冷眼一枚、臭脸一张,而现在再有人说他幸运,他会发出一张暖暖的、不属于机器人的笑容。
慢慢地,办公室同事发现他下班后不会在公司里多待一分钟,他每天都在期待下班;慢慢地,陆闵泱发现堂哥经常莫名其妙的傻笑、开心着。
没有人会否认,闵钧正在幸福着。
刚吃一口香辣口味的蚕豆酥,他就辣得皱眉头,接连咳好几下。
语萱跳起来冲进厨房端一杯牛奶过来,闵钧喝掉大半后才放下杯子。
看着他红肿的嘴唇,语萱忍不住失笑,从沙发后面攀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颊边说:“不能喝酒、不能碰辣,一点点刺激都忍受不了,看不出来我家老公是好宝宝。”
她说得他耳朵微红,拉着她的手引她走到自己身前,一个施力,她跌进他怀里。
“后悔了吗?平淡如水的日子、机器人丈夫,生活无趣?”
她笑着环住他的腰继续调笑。“不会,口味清淡有益健康,既然嫁了,我会学习清心寡欲。”
突地,他俯下身压着她一阵狂吻,很刺激的那种吻法,吻得语萱呼吸狂乱喘息不已,他好闻的薄荷香染了她一身。
许久,他松开她,看着双颊微红的语萱,得意问:“怎样?够不够刺激?”
她故意舔舔嘴唇,偏着头望他。“这种程度?一颗星。”
他立即张牙舞爪地把她打横抱起来,说:“要五颗星吗?没问题!”
他们进了房间,他的手滑进她的衣服里面,从一颗星的热吻进阶成五颗星的活动,在大白天里进行……
等到再度躺平,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问:“晚上吃什么?”
“麻油鸡加面线,饭后水果五样,苹果、奇异果、葡萄、香瓜和香蕉。”她扳动手指,一样一样算。
“宵夜吃什么?”
“蓝莓桑葚酱优格和咖哩饺。”
“明天早上吃什么?”
“地瓜稀饭、炒空心菜、花椰菜、三色蛋、醋溜鱼片。”
很无聊的对话,但闵钧喜欢,喜欢听她一样一样算着要用什么填饱自己,喜欢她把所有的心思用在自己身上。
“明天中午会帮我送便当吗?”
他想和她吃午餐?早餐、午餐加晚餐,有夫妻黏得这么紧的吗?不过……她喜欢。“好,帮你送,做寿司和味增汤好吗?”
“闵泱说,你的咖哩饺有专业水准。”
语萱问:“那水煎包呢?葱油饼呢?柠檬蛋糕呢?千层派呢?”
她问的,全是闵钧拿去贿赂网游公司员工们的点心。
没办法,是合伙公司,但老公出现次数不多,为了让员工对自家老公有向心力,语萱只好使点小招数。为了这些招数,她都快变成专业厨娘了,不过能够为他做事,她都喜欢。
翌日做好早餐,语萱跑进更衣室里叫人,闵钧正在挑选领带,对于穿着他有些挑剔。
看一眼他身上的衬衫,语萱忍不住暗自得意。
一有空闲,她就给闵钧做衣服、做领带、做手帕,每件衣服的小角落她都偷偷绣上S字样,代表她的“萱”字。
她做的西装裤和衬衫被挑上的机率比衣柜中其他名牌更高,因此她决定拜师学做西装,再不久,他的衣柜里会有满满的她的作品。
“试试这条。”
见她取出一条深紫色领带,他接过手比划,点头、打上了。
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对着镜子欣赏自己打造出来的男人。
他把她拉到前面,换他抱住她,下巴顶在她的肩膀上,看着笑不停的她,跟着笑开。
“笑得这么妖?有事吗?”闵钧问。
“得意嘛。”她从上到下轻扯一遍。“我的衣服、我的领带、我的裤子,我的……”她往后仰,捧起他的脸说:“我的帅老公,我嫁了个闪亮亮的黄金丈夫呢,有谁能比我更幸运?”
他很满意她的夸奖,低下头给她一个响亮的亲吻,预估中,这个吻应该在三到五秒中结束,但是他的小妻子太诱人,三秒变成三十秒,抚着脖子的手不自觉抚上她的腰、她的胸口。
清晨的阳光下,语萱的肌肤白皙柔嫩得教人别不开眼,他亲着亲着,力道不知不觉就变大了。
语萱抓住他的衣服,他的唇舌、他的气味、他的指尖强烈地刺激着她,她和他同样的难以自抑,同样地为对方着迷。
开着空调,但屋里的空气热得像火,她渐渐痴迷,渐渐沉沦,渐渐狂乱,渐渐地在他的攻击下失去自己。
“闵钧……”她轻喊着他。
柔柔的声音教他怦然心动,他深邃的双眸迸发出动人而璀灿的光芒,他抱起她回到床上,褪去两人的衣服以最亲密的姿态与她交缠。
她跟随着他的律动,跟随他的颤抖,跟随着他低喘呻吟,他们在欲海中迷失了自己。
抱着她的双手骤然收紧,他亲吻她的唇、亲吻她的颈,他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带给她更强烈的风暴……
她抱着身上的男人,气息依旧紊乱,他还在她的身体里,他的四肢还与她纠缠,语萱轻轻推着他。“上班了。”
他摇摇头,埋在她颈窝间的唇舌又有了动作,他一路往下滑落在她的丰盈上头,轻轻吸吮,轻轻地教她心悸。
“不行啊,快迟到了。”
他咯咯笑着,唇回到她嘴边,低声问:“有没有读过长恨歌?”
