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雷恩那 > 夜合花(下)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夜合花(下)目录  下一页

夜合花(下)  第2页    作者:雷恩那

  小姐怎么了?要救小姐,究竟非谁不可?

  再有,你怀中是我,你告诉姓封的,我不是什么「玩意儿」,我是人,是阿实,我有名有姓,我是樊香实……

  终于,她的公子垂下长睫,深幽目光落在她面容上。

  他承接她的注视,她睁圆双眸怔怔瞧他,有什么剖心而过,她呼息陡紧……这样的公子,此时此刻与她四目相接的男子,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他眼底没有感情,如北冥冬临,冰雪层层厚叠,掩盖一切生机……

  他是谁?

  而对他来说,她又是谁?

  ……抑或者,她仅是个「东西」?

  「那方『血鹿胎』尽入她腹中,你当初不就存着那样的心思吗?用『血鹿胎』养活她,保她性命,再把她当成『药器』,慢慢滋养她的心头血……」

  「菱歌提过她殷氏一族短寿之症,你对此事亦上了心,不是吗?如今我把菱歌带回『松涛居』,不正合你意?」

  「陆芳远,你欠殷家的一切该当还清,你现下所拥有的一切尽是你师父殷显人和菱歌给你的,你必得救菱歌!她是你师妹,唯一的师妹,是你师父托付于你的唯一一人,你必得救她!」

  封无涯说到最后,语气陡狠。

  樊香实怔怔然看到,看到他目中微潮,仿佛雾气入了眼,盘踞不去。

  他在很害怕,怕公子不愿出手,因此急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

  「陆芳远,你如肯救菱歌,要我姓封的做什么,我绝无二话!」

  「你要我跪下求你吗?那有何难?」

  *

  「小姐啊,没想到封无涯还挺有情有义,当年为了小姐叛教出逃,如今又为小姐重返北冥。还有小姐……他、他当真下跪了,而且不只跪下,还跟公子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血流满面呢!我本来看他不顺眼,但他这么又跪又拜的,呵,突然变得顺眼好多。」

  沉寂了两年岁月的「烟笼翠微轩」,在前天夜是子人返家之后,终于添上一抹生气。

  但,也仅是少少一抹,因被送回「松涛居」的殷菱歌已陷入昏迷,脸容苍白得寻不到一丝血色,唇瓣灰败,气息弱极。

  樊香实用棉巾沾了水,小心翼翼润过小姐略干的唇,边服侍着,边低幽又道:「小姐,封无涯说,你和他原本就要有孩子了……」

  原本。

  而如今却没了。

  她一手悄悄伸去覆在殷菱歌平坦的腹部,想像怀了孩子却又没了,究竟会有多痛?是否跟她的心一般疼痛?

  这两天,她听懂一些事,弄明白了一些前因后果,从一开始的惊愕、迷惑、不敢置信,渐渐变成接受。

  有时「不知」确实比「知」幸福。

  当真相坦然在前,那像是无数根针慢慢、慢慢扎进血肉内,扎进心中最柔软而毫无防备的地方,让她想也痛,不想也痛,每一口呼息吐纳都要牵动血脉,痛到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那种绝望之感……

  她顺了顺小姐的发丝,将被子拢好,忽而微微一笑。

  「小姐,阿实终于明白了,当年你硬塞给我盘缠,连半骑都偷偷帮我备好,要我连夜离开『松涛居』,原来不是讨厌我想赶我走,而是护着我呢!」她真笑出声,面颊发白,双眸略红。「小姐难不成是见我留下,走不成了,只好来一招山不转路转,换你潇洒走?」

