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眼眸喷火。
她却是得意地笑了,笑声如珠玉滚盘,叮叮咚咚的十分悦耳动听。
当朱佑睿和程思曼赶回公司时,临时董事会已经开始了,汪大器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见两人联袂出现,神色微变,旋即便热情地招呼起来。
“奇睿,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公司呢!怎么突然来了?”
程思曼盈盈地笑。“既然是董事会,代理董事长怎么能不来呢?他得来负责主持会议啊!”明丽的双眸凝视汪大器,若有所指。
他笑容一滞,却是很识相地立刻起身让位。“来来来,奇睿,这边坐,今天你可要做好这个主席啊!”这话说得和蔼,却是明显端出长辈对晚辈的口吻。
朱佑睿点点头,照程思曼叮咛的,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在主位落坐,端出一派凛然的神态,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与会的每位董事。
以汪大器为首,连他在内总共九席董事,光看面相就知道都不是些简单的人物,个个精明干练,老谋深算。
反倒是身兼总经理的汪大器外表看起来最随和,脸上一直带着笑,说起话来口气也温煦和缓,令人如沐春风。
“既然奇睿来了,程秘书你是不是……”汪大器微笑暗示。
程思曼知道这老狐狸是想赶自己出去,她扫了一旁准备做会议纪录的秘书一眼,对方很机灵地立刻起身,将笔记型计算机交给她。
她笑着接过,翩然落坐。“这么重要的会议,我身为董事长首席秘书怎么能缺席呢?就由我来负责做会议纪录吧!”
几位董事的脸色都不好看,谁不知道董事长真正的代理人其实是她,郑奇睿只是占了个名分。
“呵呵,那就委屈程秘书当个打字小妹吧!”
“打字纪录本来就是秘书的工作,我一点也不委屈。”
“是吗?呵呵~~”汪大器仍笑着,鹰眸隐隐闪过厉光。
这稍纵即逝的眼神没人注意到,朱佑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下暗暗琢磨,程思曼说的果然没错,这老狐狸确实居心叵测。
既然会都开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汪大器直奔主题,一开始就感叹郑董事长近来身子愈来愈差了,想必是这些年来担负公司重责大任太过操劳,如今也该是享享清福的时候了。
“就是啊!公司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发展,成才大哥这么多年来劳苦功高,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年纪大了不要紧,就这健康最重要。”
“我这两年也老犯风湿病,走路都不大方便。”
“汪老弟倒是精神爽健,好像从来不会感到疲倦啊!果然年轻就是不一样。”
“不只年轻,汪老弟每个礼拜都会上健身房锻炼。”
“我们应该多学习。”
“是啊是啊!不过能者多劳,很多事情就要麻烦汪老弟扛起来了。”
一群老男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来说去就是在暗示郑成才老了,该下台了,现今已不是他的时代了,而汪大器犹如旭日当空,才干过人,正该由他担起领航公司的掌舵手。
“奇睿啊,汪伯伯知道你一向对公司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是吧?之前你还跟我说过想做个纯粹领股利的股东,把公司交给真正专业的人……”
“公司现在大部分的业务不都已经由汪总经理在处理了吗?”程思曼打断汪大器的话,巧笑嫣然。“汪总经理能者多劳,可代理董事长年纪轻轻,也应该多学习,多多累积经验,毕竟郑家是这家公司的创办人,也是最大的股东,有一天这公司的担子还是得由代理董事长挑起来。”
汪大器皱眉。“公司的最大股东不见得就一定要是实际的经营者啊,现在社会情况不一样了……”
“可这是董事长的心愿,他希望由自己的儿子接班。”程思曼语气坚定,丝毫无惧众人的咄咄逼视。
其中一位董事恼了,愤然开口。“话不能这样说,就算郑家占有公司最多股份,可也不能由个败家子乱搞啊!大家都想让公司赚钱,谁愿意赔钱!”
这话说得可难听了,明明白白地戳破了平和的假象。
程思曼霍然起身。“陈董事,请你收回这句话!”
“我为什么要收回?”陈董事火气很大。“程秘书,你在公司内的工作表现一向是有口皆碑,你敢昧着良心说,奇睿适合接掌这间公司?”
