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紫荣这才发现她出手鲁莽,赶紧跳下床要冲到他身边检查他的情况,跑了两步后,又觉得不妥,慌乱开了衣橱,随便拿了件外套穿上,遮掩住身材。
“对不起!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眼睛?”
她蹲在他身边,手指拨开贴在他额前的刘海,其他地方都还好处理,她最怕伤到他的眼睛,眼睛的问题可大可小。
姜少晋撕嘶叫了两声,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没男子气概,他站起身、挺起胸膛,抬头咬牙说:“我没事。”
没事才怪,鼻子痛死了,这女人的拖鞋是什么材质做的啊?真硬!
梁紫萦看着他逞英雄的举动,又看着他明显红了一块的鼻梁,不禁觉得他很逗趣。痛就明白说痛啊!干么硬撑?不过还好,就她的观察,除了鼻梁红之外,没有其他地方有明显外伤。
“你刚刚在尖叫什么?”那个硬撑的男人偏头看着她问。
“那个……”她指了指墙壁上的一只生物。“我超怕壁虎。”连说出壁虎那两个字都起了哆嗉。
“拜托~~壁虎是益虫耶!”姜少晋听完翻白眼,他居然因为一只壁虎而被拖鞋K了鼻子。
他转头看着那只停在墙壁上的壁虎,心里埋怨着——你可好了,一点事都没有,我都帮你擂煞挡掉了。
梁紫萦一脸“你的理论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他。“它哪里有益了?”
“它会帮忙吃蚊子。”
“我宁愿被蚊子咬也不要它在我房间里,而且要是睡到一半,它掉到我床上怎么办?”说着,拿起拖鞋,又准备攻击墙壁上的壁虎。
“OK!别激动,我帮你抓走,你这样会打爆它,到时候肠破肚流更恶心。”
姜少晋无奈摇头,他觉得这就是女人麻烦的地方,不过就是一只小小可爱的生物,也能大惊小怪。
他站上了她的床垫,徒手抓壁虎。
壁虎感觉到敌意,迅速移动,但是姜少晋的手脚更俐落,伸出手一捞,轻而易举抓住了壁虎。
“喏!”
抓住壁虎后,他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态,只见他伸长手臂,献宝似地把手中的壁虎展示给她看。“你仔细看,其实它长得很可爱,眼睛黑黑圆圆的。”
他并不是会随便逗弄女人的人,但是今晚却萌生了一点小顽皮,他逗弄着她,宁愿看她因为激动而生气勃勃的模样,也不想看她眼露忧郁的神情。
“快拿开!”梁紫萦的反应跟他预料中的一样,嫌恶地别开脸,歇斯底里地斥喝,还用一种要跟他拚命的眼神瞪他。“你要是敢让它碰到我一根汗毛,我绝不会原谅你!”
那张美丽绝伦的脸上出现泼妇的表情,显得很好笑,他故意逗她。
“你不要再靠近了。”她惊恐万分地退到角落。
“看一眼嘛!”手往她的方向伸,作势要让她看仔细,但是他当然不会坏到把壁虎往她身上扔。
可是,情况失控了,那只壁虎为了求生而断尾,好死不死,断掉的尾巴从姜少晋的手里飞甩出去,甩到梁紫萦的手臂上。
“天啊——”梁紫萦倒抽一口气,脸色惨白,快要晕厥的样子。
她飞快地从姜少晋身边冲了出去,直奔浴室。
她青白的脸色吓到姜少晋了,他惊觉玩笑开过头,连忙将手中的壁虎从阳台窗户往外丢入草丛后,也跟着跑往浴室关心状况。
浴室的门没关,姜少晋走到门边,看见她低着头,不停地用沐浴乳搓洗手臂,搓得超用力,白嫩的肌肤被她搓得又红又肿,她却不肯停歇,冲洗干净后,又重复搓洗了一遍。
虽然他很愧疚,但也觉得梁紫萦太夸张了,是有洁癖吗?有需要搓洗到这种地步吗?
“你干么洗那么多次?够了吧?皮肤都摩红……”他语塞说不出话来,因为看见她的肩膀在颤动,纤弱的身子因为害怕而发抖。
她眼眸低垂,睫毛轻轻颤抖,在她白瓷脸颊上形成两弯阴影,像是一把长针,刺入他心窝,惹得他一阵麻。
他心里暗叫一声惨,原本就愧疚的心变得更歉然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小学时代一样,恶作剧惹哭了女同学,想道歉却又拉不下脸,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看对方哭。
“你……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隐含着担忧。
梁紫萦转头看他,眼神带着控诉盯着他,不说话,一副“你看也知道”的埋怨眼神。
“我……”姜少晋也觉得自己问得很笨,她的恐惧那么明显,确实是不用问也知道。“那个……我不知道你真的那么怕壁虎。”
梁紫萦心里又气又委屈,胸膛气得剧烈起伏,咬着下唇,埋怨地看着他。
她多少感觉得到,对于姜母把她拉来家里当房客,而且还是当他的室友,让他感到不自在,但也没必要这样捉弄她吧?
