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欢喜跨年时,小编的多年好友却是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那天与男友分手。
隔日,她打电话跟我说这个消息,说她是如何发现到男友劈腿、男友如何辩解、她如何提分手……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哭,淡淡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然后跟我说,她送自己的新年礼物就是恢复单身状态,自由了。
一北一南的远距离恋情真的谈得很辛苦,但两人吵吵闹闹下却也维持了将近四年,这几年好友的付出,我们这群姐妹淘都看在眼里,除了配合男人的作息外,她贡献给台湾高铁的钱我们已经不敢去算,直到好友想婚了,男人仍想保有自由,两人感情的裂痕于是加速扩大……
好友说这段感情就像是现世报,她的初恋男友对她百般呵护,把她当小公主似的疼,她却常对他使小脾气,把他当免费司机、佣人一般使唤。当时年轻貌美的她身旁有许多男人追,让她对于感情太任性、不懂得珍惜,最后男人累了,说了“放她自由”,两人就这么分手。去年听说男人赶上百年结婚潮——结婚了。
对于她初恋男友的事,我们自然是清楚的,也很扼腕她放弃了这样一个细心体贴的好男人,但感情的事旁人很难说,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跟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同样都没有好结局。
在看这本书时,书中的女主角阿观对于“自由”也是重度渴求者,父母叫她初一十五背古文、管制她的门禁时间,她就觉得自己像游历小人国的格列佛,全身被无数根绳子给牢牢捆绑、无法呼吸,随时随地都想离家独立,于是不断存钱,想要一个专属的自由空间。
哪知她竟遇上穿越这档事,还穿到讲话要小心、行动要文雅、做事要多想三遍,连看人都不能光看表情,要看透他人背后心思的王府中,在爆粗口的任性日子离阿观很遥远后,她才蓦然发现,过去那些绳子真的不算什么,她要的自由,早就在手中。
现在虽然暂时身分、行动不自由,但心可以自由吧,于是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爱上齐穆韧,否则对她日后的出府计划影响甚钜。偏偏爱情这种事就像买乐透是否会中奖一样,谁也控制不了,来了就是来了,再加上齐穆韧的追求是带点霸气的,冷酷男人的温柔任大多数的女人都招架不住,于是她爱上了,不再计划离家、离开他,她打开心房、放开自己的所有坚持爱这个男人,放弃了心心念念的自由,只是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古代男人在结婚这件事情上向来自由,一个当红的王爷想娶哪个女人又是谁可以阻挡,更别提那个女人还是他的初恋情人!她的爱情难道就要输在他的自由上?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爱情与自由呢?大家就随着阿观一起用智慧解决这个亘古以来的难题吧。
楔子
星期日早上,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适合全家出游的好日子,电视新闻上说阳明山花开得正好,去阳明山赏花是阿观家族每年必游行程,就像日本人到樱花季一定要赏花的道理。
但爸爸考虑到阿观的弟弟阿止要准备大学指考,决定暂停今年的行程。
于是今天阿观睡到自然醒,漱洗完毕,灌下一杯酸奶后就打开计算机,她一面在网络上搜寻图片,一面用Skype和大姜对话。
陈国良的鱼乐、岁寒三友、竹报平安、林泉、一粒珠……吴群祥的虚扁壶、七气龙凤壶、曼生提梁……
这次,要挑哪一把下手好?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等莲荷呈祥出窑,这把壶和真品有九成像。”
“大姜,唬得过人吗?”她喊大姜时,有一种软软懒懒的山东腔,像撒娇似地。
“当然,你这位赝品大师的作品,谁都唬得过。”
“既然我是大师级人物,为什么只有九成像,剩下的那一成在哪里?”
“印章。”他一句话直指重点。
他的批评,她连抗议的空间都没有,她同意,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刻不出好印章了。“没关系,了不起以后我找个会刻印章的嫁。”
“为了做伪壶嫁个刻印章的,凌叙观,你还真是长进。”她没在他跟前,如果在的话,他肯定要戳她的头。
“可不就是这样吗?我又上进,又追求完美嘛。”她皮皮地应一声。
“哼,你一把壶只卖真品的三成价,我就不信那些玩壶高手会弄不清楚真假,人家只是想弄一把几可乱真的摆在玻璃柜里炫耀。”更何况他做的是黑市生意,怎能太招摇。“晚上过来吧,我们一起帮这几把壶拍照。”
阿观咧了咧嘴,呵呵笑,谁说经济不景气,几万块的假茶壶都有人抢。
关掉网页,拿起未完成的草稿,一面画图一面跟大姜聊天。
画插画才是她的主业,做假壶只是一个很好赚的副业,哦,这样说好像不大对,事实上,她的主业是学生,而且是台湾第一学府的中文系高材生,但她天生对艺术有高度敏感性,所以不管是画画、捏陶、制瓷、雕刻……凡是跟美有关的东西,她摸
几下就能上手。
既然她对艺术这么有天分,为什么没填美术相关科系?