室内顿时一片沉寂。
人人都望向程思曼,见她容色微微刷白,都不怀好意地勾勾唇,看来就算对郑董事长最忠心的程秘书也没法为郑奇睿这个浪荡子辩驳。
可他们错了,程思曼深吸口气后,不疾不徐地扬嗓。“我相信代理董事长,他现在只是缺乏经验而已,凭他的聪明才智,他很快就能熟悉公司业务,他最近已经比以前用功很多了,他很认真向上!请各位董事给他一个证明的机会。”
这番铿锵有力的言语掷落,众人都呆了,不敢相信地瞪着她。
朱佑睿也不禁出神,怔怔地望着程思曼神情凛然的侧颜,明明昨晚她还气他故态复萌,又跟损友跑去夜店寻欢作乐,可今日在这群老狐狸面前,她依然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力挺他。
她和郑奇睿真的是这么好的朋友吗?如果她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郑奇睿……
朱佑睿神智一凛,不愿再深思。
这时,老狐狸们回过神来,又发动攻击。
“程秘书,现在是开董事会,你又不是公司董事,凭什么说话?”
“就是啊!代理董事长到底是谁?怎么真正该说话的人都不出声?难道现在能替公司作主的变成一个女人了?”
他们这是在质疑牝鸡司晨,质疑一个女秘书不该干政。
眼见程思曼脸色忽红忽白,一时进退不得的模样,朱佑睿心念一动,倏地站起身,挺拔的身躯犹如青松,伟岸昂然。
“是我授权她说话的。”
他淡定地宣称,清锐的目光如雷电般地扫视周遭一圈,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冷冽杀气,那是他多年于腥风血雨的战场上所磨砺出来的。
这般气势震慑了一群瞧不起他的叔叔、伯伯们,个个面面相觑,眼神惊疑不定。
“我知道大家都担心我父亲身体不济,也担心我这个做儿子的扛不起这间公司,可身为领导者,并不是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只要懂得知人善任,一样能把公司经营得很好。”
有人嗫嚅地想反驳,他一个眼刀砍过去,对方满腔言语霎时噎住。
“就像以前,每位年轻的皇帝登基,总是会有一群富有经验的大臣们负责辅佐他,我相信有各位叔叔、伯伯们帮忙,有汪总经理的尽心尽力,我们公司一定能运作得很好。”
他这是把自己当皇帝,把他们当顾命大臣?
汪大器眼神凌厉,陈董事更是忿忿然吼出嗓。
“你别胡闹了!现在可不是在演大明王朝!”
大明王朝?朱佑睿讶异地挑眉,几乎有股冲动想反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来自大明朝?但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举例而已。
他自嘲地勾勾唇,很快又恢复气定神闲的姿态。“道理是一样的,只要各位肯尽力协助我,我保证一定不辜负大家的期待。”
“你……你放屁!”陈董事脸色铁青。
朱佑睿只是淡淡一笑。“是驴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保证让大家耳目一新。”
众人哑然,就连程思曼也怔忡地盯着他。
这般顾盼自得的风采,这番条理分明的言语,果然不像从前的他,他……真的变了!
半晌,汪大器率先找回说话的声音,嘴角隐隐一抽,一字一句由齿缝间迸落。
“既然奇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再等三个月,你可别让我们这些看着你长大的叔叔、伯伯们失望啊!”
一锤定音,会议解散。
第6章(2)
没能达到改选董事长的目的,一干老狐狸离去时面色都是不豫,程思曼目送他们,直到走在最后的汪大器也看不见人影后,她一颗高高悬起的芳心方才安落。
“怎么?你很紧张?”朱佑睿似笑非笑地问。
她蹙了蹙秀眉,神色复杂地望向他。“没想到……你会说出那样的话。”
“佩服我了?对我另眼相看?”星眸熠熠,似是闪着笑意。
“谁、谁对你另眼相看了!”她呛了呛,忽然记起自己还在跟他闹别扭。“我可警告你喔,你大话都已经撂出去了,最好给我说到做到!这三个月,我会彻彻底底地锻炼你,你到时可别叫苦!”
“知道了。”他继续含笑看她。
她被他看得颇不自在,粉颊不自禁地发烧,小小声地咕哝。“昨天……昨天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
昨天的事!朱佑睿一凛,蓦地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去做。“你先回办公室吧!我得出去一趟。”语落,他转身就走。
“你又想偷溜去哪儿?!”
他没有回答。
她在他身后气得跺脚。
混蛋、混蛋、混蛋!才刚发出三个月宣言呢,结果一转身又不晓得溜去哪里偷懒了?她怎么就笨到相信那男人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程思曼冷着一张脸,气呼呼地回到董事长办公室,正咬牙切齿,不知如何宣泄郁闷时,谢弘扬轻轻敲了敲门。
“是你啊。”倏亮的眸光立即又黯下。
“怎么?你在等某个人?”谢弘扬似笑非笑。
她咬唇。
“听说我们大少爷刚刚在临时董事会上大发威啊!现在人呢?”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
对,就是不知道。她没好气地暗暗捏了捏掌心。“他说有事情要去办。”
“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跷班去办?”谢弘扬一针见血。
程思曼听出他话里的讥刺,面色微变,却是一声不吭。
谢弘扬看着她冷然的表情,长长地叹息。“思曼,我早就说过了,人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浪子回头那是戏剧里才会有的事。”
“他真的……不一样了。”程思曼下意识地辩解。
“哪里不一样?”
