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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叶皇后(下)  第3页    作者:寄秋

  “怎么能够不犹豫,小白当我是朋友,我怎么可以趁他不备上下其手,即使他秀色可餐,令人食指大动,可是做人要有原则,我不能因为自己“想要”而去伤害别人,做生意可以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但做朋友,那又另当别论。”李樗下唇咬出血,暗自纠结。

  好半晌,恶魔的声音又响起。“眼前是你最好的机会,是你登上富贵荣华的天梯,攀住它,高高在上的地位、睥睨世人的权力、富甲天下的财富全都唾手可得,你,不动心吗?”

  “盗亦有道,我宁可靠自己慢慢赚,反正我只有一个人,甜食铺赚的银子够我花用了,功名利禄如浮云……呃,等等,谁在跟我说话?”不会撞鬼了吧!

  后知后觉的李樗还以为在与自己心里对话,善与恶各持己见争斗不休,她始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干一回无耻行径,把这个睡美男吃下肚。

  可是越到后头越觉得不对劲,她的声音有那么清澈低沉吗?而且近在耳畔,彷佛有人在耳边轻诱。

  猛地打了个激灵,她由白玉璇的美色清醒过来,有些心惊地看看左右,被夜明珠照得通明的四下并无其它身影,唯有绣金的龙床上俪影一双,还以教人脸红心跳的姿态交迭着。

  “没见过比你更迟钝的丑女人,在春梦里陶醉太久可不行,煮熟的鸭肉也是有可能飞了。”只有她不懂先下手为强,善用时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你是谁?”这声音很熟,应该听过。

  李樗挪了挪身子,俯视睡得正熟的美男子,他微扬的嘴角似在笑,哂哂舌呢喃“香茜饺好吃”的梦话。

  “看来你也只有做甜食的本事,脑子不甚中用,把他的锦被掀开,在靠近腰腹的位置,把我拿出来。”另一个他虽天真,单纯如白纸,但鲜少信任人,能得他所信之人应该不致太差。

  “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正在偷香窃玉的采花大盗,夜袭单纯的小白兔,你要我摸……哇!摸到了,好滑好嫩,那是他的大腿……啊!变硬了,他的那个……”小白呀!你要原谅我,我不是故意要毁你清白,真的是不小心碰到的。

  “认真点,在他左腰下方,有个圆圆的硬物,别再乱碰他身体任一部位。”产生某种感应的冷声又沉又硬,似是恼怒,又似在压抑某种不该有的冲动。

  “我很认真,没瞧见我额头都在冒汗了吗?圆圆的硬物……圆圆的……听起来像镜子……咦!是这个吗?”指尖不确定地摩挲两下,李樗小心地不惊醒睡中人,又要挪开环得死紧的臂膀,十分艰难的取出一椭圆形物。

  “不简单,丑女人,历经千辛万苦才取到我,佩服佩服。”不过取一件物品而已,居然要等到茶凉。

  看到是之前瞧见的那面神镜,李樗作势要扔出去。“反讽话越说越高明,什么叫祸从口出,你可能有必要了解一下。”

  “住手,不许你任意妄为,镜子破了,他将永远是个痴儿。”镜中的白玉璇冷冷警告。

  “什么意思?”手僵在半空中,她皱眉问他。

  “你……”

  “等一下,小白好像快被我们吵醒了,我挪个位置再和你好好秉烛夜谈一番。”好小白,乖乖睡,睡饱饱,明天请你吃白糕……她拍拍睡美男的背,吟唱着哄他入睡。

  面冷的镜中人听着传入耳中的低柔歌声,虽然内容乱七八糟,让人听了很想冷哼一声,但他眉间拧起的皱折却慢慢松开,可笑中又有一丝暖意,丝丝流入阴暗的内心。

  不动声色的,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移开搁在纤腰上的手臂,以不惊动睡中人、很慢很慢的动作,一脱身,又眼神温柔地将另一床被褥卷成长条状让他抱在怀中。

  她是真心疼惜智力受损的痴帝,不因他尊荣的身分而有所图谋,柔和怜惜的眼神骗不了人,他只在一个人眼中看过。

  他的母后。

  “好了,小黑,你要说什么,为什么镜子一破和小白有关系?他不是一出生就缺少灵慧?”难道还能恢复?

  李樗捧着神镜走向偏殿,那是历任皇上临幸嫔妃的地方。

  “不许叫我小黑,丑女人。”他有名有姓,不容放肆。

  “你还不是叫我丑女人,我姓李名樗,李府二小姐,你……你还瞪我,要不是和小白有关,我早把你这没有口德的妖镜给摔成两半。”一面镜子也这么猖狂,张口闭口丑女人的喊她,言语暴力往往杀人于无形,偏偏有些人还自以为幽默。

  “没有口德的妖镜?”他一哼笑,笑声中有着压抑的沉重。他何尝又愿意身在此镜中,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存在。

  “好了,别给我看一张快哭的脸,我心肠软,你有什么身不由己的冤屈说出来,我能帮的尽量帮,你要找和尚还是道士超渡,香烛纸钱我全替你备着,盼你黄泉路上一路好走。”她双手合十默念一句:阿弥陀佛。

