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看不出黑衣人有武林高手的架势,但他闇沉的气息却让唐小萋知道他绝非泛泛之辈。
“你要射谁?”倏地,唐小萋故意朝黑衣人的方向一指,大喊一声。
海悦听到她的喊声,循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位黑衣人诡异地站在那方。
“你真要射薄刀片?”唐小萋见他手指一动,那宛若树叶大小的锋利刀片便指向海悦的方向,而且射出!
“吃我一记!”流气公子带来的武夫直接往海悦的背后踢过去。
“快闪!”唐小萋怕武夫踢中海悦,又怕薄刀射到海悦,心急之下,直接冲到海悦正面,至少要替他挡下那一片薄刀。
“小笨蛋,你不要命了!”海悦大惊,她居然用身体挡在他面前,但在惊讶之余立刻攫住她的手臂,一甩,把她的身子拉开,不让薄刀片射到她,自己也闪过没被射中。
唐小萋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站稳脚步后看见他已躲开刀片,但另一名武夫不晓得哪里变出一把刀来,就往海悦的背后砍去。
“你后面有刀!”她大喊提醒。
“唔!”海悦闷哼一声,来不及闪开,肩胛部位被划上一刀,瞬间,红色血液沾染他的衣袍。
一救、一挡、一砍,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他不让她被薄刀片割伤而救她,却因而甩不掉身后的刀,被划了一记。
“官爷来了,宫爷来了!杀人呀,有人杀人了,快来抓人哪!”唐小萋急中生智,大吼大叫,而她的惊叫声也吓醒了看傻的人群。
“快走!”流气公子害怕真出人命,立刻命令护卫掩护自己离开。
“好,走。”三位武夫虽然砍了对方一刀,但自己也受伤颇重,流气公子就连滚带爬地与武夫撤离打斗现场。
“官爷来了吗?不能让他们跑掉,快去追啊!”
“官爷呢?官爷在哪儿?”人群混乱,有的逃走,有的找人,有的四处奔窜,整条大街闹哄哄的,但就是没见着官爷。
“你流血了!”唐小萋惊叫着,冲上去扶住海悦,心急地道:“我们快去找大夫,快!”
“我没关系。”海悦反而安慰她,虽然见血了,但伤口不算深,他挺得住。
“都流血了还没关系!”唐小萋的脸色惨白。“你能不能走?”
“我撑得住。”她担忧的脸色好真实,海悦的心情变得极佳。
“天哪,我的手上都沾了血,你身上的血会流光光的!你没力气了吧?要不然我抱你回去。”她焦急到乱了方寸,只想带他找大夫。
“不用。”
“那我背你。”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想背起他。
“你根本背不动我。”并没这么严重,她太大惊小怪了。
“可以的!我背你去找大夫,我们快去找大夫来,快呀!”呀暍~~~~她试图背起他,呃……扛不起来,男人好重呀!
“你只会愈弄愈糟。”他无奈地道,但对她的焦急感到满意。
“快去找大夫才行,你们还在看戏吗?快点帮我扶他找大夫呀,快点!”唐小萋气恼地命令路人帮忙,把路人吓得跑过来一起扶着海悦。
“这附近哪里有大夫?”她叫着。
“前面,就在前面!”路人汗流浃背地指着前方的诊间。
“那就快一点,快呀!快!”心急如焚的唐小萋只求海悦平安无事。
四、五个人在唐小萋的吆喝声中,扶着海悦急找诊间。
第3章
“留苑”长廊上的灯笼盏盏都绽放着明亮的光芒。
唐小萋带着海悦找到大夫,经过包扎诊疗后,她又去雇来一顶轿子,让海悦可以顺利返回“海氏府”。
受伤的海悦一进家门,立刻引起管家温伯的紧张关切,然而在海悦的安抚下并没有引发更大的骚动,接着就让唐小萋扶回卧房休息。
唐小萋把床帐撩开来,让海悦可以顺利地斜倚着枕头,她的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就是害怕弄疼了海悦,又或者害他伤口裂开来。
海悦享受着被她照顾的舒适感,但看到她紧绷的小脸蛋,不忍就滋生而出。“我只是流了点血,休息一下、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他竟不想看到她难受的模样。
“怎么可能一觉醒来就没事?你流了好多好多血呢!”她皱起眉头,不过很快又想起大夫的话。“对啦,虽然大夫也说你并无大碍,不过喝药还是必须的。我现在就去煎药,你休息一下,但不要睡着了,药汁一定要喝完。”都怪那红色血液太过沭目惊心,让她至今仍然心颤不休,怕他下一瞬就断气了。
“你直接摇铃召唤奴婢去煎药就行,不用你亲自进厨房。”他道。
“不,我要亲自为你煎药。”他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浓浓的内疚让她急着要把他治疗痊愈才会好过些。
“你很担心我?”海悦凝视着她,突地柔声问。
她怔了下,点头。她是担心他,也就是担心才会想替他挡掉薄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充满想保护他的欲望。
