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逼我的吗?”欧楚琳讥刺反问。是他强行推她进入深渊,没理由把所有过错全推给她一个人来承受。“你要我的目的,不就要找个人与你一同在媒体面前表演双簧吗?”
她尖酸刻薄的言语在在地惹怒他,为了不让她再逞口舌之快,沈彦廷大气一呼,随即上前且迅速的摘下她耳上的助听器,他相信,在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同时,她必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指责他。
沈彦廷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措手不及,她还没料到他用意之前,他已飞快地拨开她的长发并取下耳上的助听器。她瞠目结舌地瞪视他,奋不顾身地扑向前想由他手中夺回助听器,而他就像看穿她每一个举动般,左闪右躲,让她连碰着他的机会也没有。
许久,欧楚琳疲惫的跌坐在地,气呼呼地垂下头,让他看不见她此刻的心情。少了声音的世界,冷清的让她恐惧到浑身发颤,若不是他仍得意的站在她面前,她真的很想放声大哭,任清泪沿着两颊落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曾经他人鄙夷她的身世时,她都不曾被打倒,而今呢?沈彦廷随意的一个动作,就彻底粉碎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坎,让那座看似坚固,实则不堪一击的城堡彻底在她心中瓦解。她不该在意的,毕竟像这样的羞辱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可是当主角换成是他,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想痛哭一场……
欧楚琳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感到自责,明知她脆弱像个琉璃娃娃,明知她的心脆弱的不堪一击,但每回针锋相对,他总是克制不了地以最激烈的方式刺激她。看着她受伤后的黯然失色,他总是反覆地告诉自己这是她自找的。但心里是这么想着,然而身体表现出来的却是极度的不忍心,而这是怎样的一个复杂愁绪?恐怕他再也理不清了。
沈彦廷缓缓的走近她,不顾她反手抗拒,扳正她的脸,轻柔的吻去那晶莹透明的泪珠,继而转向她的眼皮、她的鼻尖、她的唇角,用着一种哑到几近心痛的声,对她说:“我很抱歉。”
明知她在没有助听器的协助下很难听到他的声音,但不知为何,由她蓦然晶亮的瞳眸里不难让他瞧出她此刻内心的感受。他相信她是懂得的,不管是言语或是肢体上的表达,至少他看得出来,她了解他对她的歉意。
面对深情款款且温柔细腻的他,她几乎没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不顺畅,她只知道自己全身僵硬得像座石雕。柔情似水的他,让她觉得更难以捉摸,而她甚至无法去臆测他突来的温柔,究竟所为何来。唯一知晓的是自己一颗即将沉沦的心……
第七章
当欧楚琳醒来,时间已过晌午,浑身的酸痛让她不自觉地皱起眉来。昨晚沈彦廷要了她多次,终于在体力不支的情况下昏睡过去,今早一醒来,除了昨晚的记忆外,转冷的床铺和沉静的空气里根本嗅不到一丝他曾存在过的气息。
撇开令人尴尬的思绪,当她正准备着衣上班时,猛然发觉今天的世界静得令人感到诡谲,她下意识地抚摸耳上的助听器不见了。怎么可能?自从生病患重听那一刻起,耳上助听器几乎是除了洗澡沐浴时才可能离身,失去声音的世界是令她感到害怕恐惧且无所适从,仿若是所有人在一夕之间弃她而去,独留她在一个人在陌生世界里兀自摸索。
她慌了,顿时间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碰壁摸索,直至在茶几上看到一张纸条,上头印着他苍劲有力的字迹——
从今天起,不用再到公司上班。还有,不准随便外出,有事就打电话到公司来。
沈彦廷她才蓦地忆起昨晚欢爱前,他不顾她反对与否迳自强行取下助听器,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有了一点安全感。
他霸道的口吻令欧楚琳感到气愤,他凭什么不准她上班和外出,更霸道蛮横地将她赖以和外界沟通的助听器隐藏起来。正当她准备到公司找他理论时,人才刚来到门前,手都还没碰及门把,门便冷不防地被开启,吓了她一大跳。
“啊——”欧楚楚惊吓地以手捣住胸口,抑止不住的惊讶声,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待她看清眼前之人时,很快地换上一抹镇定神色,不愿在他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狼狈与脆弱。
相对的,站在门口的沈彦廷也被她给吓了一大跳,急促中他压根没料到她会站在离门口只有寸步的距离,若他开门的动作再大些点,恐怕她就有一顿排头好吃了。
他会突然回家是有原因的,今早在公司批阅企划案时,他一时心血来潮的想与她共度午餐时光,岂知电话一通接着一通拨着,却始终不见她来接,他再也按捺不住一颗恐惧的心而忙不迭地跑回家看,他怕她出事,更怕她不告而别。
在看见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口时,他原本一颗悬浮半中的心终于落了地,然后,他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喘了口气的心再度涌起一股极大的愤怒。她是什么意思?明明在家却又不肯接电话,任由电话声响着,让他整个人患得患失,之后再也隐忍不住跑回家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左右他的思绪,而她轻易做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在家又为何不接电话?”猛地,他紧紧扼住她的肩头。“你想让我自责,让我着急吗?”
