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卉那番话,真真切切的打击了龙潚。
什么叫她并没有一定要和他天荒地老,没有要他负责一辈子?那她现在委身于他,难道真的只是一晌贪欢?
她的字字句句,连他都无言以对,以她的能力,确实离开了他也能活得自在……这么说起来,她想离开他的话,随时可以,反而是他还得想方设法要她留下来。
他可是堂堂的镇南大将军,岂可为了一个女人低声下气、放下身段?要也是她来求他才是!
龙潚心中怀着一股气,怎么也消不去。
当綦卉来到书房时,虽然龙潚神色如常的与她谈论正事,但那种略微冷淡的语气,是做不得假的。
綦卉在心中叹了口气,她毕竟还是得罪他了,可是她说的,句句实言。
这一番谈话到了深夜,终于初步有了结果,按照之前的默契,綦卉会留下来,与龙潚共度春宵,然而今晚,龙潚却是淡然地挥了挥手。
「你可以回去了。」他说得很无情。「今日,就让拖娘来陪我吧!」
綦卉静静地望着他半晌,发现他是认真的,也只能无奈回道:「……是,那属下就告退了。」
「你没有话要说吗?」他逼视着她,只要她愿意求他让她留下,那么他还是会像先前一样疼爱她。
即使綦卉隐约感受到他希望她做什么,可是綦卉有她的尊严,那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
她敢爱,却绝不求爱,因为爱在她心中,那应该是一种相知相许的吸引力,将两个带到了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猜忌被此的心,用压力逼迫对方低头乞求的事物。
所以,她只是淡定地望着他,语气更加无所谓了。「如果一定要说……将军,近日鬼族的动作频频,只怕大战将起,将军责任重大,切勿纵欲过度了。」
「你!」龙潚险些拍案而起,只是他忍住了,脸上露出了冷笑。
「不希望本将军纵欲过度,这可是嫉妒?」
「大将军认为,我需要嫉妒艳娘吗?」綦卉双目清亮的望着龙潚,彷佛她一点也不在意。
听到他的决定,即使知道其中有赌气的成分,她还是不争气的心痛了,只是尽量不裘现在脸上。
在与他在一起之前,她就知道他有很多女人,这一天,迟早要面对的。
她所能做的,仅仅是保护自己的心,既然无法拥有完整的他,也不奢望能拥有完整的他,至少可以拥有完整的自己。
龙潚一直望着她的脸,希望能从上头看出一丝嫉妒、一丝酸楚,甚至是一丝气恼都可以,只可惜他失望了,她看起来就是那么云淡风轻。
她说的话,仔细想来很有深意。
她何需去嫉妒艳娘?不管从身分上,从能力上,甚至是从外表上,她都完全的超越了艳娘,而他这个选择了艳娘而不选择她的男人,反倒显得愚蠢了。
「将军既然没事,那属下告退了。」
綦卉说完便静静的离开,书房中渐渐弥漫的气氛,太过紧绷,令人有些透不过气。
而她的心痛,也需要时间与空间,让它消散、稀释。
她走出门时,恰好与买通小兵、得到消息前来的艳娘碰个正着。
艳娘知道自己今晚要侍寝,已经忍不到将军召她的那一刻了,打扮了一番后急匆匆地就赶到,想不到竟让她与綦卉碰到了面,不由得意地望了她一眼。
想不到,綦卉看着她,竟是莫名其妙地笑了,接着不发一语的离去。
綦卉才知道,原来心痛到了极点,也是会笑的,而且这种笑容出奇的自然,把她的本心都掩盖了过去。
艳娘自以为占到了上风,不由得意洋洋的进了书房。她今晚穿得无比美丽,希望能更吸引龙潚……
但她的算盘在见到显然正处在盛怒之中的龙潚时,完全被打乱了。
「你来做什么?」龙潚已经被綦卉弄得极度不悦,现在看到艳娘竟敢无端闯入他的书房,整个火气都上来了。
「呃……那个……听说将军今晚要召奴家侍寝……」艳娘极力的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她的身体微微发抖,是真实的反应。
她好像……踢到铁板了。
龙潚闻言冷笑了起来。「是看门的侍卫告诉你的?本将军和人谈话的内容,无论为何,是他们可以泄露出去的吗?看来这将军府我一阵子没回来,纪律就变得松散了?」
艳娘大惊,连忙跪下。「艳、艳娘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来侍寝……」
「你给我滚出去!」龙潚突然发现,他对这群女人兴致索然,即使她们有的人也算姿色动人,但如今在他心中,为了争得他的宠爱无所不用其极的她们,是那么愚蠢可笑。
「将军,我……」艳娘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龙满肃杀的目光后,立刻噤声。
「滚!」
龙潚大吼一声,艳娘吓得立刻逃之夭夭,不敢再待。
「该死、该死的女人!」龙潚望着艳娘的背影,不由得气恼自己。
因为他发现,他对其它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趣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心中所想要的,还是只有綦卉一人!
