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吴叔的事……”
陶凉玉话还未说完,便又听见李昭宜骂道:“你这狗奴才,看清楚,我才是夫人,你再不放开我,我杀了你!”
陶凉玉见她神智这般颠狂,担忧又讶异,“昭宜怎么会变成这样?”
俞欢在一旁凉凉说道:“依我看,她这是想当夫人想疯了。”瞅见陶凉玉向她投来惊愕的眼神。她粉唇轻逸一笑,“夫人难道不知道昭宜小姐爱慕庄主吗?自得知庄主纳了我为妾,昭宜小姐可是嫉妒如狂,恨不得杀了我取而代之呢。”
陶凉玉惊讶的看向仍在辱骂不休的李昭宜,她一直没有发现李昭宜竟倾心于相公的事。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李昭宜恶狠狠的朝她望去,满脸的怨恨。
“除了那张脸,你有什么好,你又笨又蠢又无能,根本帮不上忆风哥的忙,只有我才能帮得上他、配得上他,我才是他的贤内助。”她骂出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接着将怨毒的目光移向俞欢。
“还有你这贱婊子,忆风哥要纳妾,该纳的是我才对,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凭什么能爬上忆风哥的床?”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充满了憎恨怨慰,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
充满在她血液里的毒侵蚀着她的理智,让她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想将这些年来所有的怨嗔全都发泄出来,让那些对不起她的人全都去死。
她布满红疹的脸孔扭曲可布,狂乱的眼神,彷佛欲择人而噬的厉鬼。
吴天瞬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我看昭宜小姐似乎是真的疯了,您还是先回去,等大夫来看过之后,老奴再去禀告您昭宜小姐的病情。”
侍雨也劝道:“就是呀,夫人,咱们还是听管事的话先回去吧,您在这儿,也帮不上昭宜小姐。”
陶凉玉见自个儿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吴叔,昭宜的事就麻烦您了。欢姨娘,我们走吧。”她走时没忘记招呼她一声。
待出了房间,俞欢朝陶凉玉笑道:“我瞧昭宜小姐除了对我,也对姊姊积怨颇深呢。”
“我不曾想到她对相公竟存了这种心思。”她从不知道原来昭宜是那么的怨恨她,这些年来看着她与相公的恩爱,想必她的心中定是无比的痛楚,就像现在她瞧见相公与欢姨娘在一块时,她的心也疼如针刺。
“身旁有个人对夫君觊觎这么久竟都没有发现,姊姊也真是太天真了。”俞欢揶揄,接着拢了拢发髻说:“哎,瞧我这头发都乱了,晚点夫君回来,让他瞧见了可不好,我得快点回去打理好,姊姊,我这就先走了。”说完,她娇笑着扭头离去。
陶凉玉看了眼得意洋洋离开的俞欢,再回头瞟了眼李昭宜的寝房,心里乱糟糟一片,有些神思恍惚的走回了书房。
弄梅见她回到书房后始终紧锁眉头,一脸出神的不知在想什么,关切的询问,“夫人,您怎么了?”
陶凉玉神色迷茫又困惑,“你们说,昭宜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她纵使怨我恨我,也不致于到如此地步呀?”
侍雨忖道:“奴婢瞧她八成是太过嫉妒欢姨娘了,您想她既然倾心庄主这么多年,还为他一直守着不嫁,结果庄主竟纳了别的姑娘为妾,怕是一时受不了才变成这般。”
其实她与弄梅早就看出来李昭宜对庄主存了那种心思,但由于夫人一直未发觉,且这些年来李昭宜也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两人便隐下没说,免得夫人知情后不好面对李昭宜。
毕竟李昭宜是庄主的表妹,夫人身为兄嫂,这些年来一直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妹妹对自个儿的丈夫动了心思,夫人若是知道这事,怕是要发愁了。
不过瞒了这么多年,这事却仍是被说破了。
弄梅劝道:“夫人,依奴婢看,您往后还是少接近昭宜小姐,如今事情变成这般,只怕昭宜小姐再无顾忌。”
侍雨惊讶的问:“弄梅,你的意思是说昭宜小姐会伤害夫人吗?”
