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对不起你——我没用——”
请问现在是在演哪一出戏?这两人一搭一唱,耍赖外加搞悲情,说着说着还用眼泪攻势,不愧是最佳唱双簧的战友。
两老这一哭,别人还当他们这间病房有人往生了,粘自强只觉得头痛欲裂,禁不住无语问苍天。
老爸老妈为了催她快结婚,这样哭闹已经不只一次了,这回更是夸张。
再这样闹下去,她真的有快往生的感觉。
她才二十五岁,就算要结婚起码也要等三十岁以后,偏偏爸妈就生她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已经六十多岁了,也难怪他们要急。
“我们命苦喔——”
她投降了,救命喔!
“好啦好啦,我结、我结,这样行了吧?别再哭夭啦!”
原本哭得正起劲的两老,眼泪跟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前一秒的悲伤已不复见,立刻转成了惊喜的表情。
“你说的喔!”
“说话要算话!”
“你发誓!”
“不可以反悔!”
刚才还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却中气十足,讲话像子弹连发,从头到尾就是要逼她给个结婚生子的承诺就对了。
她真的受够了,只要可以结束爸妈的夺命连环催婚咒,她宁可找人嫁了,也好过忍受这种要命的哭闹。
“是啦、是啦,我会找人结婚啦。”
两老发出胜利的欢呼声,粘爸还摸着肚子。“太好啦!这样我的盲肠也可以瞑目了。”
瞑目……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真是恐怖的对手,她的头好痛啊……
“我得回刑事局了,你好好养病,别再闹了。”
“你结婚,我就没病,你要是骗我——”
“知道啦!”
她摀着耳朵,不想再听老爸用哪一个器官来要挟她,再不走,她肯定会被他们逼到发疯。
匆匆出了医院大门,她走向重型机车,坐在上头,整个人感到快虚脱。
被老爸老妈这么一折腾,她的寿命起码减少了二十年。
结婚就结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她本来打算一辈子抱独身主义的,但是如果可以用结婚来堵爸妈的嘴,省去麻烦,她是会考虑的。
结婚还不是最麻烦的,真正麻烦的是生小孩。
如果生小孩可以由男人来代劳,该有多好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将墨镜戴上后,原本要发动机车回刑事局,墨镜后的一双眼忽地闪过一抹锐利,因为她从照后镜里瞧见了异状。
她的直觉很敏锐,举凡跟危险有关的事件,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如果她没判断错误,有人似乎被威胁了。
第2章(1)
“把钱拿出来。”
一把锐利的小刀,抵在一名倒霉男子的脖子上,这名男子面相斯文,戴着金边眼镜,全身最昂贵的家当,就是那袋子里的室内设计原文书,才刚从国外寄来的新货,如今却被三名少年给丢在地上。
被刀子抵住脖子的男子,是这场抢劫的受害者。
他生得斯文儒雅,脸上戴着金边眼镜,看起来就是好好先生。
三名少年将他挟持到偏僻的暗巷里,一人负责拿刀威胁,一人负责翻找他的公文包,另一人则在巷口把风,避免闲杂人等来坏他们的好事。
史文哲苍白的脸上泌着冷汗,他今天可说是霉运当头,居然遇到抢劫,不长眼的刀子抵住他的脖子,吓得他整个人贴在墙壁上,连动都不敢动。
少年在手提公文包里只找到一页页的设计图和书籍,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于是又不死心地来翻他的口袋,摸出一个黑色的皮夹,打开一看,不禁咒骂连连。
“妈的!这家伙身上没带多少钱,只有五百块和一张提款卡,连张象样的信用卡都没有!”
用刀子抵住他的少年,粗鲁地骂道:“喂!你古代人啊?连信用卡也没有,混什么啊!”
史文哲苦笑道:“年轻人,抢劫是不好的……”
“喝!还说起教来,你活得不耐烦了啊!提款卡密码几号?快说!不说捅死你!”
“小、小心点,这可会出人命的。”史文哲冷汗涔涔,刀子又往脖子的肉里压了几许,让他连口水都不敢吞。
也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霉运,上礼拜女朋友才跟他分手,接着是房东要他搬家,现在连走在路上都会被人抢劫。
他自认生平没做过一件坏事,工作认真,从不逃税,对朋友讲义气,只会自己吃亏,绝不占人便宜,就连走在路上,他都会把自己的便当分给可怜的流浪狗。
虽然害怕不长眼的刀子,但他依然苦口婆心地劝这些少年;他们看起来不过才十几岁,却作奸犯科不学好,实在令人忧心。
“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如果找不到工作,我可以帮忙,要是想上学没钱缴学费——唔——”
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让他说了一半的话停住,痛苦地抱着肚子,连脸上的眼镜都被震掉了。
噢噢噢,他肚子好痛哪,眼镜呢?他的眼镜呢?
