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是李明楠的小厮,人很勤快。
“那为什么要卖我不卖福气?他才是下人,我是少爷。”一听要被打,李明楠就犯傻了,两三句话就被自家姊姊唬得一愣一愣的,信以为真的红了眼眶,鼻子一抽一抽地。
“因为福气会帮忙做事,而你什么也不会,我当然要留下有用的,把光吃饭不做事的啻掉,爹娘太老了,卖了没人要。”她真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他们家有二傻,而且傻得让人想哭。
“阿姊一一”李明楠真的要哭出来了。
“你呀,别吓你弟弟,他才多大,真把他吓傻了,我看你上哪儿找人帮你管铺子。”也就这小的脑袋还算灵活,多训练几年定能精得像泥鳅一样滑溜。
“娘。”妹妹不讲理。
“娘……”姊姊欺负人。
“娘一一”哥哥不长进,弟弟难管教,我心累。
一个一板一眼,一个满是委屈,一个娇气撒娇,李家三个孩子,一人一种性子,见到自家富态的娘亲走过来,齐声一喊。
“好了好了,一个个摆出什么脸,娘几时让你们受苦了?桐儿,你是长兄,要做好榜样给弟弟妹妹看,你不用功读书,小楠有样学样,以后咱们李家还能兴旺起来吗?”李夫人不求大儿子出人头地,只要能养活妻儿就好。
李明桐羞愧的垂下头。“娘,孩儿会用心的。”
“你妹妹会鞭策你也是因为咱们家需要一名秀才,你叔叔如今都成亲了,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二房一分出去,咱们名下的田地就得缴税,你想想,如此一来咱们一年会少收多少粮食?”
女儿跟她提起时她才霍然惊醒,小叔子不是一个人,他有家室了,日后孩子一生,二房那份田产他们不能霸住不给,各家管各家的。
李明桐顿时了然的看向妹妹,眼中有为人长子的坚定。“嗯!明年我一定考上秀才,让娘和妹妹放心。”
李夫人笑着点点头,儿子有志气她也高兴。
“哥,你只要考上秀才,以后你做什么事我都不管,包括你躲在房里看闲书。”李亚男早就知道自家兄长的“用功读书”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脸一红,李明桐干笑道:“不看了,只看正经书本。”
“哥,等你考上秀才,也该说门亲事,你自个儿说说你要什么样的媳妇儿,我和娘好帮你找找。”他这年龄的男子很多都当爹了,是她拦着不给娶,不然早当上姑姑了。
十五、六岁娶老婆真的太小了,在她的观念里还是国、高中生,她勉强能接受的年纪是十八岁。
一听能讨媳妇儿了,李明桐兴奋不己。“娘觉得好就好,但不能太凶悍。”
“哥,你是在影射什么?”李亚男语气森森。
“没有、没有,妹妹很好,做哥哥的要疼惜妹妹。”他家妹妹是悍了点,却是个顾家的,里外都照顾到。
李亚男脸色一缓,笑面迎人。“这还差不多。”
“你还跟你哥哥比长论短呀!都不是孩子了,过几年说不定都为人父、为人母了……”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他们都老了。“对了,小楠不要顽皮,要听姊姊的话。”
还听?姊姊最会骗小孩子了。“嗯!小楠听话。”
人小鬼大的李明楠在他娘面前装出十分乖巧的样子,在他娘没看见的时候朝他姊姊做了个鬼脸。
不用说,又挨打了,李亚男是光明正大的往他后脑杓一拍,力道不重,打不疼,纯属警告。
于是,李明楠又萎了,觉得自己有个母老虎的姊姊是天底下最悲惨的事情,他要赶快长大好离家出走。
“好,该读书的去读书,该练字的去练字,娘的心肝肉,去娘的屋子聊聊。”李夫人挽着女儿的手,笑得眼眯眯。
“偏心。”李明楠只敢小声的抱怨,小嘴微噘。
李家人都知道,家里最宝贝的人是李亚男,儿子不值钱,靠边站,所以李明楠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受宠程度不如姊姊,他早就认命了,继续过着被欺压的日子。
一来到李夫人的屋里,早就看出母亲有一肚子话想讲的李亚男主动问道:“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唉,果然是娘的心肝肉,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大哥的婚事我早就相中一户人家,不管你大哥有没有考上,明年县试后我就让媒人上门,看能不能在年底传来好消息。”
李家的人丁太稀薄了,要多多开枝散叶。
