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冉云小姐,求求你别为难奴婢了,你就喝了这药汁吧!”女仆端着碗墨黑的药汁哀求着要白冉云喝下。
家 从下午她端着药汁进房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三个时辰,冉云小姐就是不喝下这碗打胎药,任凭她怎么求她就是不点头喝下。
这药汁没喝下,她要怎么向贝勒爷交代?
想到这儿,女仆连忙端着药汁趋向前继续哀求道:“求求你喝下吧,冉云小姐。”
“拿开,我不喝!”白冉云撇过头,不想见到那黑黑的汁液。
她知道她应该一口喝下去的,稍早在书房前她已清楚听见十贝勒对孩子的宣判,不是吗?她应该听话喝下去,为了可以和他在一起,她有千百万个应该;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她就是狠不下心。
快!快喝下去,喝下去你就有资格待在他身边,喝下去他就会爱你一点点……脑中翻腾千百个教她喝下去的理由。可在看到那碗药汁时,原本铁了的心忽地软化下来,教她硬是点不下头将药吞入喉、咽下肚,残害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她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狠下心肠的,为了可以继续爱他,她以为她真的可以硬起心肠当个刽子手。可在看到那碗药汁时,她便没办法狠下心肠,以残害自己孩子的方法来换得自己的快乐。
“小姐你喝了吧,贝勒爷吩咐一定要小姐喝下去的。”
“我说不喝就不喝,别想要我杀了孩子。”这是她的孩子不是吗?做母亲的不保护孩子谁保护呢?
“小姐,我求求你喝了吧!”女侍将药碗凑近白冉云眼前。
“我说不喝,你没听到吗?”白冉云一把将药碗挥开,翻落的瓷碗应声碎裂,洒了一地黑。
颛顗方踏入门,见到的就是这景象。
“这是干什么?”他冷冷的道,双眼直射向坐在床沿的白冉云。
“贝勒爷!”女侍低俯着身、垂下头唤道。
颛顗瞥了眼洒了一地的药汁,对发生的事了然的挑高粗黑的浓眉。
“再去弄碗药来。”他冷冷的吩咐。
“是,贝勒爷。”
女仆匆匆收拾好一地的碎片,转过身子迅速离去。
女仆离开后,房间内静悄悄的不闻半点声响。
他为什么不说话?白冉云悄悄的掀动眼睫轻瞟向他,突地四眸相对,她发现他一双直视自己的眸子闪烁着微怒的阴鸷,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我……我还没……准备好。”她颤抖的嗓音在寂静的房内响起。
他的眼神教人胆战,教她没勇气告诉他,她没办法杀死自己的孩子。
“哦!”他冷冷的扬声:“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准备好?明天?后天?还是干脆药汁全不要喝,让孩子生下来算了。”
她眼底分明清楚地写着她不想拿掉孩子,她以为能蒙骗过他?
作梦!他举步趋近她。
他承认她的确有特别之处,才能教他破天荒的为她担心,甚至还破例让个侍寝住在主屋,但不表示她有特别到可以生下他的种,她永远别想有机会可以藉着孩子在这府里兴风作浪。
“你听我说,我会喝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瞧见他眼底的冷佞,白冉云慌得迅速离开床铺,奔向房间正中央的一张大圆桌,隔着桌子避开他的欺近。
“别再给我玩花样,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留下这孩子的。”他一把将桌子给掀翻,顿时除去阻隔两人的屏障。
他早看出她那一点点心思,她休想说谎蒙骗他。
她惶惶然的望着翻倒的桌子,害怕接下来被毁的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避着他,缓缓退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留不得?我知道你不准馨园的女人怀上孩子,但只要你点头让我留下孩子,我马上离开这里。”
“休想!有一就有二,要是馨园里每个人都同你一样,是不是我都该留?”他越过地上的桌子,一步步前进。
“不会不会,没有人会知道的,我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走得远远的,保证不再回来凤扬县。”看着他愈来愈趋近,白冉云慌得连连后退,“求求你不要拿掉我的孩子,我带着孩去北京,对,北京……这样够远了吧?”
他无视她的哀求,脚步毫不迟疑的再次逼近。
他的步步逼近教她慌乱无措,“那成都……成都好了!四川偏远交通又不发达,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回来。”
“没了孩子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他冷冷的道。
他冷酷的话教她慌了,“求求你,只要你别杀我的孩子,只要能保住孩子,什么我都答应!”
