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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质大夫我输你  第7页    作者:宝临

  “告诉我你过去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个秦尚节又是什么人?”他将姬水晚给轻轻转向自己,不让她的眼神有所逃避。

  “不……”她如何开口?她如何告诉他自己是个被退了亲的女人,她如何能让他知道是她间接害死了慈爱的父亲?

  齐晓锋知道了后,会不会瞧不起她?会不会……会不会离开?

  “你不愿意相信我吗?”感觉到她的恐惧,齐晓锋轻抚着她的肩,不让她继续颤抖。“我说不出口,因为……”

  “晚儿,我想知道,是因为我喜欢你。”他抬起她的头,一双深邃的黑眸直直望进她眼里。

  “你喜欢我?”她的眼泪滑出了眼眶,像珍珠般地晶莹透亮。

  “难道我真的像个登徒子吗?你何时见过我跟春迎她们拉拉扯扯、勾肩搭背过?”

  “没有……”

  “是啊。或许我总是爱逗你、惹你生气,但你以为我真那么无聊,只为了逗你来寻开心?傻瓜,我是喜欢你,深深地喜欢着你。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已喜欢到无可自拔,你是我这二十九年来第一个动心的女孩。”他伸手拭去她的泪珠,连她的眼泪,他都舍不得让它落下。

  “但我一点都不好,如果我够好,就不会……不会被抛弃了。”

  “不!那是他们不懂你的好。但,我懂。”

  “那就不要知道我的过去,如果……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她不断地摇着头,不愿意说出那段最深的痛。

  “水晚,告诉我,我是什么?”双手捧住她的头,他轻轻地将吻落在她的唇上,安抚着她极度不安的心。

  “你是男人……”“唉。”她竟然这样回答他。

  “你是大夫……是最用心的神医。”是啊!虽然她总爱叫她庸医,但从认识他第一天起到现在,也将近一个月了,每一日、每一晚,他都不厌其烦地为她把脉,不辞劳苦地为她调着新药,一点一点地改善她的身子。

  甚至前几日她还发现他眼春迎她们忙到子时,就是为了要将新鲜莲子里的莲心给挑出来熬药,为她解肝毒,化恶气。

  虽然她的毒未解全,病未痊愈,可是她的身子的确一日比一日有起色,而……她的心伤,似乎也被他给一点一点地治好了。

  “你让我看病这么一段时间以来,还有加上我为百姓义诊的日子里,你一定很了解一个病人要治病前的步骤对不对?当我为病人开药前,除了把脉外,一定要了解他是哪儿痛?哪儿不对劲?他是做过什么、吃过什么,或是受过什么伤?我才能为他诊断病因,好开药治病。”看着她渐渐平复的情绪,他开始循循善诱。

  “嗯。”

  “唯有如此,才能把疾病给根除不是吗?如果像当初遇见你时一样,生病了、疼痛时只拿个暂时提神、不让你昏过去的药,如此粉饰太平、暂时压住病情,你身上的毒何时才能解得了?何时才能痊愈?”“晓锋……”她明白他的意思了。一思及此,她又忍不住开始哽咽。

  “所以我才要你告诉我,是什么伤了你?是什么让你这么痛、这么自责、这么辛苦地扛着这一切?那样我才能医好你心上的伤,也才能将你好好的放在我心房。”

  看着那不断落下的泪,他明白水晚的伤口要揭开了。

  “是我害死了爹……是我……都是我……”她痛哭失声,过去那些回忆,像最危险、最恶的毒瘤一般,紧紧地压着她的心,贪婪地吸取着她的快乐、她的年轻,让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原以为这一切要直到她的生命终止那刻,才会真正解脱,但没想到在晓锋的怀抱、在他的真切情意里,这不堪的一切,终于缓缓释放。

  “水晚,你这么哭我会不舍。”虽未落泪,但一阵鼻酸涌上,齐晓锋已泛红了眼眶。水晚从来没有这样脆弱、这样的无助痛哭过。

  他无法想像,她将这一切扛在身上有多久。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着那温暖且让她备感安心的身子。流不尽的眼泪,仿佛正在洗涤着自己所背负的罪恶,所造就的过错。

  齐晓锋没有再说话,仅是腾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让她的情绪能渐渐地平复下来。

  “那一幅画,是我爹为死去的娘画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平顺了呼吸,停止了哽咽。虽然泪还是止不住地滑落,但她已能平静地开口了。

  “我记得,你还因为那幅画而骂我是江湖郎中呢!”想起近一个月前的他们,哪可能像现在一样地相拥?相互开骂还比较可能。

  “是啊……”

  “你说过,姬伯父是位夫子,对不对?”

