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庆余眼角抽了两下。“好了好了,姿颖想在这里坐一下,你就别打扰人家了,去睡吧,明天还有一堆工作。”
“可是她——”
“就这样。”包庆余难得强势地把她推上楼。
唉,可怜他知道内幕却不得透露半点口风,但不管怎样,他认为现在的陆姿颖,肯定可以和房里那个家伙和平共处。
周持南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反省着,为自己的思虑不够周全和行事不够严谨而一再反省,直到瞥见时钟已是六点,她才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进了洗手间稍稍打理一下,随即开始动手准备早膳。
虽说这世界陌生又令人不安,但庆幸的是她遇到的都是好人,才能给她机会慢慢地学习。她既然让人收留着,不至于流落街头,自然得要涌泉以报。
也许还不够上手,但她会努力做到最好。
炉子上熬着粥,煮着汤,待汤滚了,随即着手弄了两道清淡的菜,还顺手准备昨天易二哥教的烤土司,把时间调好,抹酱准备就绪,回头确定粥已好了,才调了小火慢熬着。
趁着空档,她开了门走到屋外,清晨的空气带了点沁凉的草木气味,教她不禁微露笑意地在园子里逛着。
园子不算太大,但看得出有特地造景,以粗石板为径,两旁栽种矮灌花木,顺径走去就是一大片的树林,全都栽种在围墙边,看得出是刻意遮掩外头的目光。逛了一圈,心想时间差不多,她往回走时,却突地听见楼上传来易稚青的声音,不禁抬眼望去,就见一条长手绢从楼上飘了下来,落在树枝上头。
她听见易稚青咒骂了声,不禁掂算了下,心想四下无人,便稍稍活动了下筋骨,随即往前助跑两步,踩着树干便往上一跃,再往树枝一蹬,利落地往上一攀,伸手便拿到了那条长手绢。
好长的手绢……质地像丝又像是绢,一时也猜不透是什么布料,可惜的是上头没有半点绣花图样。
“陆姿颖,你在干什么?!”易稚青跑到门外时,就见她一脚踩在树枝,一手抓着手绢,而另一只手哪里也没扶着,就这样站在树上,吓得她魂都快要飞了。
“我帮你捡手绢啊。”周持南理所当然说着,不懂她怎么一脸撞鬼模样。
“下来,你给我快点下来!”易稚青简直快崩溃了,作梦也没想到这个有惧高症的家伙竟会为她捡丝巾而爬到树上去。
“喔。”应了声,她直接往下一跃,完美落地。
易稚青却在见她下来的瞬间发出尖叫声,直朝她跑去,就见她没事人似地将丝巾拿高,像是要递给她。
“你这个疯子,你居然就这样跳下来!”易稚青哪里还管得着丝巾,简直想要一把掐死她了。
“你不是要我快点下来?”她应该没听错呀。
“我……”易稚青咬了咬牙,目露凶光地道:“我是要你下来,但是要你怎么上去就怎么下来,你怎么可以直接跳下来!”
她刚刚站的位置有好几公尺高耶,想死啊!
周持南有口难言,心想如果要照她刚刚上去的方式下来,反而更难呢。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你是要把我吓死吗?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拜托,只是一条丝巾而已好不好,再怎么贵重的东西都比不上一条命的贵重,你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把你绑在房里!”
周持南认真受教,听得仔仔细细,最终才发觉原来——“你担心我?”忖着,心底不禁暖暖的,哪怕只能一点一滴地拉近距离,她也很开心。
不过说真的,稚青如果不说,她还真忘了她怀孕呢,一点感觉都没有。
易稚青眯起滟潋水眸,死不承认地道:“鬼才担心你,我是怕你出事,到时候连我都有事。”
周持南嘴角微弯着。“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从小爹就教她一点武功,要她防身还能助人,所以爬树真的是小事中的小事。
易稚青瞪着她,随即没辙地垮下肩头,接过她递上的丝巾,下意识地要系上,却像是想到什么,微微地拉开衬衫领口给她看。
周持南不解地看着,突见——“那是刀伤吗?”她讶道。
“嗯,所以我系丝巾是为了遮伤疤。”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着,慢条斯理地系上丝巾。“你知道为什么仲威在的地方一定要开灯?”
