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兔子吃饱,要回窝了,三个人蹑手蹑脚的跟在后头,直到它钻进树洞。
“小姐,找到窝了。”
“别高兴得太早,狡兔有三窟,我们先用干草在洞口熏烟,看烟从哪个地方飘出来,我们一人守一个出口,不管大的小的,一看到兔子马上就捉,不要迟疑。”要跟兔子比快,动作稍微一慢就被它逃走了,活的兔子很难逮得干草很快被点燃了,在洞口熏呀熏的,烟雾顺着洞穴往里飘,一会儿,其他两处也飘出浓烟。
很幸运地,这是一个下崽的兔窝,两大三小没一只逃过,小兔子很小,约出生十天左右,毛已经长齐了,兔眼微微睁开,模样很可爱,蜷起身子像一团棉花,软乎乎的。
“把它们装进竹篮子里,别弄伤了蓦地,一支通体墨黑的长箭忽然无声而至,尾羽颤也不颤的插入她们眼前的树身,相距不到三寸。
拥有一身好武功的轻寒先一步察觉到危险,及时将小姐拉开,但她头上的珠花却被长箭带过,入木三分的箭身上是被穿过的珠花,牢牢的钉在树上,珠子未碎只是裂开。
惊魂未定之际,又隐隐约约听到刀剑交击的声音,三人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悄然的隐身暗处。
“小姐,好像有人被追杀。”习武者耳力灵敏,轻寒能听见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依脚下力道轻重判断是否负伤。
“上树。”由高处往下看看得较清楚,李亚男在轻寒的帮助下很快地爬到树叶浓密的枝干,她又拉了几根树枝做为隐蔽,使得身影不易暴露。
轻寒更不用说了,身手俐落的马上跟着上了树。
但是轻雾就没那么幸运,不管她多努力往上爬,身子就是不受控制的往下滑,最后李亚男看不下去,才叫轻寒接她上来。
三人挤在众多树干的分岔处,有一块凹陷的树瘤足以藏身。
“轻寒,你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吗?”有七个黑衣人在围攻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他身上血迹斑斑。
“风太大,把声音吹散了,不过那个受伤的人说的是我们桐城的口音。”时有时无,听不真切。
“是我们桐城人士呀!人不亲,土亲,既然遇上了,咱们就帮上一帮。”本地人怎么可以被外乡人欺负?
“小姐的意思是让奴婢去救人?”胜算不大,但可以试一试。
李亚男伸手阻止。“先等一等,他们有七个人,你只有一个,小姐我还没有那么狠心让你去送死。”
“小姐想怎么做?”再迟就来不及了。
李亚男低头思忖了一下,眼角扫过轻雾背在身后的箭筒,她牙一咬,目光凌厉的道:“取箭来。”
“是。”
一支箭……不,是三支箭,轻寒和轻雾都一脸诧异地看着娇柔如花的小姐竟将三支箭搭在弦上,指腹如弹琴般将弦拉满,她目光如炬的对准目标,倏地放手,三支箭同时射出。
居高临下,她们亲眼目睹武功最高的那三人被一箭正中眉心,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其他四名黑衣人又惊又怒地聚合在一起,目光冷厉的看向四周,剑尖的血滴向地面。
“四对二,应该输不了,轻寒,是时候验收你习武的成果了,小姐我花了不少银子找人教你武功,你可别让我的银子打水漂。”她在武技丫鬟身上砸了重金,可不能血本无归。
“小姐,奴婢不会让你失望的。”
轻寒也想知道自己的武艺到了何等地步,跃跃欲试,可是当她正要施展轻功飞下去,又被小姐喊住了。
“再等一下,别太拼命,你是我的丫鬟,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女,真打不过就走,别人的死活与你无关。”救人要量力而为,把自己赔进去就太傻了,与己无益的事她不做。
“是的,小姐。”
轻寒一个纵身,足尖轻点树冠,玲珑身姿犹如飞瀑垂落,轻盈落地。“奉主子之令,请诸位剑下留人。”她清亮的嗓音如冷冽的泉水,冰凉得直透人心窝。
“你的主子是谁?”一名黑衣人问。
“过路人。”
黑衣人冷笑。“休管他人闲事,滚!”
“主子之令不敢违抗,你要杀他,先过我的剑。”轻寒往腰上一抽,一条血红腰带顿成薄如蝉翼的软剑。
“鸣血剑?!”
