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不怪!”她在他怀里摇摇头,“要不是你,我还真的要以为我患上幻想症。”想起刚才在向家遇到的那些情况,她仍是心有余悸。
“你……真善良。”他宠爱地揉揉她的发。
若不是知道自己心如死海,不会对这样的女孩动心,否则他真会怀疑现在他们这样互拥的画面,会不会太不适宜?
“我才不善良。刚刚在向家,我还对那个叫吴慧兰的女生大吼呢!”她仰起脸,终于有了笑容。
“才大吼而已呀……你没给她几拳算她走运!”她笑,他也跟着愉快起来。
“咦?对耶,我是该给她几拳才是的。”她转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又回到那个如阳光般亮丽的季深深。
见她小脸透着光彩,林凡笑了笑后,突然蹙眉,“那么……你会怪亦辰……呃,我是说殷昊吗?”喊了好几年的亦辰,突然改口总是不习惯。
“不怪。”她答得迅速又肯定。
“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她偏头想了想,片刻后带着失落的神情开口:“愿意。但是……他爱我吗?这些日子他与我在一起是怀有目的的,不是出于真心,那么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对他而言应该不重要。”
“谁说他不是出于真心?”
“嗯?”她狐疑地看了看林凡。
“他爱惨你了。因为发现自己爱上你,所以他很痛苦,一边是他以为的亲情,一边是他不能爱却爱上的女人,他夹在中间比任何人都难受。”
“你……你是说他真的喜欢我?”
“是啊,明知你是实验对象不能爱,却还是爱了。”
深深惊喜,心底像是有道加了蜜的河水缓缓流过。但她的惊喜马上又被后来的念头给扑灭。“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亲情……”
“是没错,但这不是他的问题。他被压抑着过去的记忆,脑里只有自己的父亲,当然到了最后,他会选择亲情。”
是啊,他是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她怎能怨他?“他……他会好吗?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会,他一定会恢复,只要我把这一切让他知道,我相信他是有机会会因为受到这样的刺激而想起过去的。就算想不起来,也还能动手术引出他脑中的血水。”关于这问题,他已问过方士均,而方士均也因为方若海还待在他那里,而保证绝对会医好殷昊的失忆问题。
想起方若海……他眉头又出现褶痕。
须臾,他甩甩头,暂时不去想那个有点麻烦的女人。
他又说:“现在你知道他是爱你的,那么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两个相爱的人本该在一起,无论如何,他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好友和眼前这个视为妹妹的女孩继续在一起。
“嗯……”深深偏过螓首,想了好久好久之后才回道:“如果他恢复记忆的话,我愿意。”
是的,如果殷昊可以恢复记忆,可以用殷昊的身分爱她,那么她为何不能再爱他?
殷昊、殷昊,他可是她深爱的人啊……
第九章
办公室内,两名长相同等俊逸的男人各有心思。
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表情森冷,他恶狠狠地瞪着办公桌上那份资料;而旁倚墙而立的男人则是双手环在胸前,平淡无波的脸上瞧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所以……我是殷昊?”向亦辰依旧瞪视着桌面上的资料。
“嗯。”林凡淡淡的语气。
“所以……你这两个星期不见人影,就是去调查这件事?”
“嗯。”
“所以……我丧失我的记忆?”
“嗯。”
“所以……我喊了十几年的父亲其实是假的?”
“嗯。”
“所以……该死的我丧心病狂伤害的女人,是我从小就宠着的那一个?”
“是啊。”林凡眯了眯眼,依旧平淡的表情。
向亦辰无法相信上天竟然开了他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你确定这些资料无误?”
林凡笑了笑,移动身子走到办公桌旁,“若没九成的把握,我不会让你知道这件事。但也很抱歉,我查不到你亲生父母的资料。”
向亦辰沉痛地闭了闭眼,怎会料想得到自己才是这个实验的最大牺牲者。为了这样一个变态的研究实验,他遗失记忆、他不记得自己,他甚至还伤害他爱的女人……这样的人生,怕是连屁都不如!
报应吗?报应他伤害了深深,所以他自己也得尝到这样被设计的滋味?
林凡从口袋中拿出那个玉坠,“向震谭怕你发现这个,所以交给方士均保管。现在,我帮你要回来了。”
向亦辰接过玉坠,看了看上头的“昊”字……原来这东西是属于他的,他真是殷昊,不是向亦辰啊!
