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他回京要军粮,就会谋划出一套计策,绝对要让自己取得军粮。
可偏偏……这般理智的男人一旦沾染了感情,摇身一变却成了极度幼稚与情绪化。
但谁让他是堂堂的将军,就算他把事情想偏了,他也不能笑他笨,只能把自己所认为的说出来。
“就我所想,那些人应该不是骆老夫人派出来的。”
“喔?”
深邃的眸中蓦地闪过一记凌厉的精光,难不成除了骆家之外,靳天璇还招惹了其他仇家吗?
唉,像那种一丁点都不可爱的个性,也的确是有可能的。
“除了骆家,还有谁?”
“我说了,骆老太太最近极力想要找到靳姑娘,弥补当年的罪过,可骆家的家业何其大,当然会有人不乐意瞧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的意思是,骆家目前掌权之人,并不希望她们母子俩回去?”
“自是不愿,谁愿意眼睁睁看着到口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知道是谁吗?”
“还不清楚,只知道应该不只一方人马。”
他的月饷也只够探得这些消息,想要知道更多,就得奉上更多的银两,而他本来也只是因为受够了靳天璇老是把他们当成妖魔鬼怪,才想要赶快找出黑衣人的身份,谁知道事情根本就与他们俩无关,他自然不可能再多花银两。
“这……”皇甫傲凡闻言,低头沉吟。
真正的敌人还躲在暗处就是了。
事情如果真如赫连所说,那么他更不能让靳天璇和瓦儿离开了。
要是一旦骆家知道靳天璇其实还替骆家生了一个孩子,而瓦儿真正的身份其实是骆家的嫡孙,那么即将招惹来的杀意,绝对不只那晚这样而已。
所以……她不能离开!
一旦她带着瓦儿离开将军府,就再也没有人能保障她们的安全了。
再说,现在的靳天璇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甚至连自己招来了灾星都还不知道呢!
无知之人危险更甚,一想到这,他蓦地替靳天璇捏了一把冷汗。
还好,那日他阴错阳差地到了那里,否则依黑衣人的狠绝,靳天璇和瓦儿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所以,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她离开。
如果不曾动心也就罢了,一旦动了心绪,他便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她因为一时的冲动,硬是往死路走去。
他得阻止她!
确定念头后,做事向来徐徐如风的他脚跟儿一旋,就往靳天璇所住的院落走去。
“喂……”望着皇甫傲凡快速消失的身影,赫连苍龙忍不住咕哝道:“怎么这样说走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靳天璇的事不该是茶余饭后拿来说嘴的事吗?真正要紧的不是骆家的一举一动吗?”
呿,急到连正事也不顾了,难道皇甫傲凡那铁铮铮的汉子,也要化做绕指柔了吗?
以前只有讲到军务,他这个大将军才会那么急,但现在……却是为了一个女人,他怎么都不问问他还探到了什么军情?
第5章(1)
“别……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饶了我吧!”
破碎的呢喃划破了沉静的黑夜,那丰润的唇儿不停的开阖,吐出的尽是讨饶的话语。
“都是你……是你这个扫帚星,一嫁进门就克死了我的独子,你以为我饶得了你吗?”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贪欢求爱,才会让连生力竭而亡,是你……你这个扫把星!”
手腕儿粗的棍子随着不断的咒骂声一下又一下挥来,即使她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责打和怒骂却没有停止过。
她想解释她不曾贪欢求爱,事实上,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照看着她的夫婿,尽心尽力的伺候汤药,只是……
“你不用再狡辩了,是你,若非是你,我的儿子怎会英年早逝,我要你赔命……我要你这一辈子都给我待在骆家偿债……”
怒骂声不断纠结、缠绕,迫得她即使在睡梦中,依然冷汗直流,不论她怎么挣扎,那梦魇却怎么也不肯放过她似的。
终于,她再也承受不住地惊叫一声,弹坐而起。
在她恍然而还未回神的同时,那浮雕着栩栩如生花鸟图案的窗棂,已经应声而裂,碎屑散落一地。
迷茫的眼神望着窗棂,久久不能回神,靳天璇只能怔忡地望着破窗而入的皇甫傲凡。
“你怎么了?”
