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话,文婉姊姊也问过,不过话题被转开了,她始终没弄明白文婉姊姊和李媚君是否有关联。
「第一次见到她,她便是跟在李媚君身后,她告诉我,李媚君年纪虽轻,手上已经握有不少条人命,还说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西得西,不能容人对她有半分不敬。那日你没把她瞧进眼里,又拉断她的鞭子,她自然会对这样与众不同的贺擎曦多上几分注意力,然后……你的身世、你的能力、你的俊逸、你的……她不想上心都难。」
「换言之,那天我做错了,不该扛断她的鞭子,而是该道接扛断她的脖子。」
话说得暴皮,若是李媚君听见这么不怜香惜玉的话,不知会不会像普通女子般断心断情断意念?还是加倍猖狂,暗计尽出,把他给逼进洞房里?
「你若真的拧断她的脖子,现在就不是一甲状元郎,而是天牢阶下囚了。」
「你是太看得起她,还是太看不起我?」
好大的口气啊,怎么是看不看得起的问题,那不光是一条人命,那条人命上头还标注了「郡主」两个字呢。想起文婉姊姊说过的话,想起尹泰哥哥所言的他,她开始怀疑,擎曦是不是真有那么了不起,厉害到连皇帝都得让他三分?
「怎地这般看人?千万别太迷恋,我承受不住的。」他同她玩笑。
她没有因为他的玩笑而露出笑颜,反而态度镇重起来。
「文婉姊姊还说……」
「说什么?」
「说你不是普通人物……告诉我实话,你真的只是贺擎曦吗?或者,你还有别的身份?」
他手指戮向她匆顶,笑着捏捏她柔嫩的脸颊说:「我不是贺擎曦是谁?」
「比方是……皇帝的私生子?」
「你在诬蔑我阿娘?这可不行,你不怕日后和婆婆处不好?」满脑子胡思乱想!他捏她鼻子一把。
「不然是,你手上握有皇帝的弱处?」
「如果我有,早死过千百次了,有没有听过「杀人灭口」?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他转开话题问:「说,你多久没睡好了?」
「三个月吧,你不在,我就睡不好。」
他满脸写着「我就知道」。擎曦拉过她、走到床边,下达命令,「上床去。」
「你还没回贺家吧?贺爷爷还在等你的消息。」
「放心,已经有小厮回去报讯,他们知道我来寻你。」
擎曦弯下腰,一把抱起予月将她送上床,除去两人的鞋子,拉过棉被、打横一遮,搂她入怀,睡觉去。
呼……一个深入骨子里的满足喟叹。有小凉席在怀,这才是睡觉嘛,否则这么热的天候,教人怎么安眠?
「我还有话想问。」她推推他的胸口。
「问吧。」他眼皮沉重、不想睁开,直想一路睡进周会家。
「尹泰哥哥是不是同李媚君有仇?」
他倏地睁开眼楮,低下头,问怀问的那颖小头颅,「尹秦对你说了什么?」
「你先说,我再把知道的告诉你。」
居然学会谈判?擎曦觑她一眼,惩罚性地吻住她的小红唇,直到把她喻得气息不稳,才松开她,轻声说道。
「尹秦曾经喜欢上一个青楼名妓江晚晚,家里不赞成,他为此与家里闹僵。
「尹泰家族在京里是举足轻重的,因此这件事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掀起风云,却也把江晚晚的名声给妙得响亮,许多男人捧上千金、争相见她一面,甚至有人封她为京城第一美女。」
「之前,那个封号是落在李媚君头上的,听闻此事,她心里非常不服气,将晚晚劫走,晚晚是清倌,她却找来许多男人一起欺负她,事毕,还用利刃将她一张绝美的脸蛋毁去,悬吊于城门上。」
「此事发生时,尹秦不在京城里,当他回京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尹秦对晚晚不离不弃,因为一直以来,他喜欢的不是晚晚的脸,而是她的才情。但日日面对尹秦,晚晚心感渐愧自卑,最终选择三尺白绫、悬梁自尽。」
江晚晚的遭遇让予月心疼不已。李媚君啊李媚君,她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怎会这般狠绝!
