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华暮雪、小扬及周大成三人异口同声,答应他提出的条件。
“到时场面混乱,我没办法照顾你们,你们得照顾自己。”严忍再警告。
“好!”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同意。
华暮雪定定地看着他,她要他知道,当他面临困境时,他的身边永远都会有她在,她会陪伴他,不是一同解决问题,就是一同被难题吞噬;再大的困难,再大的恐惧,都不能教她松开他的手。
透过她清澄明亮的双眸,严忍看见了她的决心与支持,无需言语即可明白,不论他遭遇何事,她始终会守在他身边,不会离去,能够让她如此以真心相待,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也是老天爷给他最好的礼物,他真心感谢上苍对他的慷慨。
“咱们走!”严忍以坚定的语气,说道。
华暮雪等三人坚定对他颌首,一行人踩着坚毅的步伐往城中百姓口中的战场而去。
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两军对垒,双方相互凝视的眼神充满忿怒与憎恨,情势紧张,一触即发。
两方皆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背着顶头长官暗自集结人马出动,原因在于他们皆已受够对方,打算在今日做个了结,哪一方输了,日后在街上见到对方就得绕道而行。
事关己方尊严,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像龟孙子般见着对方就得躲起来,所以双方杀气腾腾,为了名誉,为了能抬头挺胸走在京城大街上,为了不受人耻笑,他们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取得最终的胜利。
“你们是一群只敢躲在宫墙后叫嚣的鼠辈!”神机营的年轻男子跳出来讥笑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没有担当。
“哼!你们则是想进京卫进不了,不长脑子,只长蛮力的武夫!”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甘示弱反唇相稽。
“我们又不是把宝剑当装饰品配戴的家伙,岂会想进京卫指挥使司?”
“那当然,因为你们是将脑袋当装饰品嘛!”
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相互叫嚣、嘲弄、侮辱对方阵营。
严忍一行人赶在官兵到达之前抵达现场,双方正吵得不可开交,已经要打起来了,严忍庆幸他们尚未动手,一切还来得及。
双方各自吵得脸红脖子粗,没人发现严忍到来。
“小狗子哥哥,你说现下该怎么办?”华暮雪发愁地看着严忍,幸好事态没他们想的严重,不过是数十名较沈不住气的人相互寻衅。
“安静!”严忍板着脸,双手插在腰际,气宇轩昂地怒喝。
中气十足的吼声,让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双方人马顿时吓了一大跳,立即噤声,惊愕地看着正气凛然的严忍。
他所展现的气势与威严让人自然而然地敬畏起他,遵照他的话做,不再有人出言不逊,每个人站得直挺,像是正在接受他的训练般。
“这是怎么回事?”他昂首阔步走到两方中央,看着显然是带头的两名年轻人,厉声质问。
“严将军……”神机营的小兵自知有错,看到他出现,马上像做错事的小孩低下头来反省。
“严将军,神机营背地里嘲笑我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只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京卫指挥使司的小兵有些在进京卫前,曾受过严忍训练,对他很是敬重,讲话自然客气些。
“严将军,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伤了我们的兄弟,我们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我们得为受伤的兄弟讨回公道。”神机营的小兵也有话要说,他们不是无故挑衅,而是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做得太过分,他们才会忍不住,不等上头做出决定,由自己出马讨公道。
“你们也打伤我们的兄弟,该怎么说?”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服反驳。
“你们蒙脸持剑杀伤我们兄弟,竟然有脸讲得这么大声?”今天是两个兄弟被杀伤,谁晓得明天会不会是四个、八个或者更多,他们已经受够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今日非得做个了断不可。
“胡说八道!我们一向和你们拳脚相向,哪有持剑伤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不满嚷嚷,认为他们在造谣生事。
“小张和添丁明明就是被你们杀伤,你们别想否认。”
更多的不满爆发出来,双方再次吵得不可开交,站在中间的严忍任他们去吵,任他们将心中所有不满用力吼出。
他遗憾看见双方眼里写满仇视,神机营和京卫指挥使司积怨已久,与其再用权力压下他们的不满,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全都爆发出来,再从中化解,让双方不再视对方为死敌。
他们咆哮怒吼,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华暮雪看得瞠目结舌,担心不已,不晓得严忍要怎么处理这一团乱。
“够了!”等到双方吵到声嘶力竭,就要大打出手时,严忍再次怒喝,他的低喝像巨石撞击进所有人心房,震得大家安静下来。
大伙儿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惊魂未定盯着他看。
“神机营和京卫指挥使司的纷纷扰扰已经让人受够了,你们对彼此不服气,瞧不起彼此,我全都看在眼里,令我不解的是,你们曾一同接受训练,曾经称兄道弟,为何换了个地方,换了个位置,曾有的情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们曾朝夕相处,对彼此应当很熟悉不是吗?为何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撩拨你们,进而视对方为仇敌?你们手中的刀剑是要对准侵害国家社稷的敌人,而非对准自己人!”严忍慷慨激昂痛斥他们,他们这么容易受人煽动,如何保家卫国?