“他……”想起郑奇睿昨天晚上才又去混夜店,程思曼微微蹙眉。他究竟是改变了还是没变呢?
“思曼。”谢弘扬上前一步,正欲说话,一道凌锐的嗓音率先落下。
“谢副理出入董事长办公室倒是挺随兴的啊!”
两人同时一震,回过头,迎向门口那道傲然挺立的身影。
“奇睿!”这声呼喊夹杂着埋怨与欣喜。
谢弘扬听出来了,眼神一黯,朱佑睿也听出来了,俊唇勾了勾,可目光落在谢弘扬身上时,却是犀利无比。
谢弘扬被他看得一窒,不知怎地,总觉得气势输了一大截。他懊恼地清清喉眬。“我只是来找思曼说几句话,既然代理董事长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办公了。”
他很识相地退下。
朱佑睿冷哼地撇撇嘴。
程思曼细心地关上门,回身瞪他。“你刚刚到底去哪儿了?”
“我……”方才还凛冽的俊颜瞬间掠过一丝尴尬。
她狐疑地打量他,这才发现他双手一直藏在身后。“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他眨眨眼,似是在犹疑,深吸一口气,这才毅然决然地伸出右手。“这个给你。”
“这是?”程思曼呆呆地接过,呆呆地注视着手里这一小盆仙人掌,绿色的荆棘丛里开出几朵细细的粉紫色花蕊,剔透可爱。
“我在……咳咳!”他不自在地干咳两声。“我在楼下花店选了很久,觉得这花开得比较像你,有气势。”
这花开得像她?程思曼愕然,又看了看这盆仙人掌花,顿时哭笑不得。
这意思是说她带刺吗?要调侃她带刺起码也送玫瑰花好吗?至少还有几分美丽娇媚的女人味,这丑兮兮的仙人掌是怎么回事啊?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丑怪?”她低声呢喃,话里含着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撒娇意味。
他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又咳了两声,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这又是什么?”她将仙人掌盆栽搁在办公桌上,接过纸袋打开来瞧,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巧克力,有金莎巧克力球,也有巧克力口味的棒棒糖。
“你送我这些干么?”她莫名其妙。
他目光飘移,看来颇有些手足无措。“是……我爸说的,他说跟女人道歉就要送花和巧克力。”
她听了一怔。“所以你这是……向我道歉?”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很困窘也很不情愿似的。
一盆带刺的仙人掌和一袋乱七八糟的巧克力糖果,一般男人不会选择这样送东西给一个女人吧!
她忽然觉得好笑,忍不住就想逗逗这个道歉道得如此笨拙的男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向你……道歉。”
“太小声了,再说一遍。”
“我说对不起!”他倏地吼出声,见她莞尔,这才恍然她是故意整自己。他气恼地瞪眼。“女人,你满意了?”
“满意了。”她笑意更浓,眉目都弯了,盈盈可人。
他心跳倏地乱了几拍,目光一落,看见她今日一如往常还是利落的长裤打扮。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昨夜她穿着短裤,那双润白如玉的美腿……
“其实你穿短裤满好看的。”他呐呐地说了真话。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整个人震住,脸颊悄悄地发热。
他没发现她的异样,皱了皱眉又补充道。“不过不要在外面穿,让别的男人看了不好。”
“咳、咳!”她呛了呛,下意识地娇嗔。“难道只能给你看吗?”
这话一落,两人都想起昨夜他见她穿了短裤之后的反应,想起那个激情如火的亲吻……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粉红泡泡。
朱佑睿耳根微热,嗓音不觉粗哑。“还是别穿了吧。”
“喔。”她的脸更红了,犹如一朵娇羞的芙蓉。“我们……嗯,我们开始工作吧!你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他点点头,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仙人掌花摆上窗台,巧克力糖果也收进包包里,俊唇一勾,星眸含笑。
两人和好之后,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
郑家住的豪宅小区里有健身房及温水游泳池,朱佑睿每天都会早起去运动,誓言练出一身强健的肌肉,接着再冲凉、吃早餐,开车到公司上班。
除了继续上程思曼为他安排的一系列专业课程,他也更主动地参与公司业务,各部门的主管会议都能见到他的身影,本来大家认为他只是来当摆设,耍耍代理董事长威风的,没想到他几次发言都能切中核心,直指问题所在。
这下没有人敢小瞧他了,开会时格外战战兢兢,就怕他又突如其来地提出什么质疑,闹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汪大器原本听属下报告还不信,自己亲自跟他开了两次会后,也不得不认真以对,重新评估情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