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綦卉握紧了拳头,这一次,她一定要让这群瞧不起她的男人刮目相看!
龙潚给了綦卉足够的权力,让她在这段时间可以号令战龙军的兵士,也可以利用磐石城的各种资源。就在大伙儿都以为她要大张旗鼓好好干一番大事时,她只是写了一封密信,调动的人力也只有一人,让战龙军最高明的斥候将那封密信送了出去。
再来,再来,就在战龙军每个将士都摩拳擦掌等着出击时,綦卉却是什么都没有做,信送出去之后就成天读书弹琴,再也没有任何命令或举动。
或许,她是在布什么局吧?于是战龙军便一等、再等,三等,等得每个剽悍士兵都不耐烦起来,军营里的火气日渐升高,连卢慎及赵鑫都快压制不住了。
因为连这两个副将,都开始对綦卉有所不满了啊!
就在众人想违抗军令去质问綦卉时,终于,綦卉有了下一步动作了。
而这下一步动作,几乎让整个战龙军沸腾起来—
她居然要求龙潚去信给厉城的城主,要那两万守军放弃抵抗,闭城躲起来!
「大将军,这小子简直他娘的扯蛋,居然要厉城守兵闭门不出?怎么不干脆叫全城百姓和将士们都把脖子洗洗,送上去让鬼族人砍了算了!」
卢慎气愤难当的质问着,心如火燎,如果大将军后悔了,那么现在派兵去追回那道命令,还来得及啊!
院子里只有龙潚与綦卉,綦卉甚至还悠哉悠哉地弹着琴,让卢慎看了更是火冒三丈。
这阵子全权放给綦卉,龙潚只能说这真是自己人生中最轻松的时光了,那丑小子在旁弹几首乐曲,让他这个粗人好像也文雅了几分。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盯着,只是事情还在他的掌握内,所以他一声不吭的让綦卉去施展,既然答应了她,那么除非快搞砸了,否则他不会插手,自然对于卢慎的反对,龙潚也不加干涉,在他看来,既然綦卉接下了这任务,那么如何解决这种矛盾,也成了对她能力的考验之一。
所以龙潚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綦卉,便不语地继续喝他的茶擦他的刀。
綦卉停下了琴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卢慎。
「卢副将,你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信心?瞧你这副鸟样,老子能有什么信心?」卢慎把这阵子他的不满全爆发了出来,「你这小子天天只会弹琴,要不就是四处闲晃,一点屁用都没有。大将军要你解决厉城那事,你从头到尾也只发了封不知道写了什么鬼的信,现在竟然还要厉城退兵,这得死多少人啊?你脑子是坏了吗?」
左一句没用,右一句没脑,綦卉虽然知道卢慎心直口快,心中也不由得微恼。
她的表情有些冷了下来。「大将军将权力放给我了,你等着看就是了,这一点耐心都没有吗?」
「老子再等下去,厉城人都死光啦!」卢慎见龙潚不管,居然还在那磨刀,声音也大了起来。
綦卉愠怒地看着这个头脑简单的大个子,他也不想想龙潚会放任她乱搞吗?龙潚都没说话了,他急着当这出头鸟是等着被射一箭吗?
既然如此,那她不介意当个射箭的人啊!
被骂得莫名其妙的綦卉,突然微微一笑,这种笑容与龙潚那种狂放不羁的笑法不同,而是带着镇静,带着丝冷意。
「既然卢副将口口声声觉得我会害死厉城军民,那么我们打个赌如何?」綦卉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起琴弦。「如果我在两个月内,无法解决厉城之危,那么我从此不再管军中之事,义父的遗言就当没有,所有责难我一力承担。可是如果我赢的话,卢副将你就到彦城去反省反省吧!没有立大功不准回来,省得我看到你就想吵架!」
一下下不成曲调的琴音,让原就不高兴的卢慎更加不耐烦起来,没想太多便反驳道:「彦城那种鸟地方,连酒馆都没有,是要老子去喂蚊子吗?鬼族可能连彦城的存在都忘了,哪里有可能立什么大功?」
綦卉细眉一挑,琴声骤停,有些打趣地望着他。「怎么?你不敢去?你会这么说,代表你也认为我办得到,所以怕输是吗?」
随便用琴声扰其心志,卢慎就中招了,被拆穿他底气其实有点虚。
