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过了。”他大手滑过她背脊,让她惊讶地一颤。
“那叫计程……”她还没讲完,唇又被封住。
“留下来,海蓝。”他抵着她的唇开口。
浅见时人明白,摆在眼前的难题不会因为她愿意留下而自动消失,但,有她在怀中,令他充满无比勇气,感觉自己终于能面对、并超越一切的悲伤与困难。如果有她在,一定可以。
“海蓝,请陪着我……”
他近似恳求的话语、充满感情凝视她的双眸、把她的名字念得像咒语一样好听的声音、还有他温暖的拥抱与双唇,全都让纪海蓝无法拒绝,只能顺从自己心意,踮起脚轻吻他作为响应,然后任他将自己狠狠紧抱到几乎呼吸困难。
压抑已久的感情,已非言语能够承载,浅见时人用行动让纪海蓝明白他的心意。
在这秋凉如水的夜,他们却觉无比温暖,因为分享着恋人的温度。
翌晨。
浅见时人感到自己光裸的胸膛一阵搔痒,在床上倏然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身旁睡着另一个人。
他将睡在身旁的纪海蓝散落到他手臂与胸膛的长发轻轻顺好,转身看她的睡容。
昨夜的一切像梦一样,但比梦更好的是,醒来的时候,她还在身旁。
她好像累坏了,呼吸依然很沉,卷翘的睫毛如扇,随着她呼吸的节奏微微拓着,天生上扬的唇角,即使熟睡中也像在微笑。
现在,她是他的了。
光是这样想,就觉得心情非常平静满足。
真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靠近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点了一个吻。“早安,海蓝。”
也许是感受到他唇的温度,或是他的轻声低语,纪海蓝咕哝了一声,朝他的方向翻身过来,覆盖两人的床单因此有些微下滑,露出她同样光裸的肩头,还有她白皙皮肤上他昨夜留下的点点微红痕迹。
一向擅长自我克制的他从未如此失控,浅见时人自己想起来都觉得疯狂。
来到台湾,遇见她之后,所有他以前奉为圭臬的原则,都一一被颠覆。
如果是平常,他现在会做的,就是立刻起床开始新的一天,但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让他有种冲动,想用很热情的方式唤醒她……
床头柜上震动起来的手机打断了他差点付诸行动的想法。
他坐起身,拿过手机一看,是陌生的号码。
但他现在的主要工作是业务,有可能是新客户打来的,不能不接。
他下床戴上眼镜,以最快速度捡起地上的上衣跟长裤套上,走下跃层的卧室,到饭厅前的落地窗接起电话。“您好,我是浅见。”
“Mr.Asami?”一听到这个称呼方式,浅见时人立刻明白来电者是谁。
这个表哥真该得个阴魂不散奖,他是怎么猜到的?
“是我。请问你有什么事?”他镇定地回以英语。
“昨晚联络不上我表妹,我只是想问一下,她该不会刚好在你那里吧?”耿霁的语气还是一样,客气得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但现在是他逆转形势的时候了。
“别担心,她昨晚一直跟我在一起。”浅见时人望着远方的一0一大楼,扬起愉快的微笑。“她还在睡,要我帮你叫她起来吗?”
“……”电话那端的耿霁难得地沉默了。
一击必杀,哼。
但耿霁很快便笑了起来。“MR.Asami,你知道,我的原则是教节所有敢欺负我妹妹们的人,不管他们是什么身分。”
“从今天开始,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喔……”耿霁发出欠揍的崇拜声。“那我拭目以待。”立马挂电话。
第一次被挂电话心情还如此愉快,浅见时人看着手机再次露出微笑。
接受事实吧,表哥,从此守护海蓝的人,是我。
“……浅见先生?”
浅见时人闻声回头,见纪海蓝已套上他留在床边的宽大棉质长袖睡衣,如锻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揉着眼睛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画面很美好,但有一点他不满意。
“海蓝,”他走近她,伸出右手替她整理刚睡醒乱翘的发尾。“我们已经不是需要使用敬语的关系了。”
他右手很快滑上她脸颊,他的碰触让纪海蓝脸上立刻泛出红晕。
“我……”没等她开口,他已忍不住吻了她,很快就演变为一个对早晨而言过于火热的吻。
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他强迫自己离开她的唇,沙哑地将差点丢到九霄云外的初衷说出:“海蓝,叫我的名字。”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紧张。”
纪海蓝平复着自己不规律的呼吸,努力想找新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
“刚刚你在跟谁讲电话?晴人先生吗?”
他脸色沉下来。“你叫别的男人的名字就叫得这么顺口?”
“那、那是你堂弟耶……”他的脸越靠越近,纪海蓝忍不住口吃起来。
“那就更过分了。你不明白吗?”