这可以从三方面来讲,第一:时下父母亲的观念里,学艺术的孩子不会变坏,但会饿死,于是在变坏和饿死当中,深爱孩子的父母亲大力提倡孩子们把艺术当休闲娱乐,但三餐还是得要靠国英数理来创造奇迹。
第二:阿观的妈妈在国中教中文,阿观的爸爸在高中教中文,他们深信中文在未来是种强势语言,学比不学好,早学比晚学好,因此阿观家四个兄弟姊妹,两岁会背唐诗宋词,三岁长恨歌就能琅琅上口—— 即使她从头背到尾后,还不晓得长恨歌里面是谁在恨谁,谁怨谁。
第三:阿观天生有一项令人羡慕的超能力—— 考试,她永远有办法在一堆烂答案当中挑出最不烂、最切合老师心意的那一个。因此,分数能上第一学府的她,父母亲怎能容许她去填别的学校?
她现在不只画插画,也画漫画、封面图稿;也曾在马路上摆摊替人画素描、卖捏面人;在安亲班教过小朋友做纸黏土……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打破老爸老妈迂腐的观念,谁说艺术不能赚大钱?
“阿观,你做茶壶的手艺不比名家差,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做,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出名。”
“你以为我不想?”
可她能在大姜的工作室里泡多久?她家爸妈管得可紧了,身为大学生,门禁时间是九点半,这要是换成别人家小孩,早就到地检署按铃控告父母精神家暴了。另一方面,市场上人人都在炒名家壶,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想受人青睐,有得等。
“既然想,为什么不做?”大姜问。
他问到她的痛处,她偏偏连一句话都无法辩解,这年头“乖小孩”绝对不是夸奖,而是一种贬抑词。
“阿观?”
母亲在敲着她的房门,阿观看一眼手表,急忙对大姜说:“十分钟后打手机给我,拜托。”
丢下话,把草稿收好、计算机关机,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
“妈,有事吗?”她笑得极其谄媚。
“你说呢?弟弟背完了,轮到你了。”妈妈瞪她一眼。
哦……她怎么会忘记,今天是十五啊!
别人家初一、十五要吃素,他们家初一、十五要考《古文观止》。
不必怀疑,阿观、阿止再加上两个叫做阿古、阿文的哥哥,四个孩子合起来就是古文观止。
“妈,我已经上大学了,可不可以停止这种童年活动?”
“就是上大学才更要背,你知道有多少中文系的学生连一篇文章都写不好,我和你爸要是教出一个无法出口成章的女儿,肯定会被外人活活笑死。”
“要笑死就让他笑死啊,反正又不用我们出丧葬费。”她嘟起嘴抗议。
“你说什么,我们在外面教别人孩子中文,总不能自己的孩子教得乱七八糟。”
“那哥哥为什么不必背?”
“你哥哥有更重要的东西要背。”
也对啦,两个哥哥念医学院,世界上的病毒名称已经足够谋杀他们的脑细胞,实在不必请出《古文观止》来帮忙。
“娘,您就饶了女儿吧。”
母亲用力掐了一下阿观的屁股,阿观跳起来,大喊:“性骚扰!”
“就说你国学程度不行吧,什么性骚扰,明明就是家暴。”
“妈……”
她嗯嗯哼哼好几声,还是坚持不过老妈,不得不走出房门外,和弟弟肩并肩地站在同一行列。
阿观两手放在背后,头低垂,扭着脚,表现得很心虚。
爸爸看一眼阿观,冷声道:“开始背吧,〈伯夷列传〉。”
“这个高中时就背过,不必重复背了吧。”
“很好,既然已经背过,所以就算没有临时抱佛脚,也能背出几句吧。”老爸说得斩钉截铁,无从商量。
“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蓺,诗书虽缺,然、然……”她的顺畅度只维持三句,偷看一眼老爸,心底暗骂,十分钟有那么久吗?大姜过的是哪一国的时间。“爸,可不可以缓一天,我明天补给你。”
“晚一天和早一天的差别在哪里?”
“我忙疯了,最近……”
“忙着画图?你不把握时间尽力学习,他日出社会何以谋生,宜未雨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成天视讯,说些没营养的话,岂不知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
“我也不过想要打工赚点钱,我朋友……”
爸爸截下她的话。“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你就不能交点助你学业长进的朋友?”