“我带着这玉坠到美国找特丽莎修女,她证实这东西是殷昊自小就戴在身上的,她也证实殷昊是被向震谭所领养。”林凡从桌面上的那堆资料中,抽出一份。“我回台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育幼院去要当年你被领养的资料。证据不会骗人,这上面的资料确实是你。”
向亦辰瞥了一眼林凡手中的资料,冷冷地说道:“这些资料我全看过了。”
“那你还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只是……很难接受。”
“很难接受你原来就是殷昊?”
“我……”向亦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一切这么突然,一时之间我确实很难消化。我现在连我自己究竟是谁,都不能确定了。难道我的身分只能靠别人的嘴来认定?”他自嘲,带些无助。
“也是,换成是我,恐怕也难以接受。”林凡叹口气,“你不必靠别人的嘴来认定你的身分,你可以靠自己的心去感觉。”
“心?”
“是啊。忘了吗?你前些时候不是还嚷着,你对季深深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你不是说自从遇上她开始,你的脑海中便时常出现以往不曾有过的画面,甚至还时常梦见她?你不是说你出过车祸,醒来后只知道自己是向亦辰,却对车祸前的生活毫无印象?你试着把这些连贯在一起,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被压抑的记忆总会有苏醒的时候。
经林凡这么一提,向亦辰想起自己对于季深深的那份熟悉感,还有先前那个不断反复的梦境;:是因为遗落的记忆慢慢回来了吗?
“她……还好吗?”想起深深,仍是痛恨自己。
“她打算离开台北。”林凡平静地说道。
“离开台北?她要去哪里?”
林凡不发一语,只是微笑着。
恢复记忆吧!一旦回到殷昊,他自然会主动告诉他季深深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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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例行性的研究会议,在完成一个实验后,向震谭便会召集所有研究室的成员,在此会议厅进行检讨报告。
向雳谭微扬灰白的眉毛,盯着底下的成员们,略显得意地开口:“这次的实验可说是相当成功,当然要感谢向亦辰、林凡、吴慧兰这三位优秀成员的全力参与.辛苦了!”他示意底下的成员们给予三人掌声。
吴慧兰表情与台上的老人差不多,净是得意;至于两位相貌不凡的男人则是不带表情,冷淡以对。
“现在,我们来看一段画面。一边看,我一边解说。”向震谭要一旁的助理开始播放影片。
随即,七十二吋的萤幕里,出现了季深深的身影。
画面中,季深深站在台北车站大厅,遇见路过的旅客便问:“请问,你有没有看昨天的电视新闻?你认得出我是婚礼的新娘吗……”
“这影片是我让助理跟拍来的。我们可以见到季深深已经开始不信任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包括那场婚礼,所以她才会出现这种举动,试图要他人来证明她是婚礼当天的新娘。在心理学上,她这种行为就是……”向震谭不停说着他的理论、他的研究心得。
他并且打算在看完这段影片后,便要当众宣布向亦辰的身世,这么一来,这个实验才算是真正圆满落幕。
底下的向亦辰见到季深深出现在萤幕上时,俊眸便再也离不开那画面。他见着她的无助,她的惊慌、她的不安……
他垂下黑眸,将手伸进衬衫衣领内,掏出了挂在他颈上那一条和深深手中一模一样的红绳。不同的是,深深手中那红线上的白玉坠是上半圆,他的白玉坠是下半圆。
听说,人生本来就只是个半圆,来这世上是要寻找另一个半圆,当两个半圆遇上时,人生才得以完整。
他已遇上他生命中的半圆,却还没让它完整圆满。但……会的,他终究会让他的生命圆圆满满。
思及此,他突然站起身,将颈上的红绳解下,握在手中。
“你干什么?”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发表理论的向震谭见状,厉声问道。
向亦辰抓着红绳举起手,那白玉坠在半空中摇晃,他相信这么做,台上的人必定明白他已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对着台上的人笑了笑,开口说道:“博士,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我决定退出这个研究室,从现在起,我不再是这里的成员。”
见台上的人震惊不已的表情,他突然有种快感。转身离开前,他又丢下这么一句意味深远的话,“其实,我比较喜欢殷昊的身分。”话落,他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而一旁的林凡只是对着台上的人微笑颔首,不发一语地跟着离开。
这两个男人在一踏出会议室的大门时,同时涌现一股莫名的解脱感。他们相视而笑,心底顿时舒坦轻松。
会议室内,乌云笼罩;会议室外,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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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五个月前,台中市区一个僻静的巷道内,多了一家新开的小花店。