“因为你们同姓,我一直都这样叫的啊,又不是今天才——”
“叫我的名字,不准逃避。”他不悦地眯起眼。
“好啦……”她深呼吸一口气,垂下视线,壮士断腕似地喊出他的名字:“时人……唔!”
浅见时人再度吻上她。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刚刚好像要单挑的语气。”他笑了,露出他难得出来见客的一对虎牙。“不过下次希望你可以温柔一点。”
“你果然也有虎牙!”纪海蓝像发现新大陆似地指着他的笑脸。
“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吗?”他不晓得浅见家男人一致遗传自爷爷的虎牙能引起她如此大的惊奇,忍不住又笑起来。
“你不知道你这个笑容有多犯规……”纪海蓝呆看着他少见的孩子气笑脸。
“是吗?”浅见时人第一次知道自己也有可以拿来当筹码克制她的东西,老实不客气地当场笑着测试起来。“那再叫我名字一次。”
“……时人。”纪海蓝红着脸念出他的名字,马上一脸恨自己没骨气的样子,但很快又决定那不重要似地看着他笑了。
“时人,”第三次开口,她终于叫得比较顺口。“我喜欢你,请永远这样笑给我看。”
浅见时人望进她清澈的双眸,觉得自己根本无力抵抗面前这个直率的灵魂,只能随之陷落。
她一定不知道他根本拿她没辙。
他叹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海蓝,爷爷又给我出了难题,即使没有契约关系,你还是愿意陪在我身边吗?”
“这种事情,你应该早点问的吧?”
她的回答让他一瞬间紧张起来。他放开她,焦虑地研读着她的表情,见她只是笑,忍不住主动开口:“海蓝,我知道自己是个麻烦的家伙,还有个任性的爷爷,更有个复杂的家族,但是——”
“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纪海蓝笑着打断他难得急切的话语。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你,希望你能在我身边。”他不放心,又补上一句。
“那个我也知道啊,昨晚你不是告诉我很多次了吗?”
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居然能让一向镇定的他方寸大乱,纪海蓝伸手捏捏他手心安抚他,抬头向他灿烂一笑。
“昭一爷爷这次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们一起去做吧。”
他终于放下心,将鼻尖埋入她丝滑如缎的长发间,汲取她身上带着柑橘香气与南国太阳的温暖力量。
“有三件。我想得花上一生的时间,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
他知道,从这个清晨开始,一切都将不同。
尾声
“小蓝,今天是你毕业的大日子,那家伙居然敢不来是什么意思?”
走在到处是身着毕业袍服的毕业生与亲友的大学校园中,耿霁帮表妹抱着好几束祝贺毕业的花束,一边不甚满意地抱怨着。
“时人去参加浅见家昨晚在福冈的家族会议了,要说服还不同意将昭一爷爷一半骨灰葬在台湾、平常又分散四处的叔叔姑姑们,这是最佳机会啊。”
天气很热,纪海蓝忍不住把象征文学院硕士毕业生的白色披肩拿起来拓风。
“反正今天就只是拨个穗拍拍照而已,我之后还要留在学校当研究助理,一点也没有毕业的感觉啦。”
“你们家的长辈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都已经八个月了还不答应。”耿霁忍不住用英语质问起身旁也来参加纪海蓝毕业典礼的浅见晴人。“而且为什么你一派悠哉地跑来台湾,不回去帮个忙?你不也是浅见家的人?”
“海蓝堂嫂、阿霁,对不起啊,那种场合我最不喜欢了。我辈分小,根本没人会听我说话,还要正坐坐到腿麻。”浅见晴人一脸无奈地耸耸肩。“我们家长辈真的很难搞,虽然我已经帮忙说服我爸了,但爷爷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剩下的只能靠身为长孙的时人哥啦。我们家讲辈分,时人哥说的话他们才会听。”
“嗯,就是这么回事喽,阿霁表哥。”早就了解浅见家情况特殊的纪海蓝反过来安慰表哥,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我该去集合了,今天我得代表我们历史所的硕士毕业生拨穗跟领毕业证书,你们想观礼的话,可以坐到体育馆四五楼的家属席,晚点见。”
语毕,纪海蓝提起笨重的黑色硕士袍,往礼堂门口跑去。
“海蓝堂嫂,等典礼结束,要不要一起去吃芒果冰?”浅见晴人看着她的背影喊道,纪海蓝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又继续往前跑。
“我还是觉得我这个可爱的表妹配你那个鸟事做不完的堂哥,太委屈了。”
耿霁看着表妹远去的背影摇头。
“会吗?我觉得挺好的。”浅见晴人笑了,搭上耿霁的肩。“他们在一起之后过得比之前还要好,不是吗?差点打算休学的海蓝堂嫂论文顺利写完,现在还开始着手申请日本的博士班,时人哥也越来越懂得怎么跟别人相处,不再整天板着一张脸吓壤人。两个人都往好的方向转变,不就是他们适合彼此的证明吗?”