“你明明就不喜欢我,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色魔恶棍,但你却用自己的身子为我挡刀,这是为什么?”他问她,虽然不明白她这么做的动机,但她肯为他拿性命来赌的行为太令他震撼了。
唐小萋撇撇唇,明知他不是好人,况且他若死去,对她未必是坏事,但就在生死交关的瞬间,她却选择不想他受伤死去。
只是,最后结果变成是他保护了她。
唐小萋因此感到内疚,自然期待他要快些康复.“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去挡刀,反正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况且最后结果是你为我受伤,所以我不想难过愧疚也很正常吧?”她窘迫地丢下理由,不愿意让他误以为她迷恋上他。
“你也不知道?”真是特别的答案。
“对,不知道!”她连忙抓着药包,匆匆奔出门去。
海悦目送她提着药包匆匆奔向厨房,觉得逗趣之余也感受到她的焦急,她是认真想照顾他。
也就是她的奋不顾身震碎了他禁锢的心锁,起了保护她的心绪,才会在危险时刻直接将她纳入羽翼之中。
这几年来他嬉戏人世间,不否认也曾遇过几位优秀女子,即便如此,却没有任何一位女子能跟唐小萋一样,散发出诱人气息,让他迷惑,让他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但唐小萋做到了。
她闯进他不曾动摇过的心窝。
即便他还弄不清楚自己向来不动不摇的情愫怎么会被唐小萋给牵引出来,即便他还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轻易地关注起她。
但事实却证明了,他对她非常非常的在意……
须臾。
唐小萋回到了房间,手中端着一碗热呼呼的药汁。
“药煎好了,趁热喝吧。”她走到床畔,将碗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却扯动肩膀,表情一变。
她吓一跳,忙拿回瓷碗。“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自己端碗喝,我该用调羹一口一口地喂你才对。”
“不用了,我直接暍。”他重新坐好,用没受伤的手接过碗,一口饮尽。
“烫吗?小心点,别呛着了……”她叨念着,把他当孩子般关心注意。
喝完,海悦把空碗还她,回道:“谢谢。我看你也累了,你的脸色好苍白。”
她一震,瞬间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是的,她很关心他,关心到忘了自己只是个侧室。
这意念一起,立刻将她打回现实,想起自己的处境——这场婚约中,她只是用来生娃儿的母猪!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而且脸色还愈来愈难看。
唐小萋摇首,回道:“没什么,我脸色白是抹了粉。我等待药汁滚沸的时刻找不到事做,就回房间扑了扑粉,方才实在太狼狈了,我想要妆扮自己。大概是我涂得不好,让你以为我一脸苍白。”她只是用来生子的母猪啊!还有,海悦一直怀疑她进门的动机,她可不要一个不小心,傻傻地把自己的心机说出来。
唐小萋逼自己收回流露出的真感情,爹爹的卖身契还没到手哩,可不要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转变成让他牵着鼻子走。
“原来是脸上扑了粉,那还抹真厚。来,我摸摸看。”海悦故意伸出手要摸她。
“你干么管我的脸色白不白,你才该管管自己的苍白与狼狈吧?好了,你睡吧,睡醒后还要再讨论街上的混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退后,回避掉他的碰触。可别一时大意掉进他的魔障里,说了不该说的秘密。
“不睡了,我身体好多了,那位流气公子我会去处理,给你一个交代,还你公道。”轻侮唐小萋,该死。
唐小萋没想到他第一件要务就是要惩治侮辱她的流气公子,霍地,热潮又席卷她胸臆。“何必理会那位流气公子?他不是我的目标,那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入流的角色,没啥好在意的。一个会把我当成稀世珍品、想要我的笨蛋,何须在意?”
她居然自嘲起来,俨然没有把自己的天生丽质当作武器,不过也就是这份纯真的懵懂才能撩拨男人心。
唐小萋继续说道:“事情过了就算了,不必费心为我出气。其实我最在意的是另一位黑衣公子。他是谁?你认不认识他?知不知道他的身分?”那薄刀片竟是针对海悦而来的,这其中有何秘密?她颇好奇。
“我不知道黑衣人是谁。”海悦回下眼,调整着半倚的姿势。
“他会不会是奸夫?”她试探一问。
“奸夫?什么奸夫?”他惊愕地看她,她哪里生出这种答案来?
她瞅着他,说出心中的疑惑。“我认为那位黑衣男人是青楼女子的情郎耶!因为你沾了人,却又不照顾人家,结果青楼女子向情郎告状,找你报复来着。”
“你在胡说什么?”