  “我还没死,活得好好的,你这丑女人少组咒我。”镜中人怒目而视,面色冷得像结一层霜。

  “没死?”李樗哈了好大一声。“把你活着的证据给我瞅瞅,至少有个身体吧!有血有肉的,胸口有怦评的心跳,别给我一具尸体或是一堆白骨,我没通天本领能起死回生。”

  “你、你这个……”他面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为白,胸口起伏得厉害,最后又趋于平静,面若冷霜宛若不曾有过一丝波动。“我就是小白。”

  “喔!你是小白……等等,你怎么是小白,小白他……他是你……”吞了吞口水,她陷入即将豁然开明的浑沌状态。

  “我是从他躯壳中分离出的灵魂,我们本是一体的,是王叔在我七岁那年将我灵魄摄入镜中,现实中的小白才会变成痴儿,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你说的是当今的摄政王?”天呐!那是手掌半边天的大恶龙,区区平民百姓哪扳f#动。

  “当年父皇中毒身亡,年幼的我登基继承大统,他把我困在镜中好独揽大权,若非对母后有份思慕之情,想利用小白牵制她,他岂会容小白存活至今。”说起这段过往,他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不带半丝感情。

  “什么?叔嫂恋,他们年纪相差十岁有吧!他……呃,我是说能生出你这般天人姿容的太后定是美若天仙,难怪凡夫俗子会对她心生爱慕,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说错话的李樗以干笑打哈哈,暗流冷汗。

  能入帝王目还能是丑妇吗?在三千宠爱中脱颖而出,可见当今太后美貌无人能及,绝代风华。

  “我要你做的事是想办法破坏此次的选秀,其中有几人是王叔刻意安排的,绝对不能让她们留在宫里。”出身名门又如何,还不是王叔手中的一枚棋子,等到没利用价值就被一脚踢开。

  “喂,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吧!我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厨娘,面对全是家世显赫的官宦千金,你让我拿鸡蛋去砸石头,怎么不给我一条白绫让我以死明志算了。”必死无疑的事居然叫她去做,果真是别人家的孩子死不完。

  “王叔所选的秀女若入了宫,不论小白是否召了她们侍寝,必定有一人传出怀上龙种,而那孩子十之八九是王叔的,到时把持朝政的王叔还有何顾虑,改朝换代是必然的趋势。”既可以让母后继续受制于他,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天下变成他白鹤年的。

  “你是说,他会杀小白?”有了新皇还要旧皇何用,最狠的杀戮来自皇家,兄弟阋墙、骨肉相残。

  “就算不死也是终生圈禁,所以我才需要你帮忙,别说你无权无势,你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依他对你的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你要对付区区几名女子并不困难。”小白只是天真了些,论起“玩”,他半点不输人。

  听到他的称赞,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那你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你从镜子里弄出来,让你和小白合而为一。”

  第九章  恶整诸秀女(2)

  “我?”他眼神一黯,唇抿成了一直线。“若是可以、我早就出去了,何必等到现在。”

  小白是小黑的身躯,小黑是小白的灵魂,他们合而为一才是完整的一个人,若是小黑夭亡于镜中,小白不但一辈子沦为痴儿,甚至有可能死于白鹤年之手。

  镜里镜外两种迥异的性情源自同一人,不论小白或小黑都有存在的必要性,缺一不可。

  但他们却是从小被人分离,过着各自的生活,一个单纯天真,无忧无虑地活在别人的安排中,一个心思敏锐,善于谋略,却一直被关在打不破的神镜里,有志难伸。

  看似没有关联的一人一镜,事实上,却为命运共同体,谁也不能脱离谁,否则形神俱灭,其中一个不在了,另一个也不能独活,魂体相依,缺一不可。

  关键点,还是在摄政王白鹤年上。

  走出蟠龙殿的李樗以手遮目,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在黎明时分停歇,日头一出,朗朗晴空一片湛蓝,看不出被风雨肆虐的痕迹,除了地面上一洼一洼的积水,以及满目的残红。

  风是带着凉意,吹动树梢,叶上雨滴扑簌较落在李樗的发间、眉梢、瘦削的肩上,整夜没睡,致使眼中布满红丝,微乱的发、发皱的衣裙,听了太多要命秘辛而发软的双腿,她像朵被蹂躏终宵的花儿,娇软无力。

  “你……你怎么在这里?。”昨夜被余来锡以“皇上已安歇不用人伺候”拦在殿外的小安子一早匆匆赶来蟠龙殿,看到李樗,他尖声惊喊,比着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我昨晚睡在蟠龙殿里呀!你不知晓吗?”他干么一副见鬼了的模样,她是尚未净面,但也没留下两坨眼屎在脸上。

  “什么,你睡在蟠龙殿?!”她、她和皇上……他们昨晚……在一起……

  天呐!圣洁又美丽的皇上居然被她给“拔得头筹”,天理不公,人神共愤,他小安子不服啊。

  “是呀!床榻有点太软,睡得我腰酸背疼的,还有呀!你家主子睡癖实在太差了,压得我差点起不了身。”抱人的习惯就别说了,给小白留点面子,他好歹是个皇上,要做万民表率。

  “你……你还嫌弃皇上他……李姑娘,你太教人失望了,皇上从来没把你当外人看待,你却辜负他的信任。”小安子悲愤不已,又急又气的涨红脸,忘了身为近侍最重要去敬事房做登记。