老板娘看来年纪轻轻,一头长及腰际的黑发有时披在背上,有时会用筷子或铅笔盘成发髻。她穿着随性,喜欢牛仔裤配上短T,极简单的打扮,但很贴近她良善可爱的个性。她脾气算好,但生起气来也是“恰北北”。
听说她是一个人从台北搬下来的,原因无人知晓。虽然她和邻居们感情良好,但只要一问到她以前的生活,她一概笑着摇头说她忘了。所以大家都在谣传,她患了失忆症。
她多少听过类似的谣言,但无所谓,反正她能继续开小花店,继续和她喜爱的花花草草生活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花店才开张五个月,不过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可她一人做得心甘情愿,也没想过应征个帮手。
偶尔左邻右舍的婆婆妈妈们会来她的店里找她聊天,所以她从不觉自己一人来到这陌生的环境会太孤单。
春末初夏的天气已有些炎热。站在店门口的她仰脸看一眼晴空后,转身走进室内。
她随意从笔筒里抽了一枝未削过的铅笔,一只手把长发抓起,另一只手拿着铅笔绕了长发几圈后,反插进头发,固定成发髻。
她弯身抱起刚送来的玫瑰花,套上防水手套后,拿起工具,开始除去长梗上的尖刺。
她低垂着脸,专心手上的工作,就连门口处的风铃轻轻响起,她仍是低首。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把手中那枝玫瑰花的尖刺去除干净后,她脱去手套,这才抬超那张带笑的脸。
“我要买花。”一个蓄着三分平头的男人站在她眼前。
那男人身形顽长,面貌俊美,一如她记忆中一样。只是他以往及肩的黑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短?
“先生,你有想要哪种花吗?”她眼睛发酸,但仍偏头笑问。
眼前男人盯着她的目光异常灼热,勾起了她心底的某根情弦。她得极力压下那份骚动的情绪.才不至于让那情弦绷得过紧。
“我……”男人凝睇那张他日夜思念的笑颜,呼吸略显紊乱。
刚才进这花店前,他已在对街注意店内的情况有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客人,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到他和她时,他才鼓着勇气踏进来。
当他在门口看见低首专心工作的她时,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原来比想象中还要深厚浓烈,因为他竟然……他竟然在看见她时,眼角莫名湿润。
“咦?你是要送人吗?”见他不语,只是用着一双足以融化一块冰的炙热双眸紧盯着她,她只好开口提问。
“是的,我要送人。”他的视线紧随她的小脸,“但不知道该送她什么花?”他知道自小她就爱花花草草,却从没问过她最爱的到底是哪种花。
“那简单呀,你告诉我他和你的关系,我再帮你挑选。”她还是笑脸迎人。
“她吗?”他温柔低笑,“她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妻子。”
啊,原来他要送花的对象是“她”,而不是“他”呀!她真笨,早该想到男人只会买花送女人。
“先生结婚了啊……恭喜恭喜!”她笑咪咪,教人瞧不见她最真实的情绪。
可恶!王八蛋!结婚就结婚,为什么要跟她说?他怕她缠他吗?如果她会缠他,就不会一个人跑到中部来!
她在心底气得牙痒痒,也气得……心酸酸。
“不,我还没结,所以我想买束花向她求婚。”现在的他已接受过手术,过往的事他一件不漏地想起。
错过她一次,他不会再错过第二次。而今日的他是以殷昊的身分来的。
“这样啊……”深深微低首,深呼吸几口气,好抹去心底那份酸意。再次抬眼时,她含笑的双目弯得像新月。“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
“我只知道她喜欢花,却不知道她最喜欢哪一种。”他语带遗憾,痛恨自己对她的了解原来不够彻底。
“没关系,那就送最常见到,但也最容易打动女人的红玫瑰,好吗?”自他口里听到另一个女人,心头是这般刺痛啊!
“好,你喜欢就好。”一双俊目还是离不开她。
她微颔首,走到装着红玫瑰的圆水桶前,弯下身来挑着花,没去细想他那句“你喜欢就好”的真正含意。
他跟随她,停在她身侧静静睇着她。
片刻后,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要跟她求婚了,才想起我一直不曾对她说过那三个字。听说女人家很爱听那三个字,我是不知道她爱不爱听,只是我总认为爱一个人不能只靠说那三个字就可以,行动还比较实际些。不过若不对她说出那三个字,也许她会质疑我对她的感情。”
深深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像是那些话与她无关似的。是嘛,他要对哪个女人说那三个字都与她无关啊!
她挑了十一枝花朵大小适中、看来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站直身子后,她笑咪咪地把花捧到他眼前,“十一朵红玫瑰的花语是一生一世,愿你与她相爱一生一世。我去包装一下,等等就好喔!”踏出脚,越过他的身子时,手臂不期然地被他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