她赌气不想理他,直接经过他身边,想走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她急着走,他却不退开,挡在浴室门口,她往左,他也跟着左移,她往右,他也跟着右移。
姜少晋固执地想要听她说说话,说什么都好,骂他也行,总之不要什么都不说地转头走人,搞得他心里沈闷难受,会失眠的。
“干么?”她语气微愠。
又是拿壁虎吓她,又是挡她的路,到底想怎样?
见她生气了,姜少晋知道自己惹了祸,他想道歉,但是心口不一的嘴硬个性使他难启齿,别扭了好半晌,说出口的竟是——“山上壁虎本来就很多,一个晚上出现五、六只都是常有的情况,你要学着适应。”
第3章(2)
话一出口,梁紫萦美丽的眼瞳瞬间点燃了两簇火焰,直射向他。
而他一说完,也懊恼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他的原意不是这样,其实是想道歉的,但是……他的嘴巴竟不听使唤。
梁紫萦悻悻然说:“怎么适应?如果你在小学的时候,有男同学拿壁虎丢进你的午餐里恶作剧,看你会不会对壁虎留下阴影?”
语毕,也不管他挡在浴室门口,与他擦肩而过,脚步忿忿,直接走回房间,关上门,不理人。
姜少晋看着在他眼前决绝关上的房门,心想——完了!他惹她生气了。
他不知道原来她这么怕壁虎是因为有阴影存在,现在知道了,反省他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有点幸灾乐祸,难怪她要发火。
刚才,她关上房门砰的那一声,像是一把铁锤,槌打在他心口上,沉重得令他难受。
怎么办?他该怎么道歉呢?什么样的道歉方式才能让她不那么生气呢?
思索了片刻后——
“有了!”姜少晋灵光一闪,一脸得意。
他立即行动,下楼走往仓库。
姜少晋进到仓库拿了一袋东西,还扛了一架铝梯。
经过客厅时,正在看电视的姜母看见了,疑惑地问:“你拿梯子干什么呢?”
“我要钉个东西从天花板上挂下来。”
“什么东西?”姜母一脸好奇。
“总之是有用的东西就对了。”姜少晋匆匆交代完,俐落地扛着梯子上楼。
上到二楼后,他徘徊在梁紫萦的房门外,正想举起手敲门时,门内传来梁紫萦惊慌的尖叫声,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
房门倏地被打开,露出一张吓得惨白的脸。
梁紫萦没预料姜少晋就在门口,下意识往外奔,脸直接撞在他结实健壮的胸膛,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捣着鼻子,一脸怒色看向他。这个人是跟她犯冲吗?刚才气她气得还不够,现在又杵在房门口当门神,害她的鼻子都快撞歪了。
“你——”她正想质问他干么挡在门口时,身后的房间内传来“啾啾啾……”
壁虎的叫声,令她头皮发麻,想骂人的气势全被吓得消失了。
梁紫萦伸手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嫌恶地扭回头看房间墙壁上那只令她作恶的壁虎。
天啊!又一只!真的被姜少晋说对了,山上的壁虎很多,他先前是怎么说的?
一晚上五、六只?!
不行!她完全不能接受,太恶心了。
她好后悔,不该听姜母的话搬进来住,之前住在山下虽然通勤不方便,但至少壁虎没有山上那么多。
光看她一脸痛不欲生,姜少晋就明白了大概,他挑眉问:“又有一只壁虎出现了?”
“嗯……”她不情愿地点头,想开口请他帮忙抓走壁虎,但又想到自己先前的态度并不好,有点拉不下脸来拜托他。
姜少晋似乎明白她的别扭,他也不摆架子刁难,反正他等在她房门外本来就是要赔罪的,现在刚好有机会可以表现。
“我来抓走它。”
不需要她开口拜托,他径自走进她房间里,手脚迅速地抓起那只让梁紫萦吓得花容失色的壁虎,这次他不敢再吓唬她了,直接开窗往外扔。
见那只壁虎被解决了,梁紫萦松了口气,但还是迟疑着在门外探望,不敢放心地走进去,怕还会有第三只、第四只出现。
姜少晋知道她为什么脚步犹豫,他了然地勾唇一笑,走出房间,扛起铝梯和一个装了五金用具的工具箱,往她房间里走。
“你干么?”梁紫萦怀疑地看着他,跟在他后头走了进去。
姜少晋爬上铝梯之后,朝她神秘一笑,卖着关子。“等等就知道了,总之是对你有帮助的。”
说完,他拿出铁锤和钢钉,伸高手臂,往她床铺正上方的天花板槌打钉子。
梁紫萦站在下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的手臂肌肉纠结有力,槌打钢钉的架势很稳,不像很多坐办公桌的文弱男人,他很有山上男人的阳刚味,但并不会粗鲁到令人反感。
姜少晋钉好钢钉后,低头麻烦她。“帮我拿一下放在房门外的那个塑胶袋,我需要里头的东西。”
梁紫萦虽然纳闷,但还是依言帮他拿来,她踮起脚尖将塑胶袋交给他,然后退开一步看他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然而,当她看见姜少晋打开塑胶袋,抖出里头的白色纱质蚊帐时,她一僵,无法动弹。
姜少晋没发现她的异样,边挂上蚊帐,边挑着眉,得意地说着:“在床铺上方挂了蚊帐就不用怕睡到一半壁虎掉到床上了,有蚊帐撑着,你安心睡吧!”