“……应该是他怕黑吧。”虽不懂易稚青为何转了话题,但她不想说,她就不过问。
“是啊,仲威怕黑,而我怕人。”易稚青无所谓地笑了,瞧她眉头微皱着,不知怎地,看她顺眼极了。“其实这些事,你都知道,只是你忘了,二十年前我随父母到仲威家作客,一道由南家的司机接送上学,岂料南家的司机却因为缺钱,没将我们送到学校,而是绕到远处,绑架我们向南家勒索。”
周持南眼眸微瞠,彷佛已猜到了结果。
“仲威本来可以逃的,但是他们利用我威胁仲威,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因为害怕挣扎,结果划下了这道伤痕,反让绑匪们吓着了,所以把我载到山上丢弃,而仲威趁那当头逃出另一个绑匪的看守,却在地下室遇到刚好回来的绑匪,所以他就躲在大楼地下室的子母垃圾箱里。”
周持南双手绞握着,二十年前他们才多大,竟遭受到这种对待……她想象着年幼的南仲威躲在垃圾箱里头,不敢出声不敢喘息,在黑暗之中等待他们离开,终于她明白了他的恶梦,是源自于童年的恐惧。
“后来有登山客在山上发现我,将我送医并报警,警察循线找到那栋大楼,就在歹徒快找到仲威时,警察赶到了。”说着过往,易稚青才发现恐惧同样深植在自己体内,教她的手心一片汗湿。
正想抹去手汗时,一抹纤瘦的身影来到面前,一把将她搂住,吓得她瞠圆了眼。“喂……”这是在干么,她跟她有没有这么熟?
“放心,有我在,我保护你。”周持南终于明白了爹对她的用心,为何当年不管娘的反对非要她习武不可了。因为出身富贵,容易招来旁人觊觎,习武不只是要防身,更是要助人的。
易稚青愣住。“你不是很讨厌我?”
“没有啊。”她不解地道。
“我常常嘲笑你,你还不讨厌我?”
“嗯,拿掉这点就更好了。”没人喜欢被取笑的。
“……你应该早点失忆的。”她由衷认为。
周持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易稚青有些不自在地将她拉开,随口说着。“以往咱们四家人总是玩在一块的,可偏偏你就是不合群,说自己是小公主,装模作样得让人很讨厌。”
“四家人?”
“我姓易,庆余姓包,你姓陆,仲威姓南,咱们这四家可是百年老字号,直到现在还能和在一块,可不是普通容易。”
周持南闻言不禁愣了下,脱口问:“没有周家?”
经稚青这么一说,她不禁想起易伯伯和包叔叔……陆,不就是姑姑他们家吗?难道说他们全是他们的后人?
“周家?不知道耶,哪里还来个周家?”
周持南不禁失望地垂下脸。难道是她搞错了吗?如果他们都在,没道理没有周家的人啊?
“喂……怎么有股焦味?”
周持南愣了下,低声喊道:“啊,我的粥和土司!”糟了!
第5章(1)
一顿早餐,换来南仲威似笑非笑的眼光,而周持南的脸更是垂到快要贴到地上去,庆幸的是,除去土司和粥,饭锅里还有点饭可以勉强凑合,让赶着上班的两个人用完餐后,快快上班。
而大老爷南仲威意思意思地吃了两口就回房间,让周持南非常羞惭,决定午餐非要扳回颜面不可。
不过,得等她先将厨房善后完毕,洗好衣服再说。
待她像个贤妻般把家务料理完毕之后,顺便扫了地又整理了一下客厅,心想南仲威不知道吃药了没,便绕到他房里去,谁知道一进房,竟看见了——
“稚青?”她脱口喊着。
她直瞪着电视屏幕里的易稚青,就见她张口不知道在说什么,指着身后的……她看不懂的图。
为什么稚青会出现在电视里头?还是她躲在里头?但不可能呀,庆余载她一道去上班了……
可是……正疑惑着,瞧见电视的画面像是缩小了一样,慢慢地就连在旁边的人都跟着出现了,就连庆余也跑出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在电视里?
“先暂停一下。”
她突地听见南仲威这么说,不解地望去,就见坐在沙发上的他将面前的笔电转到一旁,然后放声大笑。
……到底是在笑什么?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
“你如果又咳的话,我不管你。”她悻悻然地警告着。
但才刚警告完,他马上很赏脸地咳了起来。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才刚跟你说而已……”刚刚才威胁过,但她还是乖乖地走到他身旁,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着气。“二叔说咳个几声有助于肺部不会被压伤,但你也不需要咳得这么用力。”
“谁要你一脸蠢样?”他笑到岔气,明明胸口痛得很,但他就是止不住笑意。
虽说她的表情不多,可刚刚她看着电视的表情很困惑,又像是用自己的方式解释却又找不出说服自己的说词,那蠢样分明是恶意惹他笑出口。
人一旦失忆真的会退化到连她熟悉的视讯都忘了?简直是愚蠢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欺负她了。
“我……”
“下次呢,不要只有眼睛蠢,就整张脸一起蠢,懂不。”他轻拍着她的颊,很像是在鼓励她。
周持南缓缓地眯起眼。“我要去关灯。”怕了没?她要让他知道,她也会以牙还牙的。
就算他以往曾受过什么伤害,都不能权充欺负人的借口!