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人全被他说得面有愧色,他们的确曾经比亲兄弟还要亲近,一起玩乐,一起受罚,荣辱与共,可是当他们到不同地方当职后,双方的情感便变了质,对对方产生猜疑与不屑,不仅以言语攻击对方,甚至还大打出手,完全成了仇人,想想实在令人汗颜。
“你们要做的是将你们的力气与精神放在保家卫国上,而不是如何伤害、斗垮对方,你们是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子汉,不是暗箭伤人的卑鄙小人。”严忍要他们看清自己的本分,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无情的事上头。
“是!”严忍的话在双方心里发酵,他们看见自己的错误,看清自己的一些行为的确是不配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为此感到万般惭愧。
华暮雪、小扬和周大成被严忍所说的话深深感动,华暮雪为自己没选错人感到高兴,他就是她所要的,顶天立地,不贪恋富贵,不畏惧权势,毫不犹豫往对的方向走,他是她的英雄!
“据我调查了解,这次京卫指挥使司与神机营之所以会有冲突产生,皆因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颠倒是非黑白。”赢得众人注意力的严忍,沈声说道。
他的一句“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颠倒是非黑白”,在人潮中掀起阵阵涟漪,谁也没想到双方的争执是经人精心设计的结果。
“严将军,你为何会这么说?”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急着想知道他有何根据。
神机营的人相信严忍绝不是随口编造谎言来欺骗大家,他们专注看着他,等他说出原因。
“周大成!”严忍低喝。
“来了。”周大成马上推出拖车,来到严忍身边。
众人这才发现拖车上除了王虎威外,还有两名身着黑衣的京卫指挥使司的人,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认出自己人,见他们双手、双脚皆被粗麻绳绑起,立即不满地嚷嚷。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把我们的人绑起来?”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要求严忍给个令他们满意的答案,否则他们不排除诉诸武力救出自己人。
“你们做了什么好事,自己说吧。”严忍点头示意周大成除掉绑在他们嘴上的布条,让两名黑衣人坦白。
两名黑衣人沮丧地互看一眼,不知是要说谎,让事情闹得更大,或是选择讲实话,他们陷入两难。
“如果你们没脸说,我可以替你们说。”华暮雪站出来,很乐意代他们发言。
“我也可以帮你们大声告诉大家,你们对我和暮雪姊姊做了什么事。”身为受害者的小扬跟着站出来。
两名黑衣人分别看向被他们抓走的华暮雪与小扬。刚才严忍所说的那一番话,他们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学习武艺为的是保家卫国,而非绑走无力反抗的女人与小孩,现下回想起来,实在是没脸面对同僚。
“你们受到胁迫了吗?”京卫指挥使司的人见他们俩如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沉默不吾,忍不住猜想他们受到暴力威胁。
“他们不是受到胁迫,而是无颜面对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重要的是知过改过,不能一错再错。”严忍希望他们能真心悔改,不要执迷不悟。
“严将军,对不起,我们不该做出伤害你的事……”两名黑衣人被他说服,不愿再行差踏错,于是将谷正川故意捏造谎言,增加两方的冲突,及江远志和谷正川连手要对付严忍的事,和江远志交代他们做的鄙事,一五一十全招了。
两方人马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江远志表面风度翩翩,暗地里却是城府极深、心思歹毒,竟连女人和小孩都出手,实在是丢尽男人的脸面。而谷正川也好不到哪儿去,故意制造谣言,让他们像傻瓜一样听信,且大打出手,幸好没人死亡,不然他们真的是笨到无可救药。
“事情的缘由皆源于此,现在你们看对方还会觉得不顺眼,非得以命相拚吗?”严忍问着双方人马。
双方人马再看向对方,有志一同摇头,眼神不再充满仇恨,只觉无奈,吵了半天,原来他们全成了报复的工具。
“对不起,是我们一时不察受骗,才会处处找碴。”京卫指挥使司的人推出代表向神机营的人道歉。
“算了,我们也该忍下来,而不是跟你们蛮干。”神机营的代表不想再追究,毕竟对方也是受害者。