  “爹不只是夫子,他还是德海书院的院长!虽然德海书院是间私塾,但在他门下每年也有近百位学子。爹的为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慈德,慈爱厚德!他不仅是位慈父,也是位有德良师。书院里缴不起束修的学子,爹就让他们帮忙打些杂工,或帮忙抄书抵学费。而在爹的众门生中……秦尚节是最聪明,也是最狠心的学生……”

  “就是那日被你一把推出去的白斩鸡?”瘦巴巴、獐头鼠目、没他帅的死读书人!感觉到怀里人儿的激动,他将她搂得更紧,不让她再颤抖。

  “嗯,他因为家贫,总是吃不饱,所以当初来书院时,就是这么瘦弱。但因为他天资聪颖,又好学上进,所以爹让他在书房帮忙抵他的束修。虽然爹极看重他,但总感觉他老人家似乎对他保持距离,只是当时的我没有多想,以为爹是怕引起其他学子的不满,才刻意如此。

  后来,秦尚节开始找我说话、与我斗诗、比词。甚至到后来,他会在夜晚偷偷离开学子舍房,约我到庭院里赏月、赏花。他写了很多词送我,吟着许多诗经乐府里的情诗感动着我……

  直到有一天,他要上州学了,他要我跟爹提我们的婚事。因为他穷,不敢提亲,便让我去跟爹求,让他入赘到我们姬家为婿。当时我才十六岁,年少无知,便不知羞耻地跟爹开口,说我想嫁他。”

  “晚儿,他有没有……你是不是……”齐晓锋紧张了起来,他的晚儿竟然被人给约去月下赏月还兼念情诗!

  “你……你怕我不是清白之身了吗?是不是?”她不安地抬起眼看着他。

  “不,不是!晚儿,即使你已非清白之身,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是不是很爱他?”如果她心里最爱的人不是他,那才是他最深最深的恐惧!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饥不择食?把我这棵草当宝,对我动手动脚吗?”听到这话,姬水晚忍不住笑了出来,感觉一股暖意流入了心房。

  “什么草,对我而言,你是无价宝,我喜欢就好!不过晚儿,告诉我,你爱他吗?”

  “如果是问十六岁时的我,我会告诉你,爱!但若是现在的我来看那段过去,我会告诉你,那只是迷恋,不是爱。当时他最多只是抱着我,但他的拥抱并不似你的这么紧、这么贴近;他仅会抱着我,念看情诗。

  当时,我跟爹提这事时,他仅是皱着眉,问我真的想嫁他吗?我当然是回答非他不嫁!后来,他娘来跟我爹提亲事,在他离开书院的前一日,我成了他的未婚妻。

  因为他和我有了婚约,他迟早是姬家的女婿,爹就资助他上州学的费用,并在他通过了科考后,还为他出了上京应试的盘缠。两年后,他顺利通过殿试,高中状元,进入翰林院。爹写了一封信到应天府给他,说我已经十八岁了,要他找时间回来准备完婚,否则再拖下去就太晚了。而这两年爹也为他耗尽了大半的家产,就只是因为我说怕秦尚节吃苦。”

  只是当秦尚节回来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趾高气昂且不可一世。一见面就说爹想攀亲附贵,施恩望报,竟想让当今翰林院士,入赘到他一个小小书院院长的家里?”

  我爹被这一气,就生了场大病,卧床半年多。王海伯伯写信告诉他爹生病了,基于人情道义,他也该回来探个病。没想到他这次回来,就是要退婚!”

  “他说……他说我一个姑娘家……主动跟父亲吵着要嫁人,有夫妇德,厚颜无耻,没资格坐他秦家正室的位子,娶了我这样的女子,只是弄脏了他的名声。若我非他不嫁,硬是要赖着他,最多只能纳为小妾,就是他最大的退让了,他的正室是要留给当今圣上的二十一公主。所以要不就退婚,要不就乖乖当小妾。”说到此,姬水晚的脸上仅有淡淡的恨,毕竟秦尚节所言虽然字字不留情面,但其中也有部分是事实——当初的确是她去跟爹提说要嫁他的!

  “二十一公主?她不是今年才十八岁?那当时她也才十二岁!”这秦禽兽真是厚颜无耻,连十二岁的娃儿也想染指。

  不过,二十一公主又与他们齐家有关系,这一切难道真是命中注定?

  “恩,听王伯伯说其他的公主不是太小,就是有了婚约,所以二十一公主是他最适合成为乘龙快婿的一位。听到这些事后,爹气不过,宁可让秦尚节退了这门亲事,也不让我受委屈。没想到他退了亲后,为了怕这事影响到他的声誉,他就四处散布谣言,说爹仗势欺人,欺负贫门出身的学子,还说爹四处放话,如果没他就没有当今秦状元!

  结果其他书院为了竞争便大肆宣扬这些流言,说德海书院是运气好,有此天资聪颖的学生,而不是两位夫子的功劳,若不是得秦尚节此门生,德海书院根本出不了状元。我们万万没想到在德海书院终于出了个状元后,竟也成了众人唾骂,众人嫌的开始。

  终于,爹受不了这一切而含恨归天……他……他死不暝目!爹是这么慈蔼的人,他竟然是含恨而终的!

