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大的缺点是行事不周,富泰郡主的事情,让你伤心了。」
「算了。」听他提起这事,邵怡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之前天天去艳华馆,现在突然不去,莫小倌不会觉得奇怪吗?」她甚至想过,万一莫小倌真的喜欢他呢?这样他让两头的人都伤心,岂不是更该死吗?
「祁大人、李大人、王大人都是他的常客,赏钱给的比我大方多了,他不差我这个客人,艳华馆放到现代就是酒店,你看过哪个酒店小姐会对客人动真心的?」
也是,他们卖的是笑容,要的也只有银子,她还想过有朝一日要跟莫小倌把酒言欢,一起痛骂黎子蔚这负心汉,原来人家没把黎子蔚放心上,只有自己这个阿呆揪着不放。
「是我傻了。」
「是你善良。」
邵怡然打个酒嗝,一时脚步不稳,突然整个人栽入花圃,在婆子丫头的惊呼声中,黎子蔚迅速把她从花丛捞出来。
昨天下过雨,邵怡然现在一脸泥巴,黎子蔚连忙用袖子给她擦脸,「有没有撞到头?膝盖疼不疼?」
「没、没事。」就是吃了点泥巴。
「我背你回去。」
邵怡然想说不要,自己可以走,但黎子不由分说把她背上,又吩咐婆子快跑回去烧热水。
邵怡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还是忍不住靠了上去,他的后背又宽又舒服。
那一摔虽然没什么大碍,头却真的很晕,邵怡然酒气上头,双手搂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梅子酒的后劲太强了,不过几杯而已,就让她感觉脑子装了糨糊,她本想要让苏嬷嬷扶她回去,但现在在他背上,她居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妈呀,头好痛。邵怡然睁开眼睛,翻了个身。
在旁边刺绣等着的苏嬷嬷立刻放下绷子,「姑娘醒了?」
「醒了。」天啊,她的声音怎么变这样,好沙哑。
苏嬷嬷扬声叫人,马上有小丫头端着水盆水杯进来。
邵怡然梳冼完毕,苏嬷嬷就端上解酒汤,「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姑娘一夜没醒,现在快点喝,好解解酒。」
昨晚那个梅子酒是二十年陈绍假装的吧,不是新春刚酿的吗?她又没喝多少,怎么这样厉害。
邵怡然忍着怪味喝完,却见苏嬷嬷一脸喜色,满脸含笑,那高兴藏都藏不住,看得她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
苏嬷嬷这种笑容她只有在少数时候见过,例如她亲事定下时,例如大夫说她怀孕时,难不成又发生好事了?
她一脸奇怪地问:「苏嬷嬷怎么啦,笑得这样奇怪?」
「姑娘跟姑爷总算和好,老奴怎能不高兴?」
什么?邵怡然傻眼,「我、我跟姑爷和好?」
「是啊。」苏嬷嬷喜孜孜的,「姑娘昨晩可主动了,嚷得几个年轻丫头都羞红了脸,老奴真心为姑娘高兴。」
听到这话,邵怡然只觉得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惊讶得连鞋子都不穿,连忙跑到铜镜前,解开衣衫领口一看,还真的,痕迹斑斑,能在这房中给她弄痕迹的只有一个人。
而且,苏嬷嬷刚说什么,她昨天晩上很主动?所以是她昨天喝高,把黎子蔚给上了。
黎子蔚怎么不抵抗啊,就这样从了她,一点贞操都没有。
苏嬷嬷还在笑,「姑爷昨天背着姑娘回来,给姑娘洗了澡,谁想得到姑娘就在澡间闹了起来,又一路嚷到睡房,老奴看了看册子,昨天刚好是好日子,运气好,说不定康哥儿的弟妹已经来了呢。」
什么,自己在洗澡间就把黎子蔚给上了?但最呕的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可苏嬷嬷也不可能骗她,吼,她要去把酿梅子酒的婆子找出来,好好问问酒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居然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对,她好像想起来了,回到腾语院后,热水还没好,黎子蔚给她换干净衣服,等到水好了才抱着她往澡间去,自己没力,在澡桶里颠来倒去的,溅得黎子蔚一身湿。
然后她很惊讶的发现,他的肌肉还在,且线条分明,很是性感,只是胸肌上隐隐有几条伤疤——那是他小时候挨打的痕迹,疤痕随之长大,去不掉了。
她知道那些疤痕有多可怕,黎宗三赌输了,就是打老婆孩子出气,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靠着闭门苦读跟祖父的怜爱,这才有今日稳定的日子。
之后黎子蔚又开始那种深情款款看着她的攻势,他的眼中有星辰,有大海,还有很多的感情,她心软无比,又心动无比,于是伸手把他拉向自己……
邵怡然哀嚎一声,没错,是她主动的。
第十四章 冰释前嫌迎新生(1)
怎么办,怎么办,黎子蔚要回来了,她要拿什么脸对他?
