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钧亭无奈地在心中叹口气,她虽然不是最大出资者,但毕竟是股东之一,正所谓来者是客,没道理得罪任何一个潜在的客人。她只好开口,“谢谢夸奖,我跟祖涓花了不少心思在这里。”
“看得出来,你们很有才华。”
陆祖涓气得不想理他,掉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祖涓……”任钧亭歉意地看著白岳伦,“不好意思,她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喔,我不介意。”他不是很在平地耸耸肩,跟在陆祖涓身后也想进她的办公室。“她的脾气我会处理。”
任钧亭怀疑地看著他,就见陆祖涓故意当著他的面用力将门甩上。她忍不住惊喘一声。
“呼!”白岳伦在电光石火的那一刻及时退了一步,摸摸自己的鼻子,转头对任钧亭一笑,“差一点打到了,还好。”
任物亭只能勉强挤出笑容作为响应。
白岳伦径自开门,自顾自地走进陆祖涓的办公室。
这个男人该说他笨还是勇气十足呢?任钧亭搔了搔头。若真让陆祖涓发起飙来,他可会吃不完兜著走,可是他似乎不知道吧?
“你不喝汤吗?”白岳伦微笑地看著她问。
“气都气饱了还喝什么汤!”陆祖涓几近咬牙切齿地看著他。
“不要这么说,”他还是笑著回应,似乎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觉得有趣似的,“我只能说,你跟我印象中真的很不一样。”
“不用一直对我重复这一句话,”她坐在办公桌后,高傲地看著他,“我已经很清楚你的感觉。”
白岳伦伸出手,拿起放在她桌上的相片,这是一张全家福,有著他熟悉的几个人物,陆爸爸、陆妈妈、他两个好友陆祖毅、陆祖扬,还有……陆祖涓一个梦幻娃娃,但他现在知道,这只是假象。
这些年来,她骗了不少人,而之中也包括了他。
她不客气地拿走他手中的相片,重新放好。“你死跟著我的目的是什么?男性自尊无法放下吗?因为你被骗了,所以要我道歉?好!对不起!”然后几近挑衅地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白岳伦好笑地看著她,不理会她话中的刺。“你的道歉实在太诚恳了,令我受宠若惊。”
她不是白痴,当然听得出他的反讽。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你本来就不愿意跟我扯上关系,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样的女人,跟你也没多大的关系不是吗?”
“没错。”他认同她点头,没有被她挑衅的语气激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自已要跟她彻底划清界线的,毕竟他对当一辈子的保姆没兴趣。
只不过,他抚著下巴,仔细打量她,他早知道她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但总觉得少了活力,可今天的她似乎被重新注入了生命,更是美得惊人,她激起了他的兴趣,尽管她一副想要跟他吵架吵到底的样子。
“既然我是什么样的女人跟你没有半点关系,”陆祖涓继续理智地分析,“就当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一场意外。若下次来访时,你可以先给我一通电话,我会用你所熟悉的模样出现在你面前,这样可以吗?”
白岳论只是双手抱胸,静静看著她,情况超乎他所想象,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转变。
在他太过专注的目光底下,陆祖涓不自在地挪动身子,“喂,你干吗一直盯著我看,不说话?”
“听你说就好啦,”他无辜地耸肩,“反正你好像有一大堆话要说,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自己找到答案,那还要我说什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一个聒噪的女人。”
他的话使她皱起眉头,“去你的,今天要不是本小姐怕你去跟我妈妈胡言乱语,根本懒得跟你打交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要不得、要不得,”白岳伦对她轻摇下头,“我现在实在很难告诉你,我比较喜欢气质优雅的梦幻娃娃,还是张牙舞爪的母夜叉。”
“谁在乎你到底喜欢什么鬼!”陆祖涓要自己不要受到他柔声话语的影响,“你给我滚出去!”
“我会自己走出去,”白岳伦好脾气地说,“毕竟我还要赶去外地开会。记得把鸡汤喝完,知道吗?”
她气到不想回答他,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似的。
“还有,”他大方地打量著她,“我建议你对我客气点。”
“我为什么要?”她率直地反问。
“因为你的假面具巳经被我拆穿了啊!”他看起来很偷快,“如果我去跟你妈妈说,她会会么样?”