道歉与谅解让紧张情势瞬间解除,双方人马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再对对方投以歉然的微笑。
华暮雪发现严忍拥有镇定人心的能力,让原本火爆的场面平息下来,唇角噙着满意的微笑。
严忍发现到她似水柔情的目光,转头看她时,他的双眼已盛满温柔,不再凌厉严肃。
而就着他的眼波,她知道在他眼里,她是最特别的,她为此发现,再报以甜蜜微笑。
“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人啰哩叭嗦说一堆让我不想听的话!我不管你们是要打得你死我亡,还是要把酒言欢,总之,严忍,我劝你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江大人和我舅舅都不会善罢罢休!”被绑已久,烦躁不已的王虎威自认江远志和谷正川是他最大的靠山,顾不得有许多双眼睛在看,有许多只耳朵在听,大剌刺地撂狠话。
“王虎威,江远志和谷正川两人都自身难保了,你以为他们还保得住你吗?”周大成笑嘻嘻地泼王虎威冷水。
王虎威一听大怒,当场和周大成吵了起来,但没人想理会他们两人,由着他们俩去吵个天翻地覆。
集结好的官兵也在此时赶到现场,发现神机营与京卫指挥使司的人马根本没有打起来,还很平和地与对方谈天,使得官兵们面面相觑,不晓得现在是怎样的情形,莫非他们的消息来源有误?
严忍见官兵出现,立即上前说明,借口两方人马其实是想约在客栈斗酒,没想到竟会造成百姓的误会,才会衍生出风波来,他诚心地赔罪,井保证双方绝对不是要闹事,为首的官员相信他的人格与保证,这才带着士兵离去。
严忍轻松地将兵官打发掉,让原本心下惴惴不安的众人,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见严忍毫不犹豫地袒护他们,对严忍就更加崇拜也更加信任了,曾经受他训练的人更是感到无比骄傲。
目送官兵又整队离开的严忍松了口气,但并未放松太久,因为他猛然发现江远志与谷正川站在客栈二楼暗处观看底下情况,想来他们也是听到风声,特地赶过来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江远志阴沈晦暗的双眸对上严忍清明正直的眼眸,脸庞写满不悦与不服输,眼见底下情势被严忍控制住,且华暮雪与小扬已回到严忍身边,他的计划正式宣告失败,让他失意又憎恨。
可此地不宜久留,江远志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江远志!哪里走!”严忍看穿江远志的心思,双足一蹬,利落地跃进客栈二楼拦人。
华暮雪见他跃上楼拦江远志,一颗心登时如悬在半空中,为他担心受怕,她对他的武艺自然信心十足,但是江远志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小人,她担心江远志会使出卑劣的手段来伤害他。
所有人听见始作俑者出现,在下方屏气凝神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希冀严忍能顺利擒拿下江远志,为被耍得团团转的大伙儿出口恶气。
“可恨的严忍!为何你总是要挡我的去路?”江远志的面孔因忿怒扭曲,不再俊秀。
“我从来不曾挡住你的去路,而是你选择以错误的方式,走上不该走的道路。”严忍看着忿恨不平的江远志,只觉可惜。如果江远志不汲汲营营,选择脚踏实地去做每一件事,就算他们做不成朋友,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变成敌人。
“我懒得听你的连篇废话!我劝你快点让开,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江远志不认为自己的生存方式是错,亦不想听严忍所说的道理,右手执剑,脸色阴沈地警告严忍别自寻死路。
“你不能一走了之,该留下来面对自己所犯下的过错。”严忍拒绝让路,沈稳地挡在江远志面前。
“你以为你有留下我的本事?”江远志凶恶地龇牙咧嘴,现下事情闹得这么大,又遭众人知晓是他在背后主导,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可不容许严忍阻碍去路。
“舅舅!你快来救我!”王虎威发现谷正川在客栈二楼,马上扬声求救。
站在江远志身后的谷正川,看了眼下方受制的王虎威,再想到自个儿的处境,假如他顾及王虎威的安危,自己就会走不成了,于是心一横,决定弃王虎威于不顾,他告诉自己,得先保住自个儿的性命,否则一切都别想了。打定好主意,他便决定和江远志共进退,一对一的话,或许江远志打不赢严忍,可是有他的帮助,就不信会打不倒严忍。
“舅舅……”王虎威叫了半天,发现谷正川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别过脸去,那一眼让他知道自己已被亲舅舅遗弃,当下心凉,再也说不出要谷正川救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