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才没动多久,霍高就开口,“霍心,听说你带男朋友参加那个联谊活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以自家父母对女儿感情干涉的程度,霍心早就猜到父母会过问,于是她早就想好了说辞。“爸,就只是一个同学,我请他假装是我的男朋友,不然我就得跟大家一起玩配对的游戏,要是有人追,我却不喜欢,到时候人家说我是院长千金太高傲,这样也不好嘛!”
“但是若没人追我,那我多没面子,也会很丢脸对吧?”其实这是事实,也是她原本的用意,只是后来冒出个季以伦,一切才会变了调,让她措手不及。
霍高点头。“你说的也对,会来参加这种配对活动,表示本身条件应该不够好,你也不用想要挑到好对象;只是你这样宣告有男朋友,医院里有几个对你有意思的医生恐怕也会误会。”
“误会就误会,那就表示我的缘分还没到,不然谁叫你要替我报名,我本来就不想参加,你硬说什么我们家一定要有人带头参与。”霍心咕哝抱怨。
“我也是想我们要带头示范嘛!这是爸爸考虑不周啦!”霍高生了三个儿子,就只有这个女儿,对这个女儿的宠爱程度,真的就是掌上明珠,捧在手心之中呵疼的。
不过霍心的妈妈何淑玲知道自己的老公宠独生女,所以她就担起管教的责任,否则霍心一定会被她爸爸给宠到无法无天。
何淑玲疑惑的问:“霍心呀!那是你什么样的同学?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有这样的同学。”
“没啦!就高中同学,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霍心决定什么都不说,免得自找麻烦,父母是绝对不会喜欢季以伦的。
毕竟父母最大的期盼就是她能嫁给“师”字辈的,像是医师、律师、会计师或者建筑师,不然也要是企业家的第二代;像季以伦只是个消防队员,铁定是入不了父母的眼。
“霍心呀!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对象定下来,可是别说妈没事先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有样学样,像你那两个哥哥娶那种我不喜欢的媳妇,你……”
“妈!”霍心急急打断妈妈的唠叨。“吃饭啦!饭菜快要凉了,我还要赶八点的班。”
“是啦!让他好好吃饭,她待会儿还要去值夜班。”霍高也打断老婆的杂念。
“我才说两句而已,像霍隆和霍达,硬是要娶那种上不了台面的媳妇,无论如何,唯一的女婿一定要我点头答应,我可不想再被那些爱咬舌根的亲戚们看笑话!”何淑玲叮嘱着。
“妈,我知道啦!”霍心不想跟妈妈讨论这件事,目前对她而言,最困扰的就是感情的事。
想起季以伦,霍心的心就像是被扭转过,她没吃多少东西就匆匆赶赴医院。
***
又是一个急诊室的夜里——
诺大的急诊室在这凌晨三点,显得格外的孤寂,今晚的小病人在十二点前都已处理完毕,只有两个留院观察。
霍心看着桌上的病历表,心绪却飘忽到九霄云外。
她讨厌院长千金的光环,讨厌这种身份、地位带给她的枷锁,她分辨不出喜欢上她的男人是看上她家的钱,还是看上她身为医生的光环。
这就使她特别想念初恋时,那段纯真的感情。
年少时爱上就是爱上了,单纯的眼里就只有彼此,没有任何身外之物,不会再追求前先测量对方的财力及背景,确定是否门当户对。
当年的爱情是那么纯粹,不像现在,考量的因素变多了。
她已将近二十九岁,很快就要步入三十大关,她不再只要歌咏爱情的美丽,而是想要过实际的婚姻生活。
她只是个女人,是个想要被人疼爱的女人,她在救治许许多多的病患的压力下,还是渴望一双能保护她的有力臂膀。
今天下午陆政扬找她喝咖啡,跟她聊了许多,陆政扬以他会计师的人格担保,就像在财务表上签字般的具有法律效用。
陆政扬说,白雪和季以伦是青梅竹马,两家人就住在相邻的隔壁,季母和季父是把白雪当做女儿般疼爱。
后来白雪的父母在一场车祸中双亡,那场车祸还是白雪父母为了去帮季以伦买生日蛋糕,骑机车外出,不料却被砂石车撞上。
十八岁的白雪父母双亡,季父和季母对她有着万般的愧疚,更是对她有求必应。
二十岁时白雪未婚怀孕,她始终不肯透露小杰的爸爸是谁,只要求季以伦能认了小杰,给小杰一个完整的家。
白雪父母的死,说什么也跟季以伦有着间接的关系、季以伦满心想要赎罪,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小杰是他的儿子,于是和白雪办了结婚登记,为的就是不让小杰变成父不详的私生子。
霍心相信陆政扬所言——季以伦是个非常热血的人,就跟他那粗犷的外表一样,他是家人、朋友、社会公益摆前头,而他自己往往摆在最后。
在校时,季以伦就有很多的丰功伟业,但从没因为课业上台领过奖,全都是因为好人好事代表。
拾金不昧、奋不顾身下水救人、见义勇为抓抢劫匪等等,当年他才是个高中生,就以着无比巨大的力量,奉献他的爱心,她当年就是被他那股热血给吸引,对于他的追求,她没任何抗拒就欣然接受。
只是就算季以伦当初是为了帮白雪儿结婚,可是这么多年下来,难道他对白雪没动心吗?难道白雪没喜欢上他吗?
