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怎么了?”
“昨天你被送到医院,我接到通知赶来,可是没看到沈大哥,就觉得心里很气呀!想说他竟然让你一个人在路上昏倒,所以就打了电话要骂他,没想到……没想到接电话的人不是沈大哥,那人说……说沈大哥他妈妈过世了!”
“啊……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伊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狂乱地摇着头,痛苦的泪落下。
“姊,你别这样!”可晴见姊姊又激动了起来,心急的安抚着她。
“对,我要马上去找浩天,他现在一定很伤心……我要去安慰他……”意随心转,伊晴又要下床。
“姊,你冷静一点,医生说你不能激动,要好好调养一阵子才行……”可晴按住她。
“这个时候我哪有心思好好静养呢?浩天他需要我呀!”
“我知道沈大哥这时候一定很伤心,可是你的身体现在这样,沈大哥不就还要分心照顾你?而且要是一不小心孩子保不住了,那沈大哥一定会更伤心的。”可晴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但也只能如此的安慰姊姊。
伊晴想了一想,觉得可晴说得有理,“你说得对!好,我好好的静养,等我好了,再去找浩天,然后再把这好消息告诉他,或许可以平复他失去母亲的伤痛吧!”
也或许他就会原谅她了吧!伊晴痴心想着。
***
一星期后——
伊晴身着黑色洋装,头戴黑色纱帽,努力地撑起病弱的身体,来到圣彼得教堂。
推开沉重的大门,庄严肃穆的追思弥撒正在举行,一进入圣堂,就看见堂前被鲜花围住的灵柩,那里面躺着曾经疼爱过她的沈伯母,伊晴忍不住轻泣出声。
不想惊动其它人,她在最后一排的座位坐了下来,听着台上的亲友追忆着沈伯母的过往。
今天的追思弥撒,可晴原本还想瞒着她,不让她知道,但后来是她拨了沈家的电话,才得知丧礼在今天举行。
自从那日伊晴从医院回家休养之后,身体状况一直不见好转,严重的孕吐让她根本没办法吃下任何的东西,原本就已瘦弱的身体只有更加的虚耗下去。
加上令人难忍的晕眩,伊晴几乎无法站起来,整个人简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可是她仍没忘了沈伯母的事,沈伯母的丧礼是无论如何她都要来的,伊晴要来送她最后一程。
沈浩天就坐在最前排,穿着黑色西装的他仍是英俊迷人,只是消瘦的脸庞上神情冷然,但她知道在他心里正隐忍着极大的哀痛,这让她不舍,让她的心狠狠的抽痛着。
此刻伊晴多想上前去将他拥在怀中,用她的温柔和爱去抚慰他内心里的伤痛,然后告诉他即将有个属于他俩的新生命就要来临,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
圣乐结束,这时牧师要大家上前瞻仰沈夫人的遗容,并为她献上花朵,所有人都有秩序的排成一列,缓缓上前。
而伊晴也困难的起身,排进了队伍的最后。
就在伊晴几乎要到达灵柩前时,沈浩天发现了她!
原奉应守在灵柩边的沈浩天,一跨步向前,一把抓住了伊晴的手腕,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际,已被他粗鲁地拉往教堂大门之外走去。
“浩天!你抓痛我了……”配合不上他的脚步,伊晴几乎是被他拖着走,那握在手腕上的力道,也让她痛得忍不住轻呼出声。
直到教堂大门外的廊柱边,沈浩天一施力,把伊晴甩向了墙边。
伊晴靠在墙边轻喘着。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我一定要来送伯母……”
“我说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是我不准!你听不懂吗?”他咆哮地打断她的话。
“浩天,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我是一定要来见伯母最后一面的。”
“你没资格!”沈浩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教堂圣地,他不该喧哗。
“我求你,我真的……”
“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走吧!”沈浩天转身要进教堂。
“浩天!”伊晴喊住他。
“在我妈的丧礼上,我不想动怒,你走!别为难我。”他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只冷冷地说道。
“浩天,我求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也步必听,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从此之后,我们就……再无瓜葛了!”
“你不可以这么残忍……我只是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沈浩天执意步让她见沈伯母,这让伊晴步禁痛哭失声。
“哼!最后一面,没必要了,反正你的计划达到了,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何必再虚情假意的演这场戏呢?”沈浩天觉得可笑,冷哼道。
“我没在演戏!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呢?”原本就极虚弱的身体,加上又急又怒的情绪攻上心头,伊晴只觉眼前一片黑,她边说边难受的闭上眼。
“好!换我求你……”沈浩天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她,才一转身,就看见她死白的脸色,但他不想自己再度心软,便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只简短的说道:“你回去吧!”
