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过我瞧皇上龙体似乎微恙。”范姜逸睨了他一眼。
“放心,这儿还有我。”
“皇上心里通透得很,二皇子只要能将皇上护好便成。”
邹在麟一把拉住他。“难不成你那儿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范姜逸正忖着要告诉他多少时,眼角余光瞥见左手边的岔路上,大皇子邹在麒正徐步走来。
“下官见过大皇子。”范姜逸朝他作揖。
“范同知进宫面圣,可是案子有进展了?”
“是。”范姜逸噙笑回应。
看着面前的两位皇子,他只能说毛毛笔下的故事角色,还真的是一个俊过一个,再想想想自己的脸,他怀疑她分明就是背着他看美男子。
这事,回去得再跟她谈谈才行。
“喔,有何进展?”
范姜逸笑意如三月春风,温煦宜人。“等下官办妥了,大皇子便知晓了。”护国公是大皇子的亲舅舅,要说他全然不知道护国公做的事,他是不信的。“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邹在麟也自认和邹在麒没什么话好说,拱了拱手就先走一步。
邹在麒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眉目狠厉了起来。
既然不能为己所用,势必要斩除,永绝后患。
范姜逸进了锦衣卫衙门先处理了些公事,再写了封信,要人八百加急送给身在檀州的另一名千户长,随即便赶回家。
“欸,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刚挽好发的毛知佳一脸意外地道,再见他脸色冷肃,不禁摆了摆手让采薇先下去。“发生什么事了?”
她起身拉着他的手,就怕听到什么坏消息,难得他一身威风凛凛的蟒袍,她却没有心情欣赏。
“有一件事我要问你。”
面对他前所未有的正经和严肃,她一颗心都提到喉头来了。“你问。”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不问她更慌。
“你喜欢美男子?”
“……嗄?”
“毛知佳,我今儿个才突然发现这个世界的男人都长得特别好,尤其是我,所以,我的脸就是你的审美观了,对不?”
毛知佳皴起眉,觉得她今天的脑袋好像当掉了,总觉得有听没有懂,他明明很正经也很严肃,可是为什么会问这种……他到底在问什么,这重要吗?
“所以,我这张脸才是你的菜,而范姜逸真正的脸,你并不爱?”他突然想通这一点,让他心里不太舒服,虽说一样都是他,他对自己很有自信,可是毕竟容器不一样,她要是因为容器不同了才挑选他……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抚自己了。
“你有神经病?你那么严肃,搞得我这么紧张,结果你问我这种屁话……”她都想打他了,这混蛋!“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天啊,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如果可以回到现代,她一定要带他去身心科看诊。
“我这种人又怎么了?”
毛知佳用力地叹了口气。“这个话题到此结束。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要南下,还有,不是说好了要去表哥那里调船吗?”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比较喜欢范逸还是范姜逸的脸?”他正色道。
毛知佳翻了大白眼赏他。“我都不喜欢。”
“不喜欢?”
“男人长得这么祸水做什么?除了招蜂引蝶惹来事端,还能有什么好事?”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他那张笑脸,到处笑脸迎人根本就是变相勾引人,个性糟就算了,再搭上这种美男脸,到底是要害死多少女人?
“那你干么给我这种脸?”
“你有看过电视剧或电影的男主角是丑男的吗?”如果她的男主角是个有缺陷又丑陋的笨蛋,编辑第一时间就给她退大纲了啦!谁要看,就连她也不看!
范姜逸恍然大悟,笑眯眼道:“所以你喜欢的是我的灵魂?”
“我刚没睡醒,说话不清醒,还请多包涵。”她不想承认自己说了什么鬼话。
范姜逸哈哈大笑,拉着她。“走,咱们上街去。”
毛知佳本要抗拒,可一听到上街,马上就妥协了。“不对,要先去表哥那儿,我要顺便问问有没有进帐,还有,你应该先换下这身衣服。”
要不要那么张扬啊?蟒袍耶……这男人骨架好,体魄好,把蟒袍穿出通体威仪,也就是因为这样,她刚刚才会被他唬住,混蛋。
“对,太招摇了,娘子,伺候更衣。”
毛知佳无言看着他。她最好是知道怎么穿脱!