弄梅解释,“我只是担心,昭宜小姐心思颇深,现下与夫人算是撕破了脸,也不知日后她会怎么做,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侍雨点头附和,“没错,以后夫人没事还是别再去看她了,方才她那模样怪可怕的。”
“我觉得她很可怜。”陶凉玉对她的遭遇感到很不忍,满腔情意,却得不到回应,如今又落得这般,也怪不得她要生起怨恨了。
侍雨不赞同的道:“夫人,昭宜小姐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没什么好可怜的,以后您可别再这般心软了,否则要怎么对付欢姨娘?我瞧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您的心肠要是不硬一些,只怕会被她欺到头上。”
“夫人,侍雨说得没错,依奴婢看,欢姨娘的手段极是厉害,她才进门没几天就整治了昭宜小姐,咱们不能不多加提防。”
“昭宜弄成这般,怎么会与欢姨娘有关?”陶凉玉不解的问。
“夫人想想,曰前昭宜小姐才因打了欢姨娘而被庄主关起来,罚她在房里思过,结果才没几日,昭宜小姐便变成这般,要说这事完全与欢姨娘毫无干系,奴婢是不信的。”
提起欢姨娘,侍雨就没好脸色,“哼,她要是没些手段,哪里能迷惑得了庄主?弄梅,咱们得想个办法让庄主看清她的真面目,别再被她迷惑了。”
弄梅沉吟道:“依我看,欢姨娘的事倒不急,目前要紧的是先将庄主交代的事情给办好。”
侍雨不满的问:“那欢姨娘那边呢,难道就放任她继续迷惑庄主吗?”
弄梅说出自个儿的看法,“纵使庄主一时被她迷惑住,但庄主与夫人之间有着十几年的情谊,我相信庄主心里定然还是有夫人的,否则也不会将油行的帐簿交给夫人。我怀疑先前庄主让昭宜小姐交出庄子里的帐簿和小库房钥匙,或是已察觉昭宜小姐的不对劲之处。”她接着再分析。
“油行虽然不是咱们乐云庄最大的商铺,但规模也不算小,庄主让夫人核算油行的账册,我猜是想藉此让夫人了解油行的买卖,由此也可知,庄主似乎是有意想栽培夫人。”
话虽这么说,但她却猜不透庄主这么安排的用意,因为以夫人的性子和资质,要她学这些事,实属不易。
陶凉玉听了她这一番剖析,心中微微感到一丝安慰,只要他心里仍有她,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相公交代的事。”她不敢再耽搁,拿起油行的帐簿,开始核算起来。
第5章(1)
一早,陶凉玉弯着嘴角,欣喜的来到宋忆风的书斋。
“相公,你找我?”这么多日来这是他头一次主动找她,听了下人的通传,她迫不及待的便过来了。
宋忆风指着站在里头的两名男子为她介绍,“凉玉,这是油行的大管事陈大春,这位是账房先生李长发。”
陶凉玉闻言,这才发觉书斋里还有其它人在,一愣之后急忙朝他们颔首示意。
“陈大叔、李大叔好。”这两人年纪约莫都有四十多岁了,因此她有礼的尊称他们一声大叔。
这两人也躬身朝她行礼,“不敢,夫人客气了。”
其中陈大春对她尤其热络,“许久不见夫人,夫人可好?”数年前他怀孕的妻子去庙里上香,却被人撞倒动了胎气,多亏那时陶凉玉也在那儿,及时将她送至医馆,这才保住了母子俩。
他晚年才得子,这孩子是他们夫妻俩膝下唯一的孩儿,因此他们夫妻对陶凉玉一直都心存感激。
“……好。”陶凉玉迟疑了下才应道。现下的她一点也不好,但在人前,她不得不这么回答。
宋忆风待两人寒暄完,才道:“凉玉,今儿个让你过来,是让你认认这油行的新管事与新账房,你看了帐目,若是对油行的买卖有什么不了解之处,可以问他们。”
“噢。”她愣愣的应了声,有些失望,原来他找她来是为了这事。
“你核算完账册后,我会让他们领你到油行走一趟。”接着,宋忆风看向陈大春与李长发吩咐道,“届时,你们再领夫人了解咱们油行的买卖。”
“是。”两人闻言心中充满了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安排夫人来了解油行的买卖。
再交代了些事情后,两人离去,书斋里只剩下宋忆风与陶凉玉。
陶凉玉站在那里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心中思绪万千,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也沉默不语。
以前两人相见时,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而今两人见面竟相顾无言,她心下凄然,他现下跟她已无话可说了吗?
须臾后,宋忆风走到她面前,深睇了她一眼,出声问道:“你如今可还想替昭宜求情,让我放她出来?”
“她很可怜,大夫说她疯了。”那日吴管事将大夫看过之后的诊断告诉她,她难以相信好好一个人就这样疯了。
对她竟然还在怜悯李昭宜,宋忆风斥道:“你还可怜她,你忘了她曾想要杀死你吗?”她心肠依然这么软,日后怎么镇得住底下那些人。
被他这般喝斥,陶凉玉幽幽启口,“相公,你可知道昭宜她一直钟情于你,甚至为此至今不肯嫁人?”
