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该知道,跟人作对一向是你的看家本领。”他冷笑,转身继续走。
“等等我啦!”她匆促地跟上。
他愈走愈快,来到公寓红漆斑驳的大门前,拿钥匙开门,正欲闪身进去时,她眼明手快地揪住他臂膀。
“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外头吧?”她可怜兮兮地问。
他板著脸,毫不怜香惜玉地使劲甩开她。
她身子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而他只是朝她冷冷撇唇,当著她的面,关上那扇红色大门,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有两秒的时间,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心痛著,想喊却喊不出声。
然后,她找回了勇气,用力拍打大门。“世琛、世琛!你别这么小气,至少让我住一个晚上也好,现在公车跟捷运都收班了,我又没钱坐计程车,你不可能要我去睡公园吧?”
无人回应。
她紧紧咬牙。“世琛,你别这样……”别对她这么无情。“我会在这里等你,等到你开门为止,我不会走,就算在这边淋整晚的雨我都无所谓,我不会走的,真的不会走喔……”
还是沉默。
她想,他大概真的上楼了。
真够绝情!以前她只要打个喷嚏,他就会紧张地问长问短,现在恐怕她人在这里晕倒了,他也是不闻不问吧?
“你确定要把我丢在这里吗?万一有坏人呢?万一有色狼经过,强暴我呢?你都不会心疼吗?你……不在乎吗?”
是真的不在乎了吧?他对她,早已没有了爱,只有刻骨铭心的恨。
他不会再心疼她了……
许多情凄怆地自嘲,背靠著门板,身子颓然滑落,宛如一朵枯萎的花。
她告诉自己,不能自怜,这还只是刚开始呢,若是这样就受不了,她怎还能厚颜地要求留在他身边?
既然决心死缠著他,不管是怎样的伤痛或羞辱,她都必须熬下去。
反正,也只有一个月了。
就这个月而已,难道她还熬不过吗?
她对自己微笑,凄然望著眼前蒙蒙雨色,夜更深了,时间在静谧中一分一秒地前进,她熬过了最幽暗的午夜,熬到了凌晨,熬到雨停了,而东方的天空吐出第一抹银白。
公寓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房客们来来往往,没有人注意到躲在角落的她,她蒙眬地盯著他们,猜测他们的身分。
据说这栋公寓有个名字,叫做“幸福”。
住在这里的人,真的都能得到幸福吗?或者他们也同她一样,一直寻寻觅觅著,最终却发现一切努力只是徒劳?
他们会不会也曾经拥有过幸福,因为不懂得珍惜,所以错过了,如今徒留遗憾?
错过的幸福,还能再找回来吗?
九点十二分,她等待的那个人终于走出大门,金色的阳光在他脸上镶出耀眼的光圈,他帅得可比天神。
这帅透了的男人,曾经是她的丈夫呢。
许多情倍感荣耀,苍白的唇微微绽开,摇摇晃晃地走向他。
“你还在?!”他瞪著她的眼神,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她甜甜一笑。“当然,我说过会一直等你……”
话语未落,她蓦地一阵晕眩,砰然坠地。
第2章(1)
现在又是在上演哪出戏码了?
周世琛瞪著在他面前颓然晕倒的女人,她演技真好,跌倒也来真的,额头重重撞上水泥地,而她哼都不哼一声。
许多情,她可长进了,这番精湛的演技可以去角逐奥斯卡金像奖了。
他冷嗤著转身,告诉自己别理会这花招百出的前妻,可走了几步,他察觉身后毫无动静,终究还是不安地回过头。
她是玩真的还假的?
他站在原地瞪她,一秒、两秒……脾气濒临爆发中。
终于,他耐不住了,大踏步走向前妻,毫不温柔地扯住她,强悍地拉起她上半身。
“许多情,你给我起来!”
她动也不动,像一具棉絮破败的娃娃。
“许多情!”他火大了,她还想演到什么时候?“别装了,给我睁开眼睛!”
她依然闭著眼,脸色如雪一般苍白,连唇色也是白的,甚至轻微发紫。
那该不会是淋了一夜的雨,冻出来的吧?
周世琛心念一动,急忙蹲下身,伸手碰触前妻,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体温冷得令人心寒。
该死!真该死!
他狠狠皱眉,瞪著她撞出一道丑陋擦伤的额头,这女人一向爱美,不可能牺牲自己到差点破相的地步,她是真的晕了,不是装的。
可恶!
“许多情,你究竟要烦我到什么地步才甘愿?”他郁闷地斥责,又恼又恨,却无法就此放任前妻不管,将她拦腰抱起,带回店里,暂且将她安置在休息室里的行军床上。
要帮她脱下湿衣服吗?