方才在窗外听到她的叫喊,以为骆家的人又找上她,忘了这里是将军府,心一急,便什么也顾不得,破窗而入。
只是进到房中,没有他预想的危险,更没有刺客,只看到靳天璇呆愣愣地坐在榻上。
没了往常的戒备,彷佛被恶梦惊醒的她,此时看起来就像个迷路的孩子,迷惘的表情教人心疼。
“你怎么了?还好吗?”踩着轻缓的步伐,皇甫傲凡不敢躁动,只敢轻问,就怕吓坏了她。
没有回应他的询问,靳天璇似乎仍沉浸在惊恐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轻轻坐到她身边,望着她的侧脸,皇甫傲凡的心蓦地一疼,悄然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厚实的大掌轻拍着她的背,他虽然没有说话,但却清楚的传达了他的不舍与疼惜。
那温暖的怀抱和轻抚,一点一滴慢慢地沁入靳天璇的心,平抚了她的惧怕与慌乱。
四散的三魂七魄逐渐回了位,望着眼前那堵肉墙,靳天璇不解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时之间想不起这堵肉墙从何而来。
所以她只好顺着肉墙往上看去,这一瞧,靳天璇便整个人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儿?
当这个问题窜上心头,再加上眼角瞥见那堆窗棂的残骸,靳天璇心一惊,想也没想就伸手用力往皇甫傲凡的胸膛一推。
他这个登徒子,难怪他那么好心,大大方方的让她们几个孤儿寡母借居将军府。
没料到她会猝不及防来这么一招,皇甫傲凡顿时白了脸色,薄抿的唇不自觉逸出一声低吟。
不是没看见皇甫傲凡乍现的痛苦神色,靳天璇却没将之放在心上。
哼,想要偷香的事迹败露,就故意使出苦肉计吗?
想不到一个堂堂大将军,竟然是如此下流的人!
“你还好吗?”没有理会胸口泛起的阵阵刺痛,皇甫傲凡的利眸仔仔细细地瞧着她的每一丝神情。
在确定她真的无碍之后,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靳天璇怒视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沉声质问着。
“你好像作了恶梦大喊一声,我以为有人想要欺负你,情急之下,才会破窗而入。”
这女人平素对她就有像山一样高的戒心,他很清楚即使自己说的是实话,她大半不会相信。
但这却是他会出现在她房里的唯一理由。
正如他所猜想的,靳天璇听到他的话,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个理由很差。”
三岁娃儿造的谎都比他来得高明。
她现在头顶的天、脚踩的地可是虎冀大将军的宅第,除了他之外,哪还有人敢擅闯。
“我……”
对于她的不相信,皇甫傲凡只能苦笑,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靳天璇却抢先一步说道:“夜已深,将军出现在这似乎不合时宜,要是被绮莲姑娘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样的风波了,所以你还是快走吧!”
靳天璇环手不耐地催促着,方才的梦影响了她的心绪,现在的她并不想面对任何人。
“我只是来……”
无视于她的不耐,皇甫傲凡试着开口向她解释,可是话才出口,靳天璇却连听都不想听,见他依然端坐,索性站起身,伸手对他又推又拉。
“我管你来干么的,你这个大将军是吃饱了没事干吗?整天往我这里跑,你很闲,别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闲,再说我虽然是个寡妇,但也是要名声的……”
长串的叨念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皇甫傲凡的脸上骤现的痛苦表情。
他怎么了?这男人不会这么不经推吧?
心中才闪过这样的念头,靳天璇却忽然惊觉自己的手心彷佛沾着了什么黏黏的东西,她低头一看,却见到一片暗红和湿濡。
这是什么?她不过是推了推他的胸膛,怎么会……
靳天璇不解地抬头望向皇甫傲凡,但见方才自他脸上乍现的痛苦神情再次浮现。
目光很自然地顺着他有棱有角的下颔往他的胸膛看去,咦,原本襦白的衣衫怎么会沾上点点血红,他……受伤了吗?
靳天璇向来是个冲动的人,行动难免来得比理智还快些,因为心中的疑惑,她想也没想就伸手剥开他的外衣。
“呃……”看得出来伤口因为没有好好照顾,已经有点儿泛红溃烂了,不过这伤是怎么来的?难道是……
一抹臆测蓦地窜入她的心间,让她心头一惊。
那日大火,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她,即使有他护着,她都免不了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么,他呢?
只怕他是在那时受伤的,如果好好照料,这伤兴许不碍事,可是他却没有理会,伤口才会像现在这般严重。
“这伤怎么来的?”虽然心中隐约已经知道答案,可靳天璇却仍然想要听他亲口证实。
“这……校场上练武时不小心划的。”不想让她自责内疚,皇甫傲凡急着拢回衣裳,轻描淡写的说道,急忙站起身就要离开。
“这伤不像刀枪划的。”她不是笨蛋,不会分不清这伤口怎么来的。
这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啊?