“你敢!”她以责备的眼光瞅著他。
“要打赌吗?”他若有所思地说:“以陆妈妈的性子,说不定她会以为是这份工作造成你个性的重大转变,你认为她会怎么做?这间工作室你花了不少心思,若是因为这样要结束营业,好像挺可惜的。”
陆祖涓用严厉的目光盯住他,有种被抓住的窒息感觉。如果他想要因为她欺骗他而报复的话,他成功了,他正用力地踩中了她的死穴。
“再见!”他对她帅气地一挥手,“虽然这是我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跟你针锋相对,却也是我觉得跟你的距离最接近的一次。”
她还来不及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去。
陆祖涓像是失去全身力气似的瘫在椅子,瞪著摆在面前的镜子,她沮丧地发规自己多年的伪装已经消失。
白岳伦应该不会去告诉她妈妈吧?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坐在气派的大厅里,陆祖涓的手放在大腿上头,紧张地抓紧又放松。在过了烦躁不安的一天之后,她决定还是要主动出击。
就算威胁、恫吓、摇尾乞怜,什么都好,只要白岳伦嘴巴愿意吐出承诺不掀她的底,她都认了。
只不过从晚上七点等到快十点,坐在他所住的豪华公寓底下,她都快要睡著了,还是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就在她打算要放弃时,他出现了,她立刻走到大门,在他推门迸来时,跟他在大门处面对面。
“喂!”她不客气地唤了一声。
百岳伦看到她有些惊讶,但还是露出欢迎的笑容,“嗨,你怎么在这里?”
“找你!”看到他的笑容,她有些不自在地说。
“是吗?下次你要来找我,先打电话跟我说一声。”他抬起手,轻拨了下额前的黑发,“因为有时候我会很晚才回来。”
“拜托!你真以为我这么闲吗?如果跟你可以达到共识,才不会有下次!”她忍不住咕哝。
“你说什么?”
陆祖涓打起精神,摇摇头,“没有,希望我没有打扰你。”
“别傻了!”白岳伦微笑地看著她眼。
这女人真的挺会演戏的。他微转过身,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公文包,“你下班了,今天辛苦了。”
“是的,老板。”王永星转向陆祖涓,“晚安,陆小姐。”
“晚安。”陆祖涓微点下头。
第4章(2)
待他转身离去之后,陆祖涓看著白岳伦拿出公文包里的磁卡,“你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
“有时候。”白岳伦分心地点下头。
侧头看著他,发现他脸上的疲累;她还以为他是个只会玩乐的公子哥儿。
“最近公司有个案子由我负责,所以会比较忙一点,你呢?”白岳伦让她先进电梯,然后随后跟进,“等我很久吗?”
“如果是梦幻娃娃会说——”陆祖涓缩肩说道,“没有,我只来一下子。”
“那母夜叉呢?”
她不以为然地瞄了他带笑的嘴角,“母夜叉?”
“你张牙舞爪的时候是挺像的。”
狠瞪他一眼,“你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白岳伦忍不住哈哈大笑,忙了一整天,能这样笑一笑,真是件舒畅的事情。他拿出钥匙将门打开,“老实说,你到底等了多久?”
“大概三个小时吧。”
“哇!我该跟你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有事先告诉你。”陆祖涓打量了一下四周,“比我想象中的干净。”
“这得归功于钟点清洁工。”他很老实地回答。“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让陆大小姐等我三个小时?”
陆祖涓瞄了他一眼。
“直说,”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跟我不用客气。”
她坐了下来,“那我就直说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他松开领带,瞄了她一眼,“不要在你爸妈面前拆你的台吗?” '
她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点了下头。
“我才不要。”他无赖地笑笑。
这个答案不在她的预期之中,“你这个死人头——”
“有点礼貌好吗?我有名有姓,不叫死人头。”这女人的直言无忌还真令他惊奇不断。
“你都可以叫我母夜叉,我为什么不能叫你死人头?”
“好吧,基于公平互惠原则,你开心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我的答案还是不变。”
“你……”
“我先去洗澡,想喝点什么的话,自已去冰箱拿,”白岳伦说道:“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自在一点。”
陆祖涓怔愣地看著他,“有没有搞错?”
“没有啊,顺便替我倒杯水,我等一下要喝。”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奴隶,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请替我倒杯水,我们等一下再谈。”
他自以为是的态度几乎使陆祖涓傻眼,今天原本是想要拿回主导权,现在却反而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白岳伦尽可能加快速度洗了个澡,然后回到客厅,因力他对这个全新的陆祖涓一点把握都没有,说不定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在他出来前,先甩门离去了。
不过她没有,虽然一脸气恼,但还是坐在沙发上,而桌上并没有任何杯子的踪影,这代表著——如果他要喝水的话,需要自己动手。
耸了耸肩,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来,还替她倒了一杯,希望冰水可以降降她的火气。
“好吧,”深吸了口气,陆祖涓重新控制自已的脾气开口,“让我们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喝了口水,白岳伦对她挑了下眉。“理智?”