第5章(1)
龙潚与綦卉的恋情明朗了,来自朝中的压力也摆平了,顾不平没有再针对战龙军,似乎可以心无旁骛,专心的对付起鬼族来了。
然而对于龙潚与綦卉似乎不是这样,龙潚有意冷落綦卉,想让她知道谁才是老大,而綦卉却并没有像龙潚所想的,像别的女人一样低声下气的求他,因此形成了僵局。
他们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论军事布战术,并没有影响正事,但以往的亲密已不复见。
旁人虽看出端倪,却也没有说破,就当鬼族的动作突然积极起来,所以他们没有机会太亲近好了。
虽是这么说,龙潚的情绪不佳,却是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虽然他没有迁怒到别人身上,但那种生人勿近的气热仍是让大伙儿敬而远之,除了綦卉还能泰然自若的与他相处,其他人都是能不接近他就不接近他。
然而,今日接到的战报,却让龙潚一直压抑住的脾气,忍不住全发泄了出来。
「……你说,鬼族偷袭了西南的佘家十三村,还让他们得手了?」龙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便召集了所有将领,「安然城离那十三个村落只有百里,他们的守将在干什么?聊天喝酒去了吗?」
那里算是卢慎负责的区域,只见他一脸惭色地道:「启禀将军,上个月朝廷拔下大笔军粮,因为事出突然,为了把握时间,我们转运了一部分的军粮至西南,人手……人手不太足够,所以经过安然城时,安然城守将派出大批守军护送,鬼族就趁着这个时候偷袭佘家材……那个……」
「谁叫你动安然城的脑筋?你知不知道,那佘家十三村离安然城极近,安然城又扼守着我们西南粮线,十三村一被占领,安然城便要不时防范,粮线的守卫反而变得薄弱。如此不分轻重,你这个副将就是这么指挥的?」
龙潚语气不疾不徐,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才是真的可怕。
卢慎连忙说道:「大将军说的末将也想到了,所以末将已将五十里外风动城的守军,调集了五万到安然城。」
没想到他这么一说,一直沉默旁听的綦卉却是脸色一变。「槽了!这才是鬼族的真正目的!」
龙潚也是神色沉凝,连解释都没有,立刻说道:「传本将军令,战龙军十万立刻驰援风动城……」
然而他下这个命令已经来不及了,屋外一名小兵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身上的盔甲甚至还卡着半枝断箭,一见到所有将领都在,连忙屈膝禀报道。
「大将军……鬼族偷袭风动城,风动城守将刘将军……已然战死,如今鬼族大旗已在风动城升起……风动城的小兵……拼死才逃出来传讯……」他不说风动城易主了,但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由风动城到这里,即使不眠不休的换马狂奔,也要三天三夜的时间,鬼族可能都已经将风动城整个拿下,说不定已经在策划下一个进攻目标。
「十万大军,改驰援安然城!」龙潚飞快地改正了命令。
「等等!」綦卉定定地看着龙潚,「安然城,不救!」
龙潚一听,马上就懂了她的意思,露出一丝痛苦后,很快眼神恢复了犀利。
「传本将军令,十万大军,改安援大渡城!」龙潚不待其余下属发表任何意见,写下手谕后盖上帅印,一名将领领了令便急忙冲出去。
待那人离开,屋内的气氛一阵凝重。
虽然风动城这场仗并非龙潚判断失误而导致,但在不知情的百姓看起来,就是不败将军龙潚,第一次败了。
风动城,是救不了了,而离风动城极近的安然城,应该也无法安然了,而且消息回来的有些慢,所以龙潚要面对的,无疑是第二次失败。
而綦卉的意思很简单,安然城来不及救了,直接放弃,但抵抗的这段时间,十万大军应该还来得及驰援下一个大城,大渡城。
龙潚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但做下这种弃城的决定,他这个守护南方多年的将领,依旧忍不住心痛如绞。
鬼族的大军几乎没有停歇,直直的朝大渡城进攻,虽说龙潚与綦卉有先见之明,派了十万大军驰缓,但也只能堪堪顶住,形成僵持之势。
因为鬼族派的,可是五十万大军!