  她定定望着枕上那张憔悴瘦削的脸,望了许久,轻声呢喃道:「小姐,不会有事的……该还的东西,阿实会老老实实还清……」

  有人进了雅轩,撩开门帘走入。

  来的人是在居落内做事的大娘。

  「阿实啊,灶房那儿帮你留了几碟菜,还有一大碗你最爱的打卤面,快去吃,这儿有大娘照看着,不会有事的。」

  「嗯,谢谢大娘。」她眨眨眼,盯掉热气,咧出好大笑颜。

  小姐返家,「松涛居」是的众人自是欣喜万分,却也为小姐的病担上心。

  然而樊香实是知道的,居落里的人仅单纯以为封无涯之所以送小姐回来,是为了向公子求医,却不知公子若要下手医治,非用上她樊香实不可。

  非她不可。

  揉揉仍发热的眼,她一骨碌跃起,来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

  「大娘,不成了,听到打卤面,我肚子要打响鼓喽!」

  「快去快去!能吃就是福啊!吃饱些,把自个儿养壮些才是道理。」一叹。「可别像小姐这样,唉唉,本来不都养得好好的,哪知离开两年多,回来就成这模样,不教人活活心疼死吗?」

  她没接话,只淡淡勾唇。

  此时撩开帘子正要走出,恰与踏进雅轩的封无涯打了照面,对方手里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药,刚岭面庞冒出许多青青胡髭。

  见到她,他双目微凛,樊香实倒坦然了,对着他淡淡又笑。

  「我帮小姐擦过澡,换上干净衣物……对了,新的脸盆水也已换上。」低声交代后,她不等他回应,人已掠过他面前往外走。

  谁知一踏出雅轩外的廊道,那人便等在那里。

  淡青衫色一直是她眼中最悠然、最可心的一抹。

  她从不知自己会如此依恋他,光想着往后不见他身影,她便五脏六腑俱痛,像生生往心魂上划下一刀。

  他负手静伫,眼神又是那种湖山漠漠之色,淡然且深远,让人探不着底。

  可,无所谓了。

  那些当知与不当知的底细,她已然知晓。

  公子默然无语,不妨由她开这个口。

  他和她总得好好谈过,谈过后,她想,她当能释怀。

  徐步走到陆芳远面前,她扬睫瞧他,略腼腆一笑。

  他和她向来是极有默契的,即便她在他眼里仅是一个「玩竟儿」,她眉眼一动,他已知其意,遂缓缓跟上她的脚步,走出「烟笼翠微轩」,走上那百来阶的石梯,在这天际将暗未暗之时,穿过那片云杉林,来到「夜合荡」。

  她走进那座六角亭台,此时六面细竹帘皆高高收束,登高临下,能望见远处的山峦与浮云,而另一边则是烟氲轻漫的温泉群。夜合未发,但不知是她想像得太深,抑或真有花开,爽冽的清风拂来,真也挟带那迷人馨香。

  她转过身,静静面对他。

  明明如此熟悉,此刻面对面相视,竟诡谲地生出陌路之感。

  她一笑,晃了晃脑袋瓜,许多话梗在胸臆,是到了该问清的时候。

  「怎么办好呢?公子这样瞧阿实,实在让人难以生恨。」

  尾随她一路过来的陆芳远一张俊颜依旧不生波浪。

  面无表情最是无情,可真要说,他的那双眼仁儿黑黝黝、深幽幽,似无情无绪,又似拢着太多东西,只是她已无力去分辨。

  「公子跟阿实谈谈,好吗?」她语带请求。

  他深深看她许久,薄唇终是一掀,嗓音幽沉。「想谈什么?」

  她咧嘴一笑。「谈你我之间早该谈开的事。」

  见他抿唇不语,她挠挠脸,不禁低下头,片刻才又重拾话语。

  「公子,瞧小姐那模样,其实已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了,是吗?」

  陆芳远微微颔首,抿抿唇终于出声。「殷氏一脉皆难活过而立之年,倘是怀上身孕,结果更糟,而菱歌还小产了,气血双亏,要活不易。」

  「公子会让她活着的。」她忽而道,肩稍轻动,却未抬头,软润的嘴角一直翘翘的,仿佛心里带喜,再难、再严酷的困局都成风花雪且。

  没听到男人驳斥她的言语,这亦在她预料当中,要小姐活,唯樊香实死。

  她会死吧?毕竟,他们要的是她的心头血。

  喉儿微燥,她咽了咽,悄悄深吸口气,道:「公子,封无涯那晚说,阿实是个『药器』,拿来养药用的,他还说,那药就养在我心头……」略顿,她慢吞吞扬睫,有点小苦恼般瞅着,他苦笑。「公子……那几只小鹿是否受我拖累了?其实我身强体壮,根本不需鹿血补身,之所以饮那些鹿血,是为了滋养当年那方『血鹿胎』凝在我心头的那一点点宝血……」