邵怡然在房中走来走去,想着装作没事就好,还是跟他道歉后两人继续装没事?
不行,怎么样都很奇怪。
就在她不知道在房中转了第几圈的时候,丫头一声声问好的声音传入,黎子蔚回家了。邵怡然尴尬得要命,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能龟缩,只能硬着头皮上。
塥扇推开,邵怡然咧嘴一笑,「你、你回来啦?」
黎子蔚还是一派温和,「我回来了。」
「喝、喝茶吗?」
邵怡然全身僵硬地给他倒了水,他的眼睛现在没有星辰也没有大海,而是一种狐狸笑。简直可恶,这样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会被他压制。
好,拿出昨晚的气魄,先发制人。
「那个……昨天晚上,是我喝多了。」
「我不介意。」
「就、就当作没这回事吧。」
「你不想负责?」
「不、不是啦,我们都是成年人,不用为了一次的偶发事件耿耿于怀,我们呢,就当小伙伴就好,都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不是也挺好的,以后就这样吧,当朋友,别把关系搞得太复杂。」邵怡然说完忍不住觉得自己好像渣女,利用完毕,翻脸不认人。
黎子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我可是七品官员,朝中大臣,怎么能这样玩弄?」
经过整个白天的平复,邵怡然已经回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有多丢人,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但身在同个屋檐下,她又能躲去哪里?只能硬着头皮说话,「你昨天晩上就不该理我,你力气比我太,你不理我,我能拿你怎么办。」
黎子前含笑,「可是我没办法不理你啊。」
邵怡然很想把自己的脸捂起来,啊啊啊——她真想时光倒转,昨天是哪个混账婆子倒酒给她,还说新酿的、甜得很。
哪里甜了,代价可大了!
他们在演戏,在装没事,在比耐心的时候,她突然主动起来,她还怎么继续端着架子,她又要拿什么脸跟他斗?
输得一败涂地啊,而且最恨的是,过程中她都迷迷糊糊,只隐约有些印象,怎么可以如此,这跟她想得完全不一样。
黎子蔚笑着走过来,「怡然,你虽然对我生气,但也不全是没有感情的,你昨晚叫了我的名字好多次。」
邵怡然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别说,她没脸听。
黎子蔚莞尔,拉下她的手,反握在自己手心,「醒着时可以赌气,但喝醉时最诚实,你都晕成那样,也没叫错我的名字,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太生气了,怒气大于爱意,这便掩盖过去了,不过不要紧,我现在知道你真正的心意,我会继续加油,你可以继续对我冷淡,继续给我颜色看,直到你觉得可以原谅我的那天为止。」
不知道该说酒精误事,还是男色误事。
原本她都可以抬头挺胸跟他辩的,现在却没办法,因为昨天晚上是她主动的,导致她心中莫名有种理亏感,很难去反驳他说他错了。
邵怡然一定要去掐给她倒酒的婆子,那不是梅子酒,是巫婆汤啊,她昨晚晕得天南地北不说,后劲到现在还在,现在被他这样一讲,自己又晕乎乎的。
一直以来,对于他的示好、求和,她总抱持着「绝对不可以」的信念,但在刚刚那个瞬间,她竟然觉得「好像还可行」。
「我们不是不能相处,是中间出了意外,皇室的人我们得罪不起,所以我只能选择极端的方法来避祸,但有一点我要让你知道,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选择伤害自己,而不是伤害你,看你憔悴苍白,我也不好过。
「我们穿越到陌生的时空,然后在这里遇到,还有了康哥儿,这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我不能想象自己跟一个古代女人过日子,我觉得那会很无趣,很无聊,想到这个世界上没人懂周杰伦跟爱黛儿,我觉得很寂寞,所以我很庆幸有了你,我不需要有人对我卑躬屈膝,我要一个能够自自然然跟我平起平坐的女子。」
混蛋,她也是啊,不然她嫁给沈大人家的少爷、万大人家的少爷都很好,干么嫁给他这个连黎家族谐上都没名字的黎家人。
邵怡然也不想要丈夫跟她讲三从四德,更不能忍受他有三妻四妾,她的丈夫必须知道,两性之间是平等的,妻子可能更伟大,因为她们负责怀孕。
这虽然是难得的经验,但身体上带来的辛苦也不少,不好睡,脚肿,跑厕所,口味变化,这些不该是女人理所当然要承受的,丈夫应该体贴一点,不该认为这就是女人该尽的责任。
她没办法想象嫁给一个古代人,要承受他对她的颐指气使,对她没有感谢,那会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妻子,而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奴婢。
夫妻应该是对等的,而不是主从,这在婚姻中很重要,但放眼这个世代,可能只有黎子献懂她的坚持,并且尊重。