「故事说完了,尹泰告诉你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我也没问。那日他在密林里救下我时,我隐约听见歌声,我以为练武之人耳聪目明,我听见,尹泰哥哥自然也听见,可是他并没有。我试着念出几句歌词,他听见后,怔忡不已、神情落宾黯然。几日后,那位晚晚姑娘找上了我,她希望我芳她传话。」
「她要你传什么话?」
「她说,唯有尹秦哥哥过得好了,她的魂魄才能自由飞翔,她要尹泰哥哥忘记江晚晚,另外追寻一份真切的幸福,他们此生注定无缘无分,可她愿在佛陀座前修身修性,修得来世与尹秦哥哥同船渡共枕眠,她发愿,要与尹泰哥哥约定来生。」
闻言,擎曦无语。
予月见状,轻轻推他。
「擎曦哥哥,如果方便,你把话传给尹秦哥哥吧?」
「他不会相信的,他会以芳我刻意找话安慰他。」
是因为这个啊,那她太有经验了,要取信于人,自然要有私密事来铺梗。
「他会信的,只要你告诉他,埋在梅树下的,不是红豆而是晚晚的心,阿泰没注意,它早已在春天发芽茁壮,长出一裸名为幸福的幸福树。你告诉他,晚晚真心希望他幸福。」
那是尹泰与晚晚之问的约定?擎曦懂了。
「行了,我会告诉他,现在,睡觉!」连日奔波、他早已累坏。
擎曦霸道的声音在予月耳里萦回,令她安全的男人回来,安全感也跟着回转。
闭上双眼,她也累坏了……
第6章(1)
李媚君不只一次上贺家寻擎曦,却总是相遇不到,最后她索性派了探子在贺后两家门口候着。
可她并不晓得两家只隔一道墙,擎曦只要跃过墙就能和予月见面,更不知道为了运送木料方便,后府有一个很大的后门,可以方便车子进出,于是后府的墙和后门,成了擎曦和予月的进出点。
擎曦相当松碌,朝廷派任尚未下来,他已经开始东奔西跑,予月不过问他官场之事,因此她并不真正确定他在忙什么,不过一有空,他便让她穿上男装,带着她到处跑。
予月知道躲遮不是好办法,同在临州总会相遇得到,何况朝廷派令下来后,他这个地方官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早晚会被抓到,但擎曦胸有成竹似地,并不担心。
这天,他带她到庙里拜佛,礼佛后,双双进入厢房,她才发现尹泰早已经等在里头。
透过擎曦的传话,尹泰对她有了新看法。
每回碰面,他都不断追着予月问生死、问佛法、问一些连老人家都参悟不透的人生道理,直到擎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才闭上嘴巴。
一壶清茶、两三碟点心,他手边一本青皮册子,笔墨纸砚都准备好。
看那情势,予月直觉要退出厢房,擎曦拉住她,问:「你要去哪里?」
「你们不是要谈事情?」
「我有说你得避着吗?」他莞尔一笑,拉着她坐在自己身旁,方才坐定,他就抢先开口道:「该说的说、不该问的别问,晚晚的事,予月全说完了,不会有更新的事。」
予月点头,认下擎曦的笃定。的确不可能有更新的事了,擎曦回来,孤魂野鬼再不敢近她的身。
「知道了。」
尹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手边的册子往好友跟前推去。
擎曦拿起来,翻一翻,快速看过几页后,凝声问:「没有更直接的证据?」
「有,听说藏在他京城的府里,我派几批人夜探,但里面埋伙不少高手,还有种种巧妙机关,我的人无功而返。」
「阿飞呢?他也不行。」阿飞是机关专家,擎曦特为尹泰寻来的人,他布下不少机关,助尹泰的阿爹无数次选饼敌人暗算。
「就是他也不行,我才着恼,想尽办法也没有进展。」
「所以你想回京吗?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
「这里有些事,我已经摸索出些许脉络,就此放弃太可惜。」
「你可以交给我。」
「交给你?你能分得了身?再过几日就要赴任,届时,李媚君还不知道要怎么让你伤脑筋,再者,你的生意、你的予月和贺家,哪样不需要你分心,算了,这种事,还是让我这个王老五来盯着吧。」尹秦出声揶揄。
「干嘛讲得这么可怜。我有个堂妹呀思芹,长得又温柔又美丽,虽然不会弹琴喝曲儿,可女红可是一流的。予月,你说对不对?」
「思芹的好处才不只你说的这些。」予月笑脸盈盈回道。
「怎么,还有我不知道的?」擎曦接腔。
「贺四叔和婶坤,没把思芹当女子教养,因此她不像一般闺阁女子软弱好欺,她读很多书,见识很广,还有一副侠义心肠,果勇、聪明,不畏强权,虽然是身无武艺,可该做的事,即便知道危险,也要去做。」
「我都不知道予月这么擅长观察人?」尹泰好笑问。
「我经常导思芹聊天,互相推荐书册,我发觉她书读得很广,几乎什么都有涉猎,况且小时候,我同思芹一起上学,师父经常夸赞她是才女呢。」
「最最让我吃惊的是,那天在宝亲王府,李媚君都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她还坚持陪我一道去换衣服,她分明吓得手脚冰冷、浑身颤抖,可看在旁人眼里,她还是一副气定神闲模样。你别告诉我,面对李媚君那种强势恶毒的目光,普通女子可以做到她那样。」
「如果她像你说的那样,下回倒是可以去瞧瞧,如果瞧得不错……」