  陆芳远五官沉静,气息亦静。

  樊香实知他默认了,晃晃脑袋瓜又是笑。

  「你该早些告知我的,公子什么都不说,害阿实每个月喝那鹿血喝得两眼汪汪,心不甘情不愿。要是知心头养着那么宝贝的东西,我会练气练得更认真些,把心头血养得漂亮又饱满。」

  「你不怨我?」他忽问,语气持平。

  她眸珠思索般溜转了圈,唇上的软弧淡淡。

  「怨啊。怎不怨呢?既怨又恨,恨得牙痒痒,唔……按理说,似乎应该要有这样的感觉才是,可嘴上这么说,也这么告诉自己,真要身体力行,又有点儿不知该怎么怨、该如何恨……唉唉,怎么办?我连这事都做不好,真头疼。」说着,她举起小拳头敲了敲额角,仿佛极是苦随。

  突然间,像似她手劲太重,她一声呼疼,揉着额头,眼泪便跟着涌出。

  泪水越掉越多,擦都来不及擦。

  她都拚命要自己别哭了,但依旧哭得像个丝毫不能忍痛的三岁小娃。

  「我……呜呜……我没有怕……我才不是怕……心头血就心头血,小姐需要这味子救命药引,那就来取啊!我不怕,该还的我一定还清……那年那这雪崩……呜,反正早该命绝了,这条命到底是检回来的,我、我多活好些年呢,有啥好不甘心……可是……可是公子很坏啊……真的很坏、很坏、很坏……你怎么可以这样?大坏蛋……大坏蛋——呜呜……」下一瞬,她被拉进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微颤的身子被牢牢抱住。

  她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揪紧青衫,一直往他胸前淌泪。

  抱住她的人就如以往那样轻抚她的背、她的发,很疼很疼她似的。

  他用下颚温柔地摩挲她发顶,好闻的气息包围她,然后有无数轻吻落下,怜爱般落在她湿漉漉的腮畔和红通通的耳际。

  他俯下头,侧脸吮住她的小嘴。

  她到底抵杭不了他的男色,呜呜咽咽,还是让他的舌钻了空,在她檀口中肆虐,将她彻彻底底吻了个遍。

  咄!

  蓦地一响,干净利落,微震耳鼓。

  于是,她左胸剧痛!

  那痛来得太突然,直直狠扎进去!

  她惊骇瞠眸,齿关不禁一咬,死死咬着他下唇,口中立时尝到血气。

  他的脸离她好近、好近,长目幽深,一瞬也不瞬地凝住她。

  她搜寻他面庞五官,什么也看不出,只有墨羽般的长睫微微颤着,只有两丸千年古井般的眼仁映照出她苦笑模样。

  她松了齿,放开他的唇,眸光缓缓往下挪移,就见左胸上刺入一根钢针。

  她认得那根娃儿小指般粗细的钢针,那是他黏身藏于袖内的兵器,比刀利落,比剑灵动,那年在厚厚雪层底下,他曾用那根钢针救过他们俩。

  所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

  「这样很好……有始有终……挺好……」她极想笑,真的。自从前天夜里弄懂了一些事之后,她总想笑。

  双膝一软,身躯如断线傀儡,她倒进他臂弯里。

  他唇伤似乎颇严重,一丝鲜血淌至颚下,她颤颤抬手触摸他的颊、他的颚,抹掉那缕血红……不知是否她触觉出了问题,竟觉他脸肤一下子变得好冰,方才还热烫不已,现下却发凉一片。

  望着,她掀着唇,每个字都牵扯了那抹剧痛,却执意要问。

  「公子……我……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是真心的……不是骗我、蒙我,是真心的那种……有没有……有没有……」她眼神涣散,等不到她要的答覆,一股凶猛的力量抽走她的神魂,让她意识跌得非常之深。