他是不可能放过她的孩子的,望着他眼底残忍的坚决,她骇然的发现。
她迅速旋过身子往房门口冲去,但太迟了,他已先她一步擒住她的臂膀,将她狠狠的扯回,力道之大差点将她一只胳臂拉断。
“啊……”她疼得喊出声。
对她的呼疼他充耳未闻,将她的双手拽至身后紧紧捆住,教她再也无法将药汁打翻。
“求求你……我求你。”她的水眸浮上一层薄雾,闪着哀戚的请求直勾勾的望着他。
“你有胆怀我的种,就要有胆量承担后果。”
门外一阵脚步疾行而来。
“贝勒爷,药来了。”稍早离去的女仆端着药碗复返。
“端过来。”他冷冷的道。
接过女仆手上的药碗,他将药汁推向白冉云唇畔。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我求你,我求你……”白冉云不断的哀求他,摆动螓首不让药汁沾上她的唇。
“喝了它!”颛顗一把扣住她的下颚,让她再也不能避开药碗。
尽管被他扣住动弹不得,她仍紧闭菱唇,紧咬牙关,毫不妥协。
她含泪的眼哀求的望住他。
忽地,珠泪自眼角缓缓淌下,晶莹的珠泪顺着她的脸颊滴落至他端着药碗的手臂,他似被滚烫的热水烫着般,突地丢下药碗转身离去。
该死的!该死的!踩着昏暗的夜色,他不住地在心中暗咒着。
他是在干什么?竟然被她的眼泪弄得心乱如麻,狠不下心灌她喝下药汁。
可恶,他是着了她什么道?她随随便便流几滴泪就能将他如铁的心化成绕指柔。他到底是怎么了?
方翻过墙的赵韦晴趴在草丛里探头探脑的打量四周,“凝露,那不是十贝勒吗?”她指着前头疾步离去的人。“他走这么快干嘛?后头有狮子还是老虎追杀他不成?”
苏凝露自她身旁匍匐前进,弄得遍地的绿草在她行经之际窸窸窣窣作响。
“你的头再抬这么高,被追杀的就是我们了。”
赵韦晴压低头沉着声音道:“现在要往哪儿走?东厢房说大不大,不过要这么爬完一圈会去掉半条命的。”她跟上苏凝露的速度。
“这边!”苏凝露纤指一伸,指着左边的方向。
“为什么?”
“直觉!”事实是因为方才瞧见十贝勒从那个方向走来。
“可是我的直觉认为是右边。”
“随你。”苏凝露掉头往左匍匐前进,“如果你喜欢用这样的爬法闲逛东厢房我没意见。”
“你最好是对的,不然我绝不会饶你。”赵韦晴咕哝的跟上苏凝露。
第9章(2)
事实证明苏凝露的判断是对的。
她们两人趴在花圃旁的窗口,小心翼翼的打量闪着微弱烛光的房内时,看到了她们找了一个多月的白冉云。
“看来她过得很糟。”赵韦晴小声的道,以防房内还有其他人。
“嗯,糟透了。”苏凝露点头同意。
从地上那张被踢翻的桌子和破碎一地的瓷器看来,不久前有一场不小的争吵发生过,而白冉云到现在仍被缚住双手兀自垂泪。
“你有看到其他人吗?”赵韦晴问。
“目前是没有,不过动作不快点我不保证待会儿是不是有人会出现。”苏凝露旋过身迅速往房门口走去。
她推开房门看见赵韦晴正试着从窗户爬进来,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装作没瞧见的迳自走向陷入沉思中而没发现她们的白冉云。
“嘿!”苏凝露拍了拍白冉云的背,“你的样子糟得不能再糟了。”
“凝露?”白冉云抬起带泪的粉脸,惊喜的望着忽然出现的好友。
“苏凝露,你干嘛不说你要从门口进来?”赵韦晴好不容易从窗户爬进来后,气愤的朝苏凝露喊道,随即又侧过头笑嘻嘻的对白冉云打招呼:“冉冉,好久没见。”之后又回过头气呼呼的瞪视苏凝露。
“你又没先问我!”苏凝露道,再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笨。
“这种事还要先问吗?你应该一开始就说嘛!”赵韦晴嚷着。
“是不用问,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进房间走的是门不是窗户。”苏凝露咕哝着。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来这里是找人不是吵架的。”苏凝露垂下头将白冉云手上的绳索解开,不打算和赵韦晴抬杠下去。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儿?”白冉云搓揉手腕的瘀痕问道,嗓音有哭过后的浓重鼻音。
“为了找你呀!你失踪后我们就上贝勒府来了,到现在都逛了个把多个月了,好不容易今天终于让我们找着你,不说你都不知道,这府邸我们只差没找翻过来。”赵韦晴一口气说完。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苏凝露淡淡的问了句。
白冉云怔怔的凝视苏凝露的眼,她眼底的了然和熠熠闪烁的温暖友情教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我以前没这么爱哭的。”白冉云抹去眼角的泪珠,扯出一抹笑。
要不是遇上他,今天的她或许仍是个不识情愁的女孩,仍旧在凤扬女子学堂里努力在教席面前扮演完美的仕女。
要不是他,她不会了解爱一个人可以爱得如此彻底。
“哭不见得是坏事。”苏凝露递上手巾。
白冉云接过手巾将整个脸覆盖住,静默半晌后缓缓的道:“我跟你们一起走。”
她非走不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非走不可。即使离开他她会痛彻心扉,但她也必须走。
她不清楚方才是什么原因教他没强逼她喝下那碗药汁,但她相信他不会就此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必须走,必须走得远远的。
“那就走吧!”
