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峣低眸望住她的手,眸里泛起一抹异色。
见他没有回应她的话,时允茴忍不住再出声。
“峣,不要伤人。”
他终于抬眸觑向她。
“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可以指使我做任何事。”
凝睇他片刻,她松开握着他的手,缓声说道:“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救了一个人,结果却害了另一个人。”
胡峣朝她瞥去一眼,接着不发一语,跃出窗外。
时允茴走到窗边,已不见他的人影,她望着窗外叹息。
她担心,他的任性妄为终会为他自己招来祸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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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允茴拧眉看着门楣上方,那里被二伯他们请来的那位道士贴上了一道符咒,她伸手,原想将之撕毁,蓦然思及这么做未免太明显了,于是走进房里,拿出红笔,随手在上头添了几笔。
“这样应该就没用了吧。”接着进屋,发现房间里面也贴了几道符,跟刚才一样,她一一在上面添加几笔,破坏纸符上的符咒。
“你以为那些符咒对我会有用吗?”窗边忽响起了一声嘲弄。
她转头,看见那张两天不见的小脸,唇角不禁扬起愉快的笑容。
“没用吗?”
“当然没用。”胡峣冷嗤,双手撑在窗棂上,跃进屋里。
思量片刻,时允茴温声启口。
“峣,我想……你还是早点回到你族人身边吧。”
“你希望我走?”他揽起眉峰,眸里隐隐掠过一丝愠恼。
“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吧,也该回去了,我想你的族人应该都很想念你。”她不希望他受到伤害,但也不希望他伤害别人,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他离开这里,才能避免掉可能发生的冲突。
胡峣语气透着些许怒气。
“我的事无须你管,你管好自己便是。”她的气色差透了,仿佛几天几夜未阖眼,脸上那抹疲色显而易见,看得很碍眼。
他拉她上床。“你给我好好睡觉。”
时允茴没有反抗,柔顺的躺上床。胡峣在她心里不知不觉间已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她知道自己喜欢他,至于是哪种喜欢她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她不想他受到任何可能的伤害。
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幸福的活着就好。
“峣,要不要……上床跟我一起睡?”她邀请他,不怀任何一丝遐想或是绮思,单纯的只是想跟他同床共眠而已。
瞬她一眼,胡峣接受她的邀请,在她身侧躺下。
她满足的垂下眼睫,须臾,又忍不住张开眼,发现他阖着眸,她恣意的凝觑着他。他那张小脸虽然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却又隐隐透着一抹凛然,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让人亲近。
她忍不住轻轻侧过身,在他额上浅浅的印下一吻。
胡峣倏然睁开眼。
对上他那双仿佛会迷惑人心的深棕色魅瞳,时允茴面颊蓦然涨红,有些结巴的为自己适才的举动辩解。
“因为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我才会忍不住……我只是把你当成我弟弟一样,没有其他意思……”
她刚才的举措并不让他觉得嫌恶,但她这番话却惹恼了胡峣。
“我哪点像你弟弟?你忘记我年纪比你还大吗?”
“我……忘了,以你现在的模样,真的很容易让人忘记你有二十四岁了。”
若她说她是因为抗拒不了他的魅力而吻他,他可以接受,但她竟然只是把他当成小鬼!胡峣冷哼一声,猛不防的拉下她。
“啊——”低呼一声,她跌趴在他身上,接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他口里。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当他温软得不可思议的唇瓣吮吸着她的,他身上那抹淡香盈绕在她鼻翼间,令她思绪霎时一片空白。
她醉了、晕了,全身绵软得瘫成水似的,只觉得自己仿佛跌进了一场绮丽的梦境里,不想醒过来。
良久,胡峣终于移开她的唇。
“我不是小孩,你给我记清楚。”
“……”她眼神迷离的看着身下的小人儿,一时回不了神。
“再过一个月,我会让你看见我真正的模样。”他该死的万分介意她把他当成孩子一样对待。
时允茴思绪终于渐渐回笼,她莞尔低笑。
“我也很期待看到你长大后的模样。”她起身,脸颊轻染着一层红润。
原来接吻的感觉是这样的……美妙,还是……因为对象是俊美无俦的他,所以她的感觉才这般美好?
有差吧!时允茴心忖。如果对象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也许会觉得恶心。
胡峣也坐起身,语气透着一丝质疑。
“我听说你明天要去相亲?”
不知他从哪听来的?她轻点螓首。“嗯。”
“不准去。”他霸道的要求。
“这种事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这是我爷爷的命令。”她轻声说,神色里有一丝无奈。
“用不着理会他。”
“我也希望能那样,可爷爷是时氏的一家之主,没人能抗拒得了他的命令。”
胡峣听出她语气里的惧意,“你就这么怕他?”
