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竟然躲在这儿垂钓!”他知道今日必然能见到她,可是夏风楼整个都翻过来了,就是不见她的影子,听见章家某位姑娘正在说她的闲话,他才知道可以上何处找到她。
章幽兰不想跟任何皇子扯上关系,因此视而不见。
朱孟怀不悦的踢了一下她的鱼蒌。“没听见本皇子说话吗?”
“四皇子殿下别将我的鱼儿吓跑了。”章幽兰看朱孟怀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也许是他一直按着别人的意思而活,就像个不能有自个儿主张的孩子。
“本皇子就是将你的鱼儿吓跑了,你能如何?”
“四皇子殿下何必呢?我的鱼儿可没得罪你。”
“它们没有,可是你有。”
“我何时得罪四皇子殿下?”
“刚刚,你不理本皇子。”
章幽兰很想仰天长啸,不过,这太不文雅了,她只能淡淡的回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这丫头太不将本皇子放在眼里了!”
是啊,她对他确实放肆了一点,可是,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啊。
“表哥为何在这儿?”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和妍宁那双眼睛仿佛要吃人似的在朱孟怀和章幽兰之间打转。她是来寻章幽兰的,却没想到竟在这儿见到朱孟怀,欢喜雀跃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皇子正好从这儿经过不成吗?”他觉得自个儿有够倒霉,为何她总是不时出现在他四周呢?他真是越看越沮丧,自己真的要娶这个脾气不好又爱吃醋的丫头吗?
“这未免太巧了吧!”和妍宁目光锐利,恨不得将朱孟怀的心给看穿了。这儿离夏风楼有一段距离,怎可能正巧从这儿经过?!
“这有何奇怪?你不是也正巧经过这儿吗?”难怪祈世邦坚决反对娶和家的姑娘,还没嫁进门,就急着当妒妇,将来他每纳一个妾,她不就要吵一次?
“我是来寻章幽兰的。”
先是意外,接着是紧张,朱孟怀不悦的问:“你为何寻她?”
“这是我的事,你管得未免太多了……慢着,这会儿你不是应该跟太子在一起吗?”和妍宁后知后觉的想起他们正在进行同一个任务。
怔愣了下,朱孟怀这才想到今日有要务在身,慌忙的说了一句“本皇子先走了”,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开。
四皇子为何应该跟朱孟观在一起?章幽兰已经嗅到阴谋的味道。
“章幽兰,你是不是想嫁给太子?”初次相遇,和妍宁就很讨厌章幽兰,那张粉妆玉琢的娇颜就够呕人,还一股子的傲气。在她面前,总觉得自己样样不如,连抬起头都会心虚。
“……和姑娘不该胡言乱语,教人听见了不好。”皇后娘娘处事沉稳,未成的事不会闹出来……可是若非得到消鸟,和妍宁不会口出此言。
“京城没有几个官家千金不想嫁给太子,你想这样的心思也可以理解。”
“我要嫁谁,这是父母之命,倒是京城人人皆知和家四姑娘想嫁四皇子。”京城贵女有两位最奇葩的人物,一是和妍宁,一是大公主的女儿苏茉华,前者一心想嫁四皇子,后者一心想嫁祈世邦,两个可谓半斤八两。
“你……我也是父母之命。”和家一定要有姑娘送进四皇子府,而最有资格当四皇子妃的就是她了。
第四章 非卿不娶(3)
章幽兰笑而不语。成日想方设法跟着人家屁股后面打转,还说是父母之命,这该如何说呢?其实,她可以理解和家的作法,既然无法摆脱珍贵妃,不如绑紧一点,可是,还不如送个出色内敛的庶女进四皇子府当侧妃。
和妍宁恼怒的瞪着章幽兰。“你笑什么?”
“我想笑就笑,不知和姑娘寻我为了何事?”和妍宁是一个很容易出状况的人,她还是离远一点。
哎呀!她差一点又忘了正事了!和妍宁拍了一下脑袋瓜,赶紧道:“我想找你划船去春凝阁。”
“和姑娘为何要去那个……春凝阁?”春凝阁靠近春水堂,是一处相当幽静的园子,那儿专供皇室成员休息喝茶,她会知道这些是因为前世的关系。
“春凝阁是皇家别院最美的地方,我带你去瞧瞧。”
“我没有兴趣。”又不是闺中密友,怎可能无缘无故与她结伴同行?
“若不是我,你以为有机会去春凝阁那种地方吗?”和妍宁骄傲的扬起下巴。
章幽兰唇角掠过一抹冷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没兴趣。”
“你……你太不识好歹了!”和妍宁气得咬牙切齿。
“是,我就是宁可垂钓,也不想去零凝阁,你能如何?”