这画面……好眼熟……
梁紫萦仿佛回到了两年前,“他”将要永远离开她的前一晚……
当时,他和登山同好约好了去攻还没挑战过的山顶,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她莫名地心烦意乱,缠着要和他聊天说话,他正在准备登山配备,没空分神陪她,催着她快快上床睡觉。
她的心太乱了,睡不着,刚好房间里出现了她最怕的壁虎,她紧张害怕地喊他,即使他已经抓走了壁虎,她还是闹了小孩子脾气说不敢睡,除非他肯陪在身边。
他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本来想等登山回来再帮你装个好东西,让你睡觉时不用怕壁虎,偏偏它今晚就跑出来捣蛋,看来想偷懒不动手都不行。”
她皱眉,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你等等!我去拿。”说完转身去一旁的置物柜,边拿东西边解释。“前几天就想着夏天到了,你肯定会被壁虎吓到,就去买了这个好东西,趁着今晚帮你装上去吧!”
他从置物柜里拿出一袭新买的粉色蕾丝蚊帐,又搬来了梯子。
他握着铁锤,俐落地爬上梯子,钉好铁钉,将蚊帐垂吊下来,然后,他仍旧维持着跨坐在梯子上的姿势,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眸温柔、语气宠溺地说:“这样就不用怕睡到一半壁虎掉在你床上了吧?”
眼前,跨坐在梯子上的姜少晋仿佛跟两年前的“绍淇”重迭了。
不同的是,一个是疼宠地看着她,语气温柔;而另一个的态度是“看我的厉害”。
她被震得呆若木鸡,只能怔忡地看着姜少晋。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奇怪了,姜少晋本来还洋洋得意,但是渐渐的,他表情变得狐疑,歪头拧眉地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就算再粗线条的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对劲,她脸上没了血色,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看上去比刚刚被壁虎吓到的时候还来得脆弱。
姜少晋连忙爬下梯子,怕伸展开的梯脚会害她绊到,他匆匆把梯子搬出去房间后,急忙折返回她面前,担心探问:“到底怎么了?不舒服吗?”
靠近看,甚至能看到她的额头微微沁汗。搞什么啊?是在演哪一出啊?他看不懂,只能在一旁穷着急。
梁紫萦眼神恍惚,摇着头,情绪激动地注视着姜少晋。
她没有产生混淆,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他不是“他”,可是她却在姜少晋焦急的眼眸里看见了她自己。
她还是无意识地摇着头,不对劲……完全不对劲……她还以为这一辈子,她只会在一个男人的眼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她还以为,这一辈子就只会有一个男人用这样专心无二的眼神看着她。
“喂!”
姜少晋急了,梁紫萦看来很恍神,他严重怀疑她刚刚是不是嗑药了?他想伸手摇晃她的肩膀,又觉得不妥,只能别扭地缩回手,在她的眼前弹了个响指。
他不会应付这样的情况,只能不断猜测着。“你倒是说话啊?哪里不舒服?感冒了?头痛?发烧?啊!”忽然恍然大悟。“还是生理痛不好意思说?没关系,我去拿止痛药给你。”语毕,转身就要走出她房间。
可是,当他刚走到门外,却看见她表情忧郁地摇着头,唇边绽出一抹苦笑,声音虚弱。“不用止痛药,我是……”食指指着自己的左边心口。“这里痛。”
他有听没有懂,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心脏痛吗?他家里没有心脏痛的备用药。
“你有心脏病吗?你自己是护士,应该知道怎么处——”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梁紫萦竟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让他傻眼。
“喂!你搞什么啊?”姜少晋难以置信地瞪着紧闭的门板,在心里不爽地数落着——也太没礼貌了吧!亏他还很担心她的状况,她居然给他吃闭门羹。
他敲了敲门。“你到底怎么了?”
门内传来冷漠拒绝的音调,“拜托……请你,让我安静一下好吗?”
门后的梁紫萦用力深呼吸,忍住汹涌窜上鼻间的酸意,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错!她当然知道要怎么处理,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缩在床角,盖着棉被狠狠哭上一场,而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哭泣的样子。
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姜少晋很挫败。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又是搬梯子、又是钉挂蚊帐的很蠢,显得他很鸡婆似的,算了!好心没好报,懒得理她,回房间睡觉去。
自讨没趣地将梯子搬回楼下仓库去放,经过客厅时,姜母又问:“在楼上钉敲什么啊?可别吵到梁小姐休息。”
姜少晋一听,欲哭无泪,没好气地嘀咕着。“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吵谁啊?”他都还没抱怨她被壁虎吓到的尖叫声吵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