苏凝露和赵韦晴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白冉云往来时的黑色夜幕而去,三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黑夜里……
从东厢房离开后,颛顗便回到书房。
他起身走到桌上倒了杯酒,又回到窗前望着外头墨黑的夜色。
脑中忽地又浮现白冉云淌泪哀求的表情,持着酒杯的手似又被滴落的泪珠烫着般突地一抖,杯中金黄的酒液飞出,沾染上他雪白的袖口。
“该死的!”他低咒出声。
那女人总是弄得他心烦意乱,就连他喝杯酒也能教她扰得一团乱。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能左右他的想法,甚至牵动他的心?他烦乱的纠紧浓眉,一口将杯中的酒液饮尽。
从没有女人能有她这般的能力,从没有!
莫非他爱上她了!?令人惊讶的念头忽地跃进他脑中。
叩、叩——
门上猛地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的冥想。
“进来!”他烦躁的道,他才正要理出个头绪就让人打断,教他满心不悦。
“贝勒爷,冉云小姐不见了。”呈诰一进门便急切的道。
“府里找过了吗?”
“整座府邸都找过一遍了,就是没有找着冉云小姐。”
“西厢房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也走了?”他可以肯定一定是那两个女人干下的好事。
“是!”
该死!当初真该立刻将那两个女人轰出去才是。
“到凤扬去要人!”他霍地旋过身大步迈向门口。
她们十成十回到那学堂去了。
“贝勒爷,我们要以什么名义要人?”呈诰提醒他,“当初是咱们强将冉云小姐留住,现在她离开贝勒府后,我们压根儿没正当理由去要人的。”
颛顗迈出的脚步突地打住,他是真的一点理由也没有。
当初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关住她,之后却未善待她,她会毫不留恋的离开是必然的,但他就是不能放手;在他发现他爱上她之后,他再也放不开手。
“我们去向凤扬要回……我的娘子。”是了,就是娘子,这个说法令他莫名的感到满足,他扬了抹笑。
既然她是唯一一个能牵动他心绪的女人、唯一一个会教他担心受怕的女人、唯一一个能左右他的想法、唯一一个让他肯承认爱上的女人,那么她必定是世上唯一一个适合当他妻子的女人。
在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他的心莫名的感到一阵欢喜,现在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
“贝勒爷。”呈诰再次唤住迈开脚步的主子。
“你最好有个唤住我的好理由!”颛顗咬着牙道。
呈诰指着墙上不断摆动的洋钟,“也许我们该明早再去,现在的时间并不适合上门拜访。”
主子是怎么一回事?他从没见过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什么事,急得忘了现在是大半夜。果真和冉云小姐沾上关系的事,主子就会怪异得失常。
“大人,不好了!”师爷一路飞奔叫嚷着,“不好了,大人。”
“呸呸呸,本官好得不得了,别乱咒本官。”凤扬知县睨着破门而入的师爷。
“大人,我是说大事……大事不好了。”他一口气还没顺过来,气喘吁吁的。
知县食指抚着八字胡道:“到底是什么大事?瞧你慌得跟什么似的,没有一点做师爷的沉稳样,教百姓瞧见了还以为本官我请了只猴儿当师爷呢。”可不能教百姓以为他们的凤扬知县是个蠢蛋。
“大人,您先别管我有没有师爷的样,您说我像只猴儿这事我也先不计较。”
师爷双手按上知县大人跟前的案头急急的道:“十贝勒到咱们这儿要白冉云来了!”
“十贝勒是谁?怎这么大胆的随随便便上我们这儿来要人,我们这里是县衙可不是妓院,要人叫他上百花楼去。”知县扬了扬手,旋即垂下头继续审视公文。
师爷一把推开他面前的公文,“不是随便的人,是十贝勒,大人您听清楚了没?是十贝勒!”
“姓爱新觉罗的那个十贝勒?”
师爷点头,大人总算听懂他说的话了。
“混帐,你想害死本官我呀?”知县霍地自椅子上弹起,“十贝勒这么重要的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人呢?人呢?”
“在大厅里。”
知县旋即推开椅子往门口疾步而去。
蓦地,又是一声惊慌的呼嚷传至房内。
“大人,不好啦!”一名女子飞奔入内,口中高声嚷着:“大人,大事……大事不好了。”她气喘吁吁的。
知县认出是凤扬学堂里的女教席,遂打住迈向门口的脚步,叹口气道:“到底又是什么大事?怎么一大早你们都慌成这样。”
知县皱眉凝望着已奔至眼前、抚着胸口喘气的女教席。“你也真是的,一点做老师的样也没有,教学生瞧见了怎么得了。”他双眸责备的扫了一眼跑得狼狈的女教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