“我不管,你陪我去春凝阁。”和妍宁索性强行拉着章幽兰。
春凝阁有何犹腻?先前和妍宁提及朱孟怀应该跟朱孟观在一起,可以确定在春凝阁将被设计的对象是朱孟观,不过,为何要将她扯进去?难道遭到设计的包括她吗?她最好不要卷进去比较好,可是,她实在放心不下朱孟观。
章幽兰看了靛蓝一眼,示意她想法子将眼前的状况透露给皇后娘娘知道,靛蓝明白的点头,随即借口内急,待会儿再去春凝阁找她们,便先行离开。
和妍宁的目标只有一个——将章幽兰带到春凝阁,至于其他人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少了一个丫鬟,也不会改变即将发生的事。
一路上,章幽兰不断的告诉自己,事先已经将牡丹会上的传言透露给朱孟观,他不可能毫无防备……若是还落入人家的套子,只能怪他太笨了……不会的,他聪明绝顶,不至于如此轻易着了人家的道。
章幽兰尽可能拖延她们的行进速度,为了给靛蓝时间将此事透露到皇后娘娘那儿,不过再慢,这段路程总会有结束的时候。
“慢着。”章幽兰扯住和妍宁,阻止她再前进。
“怎么了?”和妍宁看起来略显兴奋。
“肚子疼。”
和妍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章幽兰,你的毛病会不会太多了?一会儿扭到脚,一会儿肚子疼,你有完没完?”
章幽兰无辜的眨着眼睛。“这是我能控制的吗?”
“你……”和妍宁真的很想直接将她打晕了,扛到春凝阁。
“我不跟你说了,肚子快疼死了。”章幽兰转身就往左边跑。
“你上哪儿?溷轩不在这边,在那边,直跑过去就可以见到了。”和妍宁澳隆的将她拉回来,推向另外一边。
“和妍宁,你不是说春凝阁有个漂壳的八角亭吗?你先上那儿等我,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还有,谢谢你。”这一刻,章幽兰觉得和妍宁不坏,至少没有误指溷轩所在之处。
“去去去,赶紧过来就对了。”见章幽兰不顾身分的狂奔而去,和妍宁觉得她应该不是在玩什么把戏,可是她的心为何越来越不安?
“小姐,我们还是在这儿等章姑娘吧。”和妍宁的丫鬟菁儿显然也不放心。
迟疑了一下,和妍宁摇了摇头。“事已至此,无论她有没有亲眼瞧见,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是先过去瞧瞧吧。”和妍宁未言明的是,教人更不安的是朱孟怀,他会不会半途出了状况?表哥很反对姑姑设计太子,难保不会半路退缩,坏了整个计划。
当和妍宁和菁儿继续提着脚步前往春凝阁,朱孟观和朱云仁从一旁假山后方冒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往上一跳,站在更高之处。从这儿可以看见方圆百尺左右,可是却不容易教人发现。
“她果然是章幽兰。”朱孟观的心终于踏实了。虽然早已认定了,可是总要亲眼证实。
“章姑娘与殿下真有默契。”朱云仁严肃的面孔出现少有的笑意。
朱孟观唇角微微扬起,还真没想到她会跟他采用相同的招术甩人。“你确定那个女人进了房间吗?”
“卑职亲眼见她进去。”
“有听见声音吗?”
“听见了,相当刺激。”
“可惜不能亲眼见到。”
“殿下还是别看,免得殿下心疼四皇子。”
老四绝对没想到,为何事情全反了?原本,老四假借要送他一样宝贝,将他引来春凝阁,待他们进了屋子,躲在暗处的人就会点燃含了春药的蕉香,然后老四的侍卫会找理由将老四带出去,他则忙着观赏老四送的宝贝,不断的吸入春药,然后他们挑唆的那位贵女会不小心闯进来,而此时他因为吸入过多的春药,情不自禁就扑向那位贵女,当事情进行到一半,和妍宁带章幽兰闯入“捉奸”,章幽兰更不可能嫁给他了。
虽然不知道珍贵妃如何得知母后看上章幽兰,但是此计若成,章幽兰确实不会嫁给他,而他后院还会多一个蠢笨无知的女人。
如今,情势全反了,他的人先换下老四躲在暗处的侍卫,然后他假借肚子疼让老四先进春凝阁,而老四因为担心他落跑,让身边侍卫跟着他,却没想到此举反倒将自个儿推进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最后不断吸入春药的人就成了老四他自己。
“殿下,是否该离开了?”