他们毕竟是夫妻,就算小杰不是季以伦亲生的,就算季以伦和白雪之间真的只是名义上的,但她没有权利去破坏小杰的幸福。
况且季以伦若真跟白雪离婚,那他就是个离了婚的男人,不仅她的父母不会同意,连她都会怀疑季以伦是否真的适合她?
她已没多余的青春可以浪费了!
她没忘记当年一分手,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那股痛,她至今还记忆犹存。
万一再次分手呢?
手机从口袋中传出震动声,霍心一看来电显示,犹豫了几秒,在拒听了他无数通的电话后,她终究接起电话。
“霍心……”那是季以伦欣喜的声音。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晚上去帮一户山上的人家抓蛇,现在才刚回到队上。”季以伦跟她一样,都不是什么朝五晚九的工作,两人的工作时间不定,就算要约会见面都不一定有空碰得上。
“那你还不快去休息?”相对于季以伦兴奋的音调,霍心的声音很冷,很淡,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木板。
不过季以伦不在意,只要霍心肯接他的电话,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恩赐。“霍心,我想跟你谈谈,你什么时候有空?”
“没什么好谈的,我还要值班,就这样啰!”
“霍心,你别这样,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对你说。”
“我只相信眼睛看见的事实,你敢说小杰不是白雪的儿子吗?”
“他是白雪的儿子。”
“你敢说白雪不是你老婆吗?”
“是,我……”
“你敢说小杰不是你的儿子吗?”
“是,他是我的儿子!”这点他不能否认。
“所以,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我……”
“别可是了,再见!”霍心不再给季以伦说话的机会就切断电话,因为她怕自己的心不够狠,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坚强的意志就会涣散,思绪就会被他给牵着走。
不该再回忆从前,过去的美好都已过去,怎么都回不来了。
母亲的话没错,她已不再年轻,她没有青春可以再浪费在虚无缥缈的爱情上,她得认认真真的为未来的婚姻做打算。
不管季以伦结婚的原因是什么,他有结婚是事实,所有八点档连续剧都是这么演的——假戏一定能真做,何况他们是青梅竹马,虽然是假结婚,但最后一定会有真感情的。
关于季以伦这个男人,他只适合一场恋爱,不适合当终身伴侣,虽然她的心会很痛很痛,但她还是得快刀斩乱麻,时间一定会治疗伤痛,她不该也不能在继续下去。
***
季以伦被陆政扬刺激之后,开始谋定计策。
他是该硬起来,他是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因为十年前的挫折,在霍心的拒绝下,就这么打退堂鼓。
当然更重要的就是,他得先跟白雪办妥离婚手续,没离婚的话,以霍心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接受他的追求。
“不离!”白雪嘴里吃着季以伦买来的蛋糕,却一口回绝他的提议。
“白雪,你不能不讲理,当初你说了,只要我想离婚,你一定会答应的。”季以伦的头很痛,眉头皱得深。
“等你把她追到手,我再离呀!不然万一你追不到她,那我不是白离了。”忙碌了一整天,白雪吃着最爱的甜点,所谓吃人嘴软,可是她的心却一点都不柔软。
“问题是,你要是不肯跟我离婚,我连追求她的机会都没有。”
“她对你真的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要让小杰没爸爸吗?你不要我这个青梅竹马了吗?”白雪唱做俱佳,前一刻眼眸盈着笑意,后一刻已经漫上薄薄水雾。
“你跟我离婚了,我还是小杰的爸爸,我还是你的青梅竹马,这又不相冲突,小杰还是姓季,我还是会尽全力照顾小杰、照顾你的。”
“那她呢?她会愿意让你来照顾小杰?我想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忍受丈夫还有青梅竹马要照顾吧?”
“霍心是小儿科医生,她很有爱心,也很喜欢小杰,我相信她一定会好好疼爱小杰,小杰会因此而多个妈妈来疼爱,这样不是很好吗?”季以伦用尽口才,希望能说动白雪的心。
白雪泪眼蒙蒙的看着他,那是她十秒钟掉泪的绝技。“你确定你真的追得到她吗?”
