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去公司调阅监视器吧。”
“不行不行!那样会惊动长辈们……”
林之筠了解严亮臣的个性,不管出了什么事,最好都在长辈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掉,严奶奶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
“现在是非常时期,亮臣很有可能会出大事,非看监视器不可。”
林之筠没话说了。
她知道彭建民的顾虑是正确的,现在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那样才能确保严亮臣的安全。
山姆是个危险人物,如果是他把严亮臣带走,很可能会做出伤害严亮臣的事情。
她不得不点头同意,并且打电话给严长瑞,请他出面调阅光耀璀灿的监视器。
一群人到光耀璀灿楼下会合,严长瑞一看见林之筠劈头就骂,“你们这些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
“对不起!”除了说对不起,林之筠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凯文也来了,他知道整个事情的情况,替林之筠说话,“伯父,不是之筠不告诉您,是亮臣不让她说的。”
严长瑞叹着气,“我不是怪你,只是太心急,你放心,我们会把亮臣找回来的。”
除了说对不起,林之筠还是不能多说什么。
所有人朝光耀璀灿的保安部前进,整栋大楼的所有监视系统都在保安部门的密室里,为防有心人潜入破坏系统或者删除重要数据,通常只有公司的董事长、执行长,以及保安主管可以进入资料保存室。
不过严亮臣消失的时间是不久前,数据还未存放于数据室里,所以保安主管直接从计算机里把刚录下不久的影像调阅了出来。
每个人都盯着屏幕,看到严亮臣走出了办公室,然后进入电梯,连在电梯里,他都还拿着手机打字,对照上头的时间,林之筠发现,那时他应该是在发讯息给她。
看到这里,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
你不能有事,一定不可以有事1?她在心底不住的祈祷着。
当严亮臣再度出现,是在地下停车场,他正走向自己的停车格,就在他准备打开车门时,山姆出现了。
看到山姆拿刀抵着严亮臣的背部,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彭建民开始动起来了,他打电话回警局联系,然后快速离开光耀璀璨,准备去调阅附近的监视系统。
看到严亮臣被架走,林之筠所有的力气就像被抽空一般,整个人跌坐在地。
严长瑞看了也很心疼,他上前把林之筠搀扶起来,安慰着,“别担心,亮臣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林之筠觉得好惭愧,应该是她安慰严爸的,但她此刻真的很害怕,只有一股想哭的冲动。
一早,还没到银行开门的时间,山姆就把严亮臣叫醒,他改变心意,怕银行开门时间太招摇,所以先让严亮臣拿提款卡到提款机领钱。
下车的时候两人贴得很近,山姆把刀藏在衣服里,刀口对着严亮臣,让旁人以为两人只是勾肩搭背。
能下车就有空间可以逃逸,严亮臣已经开始在动脑筋。
他走着走着,故意假装拐到脚,就在蹲下身的时候,他用力将山姆绊倒,但是山姆人高马大,就算倒了,手上的刀还在,结果严亮臣的臂膀被划了一刀,一瞬间血流如注。
但他不顾受伤的手,开始和山姆打了起来,就在这时候,警笛声响彻云霄,山姆情急想逃,却被严亮臣给紧紧扣住。
刀子就在两人之间一来一往,险象环生。
最后,严亮臣用力一扭,制住了山姆的手腕,让他痛得放下手上的刀子。
警察一来快速将手铐铐在山姆的手腕上,两名警员合力将山姆给拉上车,彭建民则上前审视严亮臣的伤。
“你忍一下,我叫救护车。”
“不用了,皮肉伤而已,直接载我去医院上个药就行了。”严亮臣拿衣服紧紧裹住伤口。
“别逞强。”
“真的没逞强。”
拗不过严亮臣,彭建民只好亲自开车送他去医院,严亮臣的臂膀总共缝上了一、二十针。
“现在送你回家吧,记得随时来换药。”
“不,先送我去百货公司吧。”
“这时候还逛百货公司,你脑袋进水了是不是?!”彭建民开骂。
“去你的,我是要去买一套新衣服,这样回去肯定吓死人,不需要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他其实是不想让亲人担忧。
虽然他说没事,但浑身都是血迹,看起来也挺触目惊心的。
彭建民总算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
两人去百货公司买了一套新衣服,把伤口完令遮住,严亮臣看起来又是神采奕奕,好像啥事也没有发生过。
回到家,果然一家子都在等他平安归来。
林之筠第一个冲上前抱住他,并且失控的嚎啕大哭,她真的吓坏了。
“我没事。”严亮臣拍着她的背安抚,然后冲着母亲和父亲笑,“让您们担心了,对不起!”