“我才没有胡说,这五年来,你风流艳史不断,你‘见识’过无数女子,也追求过众多红牌花魁,但你从不给人家名分,也没听过你为谁赎了身,你都只是玩弄人家的身子,若无子嗣,就抛弃人家,而那些姑娘们虽是青楼女子,但也有的是清倌,也有仁慈善良的,相较于你的冷酷无情,招来报复有何奇怪?我猜想一定是有喜欢上你的花魁心生不满,于是去向旧情人诉了苦,而旧爱黑衣人为了替她出气,就现身来杀你报仇,我的猜测是有道理的!”她愈说无名火愈旺,小手握成拳。
“你的推论真可笑。”他没好气地回道。
“才不好笑!”她情绪激动起来。“如果不是找你报仇,那黑衣人为何要暗杀你?况且,我感觉得出你知道黑衣人的身分,却刻意要瞒我,那就一定是跟你的风流史有关联!”愧疚感消失得更多,回想起海悦其实也不是善良之辈,在外玩弄了一大堆女人,就很想槌他。
“你弄错了。”海悦对黑衣人的真实身分是有所臆测,只是还不到告诉她的时机。
“你撒谎!”她槌他一记。
“痛……”他闷哼一声。
“呀!很疼吗?对不起,有没有怎样?”她想起他右肩胛处的伤势,紧张地想检查看看。
“没事。”
“来,我看看啦,再过来一点,给我看。”唐小萋爬上床铺,却听到推门声。
“悦儿受伤了,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谋杀亲夫吗?”老爷子一进门,就看见她挂在悦儿身上,立即暴跳如雷地指控这个祸水。
“老爷子……”
老爷子脸色难看地进门来,温管家向他报告悦儿在外头受了伤,他海家唯一的命根子怎么可以受伤?这消息吓得他浑身发凉,结果一进门,又看见唐小萋对悦儿动手动脚的。
“我没有谋害亲夫啦,没有!”唐小萋立刻无辜地举高双手,不敢再碰海悦。
“下来!”怒气冲冲的海老爷子要她滚下床。“你怎么会是个祸水呢?我错看你了,你真让我失望!才进我海家大门不久,就让悦儿被人砍伤!”
她对他受伤一事也很懊恼。“是……是我不好。”
“你太糟糕了,差点毁了海家命脉!你根本就是个祸害,我看错了你的面相!气死我了,我原本以为你有生子之貌,可以助我海家瓜瓞绵绵,但你才进门,就立刻惹来我无法忍受的祸事!听着,我不准你再待在悦儿身边,出去!”五代单传的海悦岂容有一点损伤?海老爷子完全容不下唐小萋了!
“老爷子要我去哪儿呢?”
“你只要滚出海家就行!”
“您要我走?”她傻眼,在短短时间里她已成了弃妇?
“快滚,离悦儿远一点!”海老爷不客气地赶她走。
“不行啦,我还没怀孩子哩!我连怀孩子的机会都没得到,怎么能走?”情急之下,唐小萋也口不择言了。
侧躺在床上的海悦忍不住笑了,她真是可爱又逗趣,能把苛刻尖锐又独霸的老人家气到脸色铁青,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你不用生了,祸害肯定生不出男娃娃来!”海老爷也气到没好话。
“不试怎知道生不出男娃娃来?”不想被赶走,她什么话都说出口,而且不想被冠上祸水之名,一沾上这不好的贬词,她更难和海悦在一起了……
这瞬间,她脑中居然浮起了要与他相守的意念,唐小萋对自己的意念感到不可思议,但她的确想跟海悦在一起。
“你还辩!”
“爷爷,你言重了。”海悦出声了。还是缓和一下,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唐小萋宽心了些,看来海悦是与她同一阵线的。“老爷子,请您收回成命吧。”
老爷子看着孙子,说道:“悦儿,这回是我不对,选了个祸害进门,我看我还是另外为你找几个侧室好了。”
“不,留下她。成亲时间尚短,无法断定她生不生得出男娃娃来,而且就这样把她赶走,会不会浪费了她生子的好面相?”海悦可不想让老爷子弄十个女人来烦他。
唐小萋的脸色又红、又尴尬,她成了被秤斤注两的小母猪了。
“你想留下她?”难得他会想留下一个女人,海老爷子一时无法回神。
“我自己会处理唐小萋,爷爷若不准,我这一年里也不会再娶妻纳妾。”他话说得平缓,却吓得海老爷子慌了手脚。
“你一定要留她?”
“是。”
但老爷子仍然无法接受唐小萋害他最宝贝的孙儿受伤。“我得想想,不过在你伤好之前,没有我的允许,你还是不准靠近悦儿!”他指着唐小萋的鼻子斥道。还是先把他们分开一阵子,等他观察过后再决定要不要留下唐小萋。
“您不让我照顾受伤的海悦?”她一张小脸垮了下来。
“不需要你,以免又出事。我会直接命令大夫照顾,你给我搬去旁边的小院住,不准进‘留苑’,也不准靠近悦儿,以免又发生倒楣事!”老爷子仍执意要地离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