“有。”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着,下一波高潮再现江湖。
这天,从未迟到早退的闵钧破了例。
家里分外安静,没有花香、没有菜香,没有音乐,没有……人气……
在几个月前,闵钧很熟悉这样的空间,现在却觉得陌生,在一个女人把所有的气味、声音填入他的家后,他已经无法适应冷清。
丢下公事包走进厨房,厨房里没有人,顿时他恐慌起来。语萱走了吗?岳母强行把她带走了吗?还是陈立嘉……他们旧情复燃了吗?
闵钧飞快跑进卧室,发现床上有人,冲上前一看……瞬间,胸口那堵气消了。
在睡觉啊,是昨晚把她操得太累了吗?他有点小得意,嫁给“能力高强”的丈夫确实不容易啊,他能够体谅的。
他坐到床边,笑着推推语萱,柔声道:“起床了,小懒猫。”
语萱被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在发现闵钧时吓一跳。“这么早回来?”
“不早,七点半了。”他指指自己的手表。
听见七点半,语萱吓一跳,连忙拉开棉被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煮……”话没说完,人还没站直,两条腿一软她又倒回床上。
闵钧接住她,这才惊觉她在发高烧,他飞快起身从衣柜里找一件自己的大外套把她包起来,打横抱起语萱往外跑,又恐慌了、又害怕了、又……心脏被不明异物压缩了。
深夜十二点多,闵钧坐在急诊室的病床边,握住语萱的手不肯放。
她烧到四十度,烧得迷迷糊糊的,还在担心自己没有买菜,闵钧的心被绞出柠檬汁,连眼睛鼻子都泛酸。
闵钧喜欢她一心一意想着他,但她却想着想着忘记顾虑自己,他真自私,也好可恶,他无法不挞伐自己。
语萱张开眼睛时,看见闵钧在亲吻她的手背,珍而重之,胸口一下子被蜜汁给装满。
感觉到那微微一动,闵钧抬头,四目相接。
她说:“对不起。”
他说:“不要生病。”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但他们都听见彼此的心意,语萱点点头。“好,不生病。”
他说:“我害怕了……”
害怕她生病,害怕家里变得空荡荡,害怕空气里没有她的饭菜香……
“害怕什么?”她问得有点小心翼翼,答案呼之欲出,但还是担心,担心他的答案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
“害怕失去你。”他正面回答,没有闪躲。
一句话令语萱突然理解了,自己再也不能失去他,她要的不仅仅是这段婚姻,她还想要他的心、他的感情,想要一个害怕失去自己的男人,对自己一心一意。
第3章(1)
送走闵钧,门关上的刹那,笑容瞬间消失,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语萱将要独处。
上次婆婆来过之后,阿姨被辞掉了,婆婆的理由很充分,有个吃闲饭的妻子,不让她做家事,难道叫她爬墙?
语萱摇头,不让负面情绪存在太久,否则日子会加倍辛苦。她勾起微笑,开始打扫家里。
陆母程馥珈上门的时候,语萱正在拖地板。
程馥珈冷冷看着她手上的拖把,问:“你家的地板都是用拖把随便挥几下的吗?你不知道闵钧有洁癖,这样打扫可以吗?”
语萱没有反驳,转身就走。
“我在讲话,你要去哪里?”程馥珈大喊。
见她转身,程馥珈闷坏了,她不是乖得像绵羊,自己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捏,怎么啦?吃错药?竟敢当着她的面跑掉?是她对自己的威严免疫,还是闵钧给了她免死金牌?
“我要去换抹布来擦地板。”
语萱乖乖回答,还是一路走来始终如一的……小绵羊。
庄语萱乖,程馥珈还是一样不爽。
因为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笑得乖巧又温柔,让她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棉花上,找不到施力点的感觉,很烂!
程馥珈吞下怒气,朝她勾勾手。“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语萱心里闷不闷?当然闷,不过她装乖扮巧的经验足足有十多年,所以不让微笑卸任的能力可不是普通的强。
她温顺地朝程馥珈点点头,心底却复习起婆婆的至理名句——
你知不知道自己配不上闵钧?知不知道有多少名门淑媛排队等着嫁进陆家大门?人可以蠢到不懂别人在想什么,但不能蠢到连自己的分量都看不清楚。知所进退会不会写,不会的话上网去查一查……
对这样一位三不五时造访的奇葩婆婆,语萱除了忍气吞声、装乖扮傻之外,还能怎么处理?