两人在房里闹了好半晌才上了街,毛知佳东张西望着,恨不得将这街景牢牢记在心里,往后写稿就有根据。想到最后,不禁一笑,她又回不去,还写什么稿,倒不如放松玩乐。
范姜逸任由她拉着东看看西看看,什么吃食都想尝尝,一条街都还没逛完,她已经撑到快走不动。
“嗯,继续啊,多吃点,你实在是太瘦了。”
“再吃我就吐了,只会更痩。”她没好气地道。
她也知道这副躯体实在太瘦弱,可是想调养也需要时间,短时间密集增胖只会让身体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好吧,既然你不吃了,咱们就去周氏牙行吧。”他指着前方不远处。
“好,去讨杯茶喝。”
两人进了周氏牙行,牙郎认出两人,赶忙将两人迎进雅间再差小厮通报,不一会周正沇就赶来了。
“草民见过同知大人。”周正沇端正地作揖。
范姜逸还未开口,毛知佳已经抢白道:“表哥不须多礼。”
范姜逸不禁凉凉看她一眼,什么时候连这事她都能代他处理了?算了,他的妻子自然是有这份权力。
“不知表……范二夫人前来有何要事?”周正沇的余光瞄到范姜逸裹着冷意的目光,随即改了口。
“对了,今天我们特地到牙行是想问表哥有没有平底舱船能供使用?”她问。
“平底舱船?”周正沇眉头微拢,想起当初就是因为武定侯上门问过平底舱船,他才被藉故押进北镇抚司,如今再问平底舱船……“是锦衣卫要调船吗?”
“对,是我要调船,如果有两艘最好,不能的话一艘也成。”范姜逸笑容可掏地道。
“所以同知大人是要以令牌要我调船?”
“有分别?”
“自然是有,如果无令就私调平底舱船,那可是要吃官司的,这规矩十年前皇上就诏告天下,同知大人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尽管放心。”
毛知佳听着两人交谈,脱口道:“为什么皇上会订下这条律法?”这不是垄断了唯有漕船才能出入京城?
“你忘了?那是因为十年前护国公私运海禁物品进京,数量之多难以估算,其流通市价约莫数万万两白银,当初皇上震怒抄了那批货,也斥责了护国公,并定下这律法,而我家的商行就是因为这个律法才险些经营不下去。”
牙行的货物要流通如果不是靠马队,就得靠船队,如要离京船队会比马队来得省事,所以当初的律例一定,许多行商都经营不了而转行。
“护国公?”毛知佳问着,看了范姜逸一眼。
“是啊,皇亲国戚,护国公找了替死鬼交出去,所以皇上只是斥骂他治下不严,罚了俸禄,抄了货就了事,却不知平头百姓……”末了,他赶紧噤声,看向范姜逸,见他似乎没仔细听自己说话才松了口气。敢言皇族是非,又是在锦衣卫面前,他真的是脑袋不清楚。
“那批货是海禁品?”范姜逸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他六年前才来的,所以并不知道曾发生过这件事。
“咱们王朝禁海运,不得与海外诸族交易,偏偏海外诸族有些珍品是咱们没有的,在沿海处还是有不少人铤而走险。”
范姜逸轻点着头,心想只是海禁品,护国公又何必找个替死鬼顶上去?依皇上对常家的纵容,顶多训斥一顿就了事,看来里头并不只是海禁品,假设他们的交易是以物易物,那么送去南方的男人就成了筹码换了物品。
可才几个男人,哪里值得换海禁品?
名义上是海禁品,但里头要是掺了王朝禁品,好比盐、茶、铁……经漕运走动,必得跟漕运总督打声招呼,碰巧漕运总督又是个好男色的,答案呼之欲出——护国公想吃掉的是王朝的经济命脉,而铁则能助大皇子成事。
没想到走一趟牙行,竟有意外收获。
“周当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调到船?”他客气问道。他想要赶紧南下,愈快愈好。
“可以,但只有一艘,不知道同知大人何时要?”
“明天。”
周正沇吟了下。“行,晚一点再给同知大人消息。”
“我在此先谢过了。”
范姜逸朝他作揖,吓得他赶忙回礼。
待两人离开后,周正沇才松了口气。
上一回在北镇抚司,尽管没遭到刑求,但他一见范姜逸就怕,别瞧他笑得无害,能进锦衣卫的,有几个是善人?
第十四章 蜜月旅行(1)
翌日,天色未亮,武定侯府角门,连着几匹马如箭矢般地穿进浓雾弥漫的夜色里,瞬地消失不见。
直到天色大亮,雾气渐散时,另一辆马车驶向了渡口,搭了一艘平底舱船。
一个时辰后,又一辆马车缓缓地驶离了城门,朝城郊外的另一个渡口,搭了一艘平底舱船。
“我原以为我们应该会趁着夜色上船的。”搭上舱船,看着船只离开渡口,毛知佳才不解地问着。
范姜逸闻言,眸色渐深,从她身后轻搂着她。“我倒觉得趁着白天上床也挺不错。”
毛知佳脸上泛红,毫不客气地赏他一个肘击,却被他轻松躲过。
“范姜逸,我现在很认真,你不要跟我闹着玩。”
她现在可是浑身紧绷得很,就连昨晚都没怎么睡,总觉得这一路出航肯定会遇劫,偏这个人神经大条到可以跟她开下流玩笑,让她的紧张显得很可笑。
“毛知佳,我也很认真,要不是你身子还不舒服,我就把你抱进舱房里办了。”他的双手已经在她的腰间不安分了起来。
“办什么办,你自己去办!”她突然觉得担心到睡不着的自己很可悲。
“唉,说笑而已,这么认真?”