鸣血剑乃上古名剑,由一代匠师乌金以自身鲜血铸造而成,剑成之日也是他血尽而亡之日,剑身火红似血,剑一出鞘必沾血,发出似人声的低鸣,其锋利能断金。
它的特性是剑薄如纸,能透光,剑身对着日头一照,隐约可见流动的血丝,遇血更加艳红。
这是李家当铺无意间从一名六旬老者手中得之,当时他贫病交加,命在旦夕,急需银两看病,开价二十两死当,李亚男见他病得不轻,便多给他三十两。
谁知是赚到了,老者是铸剑后人,他己老迈无法铸剑,又后继无人,深知怀璧之罪,这才决定舍出传家之宝,以残存之身安度晚年。
没有监物之能的李亚男往往能拾到宝贝,剑是利器,既能杀人,又能防身,因此她把剑给了学武归来的丫鬟轻寒。
物尽其用,别浪费了,谁没几个仇人,谁晓得她哪一天会不会招惹什么凶神恶煞,有张保命符在身才得以安心,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万一。
“呵呵,真是把好剑。”全身是血的白衣公子勉强站起身,他满脸的血污看不清楚长相,但嘴角噙着的笑十分恣意张狂。
“找死,老子送你们一程!”
老子话一落,一支箭直直插入他眉心,死时睁大着双眼,不知自已是死于谁的箭下。
失了领头人,剩下的三名黑衣人慌了,犹豫着保命要紧还是完成任务,他们不晓得该先杀了眼前的两人,还是揪出暗中放箭的人,隐身暗处的那人箭法太精准了,一箭毙命,他们也怕小命不保。
白衣男子眸光冷酷的道:“姑娘,救命之恩不言谢,不过他们看到你的长相了,若是让他们全身而退,以他们下手凶残的行径来看,他日狭路相逢,定不会轻易饶过你和你的主子。”宁可错杀一万,也不错放一人,这些黑衣人的做法是赶尽杀绝,看他遍体鳞伤就晓得。
“是吗?”轻寒似有若无的朝主子的藏身处投以一瞟,而后鸣血剑一抖,呜咽声骤起,鸣血惊心。
一阵轻鸣声过后,身若飞燕的轻寒己和剩余的三名黑衣人交上手,对手的武艺不可小觑,她以一敌三,渐渐的有些吃力。
其实她的武功并不差,她吃亏的地方在于未曾真正与人生死相搏,她仍保有良善之心,不愿轻易杀人,在善恶拉锯中渐渐落于下风,露出不少不该有的破绽,让人予以反击。
千钧一发之际,白衣男子出手了,局势立即逆转,来不及逃脱的黑衣人死于剑下,命丧当场。
轻寒并未受伤,身上沾染的是对方飞溅而落的血沬,但她身边的男人却不一样,敌人一死,他也跟着倒地,面如白纸,气息紊乱,全身气力像在一瞬间用尽。
“啧!这人也挺阴险的,明明尚有余力奋勇杀敌,偏偏推你一个姑娘家独力应付三个凶徒,要不是要危及他的性命了,我看他根本不会出手。”李亚男下了树,来到轻寒身边,睨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没好气的道。
这样对待救命恩人,肯定不是好人,她救错人了。
“小姐,他伤得很重。”轻寒这话的意思是,要是再不救人,只怕会伤重而亡。
“还没死吗?”果真应了那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人也是心黑的,凡事心眼多。
“快了。”一息尚存。
“那就等他死了再埋,死无对证,就没人知晓我们插手这件事,就当他们自相残杀吧!”免得惹了一身腥。
轻寒一脸为难,“小姐……”见死不救,这样好吗?
“别同情他,他刚才还想你死呢!对了,轻雾还在树上下不来,你去接她。”那丫头太缺乏锻链了,一点逃生本事也没有,过两天找棵树让她练练,至少要能上下自如才行。
轻雾……轻雾……这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她是……她是……李家的……
原本已经昏过去的白衣公子,神智忽然注入一丝清明,他僵硬的手指动了一下,干温的喊道:“小小?”
闻言,李亚男的身子猛地一僵,秋水般的眼眸眯成一直线。“你们听见他喊我什么了吗?”这个陌生男子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名?
刚走过来的两名丫鬟困惑的摇头,她们只看到他双手一张,平躺如死尸,这样的人还能说话吗?
“小小,喊的就……就是你。”果然是她!他太幸运了,命不该绝。
“有人说话吗?我什么也没听见,你赶紧死一死,我趁天黑前把你埋了。”李亚男才不想自找麻烦。
男子勉力睁开眼,他看到的是一道道晃动的白影。“李家小小,你要是敢丢下我不管,我做鬼也要缠着你,缠到你无法睡觉。”
李亚男倒抽一口气,小手握成拳,她最恨被人威胁。“看来你是真的认识我,你是榈城的哪户人家?”
“你不先帮我止血吗?”他的体力渐失,快支撑不住。
“我以为你没有知觉了。”李亚男恶毒地往他肩上伤口一按。
他痛得紧紧皱眉,反倒清醒了几分,一张明艳娇颜映入眼中,他平静的心湖漾起键漪。“我知道你随身带着急救药品,快给我上药吧!想要我报答,总要我活着才行。”
“你命令我?”李亚男非常不悦。
“不,是请求,一命千金相赠。”
李亚男杏瞳一闪。“听起来你似乎很了解我这个人,我跟你很熟吗?”