  李樗一脸疲惫的掩口打呵欠,不太有精神。“对呀!我跟小白是自己人,以后会好好照顾他。”

  要尽快让小白与小黑合而为一,以防摄政王下毒手,天真无邪的小白根本不懂得防人,还是让小黑来操心这件事,他看起来比小白聪明多了,应该知晓如何自保,以及应付居心叵测的坏人。

  唉,天家亲情薄如纸,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你争我夺以血铺路,连稚嫩的孩子也下得了手,着实太可恨。

  小白的纯真面容、小黑的阴郁神情,两张俊逸脸孔不断在眼前交替,害她心里乱糟糟的,提不起也放不下,情绪跟着低落几分。

  啊!她为何要这般苦恼,这是他们姓白的“家务事”,关她一个外来客什么事,她只管吃饱、穿好、睡得香,把逃命的银子勒在裤腰带上,天下乱不乱她真的没法管呀!

  “你……你——”她跟皇上是自己人,还说以后会好好照顾皇上……

  皇上,您睁开雪亮的大眼呀!这个民间刁妇不适合您。

  “我回去补眠了,你跟小白说,今儿个别去找我,晚点我自己来寻他。”李樗挥手打断他的欲言又止,没正眼一瞧他面上又是挣扎又是愤慨的复杂神色,痛惜皇上的失去童贞。

  咦!手好痛,她几时受伤的?啊!被那面古镜的棱角割伤,难怪痛得要命,得回去上个药,伤口可不小。

  当小安子冲进历代皇上宠幸嫔妃的偏殿时,床榻上几点血渍形如梅花般晕开,他呆若木鸡地望着那几抹红,双肩像战败的士兵一垮,为时已晚地招来敬事房公公誊上纪录。

  于是那一夜之后,宫里便有这样的传言——御膳房的小厨娘爬上龙床,极有可能珠胎暗结,因为一直未赐下避子汤。

  传言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李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三日后。

  “啊!蜘、蜘蛛,我的床上、衣箱上为什么爬满毛绒绒的蜘蛛?快来人呀!快把它们全部赶走,一只都不准有,否则……否则我让我爹治你们服侍不周的大罪!”

  “这……这是什么?快、快拿走,琉璃、翡翠,它们会飞……啊!要咬上我了,我不要,娘,救我,雪儿好怕……”

  “怎么有蛇?它爬过来了,侍卫、侍卫,把蛇捉走,它们有没有毒,要是咬着我,你们十条命也不够赔,我是皇上的妃子,要入主中宫,谁让我身上有一丝一毫的伤口就等着人头落地。”

  “呜呜,我要出宫,我要出宫,好多的毛毛虫,常姑姑,我不要选妃了,皇宫太可怕了……我要回府,皇上的妃子让给别人当,我要我爹和我娘,呜呜,我不要嫁给只会傻笑的痴帝……”

  “癞虾蟆,谁放进来的?彻查,一定要彻查……什么,我的衣服全都不能穿了,有尿骚味,还有我的水粉有一粒粒老鼠深也不能用,首饰盒呢?我的红玛瑙簪子、鸭青点翠凤头金步摇、琥珀杏坠……全完了,没有好的衣服和首饰,我怎么见皇上呐,丢死人了……”

  一大清早,天蒙蒙亮。

  宫女在庭院里扫着落叶,以木勺舀着桶里的水洒在地面,防止尘沙飞扬,修剪枝叶的太监架上高梯,将染上污渍的树叶一叶叶拭净,还以原来的青翠和蓊郁。

  一个个水灵的宫女穿梭回廊间,捧的铜盘里是温热的洗脸水,几片鲜艳花瓣浮在水面上,舒展开的红瓣宛若姑娘家点了绛红的樱唇,煞是好看。

  东方天空一片鱼肚白,煦煦金阳由云雾中破空而出,徐徐洒向青玉琉璃瓦,复照郁郁苍绿,欣欣向荣的景致正迎接崭新的一日,朝阳花迎风招展,招来满圜的鸟雀欢唱。

  储秀宫里,各府闺女理应鱼贯而出,等着学习宫中礼仪。

  依选妃惯例,秀女皆得在储秀宫里待上三个月,由司礼女官负责教导她们进退应对等各项宫中礼节,确定言行举止端正方可参与选妃,进而有见到皇上的机会。

  但这一天却是从一阵兵荒马乱的尖叫声中拉起序幕,一个个花容失色的美人儿衣衫不整地从各自房里奔出,发丝凌乱、面容惨白,脚下的绣花鞋不成双,还有人裸着白皙藕臂,仅以薄纱披覆。

  几乎没有一个人的穿戴是整齐的,不是耳坠掉了一只,便是发上的珠钗插斜了,面上脂粉未施微露病态,罩衫穿得歪斜,亵衣外露,杏白玉带松松垮垮的系着,要掉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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