铃……手机终于响了,眉毛一挑,她飞快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把食指压在嘴唇,对爸妈说:“嘘,是我们学校姜教授。”
打开手机,她礼貌周到、态度恳切,像古代的学生对待老师那样。
“姜教授你好,我是凌叙观,哦,那个征文比赛啊,我不大有把握,我想……”
话说一半,她把目光扫向爸妈,果然爸妈猛对她点头。
她矫情地摇两下头,妈妈瞪她,毫无商量余地的用力点头,意思传达得很清楚—— 你不参加比赛,就别喊我妈。
阿观其实不太介意这种恐吓,反正不叫妈,也可以喊娘或夫人啊。但这个时候,她得介意、得在乎,她不想待在客厅里直到把〈伯夷列传〉背熟过关,有这时间她宁愿到大姜那里,等那把莲荷呈祥出窑。
“好吧,我先到教授那里,和同学讨论一下再考虑要不要参赛。”挂掉电话,她看一眼爸妈,眼中有百分百的为难。
“爸妈,我真的不行啦,欣赏我文章的人还没出生。”
她说谎、她虚伪,她明明很假却能够表现得很真,也幸好有这等超异能,她才能在父母亲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若干年,否则,她早就窒息在这个古板……呃,不,是传统的家庭里面。
“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提到比赛,爸爸比阿观更起劲。
“谁规定参加比赛一定要得奖,好胜心不要那么强,就当作是经验,写文章这种事情,靠的就是经验。”妈妈用爱的鼓励柔性劝说。
什么时候她变成好胜心强的女生?爸妈不是经常批评她不够积极、不够努力?
“我先说喽,比赛不一定保证得奖,我只能尽力去做。”
“当然,快去吧。”爸爸忘记〈伯夷列传〉,催促着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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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她诡计得逞,半个小时后,阿观坐在大姜家的沙发上。
“我什么时候变成姜教授?哪一间大学发的聘书?”大姜似笑非笑地问,伸手送了她一个栗爆。
大姜长得很帅,丹凤眼、风流唇,明明是男生,皮肤却比女生还白,他说是长期关在工作室里的关系,她倒觉得他是维生素吃太多的关系,他是那种健康生活的最佳代言人,吃蔬菜、水果,生活得很洁癖,不是有机食物不碰触、不是现打果汁不入腹,他比阿观家的老妈更注重养生。
他是个很早就成名的艺术家,最擅长的是雕塑,捏陶不过是他的小休闲。他比阿观大五岁,可两人一见面就臭气相投,于是一身本领倾囊相授,阿观也没漏气,看什么学什么,只要跟美有关的东西,三两下就上手。
“他令堂的,会痛耶。”阿观揉了揉额头。
大姜走到小陶炉旁,提起用炭火保温的水,冲了两杯热茶,看着他温文儒雅的动作,他的形象和艺术家差很大,比较起来,他比阿观更像中文系学生。
“哦,骂脏话,我要去告诉你妈。”他扬扬眉,笑得一脸贼。
阿观的妈很巧是大姜的国中老师,所以他背古文的痛苦只维持三年,不像阿观得持续一辈子,就算她老爸老妈离婚也没用,因为不管跟谁,他们脑子里都会有一本《古文观止》。
“哇靠,你以为我几岁?”
“二十一岁,但每个月还是要背两篇古文。”他嘲笑阿观。
望向阿观,她长得不错,如果不要穿得男不男、女不女,不要嘴巴三不五时问候人家爸妈,应该是男人会想追的那一型。
他曾问她,“好好说话很难吗?为什么要把脏话当成口头禅。”
她回答,“不说一点脏话,把我脑袋里的高尚、尊贵的古文冲淡,我怕自己会精神错乱。”
世界上有这种女生吗?有,阿观就是一个。
他问她,“你已经赚不少钱,为什么不给自己买漂亮衣服?”
听到这话,她就瞪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些钱是要买房子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穷吗?某人还要没良心地抽我五成价。”
于是他明白,她很小气、很吝啬、很抠门,深究其原因,就是她想挣脱束缚、享受自由,想离开古板传统的家,有一个自己的小窝。
“呼……我真他Grandmother的衰,为什么别人在上大学之后就能把古文彻底丢掉,我却还要被它苦苦纠缠?”她就不知道自己跟那些圣贤是结下什么仇恨,为什么这辈子要为他们“做牛做马”。
“还不简单,你念的是中文系啊。”大姜落井下石。
呃,她后悔了,她哀怨了,当时为什么要巴结她家的希特勒和武则天去选填中文系?就算不能填美术系,也不应该自甘堕落到这等程度啊。
她生气了,进厨房把大姜冰箱里的红萝卜、白萝卜、青椒、西瓜……通通拿出来,再翻出抽屉里罗列整齐的雕刻刀,在利落的刀法下,很快地,一条龙、一只凤、一朵大芙蓉、一只小鸡……纷纷出现在桌面上。
她利落的手法让大姜看得啧啧称奇,这丫头的手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凡是和美有关的东西,东掐掐、西捏捏就能成型,如果给她一堆布,她会不会三两下就变成时尚大师?那给她一堆冰、一堆沙呢?这丫头可以从事的行业太多了,绝不是她爸妈认定的只能当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