“非常熟……”的仇人。
“听你这么说,我不救你都不行,我这人没旁的嗜好,就是爱财如命。”
李亚男的银子是打了二十四个死结,没有利益的事休想从她手里枢银子,她可以为了一两银子把人家的一家子给得罪光,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想占她的便宜?休想!打从她接下李家当铺后,银子便是她的罩门,她算得很精,也不容人欺骗,谁欠她的,死都要讨,不给就以物抵债,她开的是当铺而非善堂,没那么大的善心普度众生。
她越长越大,性格就越剽悍,俨然是桐城一小霸,百姓们畏她如虎,便给她起了个“死要钱娘子”的绰号藉以讽刺。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不认识你比较好?”她有预感,他绝对会拖累她,她要离他越远越好。
“什么玉佩?”她一怔。
“我们家传给长媳的传家玉佩,我当了一两。”他笑得越来越虚弱,眼神逐渐涣散。
“什么传给长媳的玉佩,还当了一两……”等等,一两?好像有点印象,似乎是……
李亚男的瞳眸倏地迸出一道精光,“你是孙子逸?!”
孙子逸吃力的举起手臂,露出一道小小的牙印。“李小小,你不救我,你这辈子就别想嫁人了,除了我,谁敢娶你这个悍妇……”
第四章 山洞过一夜(1)
“我……我暂时还、还不能回府……”
孙子逸完全昏迷前只留下这句话,李亚男只好边咒骂,边将人拖到附近的山洞里。
山洞很深,有个很大的腹地,不比李亚男的院落小,泥沙柔软不潮湿,真要住起来也十分舒适,稍稍整出床铺和起居室也能居住,她让丫鬟为他上药,又给他吞服了一颗难得的上品疗伤圣药,折腾了老半天才把他这条小命保她当她打算带着丫鬟打道回府时,孙子逸因为全身是伤,烧得像块炭火似的,不时发出梦呓,让她想走都走不了,冷着脸想办法为他找水降温。
为免家里人担心她久久未归,她让轻寒回去报个信,说她有事留在威扬武舶过夜,陪好友朱丹丹,顺便把捉到的小兔子送给弟弟,没失信于他。
轻寒的脚程快,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还顺道带来简单的御寒衣物和被褥,以及一些吃食、刀伤药,两人合力让受伤的孙子逸躺在被褥上,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若是磨蹭到地面怕好得慢。
另一方面,李亚男让轻雾去找朱丹丹串通一下,不过她没让轻雾提到孙子逸,只说有要事要处理,以免暴露她一夜未归的真相,因天色己暗,再回来一趟有所不便,她便让轻雾在武馆住下,隔日要回去再顺道去接,才不会露出马脚。
“你长大了……”变得他想像不到的美丽。
听到粗哑的声音传来,李亚男回头一看,就见他神往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高耸,当下气恼得用烤好的甜薯扔他。
其实她错怪他了,刚醒来的孙子逸双目还无法对焦,两眼看出去的视线是一片白茫茫,他眨了几下眼才慢慢恢复,甜薯丢过来时他是感觉到有异物飞近,这才伸手一接。
但是掌心被这么一烫,让他赶紧把东西丢开,以为是被火烤过的石头,李亚男向来对他没好感,故意整他也是在所难免。
“那是你的晚膳,扔了可没得吃。”李亚男恶意地说着,看着“仇人”出丑,她的心情就特别愉快。
“晚膳?”让他啃石头?
“难道你还想指望有山珍海味摆在你面前?有甜薯吃就该偷笑了,还是我李大小姐亲手烤的,你这白食客多有福气,祖上积德三代才得余荫。”爱吃不吃,饿死最好。
“不是看在千金相赠的分上?”还很虚弱的孙子逸勉强拾回丢在脚边的“黑木炭”,两手一掰,黄澄色的薯肉冒着热气。
他没吃过甜薯,尝试的吃了一口,甘甜在口中化开,也许是真饿了,他一口接一口,很快的吃完巴掌大的甜薯,但仍只有三分饱。
一提到钱,李亚男的态度就变得和善多了。“旁边有水,多喝点水就不饿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凡事克难点。”
给他吃的就不错了,哪有人像她这么善良,把仇人当祖宗伺候。
“水……”孙子逸偏过头一看,伸臂能及的地方放了一颗两个拳头大小的野瓜,蒂头处被切开,里面的瓜肉刨得干干净净,以此当盛水的器皿。
水是山泉水,很是甘甜,带着淡淡的野瓜香,他一口便喝了一半。
“你的人品还能差到什么程度才会被追杀,还好死不死的遇见我这个见不得人受苦的活菩萨,你说你呀!前辈子是烧了多少高香,这被砍了十八刀还死不了。”
好几刀差点砍中要害,血流了不少,在濒死边缘,这命大的居然还撑了过来,等她给他服了止血生肌的百灵丹,这口气才得缓,几无呼吸的气息正常起伏。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人都快死了还能回魂,让她舍了一颗丹药救命,他欠她的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