  她晕厥过去。

  男人横抱她,朝炼丹房疾驰。

  他神色平静,近乎无情,然而心长在他身上,疼了痛了,滞闷着、难受着,全是如人饮水,只有自己清楚。

  第11章(1)

  一股温热从胸中抽离,那里血与气,那里她的,却是人家借她心房养成的。

  她下意识提气想挽留那注血气,但温热终失,她气泄神散。

  到头来,还是虚空一场。

  竟是虚空一声……

  她在虚空中找到自己,似梦境又非梦境,她不管,直朝前奋力而行。

  「你走开,不要跟来!」

  樊香实回头对那青衫男子扬声嚷嚷,雾太浓,湿气沉重,她的衫摆与鞋子仿佛湿透,每踏出一步都觉黏滞难行。

  那男子身影渐渐行近,不理会她的阻遏,雾从他脸上散开,清美面庞曾是她最喜爱的……唔,即便现下,她仍是喜爱啦!

  「你还要什么?我把该还的还清,不欠你了,你别跟着我!」她生着气,却没学会如何这他大发脾气,只晓得自个儿气自个儿,顶多鼓着双腮瞪人。

  「别走远了。」男人这么说,嗓音幽柔,望着她的眼神无比专注,像似只看着她,不论发生任何事,只愿这样看着她。

  她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头一甩,转身再走。

  面前依旧大雾茫茫,她不知身所何在,不知该走往哪里,但无所谓的,只要走得远远,把那抹青衫影狠狠甩开,那便好。

  或者这是她的阴间路。

  她嗅到夜合香气,有花香一路送,她亦颇为安慰。

  她忽而回眸,身后已无人,雾气重重。

  明明是她要的结果。心中却怅然若失。但既是阴间路。又怎能让他跟来?

  攥着小拳头揉揉起雾的双眸,她深吸口气,一回身,陡地惊喘。

  「你、你你……」瞪着那突然挡住她去路的男人,说不出话。

  「我说,别走远了。我说的话,你不听了吗?」他低柔问。

  曾经,他说什么,她都听,他要她做什么,她都做。但,毕竟是曾经。她依然瞠眸瞪着他,抿唇无语,很努力地想击退不断窜上鼻腔和眼眶的热潮。

  「回去。」他道。

  她不答话,选了另一方向想奔进雾中,哪知他似移形换位,她竟自投罗网撞进他怀里。

  「跟我回去。」

  回哪里去?哪里有她安身之到?

  爹娘留给她的小屋早都没了,而他养她整整八年,她能还的都还上了,能给的全给了,他的地方又如何能待?

  她拳打脚踢挣扎起来,边哭边骂,边骂边哭,胸房好痛好痛……

  *

  「咦……阿实?阿实,醒了吗?!噢——娘啊,我的眼睛!没想到连作梦,你手劲都这么猛!樊香实,要是醒了,就给你小伍爷爷开个眼,别挥来打去——」

  樊香实皱眉低「唔」一声,眼皮子终于掀开。

  她仍昏沉沉,满额冷汗,但此时坐在榻边俯身望她的这张脸,她认得。

  「小伍……你、你怎么跟我一块儿来?你也死了吗……」

  「少咒我!什么死不死的?!我活得好好!」的见她神识不清,他也懒得跟她计较,只急急道:「阿实,你是不是惹恼公子了?你被关在这炼丹房后的密室都十来天了,大伙儿问起你,公子只说你得了病,需要行气调养,所以抓你来闭关……唔,不过现下瞧你脸白得跟涂面粉似的,真得病了呀?还是中毒?」
欢迎您访问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努力做最好的免费言情小说阅读网!

 
 



言情小说强烈推荐:古灵 简璎 寄秋 艾蜜莉 黎孅(黎奷) 金萱 忻彤 于晴 典心 凯琍 夙云 席绢 楼雨晴 余宛宛 蔡小雀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第2页已经更新并由网友上传至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本书的文字、图片、评论等,都是由喜欢雷恩那的作品<<夜合花(下)>>的网友FANS发表或上传并维护或收集自网络,属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阅读更多小说请返回浪漫一生言情小说阅读网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