时允茴垂眸,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
“爷爷是个很可怕的人,时家的子孙没有人不畏惧他。”
瞟见她幽幽的神色,胡峣忽然脱口而出。
“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我可以带你走。”
她讶然抬眸望住他。
胡峣也为自己不遐细想的话震住。
他居然想带她走?!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把她带去哪里?回圣德岛吗?
不,她只是一个外人,他怎么能带她回胡氏的根据地?
看见他脱口后,又一脸吃惊,显然为自己适才说的话而懊恼,时允茴轻笑,心里无端的掠过一抹失望,接着她以漫不在乎的语气说。
“我不会离开这里。”没错,她是很想逃离这个囚困着她的牢笼,但是她也心知她是无法离开的。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她试图逃离这里时,被抓回来后发生的事。
她被关进那黑得不见五指的地方里又惊又怕,她叫哑了嗓子都没人理会,然后,她整整饿了三日,尝试了生不如死的痛苦……
放她出来后,爷爷用温柔的语气,却带着严厉的眼神对她说:“允茴,如果你再不乖,爷爷就要把你一辈子都关在那间黑屋子里惩罚你哦,你就再也看不到你八叔,也看不到你心爱的菊花了。”
胡峣神色复杂的望着她,解释他刚说的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离开,我可以帮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时允茴轻轻摇首,“我哪里也不想去。”说着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而睡。
瞬着她纤细的背影,胡峣蹙拢眉峰,有些心烦气躁的起身要离开,走到窗边,心中却陡然生起一股眷恋,令他停住了脚步,迟疑须臾,他再踱回床边,在她身侧躺下。
看着她的背,他竟萌生一抹想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他也真的伸出手了,却猛然发觉两人身形的差距。他小小的身子,根本就不可能将她完全纳进自己怀里,若硬要抱她,反而会像个在撒娇的小孩似的。
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这宛如孩童般的身形。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朝这里而来,胡峣凝眸瞪着门板,从那隐然飘来的气息里,他旋即得知来人便是扬言想抓住他的那名道士。
他唇瓣挂起残佞一笑。得罪过他的人他一向不错放,更何况是害他差点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人。
他下床,猛然瞥见床上沉睡的人,细致的眉峰微微一拧。
“算你好运,下次我再找你讨回这笔帐。”他喃声低语,随即身形一闪,跃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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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局上,除了时允茴,还有她的爷爷时承恩,以及她的大伯时新廷,和另一名青年。
那名青年长相俊秀,谈吐儒雅,举止有礼,此刻他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话,似想博取她的欢心,不过他的话从她的左耳进,接着便从右耳出,完全没有听进耳里,因为她的心思牵挂着胡峣。
昨天她睡醒后,他已经走了,她想他也许不会再来找她了吧?思及此,心情忽然低迷起来。
这时,时氏一家之主时承恩忽然笑呵呵宣布,“……所以你们的婚期就订在一个月后。”
时允茴猛然回神,“什么,这么快?”
“允茴,你放心,爷爷会为你举办一场盛大婚礼,让你成为最美的新娘。”时承恩老脸上一派慈祥的表情说。“爷爷现在巴不得想赶快瞧瞧我最心爱的孙女穿上婚纱的模样呢。”
话虽这么说,但事实上,他并不打算要替时允茴筹办一场盛大的婚宴,因为新郎只不过是巨龙集团旗下的一名职员而已,根本毋需替他们筹办什么豪奢的婚宴,那些话只不过是在哄她罢了。
其实,对时家而言,有没有婚礼并不重要,只要时允茴到时候能产下跟她拥有相同能力的子女,那才是重点。
但他又不希望做得太直接,引起时允茴的反感,所以表面上才会答应要替她办一场婚礼。
“就是呀,允茴,你看爷爷有多疼你。”时新廷笑咪咪的搭腔,他拍拍蔡昱升的肩,说道:“你不用担心,昱升这孩子会很宠你,你只管准备当幸福的新娘子就是了。”
幸福?要她嫁给一个才见过一面的人叫幸福?他们两人甚至完全不了解彼此的个性。
不过时允茴聪明的并没有将心里所想说出来,因为她明白即使说出来也没用,因为爷爷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拒抗的。
“爷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她推开椅子起身,走出餐厅的包厢。
“允茴一定是在害羞了。”时承恩笑得像个宠爱孙女的爷爷。“昱升,婚后你可要努力让允茴怀孕知道吗?”