闵钧大学毕业不久,绝对供不起这样一间大豪宅。
认真算算,自己能过上优渥生活,公婆在某个程度上做出不小贡献,所以冷言冷语、激烈批评、刻薄恶毒……她应该心怀感激地承受下来。
有没有听过吃人嘴软?何况她吃的还是婆婆的心头肉,不过是几句伤自尊心的话,还好、还好……
转换心态,咽下委屈、吞下难堪,她带着满脸温婉微笑走到婆婆跟前。
“坐下。”程馥珈伸出粉红色指甲,指指对面的位子。
“是。”语萱坐下,背挺得很直,屁股跟军人一样,只敢坐三分之二。
她的服从让程馥珈松开紧绷的脸皮,从皮包里拿出照片放在桌面上。
“她叫做卢欣汸,哈佛大学商学院毕业,是闵钧的学妹,你觉得她怎么样?”
语萱认真看,老实回答,“觉得她很聪明、漂亮。”
“不光聪明漂亮,她学历高、脾气好、才艺多、人脉广,她是卢家的独生女,身价非凡,这意谓着什么?”
语萱“老老实实”地摇了头。
“意谓着,如果她嫁给闵钧,两家的企业可以顺利结合。像卢欣汸这种人才是陆家中意的媳妇,你,并不是。”她说话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就算这话很伤人也无妨。
“哦。”她点头赔罪,却在心里反驳:对不起,我已经是陆家媳妇,婆婆不认、但儿子认下了。
语萱同情地看婆婆一眼,不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需要时不时跑到这里来浪费口水?养一个不听话的儿子着实让人困扰,语萱理解她却无法帮助她。
“哦什么哦?你以为我来这里是看你演一二三木头人的吗?”
所以呢?不演木头人演什么?塑胶人?
语萱苦恼,却没有傻到跟婆婆顶嘴,因为那不叫据理力争,而是叫找死。
见语萱不应话,程馥珈火大极了,这个笨女人,闵钧是被鬼遮眼了吗?怎么会看上她?
“离婚吧,你同意离婚,我给你一笔钱。”
语萱低头,呐呐回答,“闵钧不会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是我的事,你只要签字就好。”
她噘起嘴,委屈地摇摇头。“婆婆对不起,闵钧会生气,惹他生气的事我不能做。”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像鬼打墙似地,不管说什么都会牵扯到闵钧身上,然后同样一句“惹闵钧生气的事,我不能做”做结尾。
碰到这种木头媳妇,所有婆婆都会气到吐血吧,不过程馥珈没有吐血,只是骂人的话一串接一串狂飙。
程馥珈骂语萱是猪、骂她寡廉鲜耻、骂她出身不好想攀大树……但不管婆婆怎么骂,语萱都低着头半句话不应。
一个小时之后,程馥珈第无数度败阵,悻悻然离开,而语萱在那之后吃掉两包M&M。
关上门,背贴着门,呼……语萱吐长气,又挺过一次。
心烦、心乱,语萱拿起手机打开联络人名单用手指一个个滑过去,连续滑两遍之后才发觉连个可以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是啊,同学、朋友们,现在在做什么?
上班?上学?像她这种以贵妇为职业的,少之又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和外面的世界,断了线……
语萱带着礼物,慢慢走近“阿华面店”,招牌另一边的“阿语服装修改”已经被报纸贴掉。
语萱有位虎妈,她从小在棍棒下长大,她清楚母亲所有的要求不是因为生活太艰苦需要泄恨,而是因为对她期待太深。
她是母亲唯一的期望。
母亲希望自己出人头地,希望自己勤奋上进,而高中毕业立刻结婚,百分百不在母亲的期望中,更何况闵钧太有钱,“上流社会”四个字对母亲的定义等同于“狼心狗肺”。
她必须深吸好几口气才敢走进店里,在发现李叔的背影时,语萱升起一丝希望。
李叔是母亲最好的朋友,他很疼爱自己,有他在,母亲或许会……
发现门口的语萱,庄茵华深吸一口气,高举菜刀重重地往砧板上一剁,菜刀瞬间立在砧板上,店里的两桌客人转头,发现气氛不对,反正快吃完了,大家赶紧付钱走人。
语萱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一步,她两腿发软,连“妈”都喊不出声。
庄茵华觑她一眼,问:“谁叫你来的,出去!”
“妈……”语萱抖着唇,低低地喊一声。
“别乱喊,你是凤凰、我是竹鸡,竹鸡和凤凰怎么会是母女。”
“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她颤巍巍地把礼物放在桌上,赔笑脸。“是我不对,我跟你说对不起,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