说完就拉开大门进了教堂,伊晴甚至来不及喊住他。
看着他无情的背影消失,委屈和不平涌上心头,伊晴的泪溃堤,她靠着墙嚎哭出声,但是仍倔强的不肯离去。
原本想要求他原谅的,没想到竟受到他如此决绝的对待。
他说——
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了。
他说——
我们……再无瓜葛了。
突然胸腹间一阵强烈的恶心,伊晴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可是胃中早已没东西可吐了。
伊晴难过的抚着仍平坦的小腹,想着:孩子的事也不用说了,说了他也不会信的吧!
从今以后,她和他就是两个没有瓜葛的——陌生人了。
第9章(1)
严真和沈浩天在严家的庭院角落的凉亭下,轻松的喝酒聊着天。
庭院中有位美丽的少妇,追着刚学会走路不久的调皮小娃儿,那小娃儿步履不稳,但仍坚持追逐着花园里的小蝴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
“浩天,伯母过世的时候我没能赶回来,你不会怪我吧?”自从上次严真又再次拖着行李箱出国后,到他昨天回国,已经是半年的事了,而他也是在回来的当天才知道沈伯母已经去世的消息。
“不会!”沈浩天轻酌一口酒,看着好友严真一脸幸福的盯着庭院里的一大一小,虽然在和他说话,眼神却一刻也没移开。
“哎呀!你这么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而让我愧疚,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最要好的哥儿们,伯母也像是我自己的妈妈一样,你好歹也怪我几句吧!”
“呵!严真,说你是怪人就是怪人,你的思考逻辑还真是与众不同。”沈浩天轻笑。
“什么怪人哪!我是性情中人,我是有情有义、情深义重的人啊!”
“是,情深义重的好哥儿们,来,干杯。”沈浩天举杯与严真互碰,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你有心事吗?”总觉得沈浩天的笑容里还有点落寞的味道,严真敏感的察觉到,顺手又帮他倒了些酒。
“心事?没有啊!”沈浩天笑着否认,他又喝了一口酒。
“我和你有多年的交情了,有心事还不能对我说吗?”
“哪有啊!我好得很,你别瞎猜。”
“没有吗?伊晴的事呢?还有你爸……”严真试探地问。
“这些事没什么好谈的!”沈浩天瞬间拉下睑。
“还说你没事,我看事情可大条了。”看到沈浩天终于露出真实的情绪,严真反倒是一派轻松。
“不说这个!你不是说要请我当伴郎吗?什么时候?我可是很忙的,你要先预约才行!”沈浩天赶紧转移话题。
“哦!这我可不担心,到时你要是跟我说没空,我肯定会派人绑架你。”
“绑架?我只是伴郎,有必要吗?”
“当然,我结婚,伴郎一定要是你才行。”
“好吧!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到,说吧!什么时候?”沈浩天豪气的回答。
“就在月底的星期天。”
“这么快?我看你真是迫不及待了。”
“那倒是,我原本还想在日本的时候就先举办婚礼,谁知小遥她坚持要回到从小生长的故乡,那里有个可爱的小教堂,我们在回台湾的当天就先去看过了。”
“可爱的小教堂?在什么地方?”沈浩天问。
“就是……圣心育幼院的小教堂。”严真回答得战战兢兢,他知道沈浩天听了肯定要抓狂。
听见这个地方,沈浩天如遭雷击,他直觉以为严真是故意在制造机会要让他和伊晴复合,火气当下直冲脑门。
“你怎么会选在那里?严真,你该不会是想……我现在明白的跟你说,我跟她已经完了,不可能再……”他突来的怒吼,让在园里玩得正开心的娃儿吓得奔进妈咪怀里。
“你先别火嘛!选在那里不是我决定的,真的是小遥选的,她从小在育幼院长大,是后来才被收养……”严真赶紧阻止他继续咆哮。
“她也是孤儿?”有这么凑巧的事?沈浩天狐疑。
“是呀!更巧的是,她还和伊晴同年,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别说我没先告诉
你,你要有心理准备……小遥的伴娘是可晴。”
“可晴当伴娘?!”浩天皱眉心想,那他势必要和伊晴姊妹俩碰面了。
严真误会了沈浩天的意思,他以为沈浩天是要问,为何伴娘不是伊晴?所以就顺口解释着,“对呀!原本小遥是想找伊晴当伴娘,可是伊晴她坚持不肯……”
“哼!怎么?她不想见到我?”沈浩天倒是很好奇伊晴为何不肯,他不屑的冷哼。
“不是的,是她怀孕了。”严真脱口而出。
“哦!”沈浩天反应冷淡到了极点。
“‘哦’是什么意思?你没话说吗?”严真问。
“你要我说什么?说我恭喜她吗?”沈浩天语气明显的鄙夷。
“恭喜她?!浩天,那孩子是你……”话脱口而出却只说了一半,严真住口。
“你说什么?”可是沈浩天已经听见了,他不确定的又问。
“我……我没说什么,你就当我没说。”小遥千万交代他别说,可是他还是“不小心”说溜嘴了。
“有!你说孩子是我的?!”