“我跟你说了我很认真,咱们这次去檀州又不是去玩的,你得要小心一点,可是我觉得你带的人不多,而且我们为什么拖到这么晚才出门,这样不是更引人注目?”他为什么不按牌理出牌?
“毛毛,深呼吸、深呼吸。”他拍拍她的胸口,省得她太激动。“虽说我身边只带了六七个人,可这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个可以抵十个的。”
“哪够?”电视剧里演的杀手都是一波又一波,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而来,才带六七个人,到底是要挡什么?
“你太瞧不起我底下的人了,你要知道,能进锦衣卫的能差到哪里去,六七个我都嫌多了。”难得出门一趟,却必须带着闲杂人等在身边晃着,他就觉得很扫兴,但情况不允许,他也只能认了。
“真的?”她看着甲板上走动的人,实在不觉得他们有多强。
“我会拿你的命开玩笑吗?”
毛知佳闻言,轻点着头,总算信了他。他定是有万全的准备,是她太过紧张兮兮才会觉得不安。
“可是,为什么咱们拖这么晚才出门?”坐在马车里时,她总觉得外头有十数双眼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奇出于正,无正则不能出奇,不明修栈道,则不能暗度陈仓。”
尽管毛知佳不懂兵法,但这话还算易懂,她拼拼凑凑还是能了解泰半。“所以你故意让三波人离开,让敌方分散兵力追踪,替自己分散风险?”
“就说我的毛毛聪明。”
他忍不住在她唇上亲了下,羞得她忙将他推开,作贼似的往后看,确定没人盯着他们,她才回头又往他胸口捶了下。
“你再不安分一点,往后我们就分房。”
范姜逸佯痛地抚着胸口。“毛知佳,你比古代人还古代人,不过是亲你一下,有必要谋杀亲夫吗?”
“不准在外面对我动手动脚。”她内心里保守的一部分是不容许他挑战的。
“你愈这么说,我就愈想这么做。”
毛知佳张口要咬他,谁知道他毫不客气地封了口,吓得她手脚并用地将他推开。
“范姜逸,我跟你说真的,你小心我翻脸。”
“毛毛,你真的一点情趣都没有。”
“情趣个头。”她不客气地骂道:“你等一下把我衣服弄乱,采薇不在,这种衣服我不会穿,要是被人撞见,那简直要逼我一直躲在舱房里。”
“我很会穿,我帮你穿就好。”
“你帮我穿?”毛知佳微眯起眼,沉声问:“你为什么很会穿?”
范姜逸含笑看着男装打扮的她,有时候她真的满少根筋的,傻得好可爱。“毛毛姑娘,你现在是穿男装。”
毛知佳往下一看,才想起她这身衣服还是他年少的旧衣袍。
唉,她把自己绷得太紧,才会忘了。
“放轻松一点,就当是度蜜月。”他搂了搂她的肩。
她要是无法轻松,岂不枉费他努力地彩衣娱妻?
毛知佳很没劲地白了他一眼。有谁这么可怜办案兼度蜜月的?
“我瞧你老神在在的,该不会你真的都布好局了?”来吧,跟她说清楚,省得她提心吊胆,日子难过。
“我的麾下有五个千户长,底下百户长、总旗小旗什么的,人才济济,总得要让他们有机会表现,才有机会升官。”
毛知佳听完,心里觉得安稳许多。“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嗯……话是这么说,但你也知道很多时候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我总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当然,他不会承认真正的原因是他要她多依靠他,最好是一直黏着他不放。
“也是。”她轻点着头,忧心忡忡着。
船上那些东西肯定是对护国公极重要的物品,所以他定会加派许多人手护送,两造要是起了冲突……天啊,书里两行字就可以打完的血腥场景,在她面前却是最血淋淋的真实。
“唉,别想那么多,你也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尽力了就别想那么多,你看这山河风光多壮观,你瞧。”
范姜逸指着前方,竟是一座高耸的山壁,硬是将一条河疏浚为两条河,山壁上树林茂密,鸟儿穿梭其间,带着几分氤氲雾气,倒有几分仙岛的味道。
“这应该是先人分洪炸开山壁,从此处才分流的。”
她也忍不住赞赏,感觉船在这段流域加快行驶的速度,在分支上往更南方的那条走,水有点湍急,但船身很稳,一转眼就掠过山壁,眼前是凿山而穿的分流,船身飞快地穿过,只见又是另一重山景,有几分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教她赞叹地微张嘴。
“你一定很喜欢,我之前来过这里时,想着如果有天找到你,一定要带你过来,然后你就能画出山景,在旁题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