卢慎随即反应过来,也有些愠怒地道:「老子会怕输?老子才怕你不服输,还要跟大将军哭鼻子呢!」
「不怕就好。那咱们就打这个赌,你赢的话,我从此不再管战龙军的事,也不会在战事上再多嘴。可是如果我赢了,你就滚到彦城去,立功才准回来。有大将军为证,谁都别想耍赖。」綦卉又暗示似地提醒道:「彦城地方虽然小又贫瘠,可是相对于厉城的位置,也算是个南方的小门户呢!难道你这副将就是这样当的,光想守大城,遇到小城就不当一回事,你可别被鬼族钻了空子,最后又回来求大将军!」
「呸!就算是彦城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老子也不会轻忽的!老子虽然不精明,但论起作战,自认除了不敌大将军,也没在怕其他人的!好!老子跟你赌了,就看看你怎么输!」
卢慎怒吼一声,愤然而去,他今天是来阻止那道命令,但似乎不仅没达到目的,还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虽然他还没能想通问题出在哪里。
第1章(2)
待他离去,龙潚才终于淡淡地道:「你若把我的副将玩死了,自己也提头来见。」
「他们都认为在磐石城、厉城这样的大城,直接面对敌人大杀四方才是功劳,却忽略了小地方其实也需要注意的,这种心态可是十分要不得,很容易被人钻了漏洞!大将军你说是吗?」綦卉提醒着,她特地提出了彦城,可是有用意的。
龙潚忖思片刻,不得不说她很有道理,大城的守将个个骁勇善战,小城的守军大多军纪涣散,不过因为觉得那些都是些小地方,攻打也没多少利益,鬼族应当不会干那种蠢事,连自己都忽略了,或者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这样直接了当的被指明了疏忽,实在是令人不爽啊!龙潚表情微冷,哼了一声。
綦卉心头一跳,但沉静下来想了一下,也嫣然一笑道:「所以大将军也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嘛!」
龙潚闻言脸一沉,轻轻一弹手上的刀,铿然一声,綦卉眼前的琴弦,突然一根根全断了开来,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嘈杂声响,她也倒抽口气,来不及反应。
可是那断开的弦,没有一根伤到她。
龙潚只是淡淡看她一眼,便提着擦得雪亮的刀,慢条斯理的步出了院外。
而被他吓得不轻的綦卉,有些赌气地将琴一推,但随即又格格一笑。「我才不相信你真的会伤我!」
可惜龙潚走得早了,如果他能看到她这副娇憨神态,恐怕也会开始怀疑这个营养不良的干瘪丑小子,会不会是个女娃儿装扮的……
玄机子的义子小森与左副将卢慎打了个赌的消息,很快的便在整个磐石城中传开。
百姓自然是将此当成奇闻趣事看待,但战龙军的将士们对此的态度便完全不同,因为不管是小森的崛起,或者是卢慎的去留,都与他们息息相关,所以这些天里来,军营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人异想天开的也开了个赌局,想从中赚点钱。
只是这个赌局,才开了没十天,便流局了。
每个来投注的,无论赌注大小,全都投卢慎胜,没有一人站在小森那边,也只能流局。
毕竟现在距离两个月也只剩不到二十天的时间,厉城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仍被鬼族困着,而小森甚至连磐石城都没有出去过。
终于,两个月的期限到了最后五天,已经有些战龙军的将士们忍不住了,因为鬼族大举集结于厉城之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而该去救援的他们,却都还龟缩在这磐石城内,叫他们这些有着傲骨的军人们怎么忍受。
打输没关系,但还没打就一副认输的孬样躲起来,才是他们最介意的。
终于,綦卉居住的小草庐外,集结了一大群的战龙军将士,以卢慎为首,都在外头鼓噪着要綦卉快点认输,不要再浪费时间,否则鬼族一旦真的攻打厉城,因为她一人装神弄鬼造成厉城重大伤亡的话,她根本担不起这个责任!