「怎样?动心思了?」擎曦接话。
「不,可以认个妹子来玩玩。」有他这个「哥哥」在,贺思芹的身份可要攀贵上好几等。
「不必,贺府风水好、男子多,思芹的哥哥们排排站,一个厅堂站不完,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哥哥。」
两人斗过几句,笑闹一阵,尹泰方端起认真态度,问:「擎曦,你打算躲李媚君躲到什么时候?她可不是个会死心的女人,她要的东西,向来都会要到手。」
「你以为我是「东西」?」擎曦恶起口气。
「行,我说错、我道歉,你根本不是个东西!!」
一句挑惹人的话,却让予月笑得闷不拢嘴,看见她的笑,擎曦失了计较心。
他握起她的手,认真说:「予月,你相信我,就算是皇上,也没办法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所以如果哪天你娶李媚君进门,肯定是心甘情愿喽?」尹泰闹他。
尹泰这话,纯粹是开玩笑,这时,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句玩笑,会在擎曦和予月之间重重地划下决裂的一刀。
予月又笑开怀,看着擎曦那张踩到粪便似的臭脸,她心想,杀了李媚君大概会比让他心甘情愿迎娶郡主更容易。
这天晚上,予月和擎曦并肩躺在床上。
她问:「你觉得,尹秦哥哥会忘记晚晚,重新爱上别人吗?」
他思索半晌,回道:「我并不认芳尹泰对晚晚有那么深刻的感情,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晚晚对尹泰确实倾心。」
擎曦的话让予月芳晚晚难过。晚晚倾心,尹秦却未必多情,听起来,让人有些伤感。
「可尹泰哥哥力晚晚迟迟不肯成亲,是明摆着的事实。」
「尹秦的性子有些执拗,旁人越是勉强,他越是要逆着来,如果他家中双亲不那么反对晚晚的话,也许他不会反抗得这样强烈。」
「其实他何尝不朋白,晚晚那样的身份根本进不了他家大门,又怎不清楚就算他真的排除万难,把晚晚娄回家,依晚晚那副清高孤冷的性子,根本无法扮演一个好妻子、好媳妇。也许初时,彼此尚有几分欣赏情谊,但到最后,恐怕两人之间只会剩下无止境的争吵而己。」
「可我在他脸上真切看见落宾哀伤。」予月反驳。
「我没说尹泰不喜欢她,以晚晚的才情,心系于她的男子一大把,何况是从小便受诗词文章薰陶的尹泰,然而他们两人的性格相异太大,尹泰从小被人呵护服侍长大,早已习惯身边人的顺从,而晚晚虽出身青楼,性情却颇为清高。」
「初识那年,尹泰觉得晚晚的性子新鲜特殊,可之后,每每两人想法相左、意见不合时,便会争执不休,一次两次,尹泰不再低头,而被男人哄惯的晚晚,更学不来俯首。」
「尹泰不雷要一个植诗懂词、才情高超的妻子,需要的是能帮他安定后宅、顺从父毋辱长心意的妻子,而晚晚毕竞出身青楼,身份差距、观念态度,都泣定他们无法得到完美结局。」
予月问:「难道你不相信,男女之间的感情可以打破门第、超越一切?」
「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没见识过真正的门户隔阂。」攀曦道。
「我见过许多女子原本是好的,却因为嫁进错误家庭、碰上不喜欢自己的公婆双亲,而丈夫又不能给予太多的支持,为求在那样的婚姻里生存,慢慢地,她磨蚀自己美好的个性,变得刻薄多疑、满腹心计。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男人在得偿所愿,将心爱女子娶进门后三、五年,又沾上别的女人,那是因为他们发现枕边人变了,再不是当年自己喜欢的那一个。」
「你这样说话不会平。如果女人可以保持原本的美好性格,就能得到和乐美满的婚姻,谁舍得改变自己?是男人提供不起一个不教女人改变的环境,却又怨恨女人的改变。」
「我说这些并不是在挞伐女人,我只是在描述一种普连存在的现实状况。」
「可是,我不喜欢。」予月呕了,背过他。
攀曦的现实描述让她害怕,如果这个状况普遍存在,是不是代表,他早晚要沾上别的女人,因为她肯定会为生活而改变?
「予月。」他戮戮她的后背。
她没理,两手在胸前扭麻花,他知道,她心底犯别扭了。
「予月,转过身来。」
她不听话。
他恼火,手臂一伸一缩,把她扭进自己的怀里,重重的一个吩,吻得她昏天暗地,气息不稳,脑袋成了一团浆糊
擎曦松开她后,口气仍带着恼怒,「这是警告你,永远不准背过我。」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啊,该生气的是她好不好!她坐起身,怒指他。
「我不准背过你,那你呢,你就可以背过我吗?而且,背过我的理由都已经找好——你变了,你磨蚀自己美好的个性,变得刻薄多疑、满腹心计,所以,我理直气壮背过你。」
见她满腹不平、气鼓鼓的模样,擎曦捧腹失笑。
她居然是为了这个话在对他发脾气,他不过是分析道理,并没有说自己会这样做啊。
他也跟着坐起身,不顾她的意愿,将她的手攥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