  枉费爹这么疼我……自从娘走了后,就是爹……他父兼母职把我养大,结果……结果因为我……因为我一时被蒙蔽了理智,而他又是那么疼我,所以即使他知道……秦尚节不是最好的姬家女婿,他还是顺了我的意……帮他……助他求取功名!如果不是我,爹……爹不会被他给活活气死……”她再也说不下去,紧紧抱着齐晓锋,再度痛哭失声。

  “晚儿,并不是你害死姬伯父的。或许你当初的确因为年少,而掉入秦尚节设好的陷阱,但我相信姬伯父绝不会认为是你害死他的,绝不会。”原来这就是她的故事,她最不堪的过去。

  齐晓锋一开始还想说应该是被退了亲后,又历经丧父之痛诸如此类的经历,万万没想到,姬慈德竟是被活活气病、羞恨而逝!更令他难以想像的,竟然是秦尚节完全不顾师徒之情及相助之恩,这样毫不留情、翻脸不认人地将这一切撇得一干二净,甚至逼人上绝路。这就是所谓的读书人?他突然觉得好好笑。

  “为什么你会觉得爹……他不是我害死的?”是吗?爹真的不怪她吗?但为什么爹会死不瞑目?

  “你是他的爱女,身为一个父亲,他仅是顺着你的心愿,而不是由你去逼他做些什么,又何来怪你之说?姬伯父的恨,是对秦尚节忘恩负义,在利用你之后,又再毁了你下半辈子的恨。如果以一个爱你的男人的角度来看,或许他恨的,是当初他没有大力反对,没有好好保护你,让你一步步走入陷阱后,结果受了伤的恨。他恨的,或许是自己!

  再者,王夫子也对你关爱至极,还一再问着你的婚事,担心你能不能有个好归宿。假若你真是如此不孝,那么一个重节气的读书人,又怎么可能原谅一个害死父亲的恶女?可王夫子仍待你如此和善,就代表你不是恶女,不是害死你父亲的凶手,你说对不对?”他笑着轻拂开她的刘海。方才的情绪起伏,弄乱了她的发髻,几丝秀发从盘好的髻上落了下来。

  “嗯,王伯伯还是一样疼我,从来没变过。”齐晓锋的这番话,像是迷宫里的一扇门,让在过去的痛苦及自责里不断兜圈的她,找到了一条路,走向看清一切的那个出口。

  “所以,别再怪自己好吗?还有,也别把自己想成是个被退了亲的姑娘。晚儿,你可是待于闺中的黄花大闺女,而不是被休了的下堂妻。毕竟你还没过门,不是秦家的媳妇,你还是姬家的女儿。”

  “晓锋……谢谢你!”她紧紧地抱着他,抱着这个真心疼她、惜她的男人,不过突然念头一转,姬水晚侧着头,提出她最大的疑问:“为什么王伯伯会突然跟你讲起我们的亲事?为什么他一看到你来就兴奋不已?还有为什么他听到你是个大大,会激动到泪流满面?说我爹有灵,让我遇见了你?”

  “因为我跟他说我是苏州齐家神医齐百鹤的曾孙,所以他才兴奋地说,你那老是病弱的身子终于有救了。”

  “你……那你说他还不断地逼问你何时能娶我?打算哪时候带媒婆来下聘?叫你要快点给他答案……”

  “这是我幻想过一阵子后他会对我说的话,只是先暂时预借说来给你听。”他笑得灿烂,却让姬水晚忍不住抗议起来。

  “你这恶人,竟然骗我。”又见那迷人的酒窝,让她气不起来。

  “不这么骗你,你怎么愿意把那段过往说给我听呢?”轻啄了一下她的唇,齐晓锋赶紧把方才被抓个正着的幻想论给转移掉。“那你又是怎么认识春迎她们的?这她们也不肯告诉我,要我自己来问你!”一位读书人的闺女,是怎么跟三大名妓兜在一块?

  “在爹病逝后几个月,我就把德海书院给卖了,跟王伯伯离开顺天府,来到杭州。我买下这间客栈后,就把剩下的钱给王伯伯买间小宅院,让他继续教书,继续他的职志。结果就在我开客栈半年后,遇到了从应天府来的春迎她们三人。

  “她们的好姐妹冬怜,被负心汉骗去了赎身钱后,绝望地在万花楼里悬梁自尽,在冬怜死后,她们就放弃了有好男人会来为她们赎身、嫁人从良的梦想,把原来要当婚后私房钱的积蓄,全拿来替自己赎身。”

  “当重获自由身的她们到了杭州后,已身无分文了。在欠了我饭钱的情况下,就决定在此工作还饭钱。没想到这一留,就五年了。”

  她还记得当时她们饿到大吃大喝,扫空一整桌的饭菜,之后三个美人儿又一同下跪,哀求她收留她们,只要不要叫她们再卖身陪笑,什么粗活、苦工她们都愿意做,哪怕是挑水、拾柴薪、洗衣、拖地、清茅厕她们都愿意。

  原本看在同是女人的情况下,就当浪费了一桌酒菜钱,打算放她们一马,不计较那些钱。没想到她们一听到这话后,看起来细皮嫩肉、娇艳欲滴的三位姑娘就拿起抹布擦起桌子、将一桌的碗盘、菜渣整理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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