外头吵闹的声浪,传入了綦卉的耳中,她却毫不慌乱。
对此她心中早有准备,反而觉得这群兵痞子能忍到现在才来,已经比她想像的还要有耐性了,足见龙潚的吓阻力还是很够的。
她步出了家门外,同样一身素色儒服,头束青巾,除了脸上那块红斑比较吓人,看上去就像是个太学里的读书人,以这样毫无抵抗力的装备,面对一群凶神恶煞,她竟没有一丝胆怯之色。
「出来了!小森出来了!小森,快去告诉将军你已经输了!」
「小伙子!快快认输缩回你的被窝里,让老子出兵吧!」
「你要害死多少厉城百姓你才甘心?别再浪费时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叫嚣着,不过却是没有人敢对綦卉动手,毕竟他们都受过玄机子的恩惠,骨子里也服从着龙潚的命令,所以即使叫得面红耳赤,却也忍住了出手的冲动。
「你们……」綦卉清亮的声音才刚出,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你们围困了我的住家,逼我认输,难道是连这几天都等不了,怕卢慎输了就必须滚蛋?」
她的话引起了莫大反弹,其中一个卢慎的亲信,参将李言,不由呸了一声。「剩下五天不到的时间了,卢副将是赢定了!我们来只是要你看清大势,不要因为你的自私害了厉城所有的百姓!只有你认输了,没有了赌注的羁绊,大将军才会让我们出兵去救援厉城!」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众人喧闹起来。
「如果我偏不呢?」綦卉冷下脸来,她虽然说话不大声,气势也不强,但却像株顽强的小草般,在千夫所指之下,也没有倒下。「而且我还要再跟你们这群不听命令前来逼迫的将士们打赌,如果卢慎输了,你们就全部一起滚到彦城去吧!」
卢慎见她冥顽不灵,心火大起,果然又中招。「你要他们和我都去彦城?这里有多少个参将,多少个千夫长你知道吗?你是存心要战龙军缺员吗?」
綦卉有些无言看着卢慎,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所以你也觉得我会赢,还担心战龙军缺员的事啊?」
「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卢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在情急之下被她拐了,一下子居然语窒了。
而其余军士恼羞成怒,居然也闹了起来。「好啊好啊,卢副将答应他!反正他必输的!」
「答应他答应他,输了干脆换他去彦城好了……」
就在这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大路的那一头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声音由远而近,听起来应该有三到五骑。
在场的所有将士一听,居然全部闭上了嘴,往声音的来处望去。
一马当先的不是别人,便是他们又尊敬又崇拜的大将军龙潚,而其他的随从就不必多说了。
龙潚一知道一群兵痞子来闹,原本还不想管,但当他一接到某个消息时,不由得心头大惊,策马便赶了过来。
他下了马,大步走到众人之前,那群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将士们全露出困窘惭愧的表情,齐齐矮了身子。
「请大将军治罪!」
龙潚作证的一场赌注,这些人偏偏要来破坏,虽说是打着大义的旗子,但显然也是有损龙潚的颜面。
龙潚便冷哼一声。「今日在此者,罚俸半年!」
这在战龙军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众人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龙潚在大老远就听清楚了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知道更重的处罚还在后头,他就不落井下石了。
他慢慢的走到了綦卉身边,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你一直这么沉着,是早知道那里的事会如此结果?你究竟怎么办到的?」
綦卉一向平和的小脸,难得的露出了惊喜。「消息传回来了?」
「传回来了。」龙潚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群听不懂他们哑谜的军士们。
此刻他的情绪很是复杂,却似乎有点了解綦卉当初跟卢慎打赌时,带着的是一种恶作剧的心情,因为这种心情,他现在也有。
重重的咳了一声,龙潚肃着脸开口道:「今日本将军接到了厉城来的消息,鬼族集结于城门之外的大军,终于在昨日……退兵了!」
所有的将士不由哗然,每个人都是一脸见鬼的样子。小森明明在磐石城里没做什么,鬼族居然就退兵了?
「为什么?」卢慎难以置信的瞪着綦卉。「你做了什么?」
他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綦卉也不卖关子,坦然地答道:「要让鬼族退兵,就要先知道他们为什么出兵。去年我们大夏国,有个参谋名叫姚莅文的,叛逃到鬼族对吧?这一次鬼族会攻厉城,就是姚莅文挑拨的,因为他甚是清楚南方几座城的情势。」
说到姚莅文,每个人都咬牙切齿,因为这个人是被金银财宝收买,完全没有节操可言。
綦卉见众人都接受这件事了,才又继续说道:「姚莅文可以为钱背叛我们,就同样可以背叛鬼族,所以鬼族的王室其实对他也不太信任。我便是利用他们这种嫌隙,以将军的名义写了封密信出去,内容便是姚莅文如何忍辱负重替我们战龙军在鬼族卧底,终于唆使他们攻打了厉城。厉城表面上粮尽援绝,事实上我们战龙军的军队早已在厉城蓄势待发,等到我们故意示敌以弱,姚莅文便可以鼓吹鬼族开始大力进攻……而这封信,我故意让送信的人失手,落在了鬼族手上。」
龙潚听得目光闪烁,这个小森的手段虽然不像玄机子老师那么干脆俐落,却也出乎了他的意料,比他想像中做得更好。
「那鬼族的族长突赫,是个相当多疑的人,即使怀疑信的真假,一定也不会让原本人数就不多的鬼族大军前来送死,所以必然退兵。而那个姚莅文,现在只怕正在鬼族的牢里被审问吧!」綦卉一口气将过程说完,听起来简单,但其中包含的心计却很吓人。
所以……真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鬼族退兵了,而且在两个月之内!
龙潚看綦卉的眼神已经不同了。虽然他可以猜得到,小森应该是接收了玄机子生前布下的暗线及斥候小队,才能达成此计,但即使有着这样的臂助,能够达到这成果的,他相信战龙军里的其他参谋及幕僚,没人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