他站在床前犹豫,两分钟后,蓦地用力咬牙。
怕什么?脱就脱,反正这女人对他已经毫无吸引力了,就算在他面前全裸,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他板著脸,将她全身衣衫剥除,只留内衣裤,大手触及她软滑的裸肤时,微微地发颤,他控制不住,对自己更懊恼。
他抓来一条毛毯,裹住半裸的前妻,又拿一条毛巾,替她拧干湿发。
“我这样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吧?”他嘲讽地低语,本想就此离开,丢她一个人在狭窄的休息室,但身子却似自有主张,在床前踯躅。
他听见她昏沉的呓语,看她在梦里还觉得冷,双手紧紧抓住毛毯,他不觉伸出手,试探地抚摸她冷汗涔涔的额头。
果然开始发热了。
周世琛郁恼地抿唇。他就知道,这女人比他之前在法庭上面对过的任何强敌都还要难缠。
他默默转身,到附近的药房买了感冒药,回来喂她吃了,然后又加了条毯子,想办法让她出汗。
她在高热中呻吟,秀眉痛楚地揪拢。
活该,谁教她赌气淋了一夜雨?这样的报应只是刚好而已,他不会同情她的,绝对不会……
周世琛瞠视前妻,表情漠然,眼神却是忽明忽灭,仿佛压抑著某种激烈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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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一张俊秀的脸孔,他坐在床沿,正伸手探摸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见她醒了,他微微扯开唇,笑容温暖,却也略带责备之意。“烧到三十九度,你知道吗?”
“这么严重?”她挣扎地坐起身,感觉脑袋重重的,全身倦怠酸软,好疲惫。“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不然呢?你烧得这么严重,难道丢下你一个人不管吗?要喝水吗?还是想吃点什么?”说著,他站起身。
她连忙抬手,赖皮地拉住他。“不要走。”
“多情?”他讶异地回头。
“不要走嘛,人家要你在这边陪我。”她索性跪起身,双臂环抱他的腰,磨蹭著撒娇。“你看看我,病成这样,你都不秀秀我吗?”
“所以我才说要去弄点东西给你吃啊。”他好笑地回应。
“我不要吃东西,只要抱著你。”她依旧紧抓著他不放。
他无奈,只好回身坐下,顺手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好了,你这女人,有什么话快说吧!”
她扬起脸,笑咪咪地望他。“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说?”
“你这小脑袋瓜转些什么念头,我还不清楚吗?”他宠爱地掐掐她可爱的鼻头。“说吧,是不是又受了什么委屈,要我替你出气的?”
“就是啊,你说那个于老头,我是哪里招他惹他了?每次都把最麻烦最难搞的案子丢给我,是怎样?因为我是菜鸟律师,他就欺负我吗?害我这几天都忙到三更半夜还不能回家……你看,都累到发烧了啦!你不心疼吗?”
“我当然心疼。”
“那你帮我出气啊!于老头跟你爸不是老朋友吗?你跟他说对我好一点嘛,不要老是虐待我。”
“你真的希望我替你求情吗?”他含笑望她。“你不是常说,要努力闯出一番成就,让那些骄傲的老头子一个个心服口服,再也不敢瞧不起你只是个年轻花瓶?”
“我是……这么说过啦。”她不情愿地承认。
“如果我开口帮你,他们说不定会说更多闲言闲语,说你是利用美色迷惑我喔。”
“对啦,就是用美色怎样?我够漂亮啊!当然有能耐让你迷到神魂颠倒,你说对不?”她刻意挺起丰胸,朝他丢去一记媚眼。
“是啊,你的确很美。”他也故意眯起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胸部,一面作势伸出狼爪,表现出一副色狼的模样。
“讨厌!”她娇斥,忽地脸红了,躲开他狼爪袭胸,伸手拽被子,卷住自己。
“干么?害羞啊?”他似笑非笑地逗她。
“才不是。”她嘟起嘴。“只是我们现在没名没分的,怎么能让你占便宜?”
“谁说我们没名没分?你可是我女朋友。”
“是地下的。”她瞪他。“是你自己说不想让私情影响工作,坚持不公开我们的恋情。”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不满?”他轻轻刮她脸颊。
她倔强地撇过头。“谁说我不满?这样很好啊!你知道吗?Johnny跟Allen最近可都抢著讨好我呢!”
“是吗?他们是怎样讨好你的?”他靠近她,危险地眯起眼。
“就每天围著团团转啊!Johnny自告奋勇要帮我整理案子的资料,Allen那天还想亲我——”
“什么?!”他怒吼。
她诡谲地望向他。“怎么?吃醋啦?”
“……”
“你吃醋的样子好好笑喔,脸整个黑的,像包公一样。”她甜美地嘲笑。
他的脸更黑。“许多情!”