“这大叔怎么这么烦?啰哩叭嗦地讲一堆废话!”
“直接押他去领钱好了!”
“不好!万一被发现怎么办?还是要密码比较快!”
“快说!否则打断你的手脚。”少年们恶声恶气地威胁,还补踢他一脚,直到身后传来惨叫声,他们才惊讶地回头。
巷口站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的脚下正踩着一个人,他们惊愕无比,因为这人脚下踩的,正是负责帮他们把风的同伴。
什么时候被打趴的?他们竟然不知道?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学人耍狠?依我看还不够格。”粘自强双手插着口袋,懒懒地看着另外两名少年。
当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时,少年们收起惊惶的神色,彼此使了个眼色,缓缓朝粘自强走去,明显不怀好意。
史文哲见他们转移目标,反倒紧张了起来。
“你们要钱是吧,我给你们。”他一边说,一边爬起来对粘自强催促。“快逃,你打不过他们的。”
粘自强有些啼笑皆非。这人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要她快逃?
这时两名少年已经前后将她围住——这里是死巷,只要堵住巷口,不怕对方逃走,他们抢了一个人,不介意再多抢一个。
粘自强始终老神在在,哼道:“光天化日抢劫,你们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其中一名少年突然冲上前,伸手就要抓她,但他连粘自强的衣服都没碰到,就被她抓住,反手一扳,将他的手掌给用力折下去。
“哇哇哇——好痛好痛好痛——”少年痛得哇哇大叫。
要摆平区区三名少年,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打架是她的天分,闭着眼睛都可以打赢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她那训练有素的功夫底子,哪是这几个浑小子乱打乱踢可以敌得过的?不到几下功夫,就解决了第二个。
“放开他!”
粘自强不由得一呆,因为第三名少年突然掏出一把枪指着她,她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有枪。
少年仗着自己有枪,胆子大了起来,恶狠狠地大声命令。“快放开他们!”
粘自强眯细了眼,心中咒骂,这个死兔崽子!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去哪儿弄来的枪枝?
她放开手,原本痛得哭爹喊娘的少年忙躲到同伴身边,有枪就有胆,这下可神气了。
“射她!快射她!”少年蛊惑着同伴。
“千万不要!”
一双臂膀,奋不顾身地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咦?
粘自强惊愕地瞪大眼,她的人被搂入一具宽阔的怀抱中,抱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受害者。
史文哲紧张地说道:“冷静点,别开枪,有话好说。”
干什么呀这人,居然把她抱得这么紧?
她平常跟哥儿们混在一起惯了,勾肩搭背不会少,但是除了肉搏战之外,她可不曾和男人如此抱在一起过。
“别冲动,孩子,千万别冲动,你要钱,我给,千万别伤人!”
史文哲一边紧张地安抚对方,同时让自己的身子挡在她前面,这个保护的动作,让她忍不住多瞧他几眼。
这人明明打不过人家,却还要不自量力地保护她,虽然愚蠢,但精神可嘉。
冲锋陷阵的阵仗她见多了,区区一把枪还吓不倒她,但保护善良百姓是她的职责,要是这男人受伤就不好了。
“把密码给我!”少年叫道。
嚣张的臭小子!她愤怒地想上前好好教训那个兔崽子,但一只手横过来,将她推回去。
她瞪大眼,低头看着放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只手,不偏不倚地就压在她的胸部上。
啪!一掌将他的手拍开!
史文哲吃痛地叫了一声,回过头看着粘自强,却见到一张气怒的脸,他一脸莫名其妙,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凶凶的瞪他?
为了预防万一,她平时就养成多穿一层弹性紧身束衣的习惯,好包住自己的胸部,避免在逮捕过程中,和歹徒近身搏斗时所产生的碰撞。
手掌的主人,依然坚持挡在她身前,努力劝导不良少年,不自量力地要为她挡子弹。
看在这人是基于保护她的心态,而且他八成把她当成了男人,不知者无罪,她也就不跟他计较摸胸之罪,何况现在如何把这三个臭小子抓起来才是要紧事。
史文哲只希望少年千万别开枪,保命比较重要,于是他将密码告诉少年。
“密码告诉你们了,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不行!”
“耶?为、为什么?”
“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密码是不是真的?先把你们绑起来,等我们领到钱后再放了你们,如果是假密码,你就倒大楣了。”
史文哲脸色更惨白了,因为他给的的确是假密码。
笨蛋!
粘自强心中暗骂。看这家伙僵硬的表情,就可以判断他给的肯定是假密码,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发对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书呆子。
好了,戏看够了,她不想浪费时间了,决定结束这场闹剧。
“趴在地上,快!”