“娘看中的一定是好姑娘,绝不会看走眼,我会看人也是像你。”李家当铺一间一间的开,不是她有监宝能力,而是天生能识人,她一眼能看出人的好坏,在典当过程中予人方便,她回收的报酬是以倍数算,出人意料的好处是说也说不完,往往她自己也吓一跳。
像她当年资助的状元郎,如今已是通州知府,等做完这一任就要调回京城,听说吏部侍郎一职等着他,是未来最有可能人阁的丞相人选。
因为当年的慧眼识英雄,柳似南成了李亚男的义兄,两人明面上不往来,但私底下书信频繁,他的仕途平坦也有她的助力,她以她所知的现代知识提点他如何当官。
当官难,当好官更难,要取得中庸要靠智慧,上官要礼数周全,下属要安抚,适时的放点油水才能上下一心。
听着女儿嘴甜的说好话,李夫人也乐乎乎。“桐儿成亲后就轮到你了,娘这颗心呀,老是吊着,不知该给你选什么人家才好,你自己瞧着有好的告诉娘,娘让人去说说,咱们好歹有些家产,招个女婿上门并不难。”
李亚男一听,真傻眼了,她娘真打着招赘的主意呀?她还想嫁人呢!斗婆婆、欺小姑、使唤小叔子,大展身手在夫家兴风作浪,坐实悍妇之名。
“娘,还不急,我才十五……”在现代她还是个未成年少女。
“都十五了还不急?娘十五岁那年就和你爹订亲了,他一瞧见娘的模样就猴急地要娶我过门,你姥姥舍不得多留了一年,一满十六岁你爹的花轿就上门了。”李夫人想起当时身为新嫁娘的羞怯,她一眼也不敢看丈夫的面,羞红着脸,直绞着手。
“娘,女儿的终身大事自有主张,你别瞎操心了,我和夏家千金、朱家千金商量好了,我们要合开一间糕点铺子,钱不走公中,就算我的私房。”她拿自个儿的银子入股。
“可是……”李夫人才不担心女儿做生意,女儿确实有这方面的本事,她担心的是不早点定下来,等女儿年岁大了,只怕好男人都被挑光了。
“别可是了,姻缘自有天注定,该我的跑不掉,不该我的强求不得,你在这边着急有何用,儿孙自有儿孙福。”
想要她成亲还早得很,没个男人是她看得上眼的。
蓦地,李亚男脑中闪过一双漆黑的深瞳,面上有血的孙子逸似在嘲笑她想得太多,她要的人不就近在眼前,让她惊出一脑门汗。
不不不……绝对不是他!谁都可以,不能是要命的仇家,她还没活够本,年仅“十五”就想不开,花样年华要多活几年。
想到那个孽缘,她打了个冷颤,恶寒不断。
“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谁要让我抱孙子了?”笑弥勒似的李德生呵呵笑着走进屋里,近几年他凡事交给女儿去打理,无事一身轻的他心宽体胖,整个人圆了一圈。
“爹呀!娘要为大哥讨门媳妇,明年你就有媳妇茶喝了,乐和不?”李亚男慧黠地转移话题。
“也该是时候了,我就等着哄孙子。”谁家的老爷子过得像他这般舒心,妻子是理家好手,女儿赚钱如喝水。
李德生是天生的乐天派,从不为家事烦忧,有饭就吃饭,,无米就喝粥,人生苦短,计较太多是苦了自己。
不过他也是有福的,年轻时妻子掌家,他不愁吃穿,乐呵呵的走街串巷,四处游荡,而后又有聪明的女儿当家,他的日子过得更舒坦了,腰上系了一串银子等人奉承。“你就想着孙子,我说的是女儿,她也该……”
李亚男马上打断母亲的话,“爹、娘,我和人有约,要谈新铺子的事,你俩合计合计,大哥的新房要放在哪个院子,娶媳妇是大事,不能潦草,女儿赚银子去,给爹娘增点体面!”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第六章 胭脂红糕饼铺(1)
“亚亚,你看这铺子如何?我娘说了随你敲打,看你要弄成什么样子都成,上下两层楼都能使用,二楼外墙有个小阁台,你有需要也能打通,墙面刚刚刷过,不漏水。”朱丹丹很热心的介绍她娘陪嫁的铺子,前面是两层楼的店家,后头带了个二进的院子,左右各三间厢房,能住人也能当作坊,中间是堂屋,可以当平时歇脚聊天来用。
说要做糕点铺子,她可就热火朝天的忙起来,不管要用到什么器具,她吆喝一声就有众多师兄来帮忙,是最好又不用发工钱的搬运工,个个膀大臂粗,身手俐落。
而夏和若则收到李亚男二十张糕点的制作法子,此时正在自家的厨房忙和着,能蒸能烤的她都想办法弄成成品,虽然和李亚男要的有点差距,可做出来的口感不错,一点也不亚于原汁原味,还有一股返璞归真的古朴味。
现在就等装修了,铺子后面的作坊也要弄起来,怕方子被人盗用,她们也不招工,准备买几个手巧的妇人来揉制糕点,有张卖身契在手比较安心,不怕她们对东家不利。
这时代没有玻璃,所以李亚男大手笔的以琉璃代替,光是做成一面透光的门面就要一百两,她一共做了两面,里面的架子也全是琉璃,采光明亮,铺子里流转着红蓝绿三种光芒,人一入内便能照出自己的身影。
还没开张己可知日后的盛况,是姑娘家都会喜欢,何况是本朝从未见过的糕点,肯定人人都趋之若鹜。