“不急。”他不确定珍贵妃是否还有其他安排,但他必须带走章幽兰。
“殿下,有人来了。”朱云仁远远见到有人朝春凝阁而来。
朱孟观定睛一看,微微挑起眉。“怎么会是叶姑姑?”他教母后置身事外,免得珍贵妃恼羞成怒反咬一口。
“殿下,章姑娘的丫鬟也在其中。”
朱孟观明白了。“章幽兰很机灵,担心和妍宁搞鬼,便让丫鬟闹上母后那儿。”
果然,当叶姑姑她们走到他们下方的时候,章幽兰也从溷轩那边晃了回来,双方行礼请安,便一起走向春凝阁。
朱孟观可以想像接下来的状况,总之一团混乱,而制造这团混乱的罪魁祸首必然是和妍宁。
“云仁,动用我们在和家的人,想方设法让和妍宁将此事闹大。”
“是,殿下。”
“本宫先走,你悄悄跟去瞧瞧。”朱孟观随即一跃而下,迅速离开,而朱云仁紧跟在后跳下,却是往另外一个方向迅速移动。
一想起春凝阁发生的事,章幽兰就无限感慨。虽然被人“捉奸”的是朱孟怀,坏了名声的人也是朱孟怀,可是她第一次深深感受到朱孟观的处境真的很艰难。
其实,他从来不是一个残暴的人,他并不愿意对自个儿兄弟进行杀戮,然而无法选择的出生就是逼着他不得不忘了手足之情、忘了真心……以前,她好像不曾想过他很可怜,很令人心疼……恍惚之间,她仿佛又回忆起前世自己一缕幽魂游荡在宫里时的所见所闻。
她是含怨而终,但未曾有恨,她对朱孟观有怨但无恨。他是无情,因他生来就是要当帝王,感情会牵绊他的脚步,因此当她伴着他走上权力的最顶端,她强迫自个儿不要盯着他,将心思放在章家身上,谨记她对祖父的承诺)守护豪,没想夺护章家的结果却教她成了他的包袱,成了他必须舍弃的人。
也许,她连对他的怨也想放下,因此那一刻,她最想再看一眼的人是他,可是,干清宫找不到他,勤政殿找不到他,御书房找不到他……最后,她在慈宁宫找到他。
“这是为何?为何自己如此难受?感觉,好像最重要的东西被夺走了……”他喃喃自语的看着摆在前面的册子——有关他喜好的记录,是他们成亲之后,她就开始随手书写记录下来的。
“何必看呢?这些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
朱孟观仿佛听见她声音似的抬起头来,可是空荡荡的,已经没了她的身影,半晌,他失落的又垂下头,再度喃喃自语,“不要恨朕也不要怨朕好吗?其实朕不曾想过要你让出皇后的位置,更不曾想过你必须以死空出皇后的位置……”
“好,我不恨你也不怨你,我会将你放下。”
回过神来的章幽兰叹了口气。是啊,她已经将他放下了,下定决心今世不当他的妻子,因此她不应该想他,他可怜也好、可悲也罢,这都与她无关。可是,他在宫中孤单寂寞的身影一直在脑海徘徊不去。
为了阻止自个儿继续想个不停,章幽兰来找章老太爷下棋。每次心烦时候,她就会找祖父下棋。棋逢高手,不专心也不行,烦躁的心情自然沉淀下来。
“你已经许久不曾来祖父这儿下棋了。”虽是他一手养大的孙女儿,他看着幽兰还是经常发出赞叹,怎能生得如此出色?若是男儿身,今日他何须为章家的未来如此伤神?
“孙女这些日子很忙。”
“你在忙什么?”
略微一顿,章幽兰还是坦白将琳珑阁的事告诉祖父。
章老太爷故作稀奇的扬眉,“你这丫头何时开始长心眼了?”
“不好吗?”章幽兰避重就轻的道。她不愿意提起二姐姐的事,不是想保护二姐姐,而是事实并非如此。
况且她不认为祖父全然不知,只是没有造成伤害,此事还是轻轻放下,二姐姐的行为就可以定调为“无心之举”,谁都不能再提。
“不会,你最缺的就是心眼了。”
“为何祖父以前从来不说?”
“说了又如何?难道我教你长心眼,你就会长心眼吗?”
章幽兰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错了,祖父理当尽自个儿的责任,该说就说,至于孙女能否做到,这是孙女的事。小时候祖父教导孙女不能说谎,为人要正直,可是孙女能否不说谎,能否为人正直,这岂是祖父能左右的?”
章老太爷轻挑着眉。“这会儿是怪祖父没教你长心眼吗?”
她摇了摇头。“祖父教了也不见得有用。”
章老太爷哼了一声,“那你还说祖父错了。”
“我是跟祖父讲道理。”
章老太爷笑了,“你这张嘴巴越来越能言善道了。”
“讲道理,何须能言善道?再说了,论到能言善道,孙女岂是祖父的对手?”
闻言,章老太爷满意的摸了摸胡子。“好啦,今日为何心烦?”
章幽兰做了一个鬼脸。“难道只有心烦才能找祖父下棋吗?”
“每次找祖父下棋不都是如此吗?”一顿,章老太爷感慨的摆了摆手。“算了,若有不便,就别说了,祖父也不见得能解决你的烦恼。”
“孙女只是突然生出感慨。”停顿一下,章幽兰道出牡丹会上的是是非非。
章老太爷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略一沉吟道:“你啊,凡事顺心而为。”
她唇角一勾。“若只求顺心而为,祖父早就松口要我嫁给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