所以,大渡城即将要失陷的消息,已经隐隐的在盘石城内传开,导致人心浮躁,如果连那里都失守,那么代表着西南方防线的整个崩溃,不多时,鬼族就能打到盘石城来。
龙潚那不败的神话褪色了,而他果断放弃安然城的决定,也不知怎么的被传了出去,引来了一些怨言,即使不敢当面说,可是对他的威信也是具有一定的打击。
然而就在这个微妙的时候,朝廷居然传来了皇上的旨意,谴责龙潚最近一连串错误的军事决定,导致前线大败,国家领土失守云云,要他检讨前失,以最快速度将失去的土地夺回来。
同时间,朝廷那些文官对龙潚的弹劾,也如落雪般源源不绝,使得龙潚的景况是雪上加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龙潚居然把兵力收缩在盘石城,只下令各城坚守,再没有派出任何援兵,让大渡城更加岌岌可危。
而且可怕的是,龙潚闭门不接见任何将领,只把自己关在房里喝酒,这种越见颓废的态势,令盘石城的军民都内心惶惶。
「大将军!」终于,卢慎闯入了龙潚房中,忍不住劝他,「请大将军下令驰接大渡城吧!否则只靠那十万大军,只怕是守不住了!」
跟来的赵鑫也不由苦口婆心地说道:「大将军,难道大将军要看大渡城像安然城一样失守吗?那可是几万条人命啊。」
龙潚却是面无表情地回道:「那就连那十万人都叫回来吧!」
「大将军!」
卢慎及赵鑫脸色大变,还待再劝,但有着几分醉意的龙潚却已然不耐烦。
「滚滚滚!都给本将军滚出去!一直在旁边吵,扰得本将军喝酒都不清心。」
连龙潚最信赖的两个副将都被轰了出去,无法劝阻,让整支战龙军一片哗然。
有人说,龙潚已经不行了,他的战术被鬼族看破。
也有人说,龙潚振作不起来了,因为他根本无力回天。
终于来到了这一天,大渡城被攻破了。
十万战龙军果然无力抵抗增加至七十万的鬼族大军,只是幸好他们见机逃得快,也早早撒出了百姓,因此真正的伤亡不到两万,鬼族占据的可说是一座空城。
不过光是这样,对原就国力不盛的大夏国已经是一记重击,更不用说龙潚那大夏守护神的形象彻底崩坏,连南方原本还愿意相信他的百姓,都开始不相信他了。
对于无数的难民、朝廷的攻讦、皇帝的质问、属下的猜疑,龙潚却是镇日抱着酒壶关在房里,像是不愿面对这一切,他的声望于是直直落到谷底。
原本还算繁荣的盘石城变得冷清,百姓都躲在家中,惶恐不安的等着鬼族不知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在每个人都灰心丧志的时候,綦卉却是若无其事的抱着一坛酒,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走进了龙潚的房间。
「大将军,来帮个忙,这玩意儿挺重的!」綦卉一进房,也不管龙潚在做什么,把手上的酒坛亮到他眼前。
令人意外的是,龙潚虽然满身酒气,但那眼神却清醒有神。
「怎么?在每个人都认为我已经自暴自弃,怕一进来就被恼羞成怒的我砍了,你居然敢来?」
「我倒没见到谁真的被你砍了。」綦卉微恼的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些小女儿家的撒娇味道。「快点来抬酒,重死了!」
「而且你还来找我喝酒?」龙潚有些哭笑不得,走过来轻而易举地一只手接过她抬来的酒。「你不怕被外头那些好事者攻击,说你这佞臣逢迎拍马,甚至是狐媚惑主……」
「我早就已经是了,这府里,骂我的人还少吗?」綦卉奉上了个白眼,态度却是轻松的。「我可是担心你怕了外头那些说你穷途末路、力屈道穷的人,特意来找你的。」
「说得倒好听,你不是不愿与本将军过一辈子?哪日本将军众叛亲离了,说不定你就是最先离开的那一个。」龙潚没好气地算起旧帐,这股气可不是一坛酒能解决的。
綦卉却彷佛听不出他的责备,反而意味深远地微笑了起来。「如果哪日大将军众叛亲离了,我反而更不能离去了呢!」
龙潚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先前令两人冷战赌气那些芥蒂,像在这瞬间化为乌有。
果然还是只有她最了解他,知道他这阵子的作态是大有深意,这样比起来,他故意冷落她的举动,倒显得幼稚了。
与其说他气她的口不择言,不如说他恼她的若即若离。
每个女人都当他是她们的天,而她,接受了他的宠爱,却没有感恩载德。
他很闷,真的很闷,可是这种闷可以找谁说?难道他得掐着她的脖子,叫她识相点,跟别的女人一样对他卑躬屈膝?
可是那样,就不是他喜欢的她了……
身在这种矛盾之中,龙潚对她又爱又恨,但当她表现出与他的心有灵犀之后,胸中的闷气便一瞬间全消了。
或许以后还是会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但现在他却是爱极了她的善体人意。
「怎么办,本将军突然不想喝酒了。」他将酒坛随手放在了一旁,突然揽过她的腰来,将她抱个满怀。
「你最近,似乎吃胖了点?抱起来,终于有点肉了!」
明知道这不是该害羞的时候,不过綦卉却仍忍不住红了双颊。
说到调情,这个男人绝对是高手,即使她太多时间告诉自己在他面前要保持清醒,却仍忍不住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