从来不曾感谢他冒着生命危险入火场救她,可是看到他的伤,靳天璇的心不免虚了虚。
他救了她,甚至还小心照顾着她的伤口,却粗心地任由自己的伤口溃烂。
这样的发现让靳天璇的心绪突然变得乱糟糟的,她伸手往他肩头一推,便将他压坐回榻上。
“你……”
完全不明白她的用意,皇甫傲凡才正要开口说话,但马上招来靳天璇的低吼,“你给我乖乖坐着,受了伤,不上药,是要招谁内疚,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内疚的,毕竟那场灾祸是你自个儿惹来的,说到底,我也是个受害者。”
靳天璇嘴里不悦的念着,可是双手却忙不迭地将白布巾在丫鬟送来的清水中洗净,拧干,然后再弯身从枕下拿出那日他留下的瓷瓶。
准备好后,她抿着唇走近皇甫傲凡,在他满是诧异的目光下,开始替他清理伤口,抹药包扎。
她其实不用做这些的,事实上,他也从没奢望过她会替自己包扎伤口。
在他眼里,这不过是点小伤,所以才一直不予理会。
反正他身强体壮,伤口总有愈合的一天,他不是女人,也不必怕留疤。
谁知向来对他冷淡的她,竟会这样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他的心蓦地窜过一阵暖流。
虽然这女人总对他恶声恶气的,看他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什么害虫似的带着一丝嫌恶,但从她小心的举动,他相信冷淡只是她伪装出来的坚强。
“我没事的。”看出她隐隐露出的内疚表情,皇甫傲凡不愿她挂心,开口安慰。
“我当然知道你会没事,这小小的伤口死不了人。”语罢,还刻意加重手劲,直到听到他因吃痛而闷哼一声,她才罢手。
这男人压根就是故意的,明知他为了她伤成这样,她哪还能对他发脾性啊!
在泄了恨之后,靳天璇一时无语,只是默默地将他的伤口以干净的白布巾包扎妥当。
“谢谢。”皇甫傲凡的唇畔漾笑,诚心道谢,为她难得的温柔,以及两人之间难得的平和。
“不用谢,就当这是回报你让我们暂住的好心吧!”收回方才的轻柔,靳天璇的回应甚至带着些许的粗鲁。
他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抹朝阳,划开了原本的淡漠和冷硬,靳天璇看着他,向来平静的心,竟突然不受控制的多跳了两拍。
更离谱的是,她居然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应他的笑容。
诧异,让她的柳眉蓦地往中间拢去,几乎就要连成一线了。
其实她心里也非常清楚,她对他的态度,无理取闹的成份居多。
即使那些黑衣人是因为他而来,可他也尽力地保护她们。
无法和颜悦色是因为习惯保护自己,毕竟她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儿子,难免会招来旁人的欺凌,她若不武装自己,吃亏的只会是她们母子。
她强悍惯了,所以说不得谢。
“这两日,我已经让妙芹和问灵去街上找着了一间简单的房子,明儿个我就要离开了。”
本来就打算离开,毕竟当初会住进将军府,也是万般不得已。
即使他一如他自个儿所说的,以贵客之道待之,可……他娘和下人的指指点点,让她非常的明白,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尤其是……方才心中那份异样感觉,更加深了她要立刻离开的想法,既然心意已定,正好趁这个时候告知。
“不准!”这回,皇甫傲凡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她的决定。
好一个“不准”,靳天璇勾起一抹冷笑,并不言语。
她用这抹笑告诉他,他没有资格不准,脚长在她身上,她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凭什么不准。
难道就因为他救了她一命,他就以为自己有资格干涉她吗?
从她踏出骆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会像个人偶似的让旁人操弄她的生命了。
望着她那满是倔气的脸庞,皇甫傲凡知道自己可以将骆家的作为都告诉她,但他却不愿提起只字片语。
方才她的呓语,他其实听得一清二楚。
也因为这样,所以他知道她其实从没有从往日的梦魇中真正解脱,既然如此,他更不愿让她承受自己被骆家人追杀的残酷事实。
于是,他只好随意编造出一个理由,“你答应过我,要替我保护绮莲姑娘的,现在离去,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第5章(2)
果真,他是为了康绮莲。
为了那个柔弱的女人,所以他执意将她禁锢在将军府中。
她早该知道的,可心却莫名的沉……
“我说过了,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我对成为箭靶没有兴趣。”
“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能将她留在他的羽翼之下,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这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没变过的坚持。
那不是施舍,那是……
该死的,这个女人不会懂的,他很清楚她固执的只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如果她相信他的所做所为是因为施舍,那么要打破她的成见并不容易。
瞪着她雪白的容颜,皇甫傲凡莫名感到气恼,为了她的固执。
难道她就不能偶尔乖一点,做一个柔弱的小女人就好了吗?
“那就当你施舍我吧!”瞪着她充满戒备的眼神,皇甫傲凡有些无奈的说道。
虽然他不敢保证将军府固若金汤,但至少可以让骆家的人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