虽然很高兴儿子平安归来,严长瑞还是忍不住训他,“以后行为举止要收敛一点,要记取教训!”
严亮臣当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必须要修正,不过以前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喜欢的女人,才总是游戏人间,现在他已经收心了。
“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紧紧将林之筠拥在怀里,这辈子,他有这一个女人就够了。
第11章(1)
台北和台南有点距离,开车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达,塞车的话更久,所以自从回台湾之后,严亮臣几乎没南下过。
这天一早,严赖春就打电话把孙子臭骂了一顿,“你们都不下来,是要我这老太婆去看你们吗?!”
奇怪,奶奶今天很火爆,感觉心情不太好,严亮臣想。
其实是最近严赖春参加太多活动,突然有感自己年事已高,在这世界的时间不多,和亲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了,加上最近有点腰酸背痛,所以特别感慨。
“马上下去看您!”严亮臣觉得事态有点严重,立刻承诺。“你不要随口说说,要说到做到。”
“我说到做到。”
“不是很忙?”
“再忙也要陪您吃顿饭。”
“这词怎么好像在那里听过?”
“就广告词啊。”
语句换一换很通用,但好像他一说要南下看奶奶,奶奶的心情就又变好了?
“奶奶,您是在撒娇吗?”
“撒什么娇,是在教育你要懂得孝顺。”
严亮臣只能苦笑,心想着那话更该跟他爸妈说才对,“要我替您教训教训您儿子媳妇吗?”
“叫他们一起下来,再不下来,就都不要下来了!”
慈禧太后发飙了,“好、好,我一定转告,还有要指名谁吗?”
“记得把所有人都叫来,记得,是所有人。”
所有人的意思是,严家上上下下四口,外加林家全家四口,然后现在还得多上一个程凯文,这样。
“奶奶是在忌妒我们上次去宜兰野餐吗?”这样的数字,就跟上次去宜兰差不多,但还多了林之筠的哥哥,感觉有点劳师勋众,他收敛笑意,有点不安,“奶奶,您还好吧?是不是人不舒服?”
“我生病你们才要来看我吗?”
“当然不是啊——是奶奶今天……很不对劲。”
其实就是想念,但讲不出口,严赖春也很要面子的。“好啦,你们想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马上就去!”
“随便你们。”
严赖春讲完就把电话挂掉,然后转头问一旁的管家,“阿桃,我很不对劲吗?”
“老夫人,您干么不干脆跟少爷说您就是想念他们,希望他们来看您,这样就好了嘛!”
严赖春扁着嘴说:“我才不要,那样多丢脸!是我自己说要搬回南部住,如果我现在又说我想他们,他们一定会在心里笑话我。”
“您想太多了,先生和少爷他们都很孝顺,只是平常太忙了,不是不在乎您。”管家阿桃在严家待超过三十年,是从年轻就伺候严赖春到成为现在的老管家,所以把严赖春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
“算了,你也跟着他们一鼻孔出气,我要去老人会找我的老同伴了。”
让大家全部南下其实是有用意的,但她不想先说明原因,只好耍赖以达到她的目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十一人,三部车,说出发就出发,因为严亮臣把事情讲得很严重,大家都不敢轻忽,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
中午他们就抵达台南,一部接着一部车开进严家老宅,管家阿桃见大家都到了,就飞快地跑去老人会告知严赖春。
但严赖春故意不回家,让大家在家干等。
“我们去找奶奶吧。”严亮臣拉着林之筠出门。
他们抵达老人活动中心时,大家正在唱卡拉OK,严赖春拿着麦.克风,大声唱着《烧肉粽》。
每个老人都很投入,有的还随歌起舞。
一曲结束,掌声之后,有人突然拿着麦克风高喊,“来了!来了!老夫人的高富帅孙子和白富美孙媳妇来了!”
还真跟得上潮流啊,这群年纪都六七十岁以上的老阿公和老阿嬷,竟然也知道什么是高富帅和白富美,真不简单。
不过这应该归功于严赖春奶奶,她提供了老人再学习的机会,很多语词他们都是从网络上学来的。
“大家好。”两人尴尬的向众人点头,并默默走到严赖春身旁,低声说:“奶奶,大家都在等您回家吃饭。”
“等等。”
“喔。”
老人们的聚会每次都这样吗?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大家都不用吃饭的吗?严亮臣才在想,就有人高喊,“散会了,统统回去吃饭吧!”
就这样,老人们一哄而散,严赖春这才缓缓站起来,“大家都来了吗?”
“是啊。”
“全部?”
“当然是全部。”
严赖春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并叫唤坐在一个角落、吹着乐器的老爷爷,“老何,跟我一起回家吃饭吧,顺便跟大家解说一下那个预办个人告别式的事情。”
个人告别式……为何要去他们家解说那个?!