“我知道。”蔡昱升很清楚在这场婚礼中,自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并不在乎自己被当成种马,只要能获得时氏给予的财富那就够了。
走进化妆室,时允茴蓦然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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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胡峣唇角噙着魅笑,眼神却凌厉逼人。
时允茴语气微透一丝无奈。
“就算我不想来,爷爷也会命人把我绑来。”安排他们先见面已经算是爷爷对她最大的仁慈了吧,如果她胆敢拒绝的话,说不定她会直到结婚那天,才知道她的丈夫是谁。
“跟我走。”胡峣不由分说的扣住她的腕,想带她离开。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时允茴一惊。
“离开时家,这样就没有人能再控制你。”
她挣开他的手,摇头。
“我不能跟你走。”
胡峣面露薄怒,“为什么?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听从那个老家伙的安排?”
“这是我一出生就注定的命运,我无法离开时家。”她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八叔自己一个人走。
八叔已油尽灯枯,临死不远,如果她就这样撇下他不管,时家也不会有人妥善照料他,她怎能让八叔在仅剩的生命里活得毫无尊严。
不知她心中的顾虑,胡峣凝目瞬住她,悦耳的嗓音吐出的却是冷酷的嘲讽。
“时允茴,我现在才发现你是个胆小鬼,你明明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却又不敢离开时家,怕一日一失去时家的庇护后,你什么也没有。”
她垂眸瞪着脚下那双白色鞋子的鞋尖,声音轻幽幽的响起。
“你说得没错,我是个胆小鬼,所以,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了。”
胡峣被她的话气到,阴鸷的眼神锁着她。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要不要跟我走?如果你担心的是以后的生活,我会替你打点好一切。”
时允茴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热热的,头垂得更低了,不想让他看见她此刻的神情。
“我知道你想帮我,我很感激你,可是……我真的不能跟你走。”她进来太久了,如果再不出去,恐怕会引起爷爷的疑心!她转过身,沉默了须臾说:“你不要再去找我,那道士已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想抓你,你还是回去吧,再见。”说毕,她快步离开化妆室。
胡峣绝美的小脸上凝起一股前所未见的风暴。
这次他是真的想清楚了,所以才决定带她走,但她竟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天罗地网又怎样?这次他非毁了那嚣张的道士不可。
第五章
深夜,时允茴被一阵喧闹声吵醒。
她微微张开眼,发现声音是从花园那端传来,原是不想理会,但隐约听见一声熟悉的嗓音,令她忍不住下床走到窗边。
凝目望向窗外,她发现花园里有一大一小的身影在追逐飞窜,而那小小的身影,果然正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不是叫他别来了,他为什么又跑来?”
她耳边忽然传来张其端的喝斥。
“你这只狂妄的小妖,你以为这次还能再像上次那样侥幸的逃脱吗?哼,你等着受死吧!”
另一声嘲讽随即响起。
“啧,除了耍嘴皮说大话,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能耐?”
张其端怒目嗔骂,“死到临头你还敢这么猖狂,这次我要让你这只小妖神形俱灭。”上次虽伤了他,却也被他毁去了一件祖传法宝,这次他不敢大意,严阵以待,脚踩罡步,手掐灵诀,挥动手里的桃木剑连连击向他。
胡峣从容自若的左闪右避。他不急着马上收拾他,像在逗着他玩似的,每当他追上来一步,他轻灵的步履便立刻滑走,悠然冷嘲。
“唔,凭你这点本事想收我,恐怕还要再修十辈子看看。”
“该死的小妖,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看我的三昧真火!”张其端屏气凝神催动咒语,燃起一张符咒,掌心瞬间凝聚一股热气。
上次大意吃了他三昧真火的亏,这次胡峣早有准备,身影一闪,便抄起先前带来的一桶水,气定神闲的朝他泼去。
“呵,看我的甘露神水。”
张其端猛不防的被淋了一身湿。
“这是什么?”满头满脸的尿骚味令他皱紧了眉头。
胡峣唇瓣荡开魅笑,“我特地为你搜集来的狗尿,气味如何?”
狗尿?他居然用狗尿泼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其端气急败坏的持着木剑追击胡峣。
相较于他的狼狈,胡峣却显得悠闲自若,脚步左右飘移,让他根本沾不到他一截衣袖。
半晌,张其端终于发现自己就像只被猫儿逗弄的老鼠一样,被他耍弄在手掌心里,不禁恼羞成怒,心急之下,顾不得禁令,拿出祖传的法器。
那是一支古铜色的摇魂铃,只要摇动铃声,任何人听了心魂都会被摄住,因此,此摇魂铃除非万不得已,不得任意使用,以免误伤无辜之人。
但此刻为求尽速收拾胡峣,张其端早就忘记一旁还有时家的几人在场,手持摇魂铃,快而有节奏的摇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