南仲威撇唇哼笑了声。“天还很亮,不需要这么早急着找我办事。”
“办什么事?”她不解的问。
他笑得很邪恶,凑近她道:“可以让你怀孕的事。”
她吓得抽口气,急忙退开,小脸早已经红通通一片。“你……下流!”竟然调戏她,简直是不要脸到极点。
“我不下流,你肚子里怎会有我的孩子?”
“无耻!”她羞得找不出话骂人,撂下这两个字后,踩着小碎步跑了。
南仲威撇了撇唇,哼了声,又将计算机转了过来,抬眼望向电视屏幕,却突地发现众人面色有异,包庆余像是在强忍什么,一张脸憋得快变形,而易稚青已经很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你在笑什么?”
“……总裁,你耳MIC没关。”易稚青笑到喷泪。
到底谁才蠢啊?耳MIC不关,光把镜头移到一旁有什么用?!
南仲威闭了闭眼,暗咒了声,随即抬眼瞪去,道:“继续报告。”
南仲威一觉醒来,看了眼床边的时间。
四点……他分不清楚是凌晨还是下午,于是从厚重长窗帘缝隙望去,瞥见外头的天色还透着亮光,明白现在是下午时分。
这段时间,大概是他接管南瀛之后,睡得最饱足的一段时间了。只要一吃药,他连自己是何时睡着的都不知道,打算回诊时要跟二叔提一下,把药剂再减半,因为他的工作已经不允许他再拖延下去。
想了下,侧过身缓缓坐起,待痛楚慢慢消退,他开始着手处理午睡前还没完成的工作,他全神贯注、专心一致,却突地发现他房里有一种极细微的声音,教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停顿了下,没有半点声响,可当他打算再回头工作时,那细微的声音再次出现,教他不禁神经紧绷。
但下一刻,他随即冷静下来,因为不可能有人闯入他的家,这屋子有着最新的保全系统,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外头的保全就会发现,所以这声音肯定是屋子里的人发出的。
换言之——“姿颖?”他喊着,但却无人回应他。
他再唤一次,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但依旧得不到陆姿颖的响应,甚至就连那细微的声音都跟着消失了。
紧绷感揪住他的心,他强迫自己冷静,放轻脚步下了床,抄起他搁在床边的木刀,先巡了更衣室,随即朝房里的浴室而去。
就在他转开门锁的瞬间,里头发出了泼水般的声响,他往里头一探,就见她背对着他,舒服地泡在浴缸里。
瞬间,紧绷的心绪放松,取而代之的是窜起的怒火。
“陆姿颖!”他火大吼着。
泡得正舒服的周持南被吓得随即回过身,没想到他就站在几步外,这距离……“啊!”她尖叫的瞬间,已经捧水当武器朝他攻击而去。“出去、出去!你太放肆了!”
天,她想得太入神了,就连他踏进浴室里,她都没听见!
没得防备的南仲威被泼得半湿,见她还不住地泼着水,不禁怒吼道:“你这个女人!你是不知道我的手不能碰水吗?!”该死,他的胸口是不是要破了……
周持南愣了下,想起他的右手听说打了钢钉,伤口都还没拆线……“你出去啦,等我起来我再帮你看。”
“这里是我的浴室,为什么是我出去?”南仲威喘着气,一字一句咬得极重,像是要将她咬得支离破碎般。
“可是……你得先让我起来穿衣服。”她的换穿衣服就摆在架上,就在他站的地方,他不出去,她要怎么穿?
她知道这里是他房里的浴室,但就是怕他醒来身子不适或找不到她,所以她才会借用他的浴室啊。
“我偏不出去。”南仲威跟她杠上了。
“你……”周持南抿紧唇,心里有点着恼,但一瞧他身上被泼得半湿,又怕他的伤口沾了水,思来想去,决定——“失礼了。”
“嗄?”什么?
就在他疑惑的瞬间,水再次泼到他身上,而且是泼在他脸上,他气恼地抹去脸上的水渍,抬眼瞪去时,却见她已经来到面前,而且身上已经裹着浴巾。
南仲威不禁愣了下……怎么可能?他是吃药吃到脑袋迟钝了眼也花了吗?
不过是瞬间而已,她怎么可能动作这么快?
“我先去穿衣服,待会再过来帮你瞧瞧。”她抱着衣服就从他身旁钻过。
“喂……”他侧眼望去,就见她白皙如雪的颈项像是染上了一层玫瑰色,教他目光不禁跟着她的身影移动,但当他走出浴室时,她已经不见踪影。“有没有搞错?怀孕的人还用跑的?”
啐了声,回头见身上的衬衫已经半湿,他动手脱着衬衫,一件衬衫还没脱下,她已经穿戴整齐地来到他身旁。
“我瞧瞧。”她轻柔地拉掉袖管,庆幸右手的绷带并没有沾上水。“没事,右手没有沾到水。”
“你用跑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怀孕是不能跑的?”他横眼瞪去,低声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