持枪少年命令,还不停挥着手中的枪,仿佛他们要是敢不听,他随时会在他们身上开个洞。
“好好好,别激动。”史文哲一边安抚少年们,一边对身后低声道:“他们有枪,我们还是听他们的,别惹怒他们,免得——呃?”他呆愕住,因为身后的人早就不见了。
人呢?
他转回头,吓得背都凉了,因为那位见义勇为的朋友,竟然就这么直接朝持枪少年走去——
少年见粘自强竟然直接朝自己走来,一边心惊地退后,一边拿枪指着她恐吓:“别过来!站住!敢不听我的,不怕我开枪毙了你吗?”
粘自强勾着笑,毫无畏惧之色,老神在在地说:“有本事就开枪啊。”
少年听她这么一说,果然变脸,包括史文哲也是吓得倒抽口气。
这位朋友也太不怕死了吧,竟然不要命地去挑衅对方?
他正要上前阻止时,接下来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少年不但不开枪,居然拔腿就跑,而同时这位朋友已抢身上前,抓住那人将他过肩摔,接着又朝另外两名也要溜的少年追去,一下子就追上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三名少年制伏,一个都不准溜。
“想用假枪来骗我?死小子,你们道行差得远了!”她一边说,一边再往每人头上补K一拳。
刚才还嚣张得像黑社会老大的少年,这下子发狠不起来了,个个抱着头像是落败的狗,挟着尾巴不敢造次,就怕又被痛扁一顿。
史文哲在一旁惊讶不已。
“这枪……是假的?”
粘自强只是白了他一眼,便拿起手机讲话,没理他。
史文哲忙去捡回自己的手提公文包,将被抢去的皮包和提款卡给拿回来,把散落在地上的物品也一一拾回,但就是找不到他七百度的眼镜。
粘自强命令三个臭小子趴在地上,并检查他们身上的证件,查证他们的身分,果然全都是未成年。
史文哲好不容易终于在地上找到他的眼镜,原本模糊的视线,在戴上近视眼镜后,终于重见光明。
今天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原本以为自己完蛋了,幸好逃过一劫,这全要感谢那位见义勇为的朋友。
他走过去,感激地向对方开口。
“谢谢你,朋友,你救了我一命,想不到你的身手那么厉害,真令人佩服。”
当那张英气秀丽的脸蛋转过来,以深邃有神的眼睛望着他时,史文哲整个人呆掉了。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虽然穿着打扮是男人没错,但这确实是一张女人的脸。
适才因为眼镜被打掉,所以他看什么都是模糊的,直到戴上眼镜,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把三名歹徒打倒、救他性命的恩人,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名漂亮性格的女人。
警笛声由远而近,很快地,两辆收到通报而赶来的警车,在巷口停住。
穿着制服的警员们下了车,奔上前来,一见到粘自强,立刻向她这位便衣刑警举手敬礼。
“粘警官。”
警官?
见到这情况的史文哲,更是诧异不已,知道救命恩人是女人已经令他吃惊,想不到她竟然还是一位警官。
“你是警察?”
粘自强瞪了他一眼,在那锐利的目光下,史文哲不由得被她眼中的锐芒给吓退了一步。
由于还有后续事情要处理,粘自强没空理这家伙,她向其它警员交代事情,命令他们把人先铐回去。
史文哲的目光始终盯住她,对她既是好奇又是惊叹,他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不但徒手对付三人,而且十分冷静有魄力。
“先生,麻烦您跟我们回局里做笔录。”
他转过头,看着另一名上前的警察,好奇地小声问:“她……真的是警察?”
警察笑道:“算你运气好,遇上粘警官,她是咱们局里最厉害的警花。”
史文哲忍不住偷偷盯着她瞧,把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
第一眼看到她时,只是觉得她的外表比一般男人略微瘦小,身高矮他一个头,由于穿着打扮像男人,所以乍看之下,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男人。
等等,既然她是女人,那么刚才……
他不自觉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掌,回想先前碰到她胸部时,还以为对方胸肌很发达,现在回想那触感,这表示他摸到的是……
有杀气?
他抬起的眼,刚好对上她射来的怒目凶光,令他一僵,忙把手放下,神情布满尴尬。
现在他大概明白为何这女人要瞪他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摸她的胸部,不过毕竟是他先得罪人家,所以有必要跟她道歉。
他咧开愧疚的笑容,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来不及说出一个字,她已转身大步走向警车。
“先生,请上车吧。”身旁的警察催促道。
史文哲犹豫了下,最后只好也跟着上了另一辆警车,并向另一名警察探问道:“请问救我的那名女警,叫什么名字?”
“粘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