季以伦只要女人一哭,就完全没辙。“我……”
“人家是为你好,怕你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一头栽进去。”
本来他是要找白雪理论的,怎么讲着讲着,变成道理全是她的,他是那个不讲理的人。“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是哦!她抛弃过你,你不怕再来一次吗?”白雪直刺他的要害。
“你不会被鱼刺噎到,就从此不吃鱼嘛!我总得努力的追求她,如果就这么放弃霍心,我会不甘心的。”
“我要回去了,明天还要跟陆政扬去深圳出差,现在要忙着年底的结算,接着要申报今年的营所税,还有一堆公司要查账,等我忙完再说吧!”白雪一脸阴霾的起身,没忘记顺手带走她没吃完的蛋糕。
“白雪,你行行好,你不跟我离婚的话,霍心是不会给我任何机会的。”季以伦不敢对白雪发脾气,就怕把事情愈弄愈糟糕。
“我会好好想想的,对了,你妈要你这两天休假回宜兰。”白雪转哭为笑。“况且你爸妈会同意让我们离婚吗?”那股笑带着不怀好意,然后优雅的转身离开季以伦的家。
季以伦颓然坐在沙发上,他的爸妈明知小杰不是他亲生的,但还是将小杰视如已出,毕竟小杰冠上“季”这个姓氏,又是这么的讨喜惹人爱。
白雪不只是两个老人家疼了多年的女儿,更是心目中第一名的媳妇,他的父母完全不介意白雪跟别的男人未婚生子,谁叫白雪的那张小嘴甜得跟加了蜜似的,总是哄得两老开心。
在他父母的心里,他这个儿子的地位远不如白雪和小杰,只要白雪哀叫一声,小杰哭喊一声,被骂的人永远是他。
他的父母更希望他们能培养出真感情,再为季家拼几个男丁,谁让他这一代只有他和他姐姐,算是男丁单薄。
他的老家在宜兰,高中时父母为了让他有更好的念书环境,在他吊车尾考上台北的高中时,替他在台北买了房子,让他能安心念书,他才能和霍心念到同一所高中。
自从雪隧打通后,缩短了台北到宜兰的距离,他便被父母三不五时的召见回家。
两老最近爱上旅游,几乎每个月都会出门全台走透透,只可惜小杰还小,无法带着一起去旅行。
看来要白雪点头离婚,并不是那么容易,他得双管齐下,不论如何,他这次一定要化被动为主动,就算用尽烂招数,也一定要将霍心给追回来。
第5章(2)
***
蜿蜒山路,浓雾笼罩着前方。
霍心小心的握紧方向盘,屏气凝神,就怕一个闪神,会让车子不小心撞上山壁。
车子靠着GPS的指引,她放慢车速,小心谨慎的驾驶。
明知不该和季以伦任何的牵扯,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答应季以伦那无理的要求,任何莫名其妙的开车上路?
一早,季以伦来电,说小杰发高烧。
他用那种几近无赖的说法。“我老爸、老妈去游日月潭了,白雪跟陆政扬去深圳,我一个大男人,又不会照顾小杰,只好随便照顾小杰,万一小杰怎么样,你可不要怪我,唉!你是小儿科医生,你该要有伟大的爱心嘛!”
她要他将小杰送去医院,结果他说他人在宜兰偏僻的山上,车子正好抛锚,无法将小杰送下山。
山上的医疗不足,他告诉她地址,千万拜托,要她这个医生去一趟。
只要一提到病童,想起小杰那张可爱的小脸,她就无法拒绝。
她也曾在一年前巡回山地部落,做过医疗服务。外出看诊对她来说是驾轻就熟,她只要准备一些基本用药及针剂,就可外出看诊。
只是她没想到在台北还是天气晴朗的好天气,一出雪隧,阴霾便布满天际,车子愈往山里走,山风也愈浓密。
在GPS的指示,左弯右拐之下,结果好样的,她居然开进了一处农田,前方的路愈来愈窄,如同羊肠小径,而此时GPS居然还传出——
“目的地即将到达,前方三百公尺请左转。”
到底是要转进哪里?都怪她太相信GPS,这下糟糕了。
田连阡陌,如棋盘横竖,在浓雾阻隔下,她的视线只有短短十公尺左右。
田间小径让她不敢再前进,却也无法再退,她只好拉起手煞车,将车子停住,她该打电话给季以伦吗?
可是他说他爸、妈去南部旅游,白雪和陆政扬去深圳出差,他只好奉命回宜兰顾小孩,加上他的车子故障,无法将小孩送去医院。
她将车窗按下一半,让冷冽的空气沁入心底,放弃打电话的念头,她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站在车门边,眼前一片雾茫茫,她什么都看不得,更增加心头的恐慌,不过这里应该是离季以伦的家不远才对。
虽然宜兰的好山好水犹如天上仙境,不过他家为何在这么偏僻的鬼地方?现在是下午三点,她该不会是遇到鬼打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