至少在他上艳华馆之前,她是真的满心都是庆幸。
回想起那段夜不成眠、吃睡不好的日子,邵怡然还是觉得很生气,她有一肚子的愤怒,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
是,她是咬着旧事不放,但这是她的权利。
「把城南的房子退了,我们慢慢修复感情,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事情绝对不自作主张,一定跟你商量。」
城南的房子?他发现她要搬出去了,她一脸惊愕,「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一阵子了,一面想着该怎么跟你说,却又自欺欺人的想,宅子要重修没这么快,可以慢慢想办法,不过我认为现在是个好机会。」
邵怡然心想,她应该告诉他,姑娘我才不退,你知道那宅子花了我多少心血,我的公主床都完工了,我要搬进去里面当公主,只是想是这样想,偏偏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可恶,这种奇怪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讨厌跟他和好吗?也不是,但就是不愿意这样原谅他,他折磨了她三个多月,她才折磨一个多月,这样想想,她很亏……可是两人相处,不应该是这样斤斤计较的。
邵怡然矛盾了,因为她弄不懂自己到底想怎么样,没来由地,她突然生起气来,气他,也是气自己。
黎子蔚哄着,「不要紧,我们往好的方向,慢慢来。」
「我可没说要跟你和好。」
「我知道,是我想跟你和好。」
邵怡然一阵心烦,因为早上让苏嬷嬷拿了她的小日子笔记在过来,一看一算,这才发现昨天是危险期。
从康哥儿的出生就能证明危险期真的非常有效,万一真的……那……
邵怡然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毛线,也不是不想和好,但内心又不甘愿就这么放过他,可恶,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又是黎家一起吃晚饭的日子,这次的饭桌上多了个许氏,就坐在黎子轩身边,跟丈夫低声说笑,看来感情不错。
席后的茶饮时间,黎老爷子手拿香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子蔚,听说万大人的小儿子进紫新书院了?」
「是。」
黎老爷子捋着胡须,「没想到这小公子如此受万大人的宠爱。」
黎子蔚笑着回答,「小公子会读书,比几个哥哥还聪慧,万大人才想送他进入紫新书院,让他将来考功名,光宗耀祖。」
黎翠娟一听,好奇地问:「堂哥,紫新书院是什么地方?」
「是京城中最好的书院,已百年有余,每回科举有不少举子、进士都是紫新书院出身,朝堂上有三分之一的大人是从那里出来的。」
「那岂不是很厉害?
「是啊,所以人人都想把孩子往那里送,求个光明前程,只不过,书院夫子就这么多,也不可能多收,这时候就是看谁有办法了,孩子得聪明,大人得有地位,才能进得了紫新书院。」
黎翠娟叹道:「这么厉害!」
黎子蔚摸摸堂妹的头,笑了,这丫头都已经十二岁了,别家姑娘这年纪,行事已经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就她还像个小孩子。
黎宗二这时忽然道:「子蔚啊,这紫新书院这么厉害,你也不帮你弟弟张罗张罗,我看子还挺聪明的,要进去绰绰有余。」
邵怡然真觉得黎宗二就是那种典型的不会生鸡蛋只会拉鸡屎。
黎子还现在过得不好吗?挺好的,有丫头婆子照顾,粗活不用动手,白天去西席那边跟着二房的黎子明读书,下午到另外一个先生处,学习琴棋书画一个时辰,然后回到春暖阁内自己练习,庄氏虽然没有特别照顾他,但也没刻薄他。
老实说,邵怡然觉得庄氏很伟大,如果她的老公家暴,又赌博,然后留下一屁股烂债跑了,她才不想替他养外面的儿子跟女人。
况且黎宗二是二房耶,管三房的事情干么,真鸡婆!
黎子蔚只是笑了笑,没理这个二伯父。
邵怡然见状,心想,不要理他就对了,简直莫名其妙。
就在黎家全体使岀「装没事」这个绝技时,黎翠双突然笑了出来,这下可好,黎宗二想算了都不能,因为面子上下不来。
「子蔚啊,二伯父在跟你讲话,怎么不听呢?」
「我会考虑的。」
「什么考虑。」黎宗二夸张的说:「亲弟弟啊,你这哥哥可不能太狠,做人要有点良心,多照顾弟弟,不会错的。」
邵怡然实在听不下去,黎子蔚不好顶嘴,没关系,她来。
「进紫新书院至少要四千两,这银子是二伯父要出吗?」
黎宗二怪叫起来,「我出什么,子还是三房的,又不是二房的。」
「三伯父既然知道子还是三房的,那就不要出这么多主意了,全天下又不是只有紫新书院一家书院,子蔚就靠着西席张先生指点,不也考上举子了吗?二伯父不管子明书读得好不好,却来管子还,这是什么道理?」
黎宗二被这话噎住,半晌后道:「三弟不在了,我替他管管又怎么了?」
「那四千两银子您出啊。」
「我哪有四千两?」
「那您就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