欧楚琳听不到他的话,更不知他突来的怒气所为何来,她都还没弄清个所以然,他早已不顾是非黑白的给她一个当头棒喝,顿时间她只觉得盛怒中的他,分外骇人,有着前所未有的怒火。为了避开他灼人且犀利目光,她下意识地挪身后退,却发现自己被他双臂紧密箝制住而动弹不得。
见她沉默不语,他更是火大,她不敢直视他,更让他觉得她因心虚而畏罪潜逃,过大的怒意已将他团团包裹住,再也没厘清真象的冷静自持。
“为什么不说话?”沈彦廷期近她,拾起她下巴,逼迫她直视他灼烫的眼光。
面对盛怒中的他,她害怕的甩着头,双手则到处乱挥,明知槌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对他而言就像是抓痒般,但为求摆脱他骇人的怒目相向,她不得不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他。没有声音的世界已让她十分无助,因此她再也没有多余心力去承受盛怒中的他。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更不知你为什么生气?若你有任何不满,请先把助听器还给我——”她听不到他的声音并不代表他也听不到她的,姑且不论他的怒气冲天所为何来,要摊开讲明前,至少他该把她的助听器还给她才是。
她这么一喊,沈彦廷才恍然大悟,是他太过心急,才会忘了这件事,她不似一般普通人,理所当然不能以一般人的标准看待,在发现了自己的失控,他粗率的推开她,退离她几步,表情变得难测。
其实会造成这样的误会并不能怪她,是他为了防止她擅自离开而自私的把她赖以为命的助听器藏了起来,是他在急躁中忘了,所以更不该把过错全推在她身上。
就这样。两人间再度沉默下来,一会儿,他走向她,在她还没猜测到他意图前,他已伸出手揽腰抱起她。她惊呼一声,望着他深奥不见底的黑眸,她看不到他心里最深处的想法。
他抱着她默默地来到一旁的沙发椅上,他并没放开她,反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灼热的触感,让两人为之一愣,她感到尴尬而撇过脸,他却是冷不防再次从心里底处升起一股欲望。趁着欧楚琳别过脸之际,沈彦廷从上衣口袋中取出助听器,动作轻柔地小心为她戴上。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大男人会有如此轻柔的动作,当他的手触碰她耳际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呼吸也随着他手指的游移而急促起来。
“既然听不见声音,就该早点告诉我。”他的口气不再冲了,但隐约还是感觉到那一丝丝的轻微指责。随后,他将她拥入怀里,让她的脸紧靠在他心口上,被迫聆听和她一样激烈跳动的心跳声。
告诉他?她摇头苦笑,她是想说,但他给了她机会吗?一进门见到她后就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她都还没来得及搞清一切,他早巳以暴躁的脾气朝她攻击,而她连招架都显得措手不及,又哪来的心力去想到和她当面对谈呢?若不是忍无可忍而朝他大喊,只怕到现在,她还莫名其妙地承受着他英须有的怒气。
窝在他怀里的欧楚琳微微叹口气,性情多变的他,让她难以捉摸到一个具体有力的特质,他就像多变的气候,没人料得到下一刻是烈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
“你没给我机会说。”
“下次记得提醒我,我会给你机会解释。”他轻抚她后脑勺给予口头上的承诺,轻柔的口吻给人一种不切实际的感受。他相信他若不给予她承诺,下次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再发生。
何必给承诺呢?她相信这样的状况在日后必然会常常发生,他若真有心要保护她,就不该遗忘了她身上这个永远抹煞不掉的丑陋烙印。更何况当一个人处于盛怒中,又哪听得不肯人苦口婆心的解释呢?这样难以实现的承诺倒不如不要给,至少她心中不会存有一丝希冀。
“谢谢!”她言不由衷地说,只因她不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但为了不去忤逆他,她还是向他道了声感谢。
而他还是听出话中的不对劲,由她口中脱口而出的感谢词,他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反倒是隐藏着无限惆怅。随后,他欺近她,并且迫她直视他锐利的眼,想由她眼里瞧出一点端倪来,但除了看见一抹哀伤到绝望的神情外,他怎么也看不到该有的喜悦。
“你不高兴?”一般人得到他的承诺都会高兴的不得了,仿若得到特赦般,因此她沉默无语的样子,让他感到十分不对劲。
“你想太多了。”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眼,有些心虚道。
“既然如此,为何我看不到你眼里的喜悦?”