“哎呀!亚亚,我突然想到出门前我爹说今日有新弟子要入门,叫我早点回去,这里就交给你处理,我不能帮忙了。”她爹也真是的,武馆里的弟子那么多,随便捉一个也能顶替,干么非要她不可,不知道她很忙吗?认师兄、师姊的事可以往后挪一挪,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早晚碰得上。
“那你快回去吧,我一个人行的,也不是多大的事,交代木工师傅照图去做,我改个楼梯就成了。”李亚男想做的是让有钱妇人在逛街逛累了,有个停下来歇歇脚的地方,楼下卖糕点,楼上隔成一间一间的包厢,供小姐、夫人喝茶吃甜点,多悠哉享受。
她还打算修建一间女子专用的茅房和净手台,方便她们有急用,人有三急,不可能都忍得住,现成的无臭味冲式茅房便是她们的最佳选择。
拉住客人要出绝招,不能一成不变,想赚别人的银子就要设想周到,让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那我走了,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让人去武馆喊我一声,我随即带一票人赶到。”朱丹丹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赶紧走,一会儿朱馆主又要骂人了,他那嗓门大得十条街外都骢得见。”李亚男笑着催促道。
一说到自家爹的大声嗓,向来直率的朱丹丹难得红了双颊,显得难为情。“羞死人了,你别再提了,我得约束约束我爹,免得他的雷公嗓吓坏街坊邻居。”她爹是个粗人,难免行事粗野。
朱丹丹走得急,真担心她爹隔街喊人,让她没脸见人,她来时兴致高昂,走时满脸通红,她是少数跨马过街的女子,一袭红衣十分耀眼。
木工师傅继续敲敲打打,半圆形回旋木梯的雏形渐渐展露,雕花、磨平、抛光、上漆……
前后忙了三天,木工的部分己接近完成,外面的牌匾也是用木头刻出云腾形状,“胭脂红”三个字刻在正中央,底下串着一块海棠花造型的木板,刻上糕饼铺字样,再将字漆红。
然而铺子还在装修,属于这地盘的地头蛇就上门了,他们听过李亚男的悍名却不识真面目,一见东家是几名姿色不错的年轻女子,也没打听她们是何许人也,一名长相猥琐的老鼠脸男子就带着几名小喽罗来踩门。
“小娘子要开铺子?”老鼠脸男子一口黄板牙,一开口臭气薰天。
“是要开铺子,有何贵干,要给小娘子送贺礼来吗?”李亚男倒也不怕,马上回了回去。
她开铺子不全是为了赚钱,一来是她自己想吃,有一间自己的铺子,她想吃什么就做什么,随她的喜好,二来是想帮姊妹们溃点私房钱,她们都到了嫁人的年纪,手上没点银子怎么成,到了夫家还不随人拿捏。
所以钱是人的底气,没有银子就矮人一截,趁着她们还没嫁人前先捞一笔,省得到了夫家被人看不起。
“送礼?”一听到这两个字,几名表情猥亵的男人都笑出声,搓着手朝她靠近。
但也仅止于三步,一脸寒霜的轻寒马上挡住他们,而满脸惊色的轻雾则高举手臂粗的木条,谁敢过来就敲谁。
“怎么,不是来送礼的?”这些人还真有胆呀,她李亚男的铺子也敢来闹事,真是脑袋瓜的柱子松了,看来她得帮他们紧一紧。
“是礼没错,但是是你给我们送礼,按照我们这地头的规矩,每个月就抽两成收入,小娘子给得起吧?”这铺子若做起来肯定是财源滚滚,光靠着抽成,他们兄弟就能吃香喝辣了。
两成?他还真敢开口。“成,便宜,我什么没有,银子最多,施舍给叫花子还拿得出来。”
“什么,你说谁是叫花子?!”老鼠脸男子凶目一张,本就长得丑怪的脸更令人作呕。
“不就是说你吗?好手好脚的朝人伸手要钱,你不是乞丐还能是什么?难道要我叫你一声财神爷。”呸!凭他也配,财神爷丑成这样都该哭了。
“臭丫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个我赵爷就教教你什么叫礼数……啊一一”
一道弓着身的身影往后飞去。
“哎呀!真是不小心,瞧瞧我这腿儿长了几寸,没个注意就踢到你了,没伤到哪儿吧?大叔。”李亚男放下拉高的裙摆,收回狠狠一踹的纤足,玉手轻拍看似染上灰尘的裙子。
“你、你敢动……动我老赵,我非给你点……颜色瞧瞧!”天哪!这是哪家的闺女,居然敢踹他肚子?!老赵努力忍着肚痛,对她撂狠话。
“什么颜色,是青红乍白呢,还是惨绿?上点血色也不错,你没见过人家把肚皮剖开吧,伸手一拉就是满满的肠子跑出来,肠子上头还有油花呢,双手捧都捧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