“那又如何?”他多年前早已对李昭宜说清楚,若她对他存有妄念,就别留在乐云庄,她亲口当着他的面发誓,说她已打消妄念,愿一辈子当他的妹妹,也因此他才会留下她。
他永远无法忘记,前生李昭宜是如何逼迫怀有身孕的她饮下毒药,前生李昭宜毒害他妻儿的帐,这一次,他要让她慢慢尝尽这苦果。
看着他冷硬的表情,陶凉玉心里一酸,隐隐觉得李昭宜今日的下场,就是她明日之鉴,“昭宜她是因为多年来一直所求不得,这才会心生怨慰。”这些日子来他对她的冷待,让她不禁对李昭宜生起一抹同病相怜的怜惜。
见她竟还在为李昭宜说情,宋忆风怒其不争,“你只看见她可怜之处,却没见到她可恶之处,你可知道她这几年来掌管着庄子里的小库房和帐目,她借着各种手段,贪了多少银子,这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有上万两。她甚至还偷天换日,以劣品充上品,换走小库房里她看上的珠宝首饰。”
她满脸惊讶,“竟有这种事?”
“她辜负了这些年来我对她的信任,也是我以往太过纵容她所致,如今她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她罪有应得。”说到这里,宋忆风语气一变,再次告诫她,“你要牢牢记住,这世上人心难测,除了你自己,别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无法明白他为何要一再对她说这些,但此刻她也无心去弄明白,眼前站着的人是她思念多日的丈夫,她再也按捺不住投入他的怀里,拥抱住他,将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想汲取那令她无比眷恋的温暖。
“相公,不管你要我学什么,我都会努力学,你能不能别再这样对我?”
他克制不住自己,情难自禁的抬起手环抱住她。
“我……”他咬紧下颚,吞下想安慰她的话,逼迫自个儿狠下心肠,“只要你把我交代的事都学会了,我就会重新回到你身边。”
“那我还要学多久?”她满怀希冀的抬起脸问。
“直到你都熟悉了庄子里的买卖为止。”他不能让她再依赖他,因为往后她只能依靠自己。说完,他推开她,冷着脸道:“你若做不好,就别再来见我。”
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不再带着满满的呵宠,只剩下疏离和冷漠,她像要窒息了一般难受,为了挽回他,她哑着嗓承诺,“我……会好好学、好好做。”
陶凉玉离开后,宋忆风低首望着方才拥抱过妻子的双手,那上头仍残留着适才抱着她的温暖。
他想起新婚那夜,她娇憨的搂着他的颈子,满脸的喜悦,“忆风哥,我们终于成亲了,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会天长地久的在一块,永远不分离?”
“都嫁我了,怎么还叫忆风哥,该改口叫我相公了。”他亲昵的刮着她的俏鼻,将她整个人搂抱在怀里。
“相公。”她偎在他怀里,酥酥软软的喊了声,美丽的脸庞明媚清艳得不可方物。“你答应我,以后别像我爹那样,丢下我娘和我置之不理,我小时候常见我娘倚在门前盼着我爹回来,她日也盼夜也盼,最终还是没能盼到他回来,她走的时候甚至还在喊着我爹。”
“我发誓我绝不会像你爹一样,丢下你不管……”
回忆到这里,宋忆风伸手掩住脸,指缝间隐隐渗出水液来。
他怕是无法陪伴她一生、无法履行曾答应她的承诺了。
陶凉玉不眠不休,终于将油行的帐目核算完,虽比宋忆风给的期限晚了四天,但比起上一次已算是进步许多。
当她将帐目交给宋忆风时,他看完,没有多说什么,便让方九陪她前去油行。
途中,方九从油行哪种油最多人买、哪种油用量最少,及如何分辨油的质量,甚至到如何用人等等,都大略的同她细说了一遍。
她本就不够精明聪慧,又是初涉及经营买卖上的事,听得懵懵懂懂。
方九这些日子来看出宋忆风打算要栽培她,虽然他心中认为这位夫人性子太过单纯,做不来这些事,但这是宋忆风的安排,他也无法多加置喙,只能尽量帮她,遇到她不明白之处,不厌其烦的一说再说。
待抵达油行时,陈大春领着她再说了一遍,这陈大春因对她心存感激,因此介绍时丝毫不马虎,格外仔细,这前后听了两遍,陶凉玉对油行的生意算是已有初步的了解。
回来后,方九去向宋忆风复命。
“让夫人亲自走一遭油行,倒比只看帐目了解得更快,不过这也多亏了大春,他毫不藏私的将买卖上很多不为人知的窍门都传授给了夫人。”
宋忆风对此结果丝毫不意外,当初他之所以将陈大春调至油行,便是因为凉玉对他有恩,陈大春性情厚道,定会对凉玉倾囊相授。有了好的开头,之后她再涉足其它的买卖,便会容易许多。
谈完陶凉玉的油行之行,宋忆风与方九接着谈及其它的事,“粮行的帐目你查得如何了?”
“大约再两天就能全部查完,这几日依据张水德所供称的事查下来,这才发现这些年来粮行的买卖竟被贪了这么多。”方九咋舌道。
张水德是粮行里的一名伙计,日前被宋忆风以他昧了粮行的银子为由,给暗中抓了起来,对外则宣称他是因母病而回乡照顾母亲。
在孟兆的逼问下,他老实供出这些年来宋忆辰伙同朱同青,以各种不同的手法贪掉了粮行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