“喜悦?在历经过去痛苦种种和叶姐又得血癌的情况下,我心里早已没有这种情绪存在过。”她露出一抹哀伤,无奈到令他感到心疼,恨不得将她拥人怀里小心呵护。“今天除非叶姐病愈,否则我再也不知什么叫做喜悦高兴。”
“不要试图惹怒我。”她的痛,他是不懂,也不想懂,更怕自己一旦体会她内心最深层的感受,就再也无法从她那儿全身而退。
“我没有,我只不过在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若她的病好不了呢?”叶惠珊的病,他早由医院给的资料中略知一、二。血癌末期,看来要痊愈的机会实在渺茫的很。
“若你还想要我陪你演一出戏,就不要随便诅咒叶姐死,她死了,我的世界也跟着崩溃了,你永远也不会懂得叶姐在我生命中占着多么重要的地位,为了她,我甚至可以不顾一切牺牲我自己。”知道自己根本斗不过他,因此也少了那股与他力拼到底的斗志。
“谁说的?你还有我。”情急之下,他竟给了她一个承诺,不仅她感到惊讶,就连他自己也是一阵错愕。不能否认,她的存在给了他一个无解的影响。他很想好好疼她,却又害怕被感情束缚,此刻的他就像只长年被关在笼中的鸟儿,在得到自由的那一天,却仍旧依依不舍得离开照顾它多年的主人。
“我不会再傻的再去相信爱情,相信一个口口声声会给我未来的男人了,更何况你也不是那种肯轻易付出爱情的男人。”她凝视他,想由他眼里看出一点端倪来。“很多事走过一遭就显得太多了,今天若不是你逼我待在你身边,我想我这一辈子说什么都不愿再与任何一个男人扯上关系,尤其是像你这样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男人。”
“他——是谁?”原本他还想等,等到她愿意亲口对他说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就像是一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小孩,迫不及待地想从那人手中再把糖果夺回来。
“我想这不关你的事吧!”
“别忘了,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都会不择手段得到,你不也是?”他的目的是要她仔细看清自己的立场。
“你不会得意太久的,一旦我不再受制于你,你就没有办法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了。”为了挫挫他的锐气,说大话的同时压根忘了自己究竟为何受制于他,若不是为了叶惠珊,她甚至可以不必如此低声下气,视他的话如同圣旨。
“什么情况下,叫做不受制于我?别忘了,现在你对我唯命是从究竟是为了谁?还是你比我更希望她早日投胎?”他不安好心地问,实则是气她迫不及待离开他而气愤到了极点。
“你明知道我是多么希望叶姐能活得健健康康,然后再像从前一般陪我下厨、陪我逛街,你应该很了解我的感受,既是如此,就别再百般刁难我,好吗?”欧楚琳垂下眼向他苦苦哀求。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强求了,只求他别再用残忍的手段来打击她这一生中最大的弱点。
见她黯淡失色地垂下眼脸,沈彦廷心有不忍,是他太强势,还是她根本没他想像中的坚强?
对他而言,她就像是个谜,更是道无解的数学难题,打从遇上她的那一刻起,不论是他或是她,两人的生命里再也没有所谓的合理解释,所有想要对方的欲望全源自于一道内心深处的渴望,没人了解它所为何来,更没人了解它为何会凭空地油然而生,只觉得这一切全是那么出乎意料。
凝视欧楚琳凄凉的背影,沈彦廷再也隐忍不住地将浑身颤抖不已的她紧密地拥人怀中,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所谓的针锋相对,有的也不过是一份男人对女人的关爱。“我很抱歉,我不该不顾你的心情而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
“算了,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太多愁善感且异想天开,明知有些事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般遥不可及,而我却……你知道的,我不贪心,我只不过是想向老天要一个希望罢了。”
倚靠在他怀中的她顿时间觉得分外温暖,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宽阔温暖的胸怀,无一不是令她眷恋不已的温柔乡。明知再往前一步就是永劫不复的深渊,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往前一跃,企图让自己跌得粉身碎骨。
他是该因她说这是她自己的事而生气的,但怒火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才对上她凄楚的眸子,他强悍的态度就顿然瓦解。他真的很想对她说,人生本来就是有着太多的不公平,少有事能顺心如意的,可是一句话才刚挤到喉间就硬生生地被吞了回去。他怎能说,说了不就等于要她向上天低头认命?他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