从假面具被他拆穿之后,这女人根本没有所谓的理智可言,现在竟然跟他说理智?
“我承认我对你不太礼貌。”她略微僵硬地说。
他看著她,几乎忍不住要笑了,不过他渐渐了解她,如果他现在真的笑出来,她可能会毫不留情地把桌上的冰水往他身上泼。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人。”向他坦诚实在比她想象中困难,“只是,我妈妈没有女儿,从我……到陆家之后,她就把我打扮成一个洋娃娃的样子,她喜欢我那个样子,我也没有反抗,毕竟他们是好人,对我那么好,我听他们的话,好像很理所当然。我做了许多事情,只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对我失望。”
白岳伦静静看著她,没料到她会向他坦诚,更没料到她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他一直以为她天真地从来没有去想过现实生活。
“你可以为了迎合他们而假装,”他轻声说道,“但是对我,你可以自在做自己。”
“不,其实说穿了,你跟他们并没有两样,”陆祖涓悻悻然地回答,“别急著否认,你一直认为我柔弱得需要依附他人而活,你讨厌这样的我,巴不得跟我划清界线,最好从此消失在你的世界当中。”
他轻摇下头,她的话感到惊讶,“不!我并不讨厌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从未讨厌你。”
“是吗?”她热辣辣地反驳,“我虽然姓陆,但根本就不是陆家人,我只是陆家在日本分公司那个因自杀死亡的主任的女儿!陆家善心大发收留了我,说穿了,我只是在这世上没有亲人的小孤女罢了。”
他皱起眉头,她说的这些话怎么那么耳熟?
“忘了吗?”她的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你忘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当年你出国的时候跟你爷爷说的话!”
白岳伦不由得沉默了。隐约之间,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无疑的,年轻的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他深深地伤害了她,而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他注视著她,克制想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安慰的冲动。
他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她,甚至还有点喜欢她,毕竟她是个柔顺的女人,不过当然,那是他之前的误解。
“原来,”他轻声说道,“该道歉的人是我。”
陆祖涓摇头,“你说的是实话,只是你的担白让我明白了许多事,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要好好为自己而活,不再活在别人的期盼底下。我做得还不错,我高中毕业时,我爸妈和你爷爷都希望我到英国跟著你,但我决定去美国。”
“在那个陌生的国家,我自在地做自己,还认识了钧亭,回国之后我用在美国餐馆打工所赚的钱跟她一起创业。一开始并不容易,但现在我们做得不错,一切都很好……直到你回来。”
白岳伦心中五味杂陈,听她的口气,似乎是巴不得他最好不要再出现。
“因为你回来,所以我又要为了见你而做许多准备,我们的家人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
“而你不愿意?”
他的问话使陆祖涓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迎上他。
她实在无法向他坦白自己内心对他的复杂情感,他毕竟曾经是她心中的一个梦,对她而言很重要,但是她不会放任自己,认为这个男人可以成为她世界的一部分。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要我的婚礼工作室成为业界最顶尖的,不靠陆家也不靠白家,只靠我自己。我并不想谈恋爱,尤其是和你。”
她的话引来了一片可怕的岑寂。
他的目光静静地看著她。如杲当年他的话狠狠地伤了她,今天她的话也快狠准地反击了他一拳。
只不过他无法怪她,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不可否认,有时他确实是个自私的人。
最后白岳伦露出一个笑容。“我明白了。”
低沉的声音几近低语。“我很高兴今天你来找我跟我说了这些。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虽然他比较想要把她留下来,不过他什么都没做。
“不用了!”她摇头拒绝,“我自己有车。”
他挑起浓眉,“如果我坚持要送你的话,你会发脾气,对吧?”
“对!”
他深呼吸一口气,“好吧,听你的。”
但只有这一次,他会好好想个办法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身上总是散发一种温柔甜美的气质,而现在,纵使她的言谈举止一点都不女性化,甚至有点粗鲁,但还是吸引了他。
虽然在大街上比中指很不雅、但是那一瞬间却令他感到震撼,觉得她是一个不造作而且美得惊人的女人。
不过在这一刻,他聪明地选择当一个和善的朋友。