“好吧、好吧!谁叫我最重义气,不过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你说这伊晴居然固执成这样,实在是太不可爱了,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有权利知道的呀!怎么能刻意隐瞒你呢?”
“她居然……居然说她怀了我的孩子!她又想干嘛?想挽回什么吗?还是想勒索我?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又在骗人呢?”
“浩天!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是我的好朋友,我肯定会狠狠地揍你一顿!当时是小遥一直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可晴忍不住才说的,伊晴根本不想让你知道,我还拍胸脯保证、替你说话,说你绝不会是不负责任的人!伊晴她说……”听见沈浩天说出过分的话,严真简直气煞,他一古脑的全盘托出,说到最后一句,严真突然停下来。
“她还说了什么?她跟你告我的状吗?说我对她始乱终弃吗?那她有没有说我被她骗得团团转呢?”
“什么都没有,她只说……对不起你!”
听见严真的话,沈浩天没想到会是一句道歉,原本激动的情绪霎时冷了下来,心头被撞了一下,他痛苦的闭上眼,沉默了几秒,接着举起酒杯,喝干杯里的酒。
看见沈浩天一口灌下整杯酒,似乎也感受到他心里的挣扎。
“浩天,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觉得你们之间有很大的误会,难道你不想解开吗?”严真想试着开解。
“谁能解开呢?”
“你爸。”
“我爸?他现在可能连他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说到沈荣华,沈浩天的胸口一闷。
“你不去试,怎么会知道呢?”
这时,庭园里传来哭声,是小娃儿跌倒了,严真话一刚落,立刻就迎了上去。
从未婚妻小遥手中抱过嚎哭不停的小娃儿,无限爱怜地哄着,这娃儿居然一被严真抱着,渐渐就停止了哭泣,脸上挂着豆大的泪珠,还撒娇的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这可爱的模样真是让人又气又怜。
半晌,哄完了娃儿,严真又走回凉亭下。
沈浩天沉思了片刻,转头问严真,“严真,你怎么确认孩子是你的呢?”
“这有什么好确认的呢?我认为是我的,他就是我的。”严真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
***
沈浩天将车子开进“山居疗养院”的停车场里,车一停妥,他转头对身旁的严真说:“你不必陪我来的。”
“唉!你很噜耶~~跟你说我是要来探望你爸的,你以为我是牢头,押解你来自首的呀!”
“自首!自什么首?做错事的可不是我。”沈浩天熄火,拔出钥匙,径自下车,脸色沉得吓人。
“嘿!没人说你做错事啊!你干嘛反应这么激烈?”严真一手插在裤袋中,潇洒地以另一手搭在沈浩天的肩上。
“我没有!只是我一想到待会儿会见到不想见的人,就觉得很闷。”沈浩天心里不愿承认,如果不是严真坚持要来探望他爸,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见他。
即使他心中对父亲和那位“楚楚”的事情有着满腹的疑问,而他和伊晴之间难解的结也需要父亲来解,可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来见父亲。
所以严真说得没错,沈浩天几乎可以说是被押来的。
“浩天,你恨伊晴骗了你,可是我知道她有委屈,如果你不来弄清楚,那对伊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沈浩天缄默着不回答。
严真又说:“好吧!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不再爱伊晴,心里一点也不在乎她、不在乎孩子,那我们就再开着车子回去,你那么不想看到你爸,那就别看了。”说完,他转身作势就要上车。
沈浩天拉住严真手臂,“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在沈浩天和主治医师谈过之后,两人来到沈父的单人病房,虽然对父亲生气,但是还是给了父亲最顶级的疗养环境。
“沈先生,你儿子来看你啰!”领着他们到病房来的是专门照顾沈荣华的护士。
她将坐在轮椅上的沈荣华,从落地窗前推到严真和沈浩天面前,细心的替他拉拢好前襟的衣裳,柔声的对着他说了一些话,然后转头对沈浩天说:“他有时候会自言自语地说很多话,可是有时候又像这样安安静静的,不过偶尔他也会跟我聊天呢!和他说说话吧!如果他知道儿子来探望他,一定会很开心的。”说完,护士小姐就退出了病房。
沈浩天看着眼前这眼神涣散,丝毫没有元气的颓萎老人,很难想象他曾是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商业巨子,在情场上翻云覆雨的风流浪子,这和他印象中的父亲实在差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