无法反驳,耿霁还是叹了口气。“即使如此,你们浅见家跟龙潭虎穴一样,我是真的担心小蓝以后会被欺负。你也知道她不像我,一点心机都没有。”
浅见晴人还想帮堂哥说些什么,却听到一句英语——
“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左手抱着一束花,右手拖着登机箱,像是刚下机就直冲大学校园的浅见时人,以非常笃定的语气对两人说道。
“时人哥,你终于赶上了!”浅见晴人不太意外地笑了,用手肘顶了顶身旁的耿霁。“那之后就交给你喽,我们先退场了。阿霁,天气好热,陪我去吃芒果冰吧。”
“好吧,反正我抱这些花也抱得累了。”耿霁只愣了一下,便一脸坏笑地把手上的花束塞进浅见时人怀里。“小蓝的毕业典礼要开始了,你最好赶快到体育馆里的家属席,错过帮她拍照的时机就不好了。”
没时间跟一向爱与自己作对的耿霁斗嘴,浅见时人抱了满怀的花束,拖起登机箱,快速往礼堂跑去。
时间过得好快。
她苦着脸说“论文再没有进展就只能休学”,感觉只是昨天的事,现在她却在台上微笑着接受院长将她的白色帽穗由左拨至右,双手接下毕业证书。
努力克服各种困难完成论文,还开始准备留学考试的她,令他深感骄傲。
因此,他也不会再逃避,决定勇敢面对自己忽视已久的过去。
确认自己已捕捉到重要时刻,他收起手机,提早移动到礼堂门外等她。
典礼结束,纪海蓝一走出体育馆,看到的便是浅见时人抱着满怀的花束,在体育馆前盛开的火红凤凰木下微笑等待她的样子。
“时人!”她惊喜地叫出声,提起硕士服的下摆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海蓝,恭喜毕业。”他干脆将多余的花束全放到一旁,只把自己准备的那束递给她。“我无论如何都想看你穿毕业服的样子,所以一结束就赶回来了。”
“谢谢!看到你真的好开心。”纪海蓝接过花,不管自己又开始被硕士袍热得晕头转向,用力回抱了他一下才放开。“这次的会面,还顺利吗?”
“嗯,还算可以。”浅见时人从西装内侧口袋抽出手帕,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因为三叔已经答应的关系,这次跟三叔感情好的小叔也算同意了,现在就剩下比较顽固的二叔跟姑姑了。”
“真的吗?太好了!”纪海蓝开心地抱住他。“为了庆祝,我请你吃侧门对面的挫冰吧!”
“海蓝,你确定这是庆祝不是自肥?”浅见时人笑出声,揽着怀中的她与自己拍了张纪念照,然后动手帮她脱下闷热的硕士袍。“我们把东西放回你所上的置物柜,然后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
纪海蓝开心地接受了他的提议,两人走回她的系馆放好东西,然后一身轻装手牵手走出系馆。
“时人,我们还是先去吃冰好了。刚刚晴人提到芒果冰,现在他跟阿霁表哥八成已经跑去吃了,让我也跟着好想吃。”
“海蓝,你真的太容易被影响了。”浅见时人笑着摇头,与她一起步出校门。
“那两个外星人凑在一起就没好事,你离他们远一点比较好,不要被什么奇怪的电波洗脑了。”
自家堂弟和烦人表哥居然成了臭味相投的朋友,浅见时人生怕女友会受到什么不良影响。
“电波……哈哈哈!”纪海蓝被他的说法逗笑,牵着他走过马路,踏进学校对面的传统冰店。
因为天热,冰店内已是高朋满座,两人排在准备点单的队伍中,纪海蓝以视线搜寻剩下的空位,握着浅见时人的手却突然一僵。
“海蓝,怎么了?”
浅见时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刻明白女友异常反应的原因。
刘雅忆,他二十年间未曾联络的母亲,正独坐在其中一张桌前吃冰。
“时人,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的话,我们可以换别家冰店。”纪海蓝转头看他,体贴地提议着。
浅见时人握紧她的手,感觉如此便能给他足够的力量。
“没关系,也该是时候完成爷爷给我的另一个任务了。”
虽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已经完成了一个目标给他看,不久之后应该还会完成第二个,而爷爷交付的三个任务,一个都还没完成的他觉得自己进度有些落后,不该再拖延下去。
“好,那我们等会去跟雅忆姐坐同一张桌子。”纪海蓝捏捏他的手为他打气。
两人点了冰,浅见时人拿起装着两盘冰的托盘,跟着走在前方的女友,往母亲所在的桌子走去。
“雅忆姐,好巧,系上的毕典也结束了吗?”纪海蓝笑着打招呼。“今天客人好多,介意我们跟你一起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