严亮臣很是吃惊,担忧全写在脸上,严赖春看了,敲他的头一记,“想哪里去了,只是有事情要跟你们说而已,不用那么紧张。”
能不紧张吗?人都活得好好的,没事讨论啥个人告别式Z
“现在很流行生前就订好契约。”她有这个想法很久了。
老人会里有一人的儿子是开礼仪公司的,常会找她去替往生者诵经,还说现在对死亡的观念已经有所改变,不会认为生前做好过世的准备是不吉利的事,反而有不少人会和礼仪公司签约,把身后事交代清楚,等往生了再由礼仪公司和家属依合约执行。
是奶奶太先进了,还是他们太落伍了?光听到个人告别式,严亮臣和林之筠的心就酸酸的。
目前,他们是没办法接受家人从他们身边离去的,所以连谈都不想谈。
“奶奶,别闹了!”严亮臣难得对奶奶板起脸孔。
之后一整个下午,严亮臣都待在庭院的大树下,啥也不做,一句话也不说,就算有人来找他谈,他也理都不理。
那个儿子开礼仪公司的何爷爷因为严亮臣生气了,暂时没信多做解说,吃了饭就离开了。
但到了傍晚,他又出现,而且是专门来找严亮臣。
“年轻人,你觉得生命礼仪是什么?”
严亮臣沉默不语。
“你可能会觉得人活着,却谈生命礼仪的合约是不吉利,但事实上并不是那样。”
何爷爷不管他讲不讲话,又继续说:“以前老一辈的习俗是,人死了,要给死者一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可是这些人死了,却没有选择自己想要的葬礼仪式的权力,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死者也是有尊严的,是需要被尊重的,所以礼仪公司便推出了这种生前契约,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先和礼仪公司签订合约,依照自己的喜好,挑选想要的葬礼仪式,你不觉得这样就算死了,也会很有尊严吗?”
听着,严亮臣似乎不再那么排斥了。“您的意思是说,奶奶有她自己想要的仪式?”
“当然,在老人会里面的老人,每个都有自己想要的葬礼仪式,包括我自己。”何爷爷笑着说,彷佛早已经看淡了生死。
如此简单,却如此不容易。
严亮臣听着,心里微酸。
山姆拿刀抵着他的背时,他其实就已经在生死之间徘徊,但有关自己亲人,要接受不是那么容易。
“我很爱奶奶,所以不太能接受事先讨论这些事情。”
“我知道,但就是因为你爱你奶奶,更该尊重她的选择与决定,不是吗?难道你不希望你奶奶开心?”
“我当然希望。”
“你奶奶也一样希望你们开心,她说她知道很多事情迟早都会来到,她不希望她离开的时候,亲人们哭成一团,希望大家笑着送她离开,所以她选择了热闹的丧葬仪式,她想以自己喜欢的方式被送走,她是这样说的。”
明明只是讨论,严亮臣却红了眼眶。
“年轻人,爱就是顺着所爱人的心意,我想你会了解我这话的意思的。”他了解,他的理智能理解,但心理上还没办法那么快接受。
“我得想想。”
“嗯,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何爷爷离开后,林之筠才从主屋走过来,悄悄的在严亮臣身旁坐下,不打扰,只是陪伴。
她可以了解严亮臣的心情,因为乍听到要讨论严奶奶的个人告别式,她也偷偷哭了,一样没法接受严奶奶不在的情况。.
她还记得,从她有记忆以来,严奶奶就像自己的奶奶一样,对她疼爱有加,不时嘘寒问暖,好吃好用都会有她一份,从没忘记她的存在。
这样的长辈,如果有一天不在了,她肯定会哭死。“你觉得怎样?”
“嗯?”
“奶奶说,想提前看看自己的生命礼仪,她有她想要的选择,她希望有天她真的走了,大家可以开开心心的送她离开。”
“嗯,那也是一种选择。”
“所以你赞同?让奶奶看自己的葬礼仪式?”
“我觉得,顺从所爱的人的心意很重要,如果那是奶奶的心愿,那我们完成她的心愿,也是一种尽孝的方式。”
“光想心就很痛了,还要去做……”
“我也是。”
林之筠握上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扣着,想和他一起面对、一起撑过去。
严亮臣心里有了答案,顺从爱的人的心意,也是一种孝顺的方式,何爷爷这样说,林之筠也这样说,他应该要尊重奶奶的意思。
夜里,等所有人都睡了,严亮臣才到严赖春房里,看见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以为她睡着了,但就在他准备上前替她拉被子时,严赖春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奶奶,是我吵醒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