“放心啦,没让他亲到嘴,只碰到脸颊——”
“脸颊也不行!”他忿恼地驳斥,大手扣住她皓腕,撂下警告。“许多情,你是我的女人,以后不准别的男人接近你,更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懂吗?”
“不懂。”她优雅地耸耸肩。“又没人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你要我拿什么借口拒绝他们?没理由啊。”
“许多情!”
“而且你到底在吃什么鬼醋?只不过是亲脸颊,就跟小学生扮家家酒没两样……”
“嫁给我!”
“什么?”
“嫁给我,你这女人,立刻、马上,我要你现在就完完全全属于我!”
“你疯了。”
“我没疯,嫁给我。”
“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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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疯了,她也疯了。
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求婚,因为他对她强烈的占有欲,她感觉自己是深深被爱著的,乐得发疯。
她最爱的男人啊,他曾经也那样排山倒海地爱过她。
曾经……
许多情蒙眬醒来,脸颊湿著泪痕。
明明是甜蜜的回忆,为何会心酸地流眼泪?她抬手,抹去残留的泪,缓缓坐起身,愣愣地打量陌生的周遭。
这是哪里?
她仔细回想,只记得自己总算等到了前夫,他却仍是冷漠地拒她于千里之外,然后是一阵晕眩……
她晕倒了吗?是世琛救她的吗?这里是他家吗?
她翻身下床,惊觉自己身上只穿著内衣裤,连忙抓起毛毯裹住自己,悄悄将门打开一条细缝,外头响著音乐声及客人的呢喃细语。
这是他的咖啡馆,这里,应该只是他平常小憩的休息室吧。
她关上门,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就走出去,左顾右盼,发现衣架上挂著几件他的衬衫,她选了件最宽松的,下摆恰好遮住她浑圆的臀部。
角落有洗手台,她洗了把脸,将毛巾打水,擦拭全身,用手指梳开纠结的秀发,尽量把自己打理得干净整齐,才盈盈走出去。
坐在窗边的一桌女客,兴高采烈地聊天,并未注意到她,只有坐在吧台一个男客瞥见她,惊愕地瞪大眼。
她认出来自己曾经见过他,他似乎跟她前夫是好朋友。
“嗨,我们见过。”她礼貌地打招呼。
“你是……许小姐?”男客像好不容易挤出嗓音。
“是,我是许多情。”她微笑。“请问你是?”
“何灿宇。”
“你好,何先生。”察觉何灿宇的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盯在自己身上,多情不禁有些尴尬,毕竟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前夫的白衬衫。“世琛呢?”
“他说要回家拿点东西,要我帮他顾店。”何灿宇解释,目光一迳盯著她。
她努力送出一抹甜笑,掩饰自己的窘迫,身子轻巧地转进柜台后,系上前夫留下的围裙。
“你这是?”何灿宇疑惑她的行动。
“我想请世琛收留我,总该有点贡献吧?”她笑著回应,开始洗水槽里的杯盘。
“我想他回来看见你这么做,应该不会高兴的。”何灿宇慢条斯理地指出。
“我想也是。”她坦然承认。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著世琛的衬衫?你们该不会……”何灿宇比了个暗示性意味浓厚的手势。
他怀疑他们共度了一个激情浪漫的夜晚吗?许多情自嘲地寻思,她也希望是如此,可惜真相差远了。
“我发烧了,在他面前晕倒,我想是他发挥骑士精神把我救回来的。”她可以随口扯谎,但她选择说实话。
毕竟她惹毛前夫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想他在朋友面前再背上一条莫须有的罪名。
“原来如此。”何灿宇把玩著咖啡杯,视线不曾离开她身上。
第2章(2)
她被看得全身不自在,只好主动出击。“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对吧?”
“没错。”何灿宇倒也坦率,立刻把握机会追问:“你跟世琛究竟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离婚?”
“他是怎么说的?”她不答反问。
“他说你死了。”何灿宇干脆地转述。
“喔。”她怔住,胸口像遭人刺了一刀,狠狠地抽痛。
她死了,这就是他对别人提起她的方式吗?她死了,不再存在于这世界上,他是不是恨不得从未遇见过她?
“你觉得很心痛?”何灿宇看出她的受伤。
她说不出话来,无言地苦笑。
“事实上,世琛从没跟我们说过他跟你的婚姻,我们只知道他结过婚,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而他挚爱的妻,死了。”
没错,对他来说,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女人,是死了。
许多情怅惘地咬唇,若是她识相,就不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再捅他的伤口一刀,她该有自知之明,离他远远的,永不冒险与他相见。
但她必须冒险,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对世琛来说,我大概是这世界上,他最不想看到的人吧!”她冷酷地嘲弄自己。
何灿宇闲闲挑眉。“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当然有目的,但这个目的,不足为外人道。
她四两拨千斤地转开话题。“你跟世琛是好朋友?”
“是。”
“那另外两个女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